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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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默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據(jù)導(dǎo)游齊靖善所言,昨天他和林飛花見到道士的時候,是在另外一條街,由前方直走左轉(zhuǎn)再直走,會看到一座橋,而道士就在橋上擺了個攤。 “我昨日見到他,但他今日在不在,卻不好妄下定論,只能看子慎你之運(yùn)氣了?!?/br> 顯然方以默的人品不錯,橋上確實有個道士盤腿坐在人來人往的橋面上,他面前扯了塊粗制濫造的布,上書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百靈百驗”,粗布被江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格外引人注目。 等王韞走近,她才知曉林飛花所言非虛。 眼前的道人正在閉目養(yǎng)神,他約莫二十上下,下巴處生著點(diǎn)淡青色的胡渣,穿著粗布素衣,未戴布巾,滿頭發(fā)絲隨意地束著插著一根打磨得光凈的樹枝。 他臂彎里搭著個拂塵,袖口處磨損得厲害,打了三四個補(bǔ)丁。腳上則蹬著一雙沾滿了泥的臟兮兮的草鞋,草鞋破損得同袖口一樣嚴(yán)重,能瞧見道士露著的腳趾,看上去窮酸至極。 但觀他樣貌,卻又是面容清秀俊逸,眉間甚至有一點(diǎn)水滴狀的朱砂。 羅安泰望著道士的草鞋,驚訝地輕呼了一聲 四雙視線,八道目光集體落到了道士的草鞋上,道士被他們看得動了動腳趾,而□□著的腳趾竟然未沾到草鞋上的任何泥土,甚至一點(diǎn)灰塵都沒沾上,白皙干凈。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想多更點(diǎn)的,但是臣妾做不到啊qaq總之把新人物放出了我就滿足了! 好了,新人物出場了,一個素衣草鞋,瀟灑放蕩不羈的道長,他戲份可能不多,但還是挺重要的,對王韞和先生而言。 第42章 老友 作為一個六十歲的人 , 荀楨一直很有耐心,年紀(jì)大了,對一些事看得就會更加全面,也更加保守膽怯。 多年的時光已經(jīng)將當(dāng)初自負(fù)才學(xué), 妄想建功立業(yè)的青年打磨得溫和內(nèi)斂。 窗外和煦的春光, 極易使人想到當(dāng)初蟾宮折桂,踏馬游街時的意氣風(fēng)發(fā)。 公道唯白發(fā),春風(fēng)不世情。 慶元十三年金鑾殿上才華橫溢的少年探花郎, 早已經(jīng)垂垂老矣??v觀他之一生, 從翰林院編修一路入了閣,其間雖有外放貶謫的失意,也有日后官居一品的得意,到現(xiàn)在因病致仕, 他做到了常人做不到的事。除卻兩件事未了,待他處理, 他心中已經(jīng)無甚憾意。 而兩件未了的事, 從他黑發(fā)困擾他至白發(fā), 現(xiàn)在終于也正按他的預(yù)想發(fā)展。 荀楨慢慢地?fù)芘搴t中的棋子,側(cè)耳聽著窗外的動靜。 按約定時間, 他的好友也該來了,他兩位好友, 一位李茂沖,一位林惟懋。 林惟懋赴約時總是慢上一刻,李茂沖卻守時到可怕, 他的一生從未失約。 “楨干。” 耳后傳來有禮到以至于疏淡的男聲,荀楨一聽便知曉李茂沖來了,他不緊不慢地將手中拈著的一枚黑色棋子放入棋簍中。 李茂沖年輕時在京中也是赫赫有名之輩,他出生權(quán)貴之家,從小便顯露出不同于旁人的聰慧,喜愛王弼等魏晉玄學(xué),對老莊頗有心得體會,到了十五歲時不顧家人反對,一意孤行地出了家,探尋玄妙的大道。 李茂沖今日包著莊子巾,身著大褂。 他生得人清瘦,襯的大褂愈發(fā)寬大,被春風(fēng)一吹,好似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麻煩你多走一趟,坐罷?!避鳂E笑著招呼自己的老友。 “你今日找我來,所為何事?”林茂沖的神情以至于冷淡,他走到荀楨面前,施施然的坐下,直接地問道,懶得花費(fèi)半刻時間去寒暄敘舊。 荀楨笑了笑,也不藏著掖著,“雖為的是我托你辦的事和王韞的事?!?/br> 他的好友最怕繞彎子等麻煩事,故而一個出家修道,一個癡迷于畫畫以至于離經(jīng)叛道。而他性子溫和,最擅長和他人虛與委蛇,故而步入了仕途。 聽到荀楨提到王韞二字,李茂沖立即皺了皺眉,“你不愿意放棄你的想法?” 荀楨搖了搖頭,合上了棋簍道,“事已至此,我怎會輕言放棄,我若是放棄了不但是對王韞不公,更是對……”他猶豫了一下,接著道,“阿韞的不公?!?/br> “你成親時我已寫信告知你娶王氏女只是多此一舉?!崩蠲瘺_冷冷道,“你卻稱我狗拿耗子,怎么?”他眼帶嘲諷之色,“到底是來求狗來了?” 李茂沖毫不猶豫地稱自己為狗,荀楨聽了不禁苦笑。 “王氏女不是什么阿韞。”李茂沖面色依舊冷淡,“她若是什么阿……” “不,”荀楨難得打斷了旁人的話,李茂沖一抬眼皮,一雙眼如萬年寒潭,平靜地瞧著荀楨,荀楨好似未看到李茂沖的冰冷,反而溫和地笑道,“她是阿韞,你曾言,我若是能找到什么事物來證明王韞便是阿韞,你便愿意為她,做你當(dāng)初為我所作的事?!?/br> 李茂沖神色未動,只是問題更加尖銳直接,“我雖承諾于你,只是你的證明到底在何處?” 荀楨側(cè)著身子,從自己的座位旁抱出一疊書,正是昨日他問王韞要的話本。王韞憋著的臉,荀楨每每想到都忍不住輕笑。 王韞以為他一定會被她嚇到,其實他只是起初略微愕然,之后便不再放在心上。他的年紀(jì)有六十了,王韞偷藏話本此事,在他看來,也就像是一個懵懂的少年所作的,有些冒失的有些好笑的行為罷了。真正值得他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的事,已經(jīng)很少很少。 李茂沖見荀楨把一大疊書擱到桌上,冷笑道,“書?單憑書你又能證明什么?” 荀楨未曾在意李茂沖尖銳的口氣,他知曉他的好友只是因為他而惱怒,若是旁人,李茂沖怕是不愿浪費(fèi)一絲時間打擾他探尋大道,所以真正對不起李茂沖的,反倒是難得任性的他。 荀楨壓下心中的歉意,揀了最上面的一本給李茂沖,“你瞧瞧便是?!彼Φ?,“即使不能證明什么,你看看也無妨,畢竟此書的作者可是你朝夕相處之人?!?/br> 李茂沖將信將疑的隨意一瞥,冷淡的神情僵住了,“召南散人?”他的神情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衍修?” ‘召南’中不乏《野有死麕》、《摽有梅》等作,你徒弟喜愛周游天下,以‘召南散人’自居來寫男女之情,人事之變,倒是有些巧妙?!避鳂E笑道。 李茂沖拿著書,臉色難得浮上了些窘意,“他要寫便寫,干我何事?!?/br> 荀楨:“你翻開看看?!?/br> 既然拿都拿了,李茂沖心里縱有一百個不愿,但也聽了荀楨的話,翻開了手中的書。 “你可看到了書中的符號?”荀楨問。 李茂沖仔細(xì)瞧著書頁上畫得標(biāo)點(diǎn)符號,“你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