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韓綣本該于心戚戚,然而聽到最后卻覺得此事可笑之極,他一不留神險些笑出聲來,又強(qiáng)行將唇角笑意壓了下去,問道:“那是些什么兇獸?”兇獸他倒也見過一只,璃天貂小甜甜。 方錦容道:“一頭梼杌,一頭青蜚,一頭窮奇。梼杌所到處洪水肆虐,青蜚行過后瘟疫橫行,而窮奇出現(xiàn)之地天下大旱。當(dāng)時不留神讓這些兇獸出來走了一趟,導(dǎo)致瀲山周遭三十幾個國家災(zāi)害頻生萬民流離,最后幾近十室九空?!?/br> 這的確是真正的上古兇獸,韓綣倒是起了去觀瞻一番的心思,又道:“那它們既然已是渡劫后期境界,可化形了沒有?" 方錦容嘆道:“血統(tǒng)太純進(jìn)階太快,結(jié)果靈智不曾跟上,因此蒙昧未開沒有化形,所以極難對付,幾位渡劫前輩都束手無策,只得將之誘騙回桫欏海來,目前與之苦苦周旋拖延時日。為著桫欏??拷в颍?dāng)時也曾給那幾位魔主傳訊,結(jié)果魔修們聞訊卻封閉邊境,不肯與我等面談,更不肯援手,我們只得自行設(shè)法?!?/br> 韓綣道:“我知道了,那你讓我回來做什么?是打算讓我以一己之身,獨戰(zhàn)三頭渡劫后期上古兇獸么?” 方錦容無奈瞥他一眼,卻是沉默不答。那處谷地離得桫欏海北側(cè)邊境極近,銀翼天車飛行之速又快,此時已經(jīng)載著眾人行至桫欏海邊境處。方錦容指揮天車轉(zhuǎn)向,向著離得桫欏海最近的俗世飛去。他曾長年奔波勞頓于俗世之中,因此對其狀況甚為熟悉,未多久就行至一俗世國家之中。 放眼望去,荒川處處大地干涸,其間疏疏幾座村落城鎮(zhèn),卻是斷壁殘垣十室九空,偶有人煙之處,百姓皆面有菜色衣不蔽體,扶老攜幼蹣跚掙扎在路上。 韓綣看到一位衣衫襤褸的老者狠心將兩三歲的孫兒扔在路邊,任他哭斷肝腸,卻自行掩面而去,他不禁動容,問道:“他們這是要去哪里?” 方錦容道:“不過是想尋條生路,走到哪里算哪里,卻不知別處或許更加不堪,整個玉螺洲皆是如此?!?/br> 他指指城鎮(zhèn)外的幾座大冢,其上尚有零散紙錢及白幡數(shù)根:“當(dāng)時瘟疫橫行,據(jù)說最后病死之人尸體都來不及掩埋,為了防止瘟疫蔓延,只得做了這幾個大冢將所有尸體胡亂填了進(jìn)去。這卻是好的,有的地方比這里更凄慘,先是瘟疫,后又天災(zāi),大旱之年易子而食也比比皆是?!?/br> 韓綣沉默著,片刻后道:“那你們救救他們吧,你們吃了紅塵俗世中這么多年供奉,也該回報一番。” 方錦容沉沉嘆息一聲:“我們救不了,你當(dāng)容哥是見死不救的人嗎?但此事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br> 他右手微抬,韓綣曾經(jīng)的本命靈劍鉤沉出現(xiàn)在他手中。韓綣曾被此劍困住魂魄數(shù)月,余悸猶存,見狀不由往后瑟縮了一下,方錦容道:“別怕,我不會再收你魂魄。你始終不大喜歡這把劍,我卻是知道的,能收你魂魄是因為你體內(nèi)的禁制,與鉤沉卻是無關(guān),不過既是你本命靈劍,魂魄寄存其中安全些?!彼麑^沉在手中細(xì)細(xì)翻看:“還記得從何處得到此劍嗎?” 韓綣道:“記得,在崚嶒禁地之中?!?/br> 當(dāng)年六合盟為了選拔青年才俊,在瀲山老祖的主持下,設(shè)下一場試煉,瀲山六子齊入瀲山后山的崚嶒禁地,尋找自己的本命靈劍。韓綣的鉤沉,澹臺頌的夷然,鳳覆茗的煙雨,惲穹川的暮行,曹若耶的吹影,皆都得自禁地之中。但唯有方錦容一人獨得蒼獄、重嵐、翠眉三把靈劍。 方錦容嘆道:“是啊,我們當(dāng)年的本命靈劍都是從那里得到的。崚嶒禁地其實是個好地方,只是自從我們那次試煉之后,一直未被開發(fā)。我從莽山鬼域回來之后,也被罰入禁地思過,不成想倒是得到一份機(jī)緣,才僥幸連番進(jìn)階。那地方我已經(jīng)給弄好了,以后六合盟所有需要進(jìn)階的弟子,都可以去閉關(guān)修行。” 韓綣道:“大功德。容哥為了瀲山真是cao碎一顆心。” 他語帶諷刺,方錦容只當(dāng)聽不出,又問道;“這把靈劍,你可還記得當(dāng)年在崚嶒禁地中是怎么得到的?” 時日久遠(yuǎn),韓綣擰眉回憶片刻,終于道:“我那時金丹尚未結(jié)成,在瀲山六子中修為最低,本來也沒打算得到什么,然而進(jìn)入一處山洞中時,這把劍不知為何主動掉落到我的身邊,我看品質(zhì)不錯,就隨手撿回來認(rèn)了主,想著若是空手而歸,回去程盟主恐又要罵我個狗血噴頭。我記得你們的劍柄處都有劍訣封存其中,鉤沉卻連劍訣都沒有,沒用的東西,我自然不會太喜歡?!?/br> 方錦容聞言輕嘆一聲:“那它為何不掉落別人身邊,偏偏掉落到了你的身邊?天下事,有時不是一個巧字可以解釋,自有因果在其中。我前些日子也才知道,鉤沉也是有劍訣的,名叫‘迷神引’,當(dāng)時龍川星斗堂鑄造此劍的孫溯大師,特意未把劍訣放入劍柄去。而且鉤沉不會輕易被認(rèn)主,在你那位兄長手中五六十年,據(jù)說程盟主想盡了法子,也未能再次認(rèn)主?!?/br> 他頓了一頓:“鉤沉只認(rèn)天生具引神之體的修士,你卻恰恰就是這種體質(zhì)?!?/br> 韓綣瞠目:“什么?我……我怎么不知道?” 方錦容道:“我也是才知曉,師尊下在你身上這道禁制,就是為了徹底隱瞞此事?!?/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些兇獸憑空而出,沒戶口沒編制,所以沒法飛升。 第111章 上古 這下子韓綣徹底懵了, 竟是久久說不出話,方錦容伸手輕拍他肩頭:“師弟, 回神?!?/br> 韓綣終于回神:“師尊為何隱瞞此事?你又究竟想讓我做什么?” 方錦容盯著他雙目,鄭重道:“鑄造鉤沉靈劍的孫溯大師告訴我們說,若以通天鼓設(shè)下通天法陣,爾后以引神之體cao縱鉤沉靈劍, 可引發(fā)天地之力使時空逆轉(zhuǎn)。這幾頭兇獸既然是上古之物,就該送它們回上古去, 屆時那邊自有人能出手應(yīng)對。” 韓綣:“回上古?你的意思是, 我得送這三頭兇獸回上古?那我呢,也一并回去?” 方錦容道:“應(yīng)是如此。” 韓綣道:“那我去了還能回來嗎?” 方錦容沉吟不語,孫溯當(dāng)時也曾明言,他鑄造鉤沉之時, 材料不夠,因此只可使用一次, 爾后這把靈劍就會徹底報廢。 韓綣瞧一瞧他的臉色,心中一沉,再次沉默下來,良久后方冷冷道:“我這些年也不在玉螺洲, 也沒吃誰的供奉,也不用還誰的恩情。況且你們有什么好處沒人想得起我, 碰上這送死的破事兒就把我弄回來,我憑什么要去?!?/br> 方錦容微微垂首,沉聲道:“我知道你心中覺得不公, 我會陪你去,不管什么狀況,我們一起應(yīng)對?!?/br> 韓綣道:“不好,我不要你陪,你該陪著你的大公主去。你讓二鳳把我騙回來,又打算做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大公主知道嗎?他同意嗎?” 方錦容微微一笑,卻有幾分苦澀:“他自是不同意的,已經(jīng)和我鬧翻?!?/br> 韓綣道:“哦?回莽山鬼域了?” 方錦容道:“那倒沒有,他只是不搭理我了?!?/br> 那一年他一回瀲山,就被罰入崚嶒禁地,莊霙隨之而來,在禁地入口附近的一座陰氣森森山谷中駐留下來,下禁制,設(shè)洞府,又招來一大幫屬下,拿出扎長樁的架勢,紅紅火火正經(jīng)過起日子來。鬼修們難纏,見他們只是占據(jù)了一個無人愛去的山谷,且不出來招惹是非,瀲山諸人便睜只眼閉只眼,由得他們?nèi)チ恕?/br> 爾后不出幾年,莊霙趁著一次禁地開啟,鬼鬼祟祟溜了進(jìn)去,尋到方錦容后,兩人開始一起修煉。后來得到瀲山老祖召喚,兩人又一起出來。莊霙聽說這種對抗兇獸之事,直接表示反對,不許方錦容管這等閑事,且糾纏不休,要方錦容和他一起去莽山鬼域,方錦容自是以瀲山老祖的意思為準(zhǔn),拒絕了他。 于是莊霙賭氣拋下他走了,但卻并未回溟微境去,只是去這附近尋了個三不管的地方蟄伏不出,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方錦容本不欲他參與瀲山諸事,于是索性裝做不知他的去向。 韓綣瞥他一眼:“大公主如今也必定和你一般,是合體初期修為了,對吧?!?/br> 方錦容頷首:“師弟猜得不錯?!?/br> 韓綣暗道以大公主那脾性,你若是撇下他獨自進(jìn)階,他能鬧得你寢食難安,除非帶著他一起進(jìn)階才成。他見銀翼天車饒了個大彎子,又折返回谷地之中,韓綣遠(yuǎn)遠(yuǎn)看到那座曾經(jīng)關(guān)押自己的洞府,忍不住道:“容哥,如果我不答應(yīng)你之所求,你是不是打算關(guān)我一輩子?” 方錦容道:“不會,我等不了一輩子這么長。封鎖兇獸那邊的山谷形勢甚為危急,等師尊將通天法陣設(shè)好,會傳訊于我,我直接帶你過去?!?/br> 他言外之意,這事兒已經(jīng)由不得你了。韓綣不禁大怒:“你這樣強(qiáng)迫我,你就不怕我……”話語卻是戛然而止,接著一陣大咳,胸口氣血翻涌,他本想以元嬰自爆來威脅方錦容,然而體內(nèi)有瀲山老祖下的那道禁制在,他已經(jīng)數(shù)次試著運轉(zhuǎn)靈力,但靈力被壓制得紋風(fēng)不動,也就勉強(qiáng)能如常人一般行動,又如何能做到自爆元嬰? 方錦容見他急怒之下,唇角鮮血蜿蜒而出,忙伸手撫上他后心,以自身之法力替他平息紊亂的內(nèi)息,溫聲安撫道:“容哥說過了,會陪你去,要死也在一起,你且放心吧?!?/br> 韓綣怒道:“你為什么這般熱衷于要和我一起死,可我不想跟你一起死,一點都不想!我放著好日子不過,為何要為一群不相干的人去死?!” 方錦容凝目看他,神色似悲憫又似無奈:“師弟,我們且不說你的父兄,瀲山老祖和我,你第二任師尊韓赫,瀲山所有的修士,玉螺洲千千萬萬人族,哪一個是與你不相干的人?你生于玉螺洲,長于遐邇峰,縱然后來離開了這里,但這畢竟是你的生身之地,便該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盡一名修士的責(zé)任才對。你看看二鳳,在魔域混跡幾十年,還不是一召即回,你怎么連……” 他語氣微頓,將那句‘你怎么連二鳳都不如'給吞咽回去,“而且縱然去了上古,也未必就會死,若有機(jī)緣自可回來。你莫要再生氣了,且回去好好想想?!?/br> 于是韓綣又被扔回洞府鐵籠中,依舊是禁制層層鐐銬纏身,他看方錦容轉(zhuǎn)身無情離去,大力搖著欄桿道:“容哥,你不能把我關(guān)在這里!你這樣對我,你讓我如何想得通?” 方錦容身形一頓,回身行至鐵籠之前,溫聲道:“我知道你想不通,但若是我有這什么引神之體,縱萬死不能辭,可惜我并不是。師弟,此事真是對不起你,若僥幸能回來,整個玉螺洲都是你的,誰若是不服,我替你殺滅他?!?/br> 他順手塞給韓綣一枚靈符,又將幾句法訣強(qiáng)行注入他識海之中:“你拿著這個,若是想通了,握著靈符念這幾句法訣,我會立即過來?!?/br> 韓綣怒道:“我不稀罕!” 然而方錦容這次真走了,走得決絕又無情。韓綣蹲坐鐵籠一角呆呆出神,心中翻江倒海,整個人氣得簡直要炸裂一般。不成想沒過多久,外面禁制再次波動起來,韓綣懶得抬頭再看,卻是程驛又來了,且開口就問道:“你考慮得怎么樣?” 韓綣聽他語氣急迫,暗道你們一個個走馬燈一樣,恨不得把我切成八瓣子來物盡其用,我卻為什么要在這里坐以待斃?他忽然就平靜下來,心中開始急思對策,想起桫欏海南側(cè)就緊鄰星燿洲,自己雖然靈力被封,但若是僥幸能逃到星燿洲那邊去,便可直接請人傳信給星燿宮主聶云葭,雖然過程兇險了一些,卻至少有一線生機(jī)。 但走之前,怎么也不能放過這個狼心狗肺的爹。于是他瞥了程驛一眼,目光似怒似怨又似畏懼,一臉猶豫不決之色,程驛見狀心中一動,忙又湊近了些,再次問道:“你可想得如何?愿不愿出讓靈脈和元嬰?” 韓綣道:“之前容哥帶我出去了一趟……”他囁嚅著,似有千言萬語難以出口,程驛頓時會意,微笑道:“他莫非已經(jīng)和你說了他們的打算?你這下怕了吧,是否還要感謝爹爹愿意給你一條生路?” 韓綣垂首默然不語,片刻后微聲道:“你確定能讓我回到云天圣域嗎?我卻有些不信,我看你如今似乎在瀲山也沒什么權(quán)勢了,連銀翼天車都讓給了容哥?!?/br> 程驛頓時臉色鐵青,重重一聲冷哼:“不過是那小子運氣好,進(jìn)階快了些,老祖又一心要抬舉他而已,你這就不把我放眼里了?這關(guān)押你的洞府雖然算是他的,我還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也莫要小覷了爹爹?!?/br> 韓綣極其厭煩他自稱爹爹,然而此時此刻不得不忍著厭惡:“那你看著辦吧,只是你要快些。我聽容哥說如果那邊的通天法陣設(shè)好,他就會直接帶我過去,我卻是不想去。你什么時候放我出來?” 程驛頓時臉有喜色:“三日后子時,你且安心等著?!?/br> 他轉(zhuǎn)身喜敦敦去了,韓綣望著他背影,不禁暗自冷笑一聲,默默握緊了手中的靈符。 三天后的子時,程驛果然準(zhǔn)時前來,身后且跟隨兩人,竟是澹臺頌和程澂二人。韓綣雙目在眾人臉上來回梭巡幾趟,見程澂依舊是筑基后期修為,五十余年過去,雖然程驛以駐顏靈丹極力為他延緩衰老保持容貌,然而細(xì)觀其相貌亦能看出幾分中年之態(tài),且他一臉疲憊和急躁之色,仿佛滿腹的不如意不稱心。 他看到坐在鐵籠中的韓綣,頓時滿臉戒備,片刻后目光微微一閃,似有妒恨之意,末了卻是垂下眼瞼,遮掩了情緒。 韓綣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想這人修為如此低微,來這兒也沒什么卵用,那就是程驛事先知道自己會被捉回來,因此專程帶他來等著接收自己的靈脈和元嬰了,這親爹的一片狼子野心竟如此不堪。 程驛回頭給澹臺頌做個手勢,澹臺頌衣袖輕拂,祭出一套靈犀錐,此錐共計十二只,從前封存在斂鋒閣之中,乃是專破除禁制的法器。 兩人同時驅(qū)動靈犀錐,開始破除層層禁制。但這禁制是方錦容所下,低階修士要破除高階修士所下之禁制,須得配合功法且耗時甚長,韓綣耐心等著他們將禁制破除到第五六層的模樣,方握緊方錦容所贈靈符,默念法訣,那靈符在他手中發(fā)出微微靈光,被韓綣不動聲色攏入袖中。 不過片刻功夫,洞府外靈力隱隱逼近,接著一道強(qiáng)大的靈識掃入洞府之中,在諸人身上徘徊不去。 程驛吃了一驚,他明明在洞府外設(shè)置有暗哨隨時通風(fēng)報信,然而方錦容來得太快,那暗哨竟不及往里傳訊。他臉色微變,厲聲道:“快些!”卻是催促澹臺頌快些破開禁制,見他似力有不逮,索性動用十成靈力加持靈犀錐之上,瞬間將禁制又破除兩層。 第112章 孫溯 韓綣倒不曾想到他為了程澂竟如此拼命, 不禁一呆,一絲隱微笑意僵在唇角處, 卻被程驛一回頭見看了個清楚,心中大怒,一劍就劈了過去,幸而那鐵籠外尚有一道禁制, 但在朱樓劍靈力震撼之下,鐵籠帶著韓綣往后滾了幾圈, 轟然撞在山壁之上。 韓綣被震得氣血翻涌, 眼前一陣金星亂冒,待見方錦容身形瞬間出現(xiàn)在程驛身后,他勉強(qiáng)抬手,指著程驛冷聲道:“容哥, 程盟主他令我讓出靈脈和元嬰給這個冒充我?guī)资甑娜耍阏f我讓是不讓?” 方錦容左右梭巡一圈, 爾后眉峰緊蹙,問道:“程盟主,他此言當(dāng)真?” 程驛已知上了韓綣的當(dāng),索性厲聲道:“他是我的親生子, 這是我程家的家事,外人最好休要插手!” 方錦容沉聲道:“不, 你錯了,他的事如今已經(jīng)不是你的家事,卻是牽系整個玉螺洲的大事。你若是不服, 我們?nèi)ツ沁厡さ綆孜欢山偾拜叿终f明白。” 程驛冷笑:“我為何要與你去分說?”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如今加上澹臺頌,兩人聯(lián)手也不是方錦容的對手,這般爭執(zhí)下去毫無意義,于是強(qiáng)壓怒氣,扯下老臉和方錦容商量:“錦容,我知你們打算讓他去做什么。既然早晚是個死,何不在死之前把靈脈和元嬰讓出來,倒讓這世間也有人能記得他的好。” 方錦容縱然再沉穩(wěn)淡定,此時也不禁色變,冷聲道:“程盟主,你縱然不待見這個兒子,你就當(dāng)不曾生過他即可,怎可如此對待他?況且你若是抽走靈脈和元嬰,韓綣成了個廢人,接下來的通天法陣,卻該由誰來cao縱?” 他厲目如電,盯上了程驛身后的程澂:“他嗎?若真如此,也未嘗不可?!?/br> 程澂偷窺一眼方錦容,驚恐無比,瑟縮著躲到程驛身后,低聲道:“爹爹,我……我不會,我不去。” 程驛在他手上輕拍兩下,轉(zhuǎn)首向道:“通天法陣靠的是他那特殊的引神之體,卻未必是他的靈力,你莫要糊弄我。這樣吧錦容,我心中亦知你所圖,此事過后,我就把六合盟盟主之位正式禪讓與你,你覺得如何?” 方錦容卻只是看著他出神,半晌方道:“我所圖并非如此,倒是程盟主你似乎陷入了魔障之中,你執(zhí)意如此倒行逆施,卻是為何?” 程驛咬牙不語,末了終于道:“我只是覺得對不住他的娘親。我與他娘親相識于微末之時,卻被迫分開二十余載,最后好容易團(tuán)聚,結(jié)果她卻又……我不能讓他再步他娘親的后塵?!?/br> 小楊夫人在十年前由于修為太低,終究抗不過生老病死天地輪回,已經(jīng)隕落了。 方錦容道:“這不可能,我恰接住老祖?zhèn)饔?,要帶他去通天法陣那邊。阿頌也要和我一起過去,這就走吧?!?/br> 程澂聞言,卻一把扯住澹臺頌的衣袖:“頌哥不能去,你們那么多人,又不差他一個。方錦容,你……你就是偏著你師弟,見不得我過一天好日子!” 澹臺頌則一臉無奈尷尬之色,方錦容道:“程盟主,請你帶著你的兒子立即出去,你若是執(zhí)意不走,莫要再怪我不客氣?!?/br> 程驛惱羞成怒,冷笑一聲,一把扯了程澂,拂袖而去。 方錦容再一次把韓綣從鐵籠中帶出來,上了銀翼天車,向著桫欏海深處飛去。行不多遠(yuǎn),后面就有兩隊人馬各自駕馭飛行法器跟了過來,一隊是程驛帶著幾個屬下,另一波卻是莽山大鬼主莊霙。方錦容只做不知,任由他們跟著。 越往南走周遭越是荒涼破敗,滿目黃土斷壟荒草連天,竟是一絲生機(jī)皆無。方錦容解釋道:“那些兇獸按時間推斷,是你離開玉螺洲之前就已在桫欏海出世,因此將此地靈氣盡皆攝取,導(dǎo)致越來越荒涼。如今它們被幾位前輩圍堵在幾處山谷之間,勉強(qiáng)以法陣控制著。好了,穹川和阿耶來接我們了。” 前面有人驅(qū)劍而來,果然是惲穹川和曹若耶。惲穹川如今已經(jīng)進(jìn)階化神初期,但約莫是在此處cao勞太久的緣故,瞧著有幾分憔悴。曹若耶也終于結(jié)成了元嬰,但神色冰冷,一臉誰都不想搭理的模樣。 惲穹川看到方錦容身邊的韓綣,卻是嗤笑一聲:“容哥,你終于把他給弄回來了?” 韓綣道:“我回來你不高興?” 惲穹川往遠(yuǎn)遠(yuǎn)尾隨而來的程盟主那里看了一眼,笑道:“高興,怎么不高興。那個假冒的讓我看了這么多年,越看越別扭,卻偏偏還要裝聾賣啞作聲不得。如今你這真的回來了,我是否也不用裝下去了?” 韓綣慍怒,冷冷道:“原來你們一個個都心知肚明,卻無人出頭替我伸冤,害我流落在外這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