第14節(jié)
“呆九?!瘪仪逶匠谅晢镜?。 “嗯?” 他猶豫了片刻,開口:“你可怕我?可曾厭惡我?” 她一怔,有些猝不及防,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四年前,你見到我那樣……有何想法?” 原來他問的是他的異瞳。 “沒什么想法。但是,有一些高興?!彼鐚嵈鸬?。 “為什么高興?” “你總是呆九呆九地叫我,我終于可以叫你褚妖怪了?!?/br> 褚清越無奈地笑了笑,“就這樣?這樣一個異類,你就不怕?不厭惡?” “你莫非忘了,我在龍未山也是人盡皆知的異類?我厭惡你豈不是厭惡我自己?”她皺眉,猶豫了一瞬,小心翼翼說道,“你不要自卑。人言雖可畏,不去理會便好?!?/br> 他低聲輕笑,眼神柔軟,“我無所謂,也不懼人言。除了你,這世上知道此事的不過二人,如今均已作古?;蛟S,還有一人也已知曉?!?/br> “已作古的是你父母?還有一人是誰?” “我的仇人,殺父之仇?!?/br> 她驚:“這人是誰?” “千尋芳?!?/br> “不死城城主?!你父親與他有何過節(jié)?” 褚清越頷首,“此中牽扯過于紛繁復(fù)雜,以后再告訴你罷。” 他從識海取出一物,交到容佩玖手上。 他遞過來的正是當(dāng)日從陽領(lǐng)主手中奪來的那根魔言杖。容佩玖接過魔言,掃了一眼,仍是那根通體黑亮透徹的骷髏杖,外表大致與當(dāng)初一樣,只骷髏頭的眼眶中嵌入了兩顆赤色的珠子,仿似為骷髏頭點了睛。 “這珠子是?” 他不答,只讓她把魔言收好。 正要繼續(xù)問,卻聽到他萬般柔情的一聲。 “阿玖?!?/br> 這一聲太過突然,她如遭雷擊,心尖處不停顫抖。 “你抬起頭,看著我。我有話要問你。”他的聲音柔軟得快要滴出水。 容佩玖抬起頭,望向他一雙深邃沉遠的眼眸。他的眼中星光隱耀,似有一團巨大的漩渦,將她的目光吸了進去,抽不出來。 “我心悅阿玖久矣,阿玖可也心悅于我?” 有如更重的一擊向她的心頭襲來,她只覺得呼吸有些急促了起來。 他走近一步,修長如竹節(jié)般的手輕輕撫過她的眉梢,“眼下有一樁要緊的事,阿玖如心悅我,那便好辦,如不心悅我……” 她抓住他停在她眉梢的手,“會如何?” 他盯著她,“阿玖先告訴我,是否心悅我?!?/br> 她垂下眼眸,點了點頭。 他趁勝追擊,鼓勵道:“我要聽阿玖親口說出來?!?/br> 容佩玖深吸一口氣,迎向他緊逼的目光,“我心悅你?!?/br> 他緊鎖多日的眉川霎時舒展開來,眼中有流光溢動,嘴角高高揚起,“自你我相識以來,這是阿玖說過的最動聽的話?!?/br> 容佩玖心下還惦記著那樁要緊的事,“到底是何事?” 他捏捏她的耳垂,“煞風(fēng)景?!眳s也不再賣關(guān)子,“父親臨終之前,除與我說了過往之外,還透露了一件事。在那日的進階禮上,他曾與容子修立下口頭之約,與龍未山結(jié)秦晉之好。容子修,想將你大姐許配于我。” 她眼神暗下去幾分,“自小,伯父便總將最好的給大jiejie,伯父自來欣賞你?!?/br> 他握緊她的手,寒熱交錯,冰冰涼涼的是她的,溫暖如火的是他的,“雖未正式交換信物,總歸口頭有約,稍有不慎,昆侖山與龍未山就此交惡也說不定……” 她心中一口氣堵得發(fā)慌,“那你何必……” 他打斷她,豪氣沖天,“若阿玖心悅于我,縱與龍未山交惡又何妨!父親不知我心中所想,自以為替我找到良配,在我心里,最好的只有你。容子修那里,管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關(guān)我何事?我要的,一開始就只有你,以后也只會有你?!?/br> 陌生的甜意一絲一絲的縈繞心頭,一圈又一圈,層層包裹,把她的心裹成了蜜糖一樣的一團。她的人生,昏暗而晦澀,除了失望還是失望,除了誤解還是誤解,少有讓她覺得歡欣喜悅的事。因此,她是直到此刻,才真真正正感受到了何謂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 她的情緒高漲起來,一掃之前的低靡,笑意盈盈的,臉頰上綻放兩顆淺淺的梨渦,“褚清越與容舜華,一個如玉公子,一個絕代佳人,嗯,實乃天作之合也!” 他挑眉,“天作之合?” 她笑容加深,那兩顆梨渦也隨之變深,“世人定是如此以為?!?/br> 他長臂一揚,將她攬進懷,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頜,“世人非我?!彬嚨匾坏皖^,唇覆上她的。 容佩玖僵在他懷里,渾身的感覺和知覺全集中到了那一處地方。他的唇灼熱guntang,貼在她的唇上,像要把她的唇融化成水。他在她唇上掃了一圈,所及之處,有酥酥麻麻的感覺蔓延開來。 她咬緊牙關(guān),他從她的唇上離開,溫?zé)岬谋窍娫谒樕?,“別閉得這么緊,把嘴張開?!彼且艉裰亍?/br> 她檀口微張,他的舌頭從隙縫間鉆進來,肆掠一氣,攪得她天翻地覆。迷亂之際,她的手覆上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如萬馬奔騰,不可阻擋。 一陣一陣的杏花香混合著他身上清冽的淡香隨細風(fēng)向她襲來,她覺得自己有些醉了。 她終究還是忘了問他,對魔言做了什么。 ☆、第17章 (改) 三個月之后,褚清越親登龍未山。 那日,容佩玖正與容舜華以及一眾女弟子一道上女誡課。同族史課一樣,這門課業(yè)對于容佩玖來說也是無聊至極的課業(yè)。 容舜華因在德、言、容、功上表現(xiàn)出色,女誡課的授業(yè)夫子便讓她坐在最前排,好作為標(biāo)桿引領(lǐng)其余弟子。 容佩玖跪坐在最末,興致缺缺地望著容舜華的背影神游天外。容舜華自始至終都跪坐得端端正正,一絲不茍,背影秀雅挺拔。算來,自昆侖山一別,她已有三個月未見到過褚清越了。那日分別之際,他讓她安心,自己把族中事務(wù)處理妥當(dāng),便到龍未山與容子修將結(jié)親之事講清。 好容易捱到課畢,女夫子飄然離開課堂,被約束了半天的女弟子們?nèi)缑纱笊?,齊齊松了口氣,活潑一些的女弟子開始嘰嘰喳喳,靜謐了一上午的課堂頓時喧鬧起來。 “聽說,今日昆侖山的新宗主褚清越來我們龍未山了呢!” “對啊,對啊,我也聽說了,褚宗主好像是為了昆侖山與龍未山結(jié)秦晉之好之事而來的?!?/br> “昆侖山要與龍未山結(jié)親?昆侖山的何人要與咱們結(jié)親?” “自然是褚宗主自己啦?!?/br> “啊,褚宗主要結(jié)親啦!豐神俊朗的褚清越竟然要結(jié)親啦!怎么辦,我的心要碎了!” “我也心碎死啦!” “噯,可有人知,褚清越結(jié)親的對象是何人?” “還用問么?除了咱們的大師姐,這世間還有哪位姑娘能配得上褚清越?” “聽說,婚事還是上次進階禮上,咱們宗主與已故褚宗主敲定的,對吧,大師姐?” 容舜華雙頰飛霞,溫言制止,“還沒有影兒的事,休要胡說。才剛上完課,就把夫子的教導(dǎo)忘得一干二凈了么?” “哈哈,大jiejie害羞了呢!” “大jiejie,這男婚女嫁,最自然不過的事情,有什么好害羞的?!?/br> “是啊,是??!聽到褚宗主結(jié)親的對象是大師姐,我心里好像好受點了?!?/br> “那當(dāng)然,咱們大師姐萬般皆好,世間少有男子能匹配,我看這褚宗主就正好!” 容佩玖默默起身,準(zhǔn)備走出去。 “你站??!”有人一聲嬌喝。 容佩玖沒理,繼續(xù)往前走。 “容九!說你呢,站??!” 容佩玖轉(zhuǎn)身,挑眉,“容五,有何指教?” 這容五乃是容家旁支,名喚菁菁,排行第五,自小便與容佩玖不對盤。 容菁菁走上前來,下巴高高揚起,“褚清越是要與大jiejie成親的人了,你以后離他遠一點,少有事沒事往他跟前湊!知道了么?你不要名聲,大jiejie還要呢!” 容佩玖嗤笑一聲,扭頭就走。手臂被人拉住。容佩玖回頭,容菁菁一把拉住她,“你不要不服氣,褚公子乃人中呂布,萬里挑一的,也只有咱們大jiejie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哪里輪得到你?” 容佩玖撥掉拉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淡淡道,“你方才,漏了一句?!?/br> 容菁菁一愣,眼眸迷茫,“漏了?我漏什么了?” “中間不是應(yīng)該漏了句你的心里話么?” “我哪有……” “褚公子萬里挑一的,也只有咱們大jiejie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最不濟還有我呢,哪里輪得到你?”容佩玖抱臂,“五jiejie,是也不是?” 好幾位女弟子掩嘴竊笑起來。 容菁菁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氣得口不擇言,“容九!你這有娘養(yǎng)沒娘教的賤貨,活該你爹死得早……” 容舜華臉色突變,暗道一聲不好,來不及制止,便見容佩玖眼中戾氣浮現(xiàn),右手逼出靈氣幻化成一把短劍,直取容菁菁喉骨! 容菁菁嚇得花容失色,尖聲連呼“救命”。驚惶之間,突然感覺有濕熱的液體順著大腿流了下來,容菁菁簡直要哭了。她與容佩玖從小不對盤,鬧得最兇的時候也僅限于打一架,掛個彩??伤耍鞘且郧?,以前的容佩玖與她一樣都是初階禪修,今日的容佩玖已經(jīng)不是小時候那個只有一身蠻力的容九。容菁菁生命里,第一次對殺修生出了恐懼之心。 “小九!”容舜華急喝出聲,“休得傷人!” 容佩玖的短劍離容菁菁的喉骨只有半寸之遙,平時一貫受人禮遇的容氏弟子何曾見過這種場面,都紛紛驚呼起來,惶亂無比。 “小九,有話好好說,把劍拿開?!比菟慈A只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又不敢再呵斥容佩玖,小心翼翼溫言相勸。 容佩玖盯著容菁菁,目光狠厲,容菁菁一陣眩暈。好半天過去,容佩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短劍消失。 容舜華趕緊上前,抱住嚇暈過去的容菁菁,用責(zé)備地眼神看向容佩玖,“小九,遇事要冷靜,三思而后行,你還嫌殺修不夠受人忌憚么?” 容佩玖冷冷地反問,“如大jiejie站在我的立場還能做得到冷靜么?如若今日受辱的是伯父,大jiejie還能做得到冷靜么?” 認真地思索了一瞬,容舜華目光堅定,“我自是能的。” “虛偽?!比菖寰翏佅逻@句,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