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幾道目光都紛紛投在了她身上。 “好的?!?/br> 木棉應道,起身連忙跟在他身后。 下樓, 穿過走廊, 就是教師辦公室, 李元把手里的課本放在那張暗紅實木桌上,拿起旁邊的不銹鋼水杯仰頭喝了口水。 方才開口。 “木棉,你最近是怎么回事?這一個月來你的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學習上, 整天就知道跟著那個林慕安!” “現(xiàn)在可是高二!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他聲音很沉,但不妨礙其他人聽見,教師辦公室是開放式的, 四五個人共用一間。木棉站在李元的辦公桌前, 低著頭,雙手乖巧的放在身前, 承受著他的怒火。 她沒有說話, 臉上也沒有一絲情緒, 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 李元深吸了一口氣, 目光一片暗沉。 “如果你還是這樣, 那我只好通知你家長了,實在不行,你就住校吧。” 話音剛落, 木棉驟然抬起了頭,先前無比沉靜的眸子此時仿佛亮起了兩簇小火苗,目光炯炯的盯著他。 她說:“不行?!?/br> 李元猛地拍了把桌子,怒喝:“木棉!你是老師還是我是老師!” “對不起,李老師,我真的有一定要堅持下去的理由?!?/br> “而且我會保證一定不影響學習的!” 木棉神色有些焦急,她說完,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綁在腦后的馬尾垂了下來,發(fā)尾烏黑凌亂的披散在肩頭。 李元盯著她,暗嘆著氣,一中沒有強制學生寄宿的先例,但木棉向來成績好,是顆好苗子,李元對她是寄予厚望的。 可是她最近這段時間整天都跟著那個林慕安,又經(jīng)常遲到,讓人難免擔憂。 對老師來說,最怕的就是學生在錯的時間,遇到了自以為是對的愛情。 退一萬步來說,可能那是對的,但既然是對的,為什么不能再等等,等到了對的時間,真正,無所顧忌的在一起。 青春,誰沒有過情竇初開。 但是讓李元更加耿耿于懷的是,那個人是林慕安。 全身上下看不出一絲生氣的林慕安。 從骨子里透出死寂的林慕安。 就像是一潭深不見底散發(fā)著惡臭的沼澤,表面卻長滿了美麗的鮮花,散發(fā)著迷人的香味,用漂亮的表象誘惑著那些無知的人。 然后泥足深陷,伴隨著他沉入地底。 “木棉…” 他語重心長的叫她的名字。 “你現(xiàn)在這個年紀,還缺乏明辨是非的能力?!?/br> “那些自以為美好的感情,可能幾年后回頭一看,你會發(fā)現(xiàn)它是那么的幼稚?!?/br> “但你失去的,可能是你的未來,甚至于是你的整個人生?!?/br> “林慕安,他只會影響你,給你帶來負面的作用,因為在他身上,我看不到一絲陽光?!?/br> “李老師,我知道,非常感謝您的教誨?!?/br> 木棉再次對他深深鞠了一躬,接著十分堅定的開口。 “可是,我想要的,就是讓他站在陽光底下,充滿希望的活著?!?/br> “與此同時,我會全力的完成我的學業(yè),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br> 她的聲音清脆,鏗鏘,擲地有聲。 面容平靜而堅毅,眼里是斬釘截鐵不容更改。 李元一瞬間失了言語。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仿佛無力般坐在那張黑色皮椅上,須臾,嘴唇動了動。 “我還是希望你好好想清楚。” 木棉點了點頭。 李元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可以走了。 她再次朝他彎了彎腰,輕聲開口:“那我先走了,謝謝李老師。” 木棉轉身,一走出那扇門便感覺全身力氣像是被抽干了般,她有些無力的挪動著腳步往前走著。 方才聽到李元讓她住校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都懵了,那個不字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才反應過來。 想到這里,忍不住搖搖頭,暗笑起來,還真是吃了胸心豹子膽了。 “木棉!”身后突然傳來叫聲,她回頭,沈昊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 “你還好吧…”他目光復雜的盯著她,眼里是欲言又止。 “恩,還好?!蹦久撄c點頭,回答。 兩人并肩往教室走去,一直走到走廊盡頭時,他的聲音才有些猶豫的響起。 “木棉…那個,我…剛剛聽到了…” “啊?”木棉輕呼一聲,隨即笑笑點點頭:“哦?!?/br> 他聞言又沉默了,一臉深沉,兩人上了樓梯,在提步上了兩節(jié)臺階后他終于再次開口。 “木棉!” 她停下來腳步,站在臺階上看他,白皙秀氣的臉上神色清淡,眼眸微微下垂。 “你和…那個林慕安…是什么關系啊…” 沈昊說完,長松了一口氣,郁結在心中許久的問題終于問出了口,他盯著面前的人,眼里閃爍著期待。 木棉淺淺的勾起嘴角。 “就是我剛才說的那種關系啊?!?/br> 話音剛落,她提步,繼續(xù)拾階而上,步伐沉穩(wěn),背脊挺直,透著難以言喻的堅定。 沈昊在這一刻,突然就明白了她的回答。 “我想要的,就是讓他站在陽光底下,充滿希望的活著?!?/br> “我呀,我沒有特別想做的,只希望有一門手藝謀生,能給喜歡的人安穩(wěn)的生活?!?/br> 腦海不?;胤胖f過的話。 沈昊站在原地,低著頭,突然扯唇自嘲一笑。 ——我愛的人她已有了愛人。 ——讓我又愛又恨她的愛怎么那么深。 . 李秦很喜歡聽這首歌,經(jīng)常喜歡在宿舍放,可沈昊只覺得曲調(diào)歌詞矯揉造作,難聽得要命。 但是此刻,他好像突然就聽懂了。 木棉回教室的時候,一臉平靜的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如往常一般上課吃飯,放學回家。 木棉沒有問林慕安夢里有什么,因為她想,總不會是什么美好的記憶了,何必逼著他再回憶一遍。 只是夜里的時候,會悄悄打開他的房門,看到他安詳睡顏時,方才放心睡去。 兩人的生活很平靜,他也在一天天改變著。 或許只是對她改變著。 因為對于旁人,他依舊如同以往那般,漠然無視。 但即使這樣,木棉也已經(jīng)無比滿足。 至少,灑進了一絲陽光了。 他會主動和她說話,會漸漸的把喜怒哀樂表現(xiàn)出來,會偶爾露出孩子氣的一面。 也會…主動來和她睡覺。 因為他,還是會做噩夢。 有時半個月一次,有時一個星期,一旦觸及到和記憶中重合的那個點時,夜里便會無可控制的發(fā)夢。 年幼時經(jīng)歷過的虐待來來回回重復上演,揮之不去,真實的就仿佛是重新再次經(jīng)歷過一般,讓人恍惚的分不清現(xiàn)實和夢境。 木棉只能盡力避免讓他接觸到往日的場景和畫面。 在他不知道第幾次黑發(fā)汗?jié)駶M臉驚恐的抱著枕頭出現(xiàn)在她房門口時,木棉終于下了決定。 她沒有辦法再看著他緊緊不安的抱著自己,那張漂亮的臉上蒼白得嚇人,黑亮的瞳孔寫滿了脆弱。 每當這個時候,木棉總是心疼的睡不著覺。 該是什么樣的回憶,才會把一個人折磨成這樣。 臨近四月底的時候,木棉再次去探望了安菱,她小心翼翼試探地問出了那個深埋在心底許久的問題。 “阿姨…阿慕小的時候,是不是很調(diào)皮???” “是啊,他可皮了,上山下水爬樹的,像只小猴子一樣。”安菱微笑著,滿臉柔意,仿佛沉浸在了回憶中。 但看得出來,她心情還不錯,每次和她聊林慕安的時候,她心情都會很好。 于是木棉極其自然的拋出了下一句。 “那他調(diào)皮的時候,你會不會打他啊…?” 話音剛落,她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眼里晦暗的看不到一絲光亮,整個人陰沉的有些可怕。 木棉垂眸,看到安菱放在膝頭的手指驀然收緊,藍白色病服的布料從指縫間透了出來。 她呼吸放緩,提起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