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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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里頭,二郎!” 大春急匆匆進屋喚人,不會將莊家的人都驚動了。 莊揚走在最前頭,他已更衣就寢,甚至顧不得將胡亂披上的衣服綁系好,他奔上前,見到廳堂里坐著的劉弘,才放慢腳步。 仆人將廳堂的燭火盡數(shù)點燃,夜如晝,兩人四目相視,綿綿的情意盡在無聲中。 “阿弘,你獨自前來嗎?” 莊揚走到劉弘身邊坐下,他的言語如常,驚喜的表情從他臉上稍縱即逝。 “二郎,你的衣服?!?/br> 劉弘不是第一次見到衣衫不整的莊揚,但今晚是第一次見到他衣衫不整出了寢室。 莊揚低頭看向自己的袍子,連忙低頭整理。劉弘打量莊揚的腰身,衣領及脖子,以及脖子之上的臉龐,他的唇眼,眉宇。 劉弘正看得癡迷時,莊秉來到跟前落座,使喚仆人招待。劉弘看向莊秉,莊秉行禮說:“公子,多時不見,今日為何做此打扮?” 劉弘抬起袖子,看看自己一身的衣服,這身衣物,要比他當年在竹里穿的好上數(shù)倍,但這是隨從的衣物,并不適合他現(xiàn)今的身份,也難怪莊秉詢問。 “我和隨從換了衣物,怕為人認出?!?/br> 莊秉笑語:“兩國交好,倒是無妨?!?/br> 莊秉和劉弘交談間,莊平前來,他身后還跟著莊蘭、莊母。 此時堂中已聚滿人,無論是莊家人,抑或是莊家的仆人。 劉弘與故人交談,言語平和近人,然而就是大春也瞧出他的言談舉止和往昔截然不同。若說他是竹里的阿弘,大概也只有他那一張俊臉像了。 劉弘粗略談了他回司州后的事,也詢問了莊家在錦官城的生活。這夜在堂上,劉弘不時于莊秉交談,和莊揚說的話,反倒不及莊平多。 莊揚沉默、傾聽,他目光始終落在劉弘身上,昨日在城門,他已知曉劉弘變化極大,今夜看來,當年那位粗蠻的少年,已消失無蹤,登門拜訪的,分明已是位身份赫赫的公子。 心中的欣慰多于憂郁,一年前離開的是最親昵之人,一年后返回的,顯得熟悉卻也陌生。 夜深,莊家的人們陸續(xù)離開廳堂,回屋入睡。唯留莊揚和劉弘,莊揚領著劉弘上樓。四周漆黑,莊揚提著燈,走在前,劉弘跟隨在后。 劉弘看著莊揚背影,想起在竹里莊宅,有過數(shù)次都是莊揚提著燈籠在前,自己跟隨在后。那時他們已有私情,那時他總是從身后摟抱莊揚,而莊揚會摸摸他的頭。 “阿弘,你在我屋中入睡?!?/br> 莊揚推開房門,點上燈火,他的寢室舒適、寬敞,散發(fā)著劉弘熟悉且懷念的氣息,那是熏香的味道。 “二郎呢?” 劉弘在木案前坐下,手搭著木案,抬頭看莊揚。 “我睡在隔間?!?/br> 莊揚提燈離開,他朝一側的房間走去,那是一間書房,有較簡陋的木榻。 縱使有一年的分離,可劉弘知曉二郎今日待他不冷不熱,初聽聞他前來,分明還激動得把袍子穿歪了。 劉弘拿起木案上的木簡讀閱,他已能讀懂木簡中莊揚所書寫的內(nèi)容。拿于手中的是一篇祭文,大概和莊揚的職務有關。這一年,劉弘異乎尋常的勤奮,無論是讀書還是習武,甚至是帶兵打仗。莊揚的字,劉弘再熟悉不過,當初莊揚寫給他的一份木簡,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只有這一次前來蜀地沒有帶來。 夜深人靜,月光明媚,劉弘站在窗前,看到滿院的花草,并發(fā)覺窗前有一株紅艷的山茶,恍惚以為是在竹里莊揚的寢室。這些花花草草顯然都得到過莊揚的照顧,莊揚的手撫摸過它們的枝葉和花朵。這般想著,一時劉弘竟有些嫉意。 劉弘趴在窗上,觀察隔壁房間的窗戶,那房間的燈還亮著。 劉弘前往隔壁的房間,那時間書房,而莊揚就站在窗前,背對劉弘。莊揚聽得腳步聲回頭,見劉弘把房門關上,并朝他走來,他看著劉弘,劉弘看他。 兩人心知肚明,這一晚非常珍貴,他們?nèi)羰堑貌坏絻A訴,都講一夜未眠。 劉弘用力摟抱莊揚,將莊揚壓制窗旁,他親吻莊揚,那是一個激烈的長吻,不只激烈,還帶著強硬的氣勢。莊揚緊緊抓住劉弘背部的衣服,他被親得喘不過氣來,卻沒有推開劉弘。 “二郎,我好想你?!?/br> 劉弘勒住莊揚的腰身,力道如此大,像是要將他融入自己的身體中般。 “阿弘?!?/br> 莊揚抬手撫摸劉弘的頭,像似在安撫他。無論是適才劉弘的親吻,還是此時兩人緊貼在一起,莊揚都沒有回吻劉弘。 “二郎,你成親了嗎” 在錦官城,劉弘最擔心的是,等他前來,莊揚已成家。當初他說過他會回來,然而莊揚沒有回應他。 莊揚搖了搖頭,他的年紀本該有家室,事實上也有不少媒人來說媒。 劉弘顯得很高興,他再次低頭親吻莊揚,莊揚仍是沒有回吻。 這一年間可是發(fā)生了什么? “二郎,你不要我了嗎?” 劉弘的拇指摩挲莊揚唇角,他心里慌亂極了。 有些話語,莊揚終究沒從唇邊吐出,他看捧著劉弘的頭,將唇遞上,他的吻仍是那么溫柔。劉弘的雙手微微顫抖,撫摸莊揚并不寬厚的背。莊揚吻到了唇邊的咸味,他知是淚水,他顯得驚詫,他抬頭向看劉弘,突然天旋地轉,被劉弘抱起,放在了榻上。 第53章 錯金帶鉤 莊揚被按在榻上, 他背抵著硬實的木榻, 只能仰頭望向劉弘。劉弘跪在莊揚身邊,為自己取下發(fā)冠, 解開衣帶, 劉弘的目光沒有落在自己身上, 而是直勾勾看著莊揚,那眼神熱烈似火, 仿佛能炙傷人, 并且強勢,帶著毫無遮掩的欲求。 一年的分離, 對劉弘而言太漫長, 思念太痛苦。 劉弘壯實的身子貼合莊揚, 他罩在莊揚身上,感受到肌膚相親時的熱度,莊揚的眼瞼低垂,隨即一只溫熱的大手捂在莊揚的雙眼, 莊揚想睜開眼睛, 但眼前已是一片黑暗。劉弘用另一只手臂的手肘支起半個身體, 他的唇緩緩挨靠近莊揚,從脖子到耳朵,再到柔軟溫潤的雙唇。 失去了光亮,莊揚的感覺越發(fā)鮮明,劉弘的每一次細小的動作,他都能感受到。劉弘將手探入衣領, 他常年習武的手指粗糙,帶著老繭,便就用這樣的手指輕輕觸摸莊揚細膩的肌膚。莊揚的觸覺因黑暗而敏銳,他像似無法忍受那般,試圖抓住劉弘的手腕,然而莊揚此時的氣力實在微不足道,他的手掌反倒被劉弘捏住,將唇印在莊揚的手背上,又將手指相扣在一起。 “阿弘?!?/br> 莊揚的聲音顯得不穩(wěn),尾音稍微顫抖,他拉開劉弘覆蓋在他雙眼的手掌,終于再次見得光明,也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張臉龐。 如刀削的五官,英挺的鼻子,好看的唇,還有深情又明亮眼睛。莊揚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抬頭親劉弘,蜻蜓點水般。 劉弘的手摩挲莊揚腰間,他解莊揚衣帶,同時又在莊揚耳邊低語:“二郎,我……” 低啞的聲音,幾不可聞,溫熱的氣息吹拂莊揚的脖頸,話語一落,便壓下衣領熱情親吻。劉弘的話語讓莊揚的身子為之一顫,卻不是因為害怕,莊揚伸出手臂摟抱劉弘,他看著劉弘的眼神憂郁而認真…… 書房那窄小的木榻,承載著兩人的體重,窗外的月亮為云所遮掩,室內(nèi)忽暗,時而又破月而出,將皎白的月光,傾灑在一簇簇紅彤彤的山茶花上。 屬于他們的夜總是很短暫,破曉之前,劉弘起身,默默穿戴衣服,他的發(fā)絲披散在厚實的肩膀。身為一位要參與戰(zhàn)斗的武官,劉弘的頭發(fā)不似莊揚那么長,只到肩膀與腰身之中。莊揚拿來發(fā)帶,借著油燈微弱光芒為劉弘編發(fā)扎髻,為他戴上發(fā)冠。 “二郎,我有樣東西要給你?!?/br> 劉弘執(zhí)住莊揚的手,將一枚帶鉤放在莊揚手中。那是劉弘身上的帶鉤,他雖然穿著隨從的衣物,這一件帶鉤卻是特意帶來,只為贈送莊揚。 莊揚在燈下端詳帶鉤,這是一件錯金的龍紋飾帶鉤,材質貴重,紋樣精美,帶鉤頭部略有磨損的痕跡,這無疑是劉弘的貼身之物。 “收下,二郎?!?/br> 劉弘記得那個貧窮的自己,收了莊揚許多物品,卻無力回報。 “阿弘,這是信物,我不能收?!?/br> 莊揚驚詫,他將帶鉤展示在手心。他贈劉弘的都是的那劉弘當初實用與必須之物,而劉弘送他系扣衣帶的帶鉤,還是錯金之物,莊揚實則并用不上,這是一件信物。 “二郎,莫拒絕我。” 劉弘心中有個念頭,往時不是那么清晰,可自來錦官城,見到莊揚,他這個念頭便就浮現(xiàn)在腦中,怎么也揮之不去。 莊揚將帶鉤放在了木榻上,他不肯收,他的手還來不及收回,就被劉弘捏住,那力道很大。 劉弘的聲音悲傷,他看莊揚的眼神帶著深深的迷戀,他在中原遇到很多出眾的人,但這人世也只有一位二郎。 “阿弘,你已到成親的年紀,此物應該交予一位相配的女子?!?/br> 莊揚的話語平和,沒有起伏,他離開木榻,在一旁將衣物穿戴上。 “我沒有妻室,更無心儀的女子?!?/br> “我聽聞蜀漢即將聯(lián)姻,你此時過來,難道不是……” 莊揚終于將這事提起,他不干涉劉弘的婚姻,也不可能去干涉。 “不是我。” 劉弘搖頭,隨即將自己陪伴兄長過來迎親的事訴說。 劉豫有幾個養(yǎng)子,幾乎都是陣亡大將的孤子,而其中一位養(yǎng)子是劉豫兄長之子,喚劉常。年二十五。 若是讓劉弘來迎娶,蜀國自然更愿意,畢竟他是劉豫的親兒子,可劉豫也有自己的打算;劉母和劉弘也不會贊同。早晚是要攻打蜀地,這番聯(lián)姻,只是暫時的維和。 聽得不是劉弘要迎娶,莊揚心中有喜悅,但不多,他很清楚劉弘的身份,早晚會有妻兒,并且必須有。 對于漢蜀兩國要聯(lián)姻的事,莊揚聽過周景的分析,說是漢王下一步進攻的必是隴右,而一旦隴右攻下,隨即就揮兵下蜀地。 “如此可是要先取隴右而后蜀?” 莊揚詢問,他便住在蜀地,對日后打入蜀地的戰(zhàn)爭很在意。 “是的,二郎,蜀地除去錦官城,我沿途所見,民生凋蔽,百姓流離。即使我父親不圖謀它,想來吳王早晚也會動手。” 劉弘信任莊揚,不對莊揚遮掩。 莊揚默然,想著兩人再次相見時,恐怕劉弘已是敵方將領。 “阿弘,天快亮了?!?/br> 莊揚望向窗外,東方已綻放晨曦。也是在這是,莊揚才想起自己光顧和劉弘交談,衣服都還沒穿好。他一手掩住衣襟,一手翻找絲絳。他以為壓在被下,掀被尋覓,無影無蹤,正疑惑時,不想劉弘走到他跟前,并蹲了下去。劉弘的手指在莊揚腰間活動,當劉弘挪開手指時,莊揚的腰間已系著一條絲絳,并且絲絳上綁了帶鉤,正牢牢扣住絲絳的另一端。 “二郎,我會在蜀地停留數(shù)日,離開蜀地前,我會來找你?!?/br> 劉弘手臂摟抱榻上莊揚的腰身,并將頭靠在莊揚懷里。他對莊揚如此眷戀,卻不得在一起。莊揚坐在榻上,撫摸劉弘的頭,他想自己或許、大概,不慎給蜀地的政權制造了一位強大的敵人。 “好,你快些離開?!?/br> 一會住在二樓的家人,要是看到劉弘大清早從他房中出來,難免會有想法。 劉弘這才起身,整理衣物,打開房門,沉穩(wěn)走出。 劉弘的動作雖然行云流水,可還是被對面的一位少女捕抓到他身影。莊蘭難得起早,拿著一束枯萎的花要下樓,正好見到劉弘從書房里出來。 “我是要喚你阿弘兄,還是喚你公子?還是要喚別的稱呼?” 莊蘭調皮的性子不改,跟劉弘大眼瞪小眼。 “阿弘兄。” 劉弘想她素來粗枝大葉,見他從莊揚房中出來,應該沒往那方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