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羅繆爾向前微微探身,指了指金華手掌下壓著的那份報告,微笑道:“如果這份東西是寧瑜博士提交給你的,請一個字都不要相信。白鷹基地擁有數(shù)百個寧瑜這樣的頂級科學家,要是所謂的終極疫苗當真存在,那他們十年前就已經(jīng)把疫苗量產(chǎn)出來,跟可口可樂和避孕套一起捆綁出售了。” 金華:“……” 周遭一片靜寂,會議室里空氣仿佛突然變成了令人窒息的凝膠。 鄭中將端起茶缸,喝了口水,緩緩地問:“那為什么貴國還想要抗體攜帶者?” 羅繆爾那雙蔚藍色的眼瞳中突然涌現(xiàn)出古怪的笑意:“為什么?” 他似乎在用舌尖回憶某種美味似的,再開口時帶著意猶未盡的神情:“二十年前,noah g六歲,作為法律意義上的弟弟來到我面前。十年后他母親上吊自殺,親屬關系解除,他便作為我未來的配偶,以omega這一身份取得了在白鷹基地的自由行動權?!?/br> “現(xiàn)在你問我為什么還想要抗體攜帶者……你真的想聽我詳細告訴你為什么嗎?說出來不太合適吧。” 周戎突然起身上前,旁人阻止不及,他已經(jīng)拎起羅繆爾衣領,一拳狠狠打在了他臉上! 羅繆爾呸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悍然反擊,兩人瞬間扭打成一團,轟然撞塌了實木扶手椅。 巨響在空曠的會議室內(nèi)回蕩,鄭中將等人勃然色變,都起身喝止,衛(wèi)兵拔腿奔來強行拉開了兩人。 “如果有一天疫苗真的和避孕套捆綁銷售,”混亂中羅繆爾抓著周戎領口,在他耳邊充滿惡意地道:“我會買下疫苗,扔掉避孕套,永遠都不用那玩意兒……” 周戎猛地掙脫衛(wèi)兵鉗制,就像出籠的猛虎,揮拳將羅繆爾重重打翻在地! “拉開他們!分別隔離!”一位老上將果斷下令:“今天就到這里,散會!” “潘多拉病毒不可戰(zhàn)勝,二級抗體已是人類能做的最極限?!绷_繆爾踉蹌起身,抹去臉頰和嘴角的鮮血,嘶啞道:“災難的最終結果必然是人種進化,只有最優(yōu)秀的基因才能傳承下來……白鷹部隊已重新奪回佛羅里達州實驗室的控制權,很快你們就能聽到來自a國的消息了?!?/br> 周戎充滿戾氣的目光緊盯著他,臉頰肌rou緊繃。 羅繆爾冷笑起來,拂袖而去。 · “周上校!” 辦公大樓外,眾人紛紛散去,所有人都默契地對剛才的突發(fā)事件絕口不提,仿佛羅繆爾那顆被打碎的后槽牙是自己摔出來似的。周戎正走下樓梯,突然只聽身后傳來喊聲,回頭一看只見金華夾著報告,大步流星地向自己走來。 “我聽說抗體攜帶者和羅繆爾帶來的人發(fā)生沖突,昏迷過去被送進了研究所……” 周戎疏遠而禮貌地回答:“他有名字,中校,不姓‘抗體’名‘攜帶者’?!?/br> “抱歉,”金華立刻說,“寧瑜博士告訴我他叫司南?!?/br> 周戎點頭不語。 金華調(diào)整了語氣:“那么請問他現(xiàn)在情況如何?” 周戎說:“很好?!?/br> “是嗎,我猜也是,雖然寧博士提交的即時報告上寫或許有生命危險。”女中校微微松了口氣:“但我想如果情況果真如此,您應該不會出現(xiàn)在軍委的會議上吧。所以我剛才看到您出現(xiàn)時,就知道大概沒問題了?!?/br> 周戎生冷緊繃的面孔終于略微緩和下來,唔了一聲。 “您這是去研究所?”金華主動邀請道:“我去找寧博士,一塊走吧?” 周戎打量她片刻,終于紳士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 “然后我沖上去就給她來了個兇猛的過肩摔,摔得她七葷八素,只能抱著我的腿求饒,我再這樣咔咔咔!嘣!嘣!噠噠噠噠……” 特護觀察室已成為了歡樂的海洋,肩上裹著繃帶的春草雄赳赳氣昂昂,光腳站在病床上,第十八遍復述她一頓干翻a國女賤人的英雄事跡。而原本應該臥床靜養(yǎng)的司南盤腿坐在窗邊,穿著寬大的病號服,袖口褲腳露出勁瘦的手腕腳踝,悠閑地搖晃著躺椅。 顏豪笑道:“一小時前她的版本里還沒有機關槍……” “天真啦親,”郭偉祥啃了口蘋果,說:“再給她半小時,馬上就進化出單人火箭炮了!” 春草:“噠噠噠噠噠噠噠……” 司南莫名有些困,眼皮格外沉重,但此時不過傍晚,連晚飯都沒吃,不該是他睡覺的時間。 “你們還在嗎?”丁實推門而入,愁眉苦臉道:“沒用,醫(yī)生說是心理因素,給我開了兩片鎮(zhèn)靜劑……你們看我的眼皮是不是還在跳?” 郭偉祥拉著他兩邊耳朵仔細觀察了會,“不太看得出來。哥們你眼屎沒擦,早上又沒洗臉吧。” “興許是你要發(fā)財了呢?!鳖伜理樋诎参浚骸瓣犻L每次眼皮一跳就撿錢,最多那次撿了二百塊,帶我們?nèi)]了個串……你哪邊跳,左眼右眼?” “兩邊一起——!”丁實悲愴道。 顏豪:“……” 丁實坐在床沿揉眼睛去了,冷不防被春草一腳踢中,差點踉蹌飛出去:“然后我說:下次再來小心把你揍得媽都不認!那老妖婆連滾帶爬跑了,轟!轟!轟!——” 顏豪把春草從病床上拎下來,敲了敲她因為被削去一撮短發(fā)而格外凌亂的頭頂:“好了,走了!司小南要睡了!” 司南驀然睜開眼睛,下一秒頭頂卻像被無形的重錘擊中似的,腦海天旋地轉,視線陣陣發(fā)黑,耳邊卻聽見自己下意識回答:“別走,沒有要睡。……” 幾個人推推擠擠涌向門口,顏豪無意一瞥,突然似乎發(fā)現(xiàn)了不對:“司南?” “……司南?”顏豪走上前。 司南抬起一手撐在額角,似乎有些煩躁,用力揉按了幾下:“……給我點水?!?/br> 他的聲音非常虛,仔細聽的話似乎還有點抖。涼水就放在床頭上,顏豪轉身拿來,卻眼睜睜看見司南伸手來接杯子,就像無法對焦,手從杯壁邊直接擦過去了。 顏豪心里一沉,半跪下來,抓住司南的手讓他不要掩蓋臉色:“等等,你怎么了?” 司南用力掙脫手腕,顏豪卻猝然喝道:“祥子!去隔壁找寧——” “多謝,我會考慮你的意見。”周戎推門而入,還在扭頭向身后道:“下周一總參部聽證會的事……” 丁實站在門前,視線越過周戎,霎時愣住了。 金華:“……” 三秒鐘詭異的靜默。 郭偉祥目光落在女中校的肩章上,用手捂著嘴問:“他們村花是不是又升銜了?” 春草小聲埋怨:“我早告訴過你不要鼓勵大丁無望的單戀……” “金……”丁實心臟狂跳,臉立刻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小金花兒!” 周戎原地立正,轉身,下一秒丁實已擦身而過沖出了門,恍惚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看見了一頭身高一米八五不停呼哧呼哧的大金毛。 金華:“見到你我也很高興……不!中尉!保持距離!” 女中校面紅耳赤,單手拽著丁實的后領,把他一路拖向走廊盡頭的辦公室,大金毛的尾巴還在地板上歡快地來回掃蕩。 周戎如送嫁般揮手告別,心情復雜地嘆了口氣,轉身在春草腦袋上狠狠敲了一下:“不好好回病房挺尸,又跑出來干什么?” 春草還沒來得及跟她爸爸頂嘴,突然只聽病房里顏豪喊道:“戎哥!” 不知為何他聽起來相當不安,說:“戎哥,司南他……你最好過來看一下。” 周戎不明所以,走上前去,只見司南靠在躺椅里,歪著頭睡著了。 海面的余暉越過窗戶,灑在他平靜的睡顏上,毫無血色的側頰似乎被染上了金紅。那幕畫面乍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但周戎卻微微色變——只見顏豪食指探在司南鼻端,數(shù)秒后開始止不住地發(fā)抖:“叫寧博士……叫醫(yī)生過來,司南他這是……他暈過去了!” 第71章 “立刻輸氧, 讓icu準備, 叫金中校過來坐鎮(zhèn)?!?/br> “血壓太低了,準備輸液擴容!” 周戎失控地沖上前, 只見鐵床呼嘯而過, 幾名專家親手推著司南沖向急救室。 他強行迫使自己定住腳步, 面色鐵青:“剛才發(fā)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又暈過去了?下午的時候不還好端端的嗎?!” 寧瑜說:“可能是后腦那一下撞擊引起的后遺癥,他的顱內(nèi)淤血……” “下午我走的時候明明一點問題也沒有!”周戎喝道:“你們是不是又給他抽血了!” “大腦構造是很復雜的, 尤其像司南這樣失憶過的人, 他腦子里專管記憶的那一塊就像個定時炸彈,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爆發(fā)?!睂庤だ浔溃骸吧园参鹪? 周上校, 不然我要給你打鎮(zhèn)靜劑了。” 周戎按住自己緊鎖的眉心, 仿佛用這個動作勉強壓制住了情緒,半晌退回走廊靠墻坐了下來,嘴角在側臉劃出一道深刻的陰影。 寧瑜還想教訓什么,但急救室的門被打開了。研究所一名白發(fā)蒼蒼的主任向擠滿了人的走廊上瞥了眼, 似乎有些顧忌, 只向寧瑜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我會盡力的, ”寧瑜丟下一句,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頭也不回地走了。 金華中校已經(jīng)趕來急救室外守著,擦肩而過時向寧瑜點了點頭,而后者沒有任何回應。 自從寧瑜來基地后,話就變得非常少, 除公事外與外界幾乎沒有任何交流。研究所里有傳言說他每天只有晚上才吃一頓飯,金華注意到他確實日漸消瘦,便以軍方慰問的名義親自過問了一次,寧博士給予的答復卻是這是他的習慣。 饑餓的時候血液集中在大腦,思維會更加清晰敏捷,希望組織不要干涉他的個人生活。 不論何時金華路過研究所,寧瑜實驗室的燈總是開著。有時金華透過玻璃墻看見他的背影,恍惚覺得他是根長了手腳的衣架子,空蕩蕩吊著一件白大褂,永遠低頭專注于面前的電腦和儀器,世人只能看見他黑色的后腦勺和白色的脖頸。 這給金華一種隱約不安的感覺,但具體哪里有問題,她又說不上來。 “羅繆爾隱瞞了什么?!敝苋质附徊?,抵著眉心,嘶啞道:“他想要司南的事沒那么簡單,不可能只是為了那種……那種……” “我明白,”金華尷尬又善解人意地打斷了他。 頓了頓她又道:“研究所報告出來后,我和寧博士討論過二級抗體的事。不知道為什么,但寧博士堅持能普及所有人的終極抗體是存在的,他甚至懷疑a國在佛羅里達州的實驗室已經(jīng)研制出了終極抗體的雛形。” “那為什么病毒還能爆發(fā)出來?” “這就不得而知了,也許是疫苗難以培養(yǎng),也許是目前的技術達不到……” “也許,”周戎低聲道,“是他們不想讓它傳播?!?/br> 周戎的聲線醇厚略沙,富有磁性,但那幾個字卻聽得金華心中一涼。 寧瑜瞇起眼睛:“什么?” “從剛才起就是這樣,不排除有腦死亡的風險,你們研究所的人到底是怎么查的?!”醫(yī)學部調(diào)來的負責人砰一聲拍響臺面:“為什么把攜帶者扣在實驗室,不立刻送來我們這里?” 急救室里鬧哄哄的,實驗室主任不停分辨:“下午一切正常,做過腦部ct,立刻就能調(diào)出結果……” “后腦撞擊!顱腦損傷!這是要死人的,你們簡直在草菅人命!” 寧瑜的目光移到病床上,在輸液管和各種儀器的包圍中,司南雙眼緊閉,但仔細觀察的話竟能發(fā)現(xiàn)眼睫在不易察覺地顫抖,咽喉上下滑動。 那狀態(tài)仿佛深陷在某種夢魘中,急欲掙扎發(fā)聲,想要說出什么。 寧瑜穿過幾位不住爭吵的博士,撥開正實施急救的醫(yī)生,伸手拔下了司南的吸氧管。 “?!”醫(yī)生登時愣了:“寧博士!” 寧瑜對周圍置若罔聞,俯身貼在司南蒼白的唇邊,只聽他喉嚨里發(fā)出輕微又破碎的異響,片刻后竟然聽出是一組不斷重復的:“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