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王韞內心一陣暗爽,她不好表現(xiàn)出來,只能干咳了兩聲,收斂好臉上的喜色,又問道,“若是先生來回答,先生的答案又是什么?” 荀楨眼底閃著不明的情緒,似乎是懷念又似乎是堅定,他勾唇笑了笑,“小友不如去問羅安泰,他會給你想要的答案,他之所想便是我之所想?!?/br> “羅安泰?”想到白衣少年軟得就像小兔子的模樣,王韞怎么也無法把他和鎮(zhèn)定自若的荀楨聯(lián)系到一起。 他之所想便是荀楨所想? 荀楨笑道,“長庚雖然性子軟了些,但小友莫要小瞧他,此子有經天緯地之能,假以時日,必將一鳴驚人。” 面對王觀玨他只有一個“善”字和他日后“必有所成”,而荀楨對羅安泰卻是“經天緯地”,“一鳴驚人”。 王韞想著少年溫柔敦厚的性格,問道,“羅安泰性子敦厚,若日后步入仕途,會不會難以接受官場傾軋,而失意消沉?” 少年溫柔得像空谷里的幽蘭,一看就是被家人保護得很好,和她之前一樣是個傻白甜,若是一朝步入朝堂,難免不使人擔心。 荀楨道,“小友所慮我也曾想到,他為人敦厚而重感情,長庚若是步入朝堂,不外乎有兩種可能,其一便是小友所言的失意,其二便是痛苦之后主動謀劃,但長庚自有凌霜傲雪的風骨,其一于他只是必經的坎坷罷了。若他以后能官居高位,必將是百姓福祉?!?/br> 想到少年青澀靦腆的笑容,王韞喃喃道,“已是乾坤大,猶憐草木青?”何止是羅安泰,荀楨也是如此,越是洞察世間百態(tài),見到殘酷的險惡的人事,越是保持著溫柔的赤子之心。 荀楨不禁側目望了王韞一眼,“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他反復念了兩遍,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夸贊道,“好詩,不知是何人所作?” 王韞道,“先生就不能以為是我所作嗎?” 荀楨笑而不言。 王韞被他看得一陣尷尬,忙舉手投降?!笆且晃蛔阅渎锏拇蠹?,先生或許不知,他叫馬一浮?!?/br> 這種“小友你我不傷你自尊所以不回答”的錯覺是怎么回事? 荀楨輕嘆,“隱姓埋名的大家何其之多?!?nbsp;也不問王韞怎么會知道。 王韞也松了口氣,免得編理由去圓,她不信荀楨不疑惑,但她不提荀楨也不會特意去問,和荀楨相處實在是舒心,要是換個愛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王韞就有的頭疼了。 王韞正想換個話題,突然就聽到有人在身后喚她。 “四姑娘!四姑娘!” 是個女子的聲音,輕輕地一聲疊著一聲,輕柔地完全不會使人感到被冒犯。 王韞轉頭,便看到一個丫鬟提著裙子小步朝眾人趕來,眾人紛紛轉頭停住了步子。 丫鬟容貌清麗,打扮的不俗,穿著好料子,發(fā)間更是插著一支掐絲鑲包銀簪子,一眼便知不是尋常丫鬟能受得起的。 王韞有些胃疼,丫鬟叫琥珀,正是老太太跟前伺候著的。 琥珀來尋她,肯定是授了老太太的意,老太太剛剛便去歇息了,現(xiàn)在又來尋她做什么?定是和王觀玨的事有關吧。 王韞對著荀楨苦笑,“先生,看來老太太找我有事,只能先失陪了?!?/br> 荀楨愣了一下,也搖了搖頭苦笑,“小友。” “嗯?” “莫要忘記我昨日的話?!?/br> 昨日? “小友,自己作主不是任性地口頭隨便一言,小友想要自己作主,須做些什么來證明自己可以,否則,僅僅是一句好聽的空話罷了” 昨日兩人面對面而坐的情形歷歷在目。 王韞笑了,“好,此次我不會再同往日一樣了?!?/br> 今天她會好好面對現(xiàn)實,再不消極地龜縮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琥珀,你來做什么?” 縱使心里和明鏡一樣知道的一清二楚,面子上依舊是要做的,王韞故作不知情地轉身,挑了挑眉,問道。 琥珀福了福身子,“老太太吩咐我來尋四姑娘。” 王觀玨本是走在他父親身側,聽到動靜也止住了步子,笑道,“老太太相必是有些體己話要同四姐說呢?!?/br> 王韞掛著笑直視著王觀玨。 內心:呵呵 *** 王韞不想見老太太。 王韞是她的親孫女,而把親孫女嫁給荀楨的就是她。 如果荀楨不是荀楨,真的是個老了依舊想娶個美嬌娘的老頭,她現(xiàn)不會是和荀楨討論什么“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而是在捂著嘴躲在角落里低聲啜泣了吧。 心里有千百個不愿意,王韞只能和琥珀一起往老太太屋里走。 老太太不會平白無故和她聯(lián)絡感情,一定是有些什么要交代于她。她對付不了后宅里生活了一輩子的人精,只能行一步看一步。 一踏入門檻,便見著老太太左手支著頭側臥在榻上小憩,腿上搭著寶藍色團花被褥,她耷拉著眼皮,雙眼半闔不闔,似乎是非常困倦了。 老太太的大丫鬟點翠站在榻旁服侍著。見到王韞來,快步走到老太太跟前,俯下身輕聲道,“老太太,四姑娘來了?!?/br> 老太太才緩緩睜眼。 她年紀大了,顴骨高凸,眼角耷拉著,發(fā)絲已經全白,但眼中依舊泛著精光,額頭高聳而寬闊。王韞不知從哪里看到,說的是額頭高聳寬闊的人一般都精明,老太太的面相倒很像精明人的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