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這一下摔得一陣陣眼冒金星,恍惚中見到韓綣跌在大約幾十丈開外,伏于地下一動不動。覃云蔚想過去看看他,掙扎了一下卻是未能起身,不禁后悔萬分,想他才進階元嬰,那兩樣法器自己驅(qū)動尚且勉強,怎么可以讓他一人獨撐大局,雖然只是須臾之間,卻依舊不可避免地重創(chuàng)了他。 此時韓綣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忽然慢慢翻了個身,支起腦袋望向這邊,見覃云蔚目不轉(zhuǎn)瞬看著自己,就對著他一笑,勉強抬起一只手擺了擺,微聲道:“我暫且無礙,你……就地打坐,不可妄動。” 他的臉色在月光下慘淡衰敗,然而眼中星光隱微,似乎依舊生機盎然,覃云蔚只得就地盤膝而坐,卻又忍不住問道:“你真無礙嗎?” 韓綣道:“真無礙。你不要拖延,你活著,我才能活下來?!?/br> 兩人甫入古境便遭遇此等圍毆謀殺,以后還不知多少風(fēng)刀霜劍艱難兇險在等著,覃云蔚亦知此理,當下屏息凝神迅速入定,將內(nèi)息在周天內(nèi)運轉(zhuǎn)流走,開始恢復(fù)法力。 不知何時天上落了小雪下來,雪花冰涼涼落在覃云蔚臉上,他忽然驚醒過來,慢慢活動一下手腳,覺得修為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幾成,想起韓綣,忙往那邊望過去,卻發(fā)現(xiàn)他在身邊不遠處躺著,離得自己比入定前距離近了不少,只是依舊一動不動的,身上落了薄薄一層雪花。 他身后有一道長長的痕跡,已被小雪掩蓋大半,然依稀可辯,想來他打算爬到自己身邊來,卻中途力竭昏死過去。 覃云蔚忙掙扎著起身去看他,伸手拉一下韓綣的手臂,冰冷僵硬不似活人。覃云蔚腦袋中嗡一聲響,出現(xiàn)瞬息的空白,忙將韓綣一把從地上撈起來細看,見他臉色呈死灰色,待靈識掃過,發(fā)覺生機竟已所剩無幾。 他愣了片刻,又手指微顫去探韓綣丹田與心脈,見元嬰在丹田中也陷入昏迷之中,但心口處尚有微熱,于是忙將一股靈力從后心貫注進去,先暫且護住他的心脈。 此地荒蕪且靈氣稀薄,不宜久留,他一邊施法救助,一邊將韓綣橫抱于懷中,踉蹌往東南行去。 這一日,韓綣終于從昏迷中醒來,第一個念頭是:“好冷!”依稀感覺到身上被裹了厚厚的獸皮,可全身上下依舊無處不冷,他知是重傷高熱的緣故,蠕動著想往獸皮里縮一縮,卻手足僵硬動彈不得,無奈只得放棄了。但腦袋倒是勉強能動,就慢慢轉(zhuǎn)動著四處看。見這是一處山洞之中,似被覃云蔚用法器開鑿而成,淡淡的天光從那邊射入,灑在獸皮之上。 韓綣循著光源看過去,見覃云蔚端坐于洞口,手中拎著一只羽毛褪盡的鳥類仔細端詳著。他正想著師弟這是做什么呢,就見覃云蔚拿出曦神槍,片刻后一點小小金色火焰在槍尖處閃現(xiàn),日焰被他調(diào)動出來,爾后他試著將那只禿鳥湊了上去,韓綣驚道:“啊……不……” “嗤”一聲輕響,整只鳥瞬間化成了灰燼,唯余一縷青煙裊裊而起。 覃云蔚似乎呆了一呆,待聽到韓綣發(fā)聲,卻忽然轉(zhuǎn)身背對著他,用廣寒劍將另外一只鳥開膛拔毛,片刻后又收拾出一只。 韓綣掙扎著微聲道:“你是要烤rou嗎?你那日焰不行。”那一點星火看著不起眼,可斬殺個高階修士也不在話下,哪里是用來烤rou的。 覃云蔚沉默著,背影顯得僵硬無比,韓綣等了片刻,只得又道:“你怎么不理我,我說那烤rou不行?!?/br> 覃云蔚忍了又忍,終于道:“我在生氣,你沒看出來?” 韓綣自然知道他是不開心的,也隱隱能猜出緣由,但此時只能裝糊涂,怯怯道:“為什么生氣,是因為適才rou烤糊了?” 覃云蔚道:“不是?!崩蠈嵣艘欢鸦鹌饋?,用木棍穿了那只大鳥,在火上來回轉(zhuǎn)動慢慢烤著。韓綣看他仍舊不得其法,心里有些焦急,忍不住又出言指點:“遠一些,不然外面烤糊了,里面還是生的?!?/br> 覃云蔚依舊不理他。 韓綣見他不太好哄的模樣,不免有些惶恐,只得強撐著接著跟他嘮叨:“師弟,這鳥是烤給我吃的?你不是……不想讓我吃rou么,今天怎么發(fā)了善心?是不是我快要死了,聽說……聽說俗世間的犯人臨死前,都給吃個好飯……” 覃云蔚冷冷道:“你能否少說幾句,傷成這樣,話還這么多?!?/br> 韓綣道:“那你說,你說我就不說,你別不理我?!?/br> 他死樣活氣的,卻堅持要和覃云蔚嘮叨下去,覃云蔚無奈之下,目測那只鳥已經(jīng)烤得有幾分樣子了,便撤了火,撕下一條腿拿過來,問道:“你吃不吃?” 韓綣點點頭,覃云蔚將rou撕成一條條,慢慢喂他吃了,又拿衣袖將他唇角一點油跡仔細拭擦干凈,末了卻又道:“你這是傷了,才給你吃rou,痊愈以后這些東西還是少吃為妙?!?/br> 韓綣忙點頭不迭,笑吟吟道:“果然禪修就是有普度眾生之心?!彼樕野渍Z氣微弱,笑得也極其勉強,覃云蔚眉間隱隱掠過一絲憂郁之色,旋即又沉下臉。韓綣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沉,試探道:“難道我真的傷得很重?” 覃云蔚道:“沒有,你說你無礙,那我就當你無礙?!?/br> 韓綣賠笑道:“當時……確實覺得無礙,后來不知怎地就昏了過去,不是有意騙你,對不起?!辟M力從獸皮中伸手出來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徹骨冰涼,覃云蔚反握回去,慢慢揉搓著,低聲道:“我無事,你這次的確兇險,不過不要擔心,會好的。你先睡一會兒?!?/br> 第53章 悲歡 韓綣嗯一聲, 被他緊緊握著手, 莫名覺得安心了些,于是閉上眼養(yǎng)神。然他五臟損傷氣血不暢, 只覺得心中一陣陣翻涌躁動, 片刻后又睜開眼來:“我睡不著,有些難受?!?/br> 覃云蔚道:“哪里難受?”查探他脈息,還是靈脈損傷太重之故, 他法力又被透支嚴重,因此連自身本體也修復(fù)不得。他只得哄勸道:“你先好好睡一覺,等我修為恢復(fù)一些,我助你療傷?!?/br> 韓綣急道:“我真睡不著,師弟, 我……我……”他只覺得怎么都不好, 偏偏又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臉色漸漸變得頹喪起來。覃云蔚握緊他手,以自身修為暫且平息他躁動之意, 覺出無甚功效,忽然想起來一事, 摸出一顆淡白色蓮花狀的珠子塞入他手心中, 低聲道:“這是我?guī)熥鸾o我的佛陀舍利, 穩(wěn)定心神平息躁動甚為管用,你握著別放。” 韓綣呻吟道:“是嗎, 我怎么覺得一點用處都沒有, 這是專程給你們禪修用的吧, 畢竟我和佛祖也沒什么干系,他也不會對我另眼相看?!?/br> 覃云蔚無奈道:“那你說怎么辦?” 韓綣想了想,忽然道:“你講故事我給聽,我小時候不睡覺,我娘就講故事給我聽,容哥也給我講過。” 覃云蔚愣了愣,支吾道:“我,我不會講?!?/br> 他是真不會講,韓綣身上難受,導(dǎo)致情緒不好,索性不管不顧鬧起來:“我不管,就要你講,咳咳咳咳……”驚天動地一陣大咳,幾乎上不來氣。覃云蔚忙給他揉胸口,只得道:“我講,我講?!?/br> 可是講什么呢?他搜腸刮肚苦思冥想良久,韓綣喘息稍平,見他眉頭緊蹙為難之極的模樣,提醒道:“容哥從前愛給我講他入世之所見所聞,因為我沒有入過世,我喜歡聽。你入過世嗎?” 覃云蔚道:“我跟師尊和師兄在俗世中游歷過十年?!?/br> 韓綣道:“是嗎?那么人世間愛恨情仇悲歡喜樂都可以講。” 覃云蔚:“人世間能有什么愛恨情仇悲歡喜樂?” 韓綣又怒了,覺得他是故意推諉,覃云蔚忙道:“我想想?!苯K于給他想起了所謂愛恨情仇悲歡喜樂來。 “我跟著師尊和師兄游歷之時,師尊喜歡讓我看人間疾苦百姓流離,大師兄卻喜歡帶著我去看一些……奇怪的事情。我問他為何如此,他說他的那件法器九夢槍主修悲歡,須得參透此二字方有所成。我也曾問他何為悲歡,他就在俗世的上元夜帶我去看了一場花燈。有兩對少年男女,恰恰約好在上元夜相會。我們觀其過往,其中一對是鄰居,自幼生長在一起,俗世間稱其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邊家境亦屬平常,然雙方父母性情溫和,那位小郎君入學(xué)堂讀書之時,也送了那個女子去讀了幾年書。后來他們長大了,上元夜相約出來看燈,還一起去猜了燈謎。那燈謎想來兆頭甚好,兩人看起來都很開心。 “那個男子就說,要送那女子一樣禮物,就帶她去河岸邊放了煙火,還告訴她說‘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我當時問大師兄,他們又不是修行之人,下輩子投胎能投到一起嗎?為何就這么篤定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大師兄笑我不知世事,說這只是一個美好的愿望而已。俗世中人不過幾十春秋,死后即入輪回,何來生生世世之說,但凡這一世快快活活的,也不枉此生。 后來我就跟著師兄回去了,過得有一年,大師兄忽然告訴我,說那兩個人成親了,說要帶我去看看。我不肯去,我說成親沒什么好看的,我又看不懂,他卻硬拉著我去了。他們果然成了親,俗世中的婚禮,新房中紅彤彤一片,那男子揭開了那女子的蓋頭,喝了所謂的交杯酒,爾后……” 他忽然頓住,努力回思當時情形,他記得那少年男子滿臉喜悅之情,而那位新娘子臉色嫣紅,眉梢眼角間滿滿俱為笑意,然后似乎又羞怯無比,只背對那男子,任他千呼萬喚卻是不理,良久才半推半就轉(zhuǎn)過身來。 這要緊關(guān)頭忽然沒了下文,韓綣急道:“然后呢?然后呢?” 覃云蔚道:“然后他們就行了周公之禮,我?guī)熜志桶盐依吡耍f是再看下去,回去他會被師尊罰跪?!?/br> 其實那晚回去后,聶云葭還是被罰跪了,因為覃云蔚拉著師尊寬大的僧袍袖子問道:“師尊,什么叫行周公之禮?” 禪寂明王讓聶云葭跪到門外去,后來又覺得懲罰力度不夠,又讓他跪到房頂瓦片上去,聶云葭如一只黑貓般在房頂上蹲了一晚,第二天黑著臉跟覃云蔚慪了一天氣,還背地里說他是個木石心腸的傻子,說他徹底沒救了,說以后再也不管他了,就讓他這般孤家寡人過一輩子。 韓綣氣的長嘆一聲,也在心中暗罵:“最關(guān)鍵時候,怎么就回去了?”他遲疑片刻,問道:“師弟,你可知什么叫周公之禮?” 覃云蔚道:“知道,就是行夫妻之事,然后生娃娃?!?/br> 他毫不避諱道來,韓綣喃喃道:“你果然知道。然后呢?然后怎么樣?” 覃云蔚道:“這是我們初入世那一年去看的。十年后將要回轉(zhuǎn)云天之時,師兄依舊記著這件事,又帶我去看了一次,見兩人已經(jīng)有了四個孩子,一直很快樂的樣子。師兄說,這就是悲歡中所謂的‘歡’?!?/br> 韓綣見他將此事平平道來,臉色冷凝淡然,似乎在述說一件無悲無喜之事,他躊躇半晌,又試探問道:“那你覺得他們兩個為什么快樂?” 覃云蔚道:“大約是浮生短暫,所以要尋點讓自己高興快樂的事情,做一副美好圓滿的模樣?!?/br> 韓綣擰眉望著他,再一次疑竇叢生,無奈道:“那好吧,另外那一對呢?” 覃云蔚道:“另外一對家境比這一對好些。兩人同居一城之中,一個是都尉之子,另一個是太守之女。兩人亦是自小就認識,那個城中民風(fēng)較為開化,因此上元夜他們也可以出來游玩且私下相會。他們同樣也去猜了燈謎,但想來那燈謎兆頭不好,那個女子很不開心的樣子,少年就說不要相信這些虛無縹緲之事,只要兩人矢志不渝,就沒有什么事情可以分開他們。那個女子還是不開心,那個少年想了想,就說要帶她去看一種新奇有趣的玩意兒,說是軍營里傳訊示警用的。 “后來他就拿了幾個孔明燈出來,還把兩人的名字寫上去,說是此物點燃以后,可以帶著他們的名字飛越千山萬水,于是兩人相偕去放了寫著自己名字的孔明燈。爾后才心滿意足地離開。其實我跟大師兄看著,那孔明燈飛了一會兒就分開了,且等油盡燈枯以后,一只掛到樹上,一只被風(fēng)吹到河里,并沒有一起飛越千山萬水?!?/br> 韓綣笑道:“你們倆挺閑的……呵呵呵,咳咳咳……” 覃云蔚附身過去,輕輕按住他胸口:“你再嘲笑我,我就不講了?!?/br> 韓綣道:“你講你講,我不是嘲笑你,你講的很好?!?/br> 覃云蔚瞪了他一眼,接著道:“一年后,師兄帶我看過那對成親的,說是要再去看看這一對,我想著他兩個也不過是成親,沒什么好看的,自然也不想和他去,卻被他硬拖了去。結(jié)果這一對少年男女卻并沒有成親,正在商量著要私奔。原來那個男子的父親犯了禍事要被流放發(fā)配,那男子覺得此去吉兇難測,不忍心讓女子跟他去那塞外蠻荒之地吃苦,就堅決不肯帶她走,自己跟著家人走了。 “結(jié)果那個女子家人給他另外定了一門親事,她卻是不情愿,最后不等到成親就郁郁而終。那個男子在塞外卻不知道愛人已經(jīng)去世,每年的上元夜,都要放一盞寫著自己兩人名字的孔明燈,希望這燈能飄飛到那女子身邊。我大師兄這就是所謂的‘悲’,還說他們俗世中有一句詩叫做‘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應(yīng)改作‘可憐青冢掩玉骨,猶是邊塞夢里人?!?/br> 韓綣聽得呆呆不語,只覺得胸臆中滿是遺憾悲涼之意,良久后他慢慢回神,眼光轉(zhuǎn)到覃云蔚臉上,見他依舊一副淡然冷漠的神色,他不禁再次問道:“師弟,你覺得他們可憐嗎?” 覃云蔚點點頭:“應(yīng)該是可憐的?!?/br> 韓綣有些不滿:“可憐就是可憐,什么叫應(yīng)該是可憐的。”他沉吟片刻,終于將疑惑許久之事問了出來:“你是不是……有什么???” 覃云蔚倏然轉(zhuǎn)頭看他:“我有什么???難道你一直覺得我有病?” 韓綣道:“這歡喜悲傷你無法體會,你和常人,不太一樣?!?/br> 覃云蔚目不轉(zhuǎn)瞬盯著他,瞳孔顏色忽然加深了許多,深邃幽暗喜怒莫測,爾后唇角微微一抿,語氣鄭重又嚴肅:“我是禪修,本就和他們不同,縱然無法體會也是正常的?!?/br> 韓綣道:“不,我雖然對你們禪修的功法不懂,然而如果你不需體會人間百態(tài)世俗悲歡,那么你師尊和師兄為何要帶著你游歷人間?他們此舉的意義是什么?難道你師尊的所作所為是錯的?” 覃云蔚眼中一絲茫然稍縱即逝,旋即羽睫微垂,斬釘截鐵道:“我神智清醒魂魄俱全,自小修煉進階并無耽擱,我能有什么病?!?/br> 韓綣喃喃道:“你沒病,那么病的是我?我總是看你不大對勁兒的樣子?!?/br> 覃云蔚手一松,起身出山洞而去,韓綣忙叫道:“師弟,師弟!”他見覃云蔚頭也不回,急得五內(nèi)俱焚,掙扎著想爬起來,結(jié)果眼前一暗,竟是又昏迷過去。 他再次醒來,正是深夜時分,這古境中的星空似和云天圣域稍有不同,但格外璀璨絢麗,紫藍色的天穹帶著萬千星光暗沉沉壓下來,似乎就挨著人的鼻尖。韓綣身上依舊裹著軟軟的獸皮,手中依舊握著那顆舍利子。他茫然望著星空一點點往后飛逝而去,發(fā)現(xiàn)自己應(yīng)是在飛行法器之上。待回思前事,想起自己和覃云蔚爭辯了幾句,爾后他甩手離去,自己心中一急,就再次陷入惘然無知之中。 韓綣氣息有異,覃云蔚立時發(fā)現(xiàn)了,卻背對著他不肯回頭看一眼,似乎在一心一意駕馭凌云舫。韓綣也默默無語,直到旭日初起,他被陽光曬到了眼睛,不耐地微微轉(zhuǎn)頭,覃云蔚不知調(diào)動了哪里的機杼,韓綣身邊迅速升出四根支柱,支撐起一塊華蓋般的艙房頂板,替他遮住了日光。 韓綣笑了笑,問道:“師弟,這是去哪兒?” 覃云蔚道:“明殿。” 韓綣道:“明殿里有什么,為什么要我們都要趕過去?” 覃云蔚道:“有萬象傳承,去拿。” 韓綣:“萬象傳承是哪兒來的?為什么會在明殿里。” 覃云蔚:“上古,不知道。” 一問一答死死板板無趣之極,韓綣覺得自己還是閉嘴的好。過得半晌,忽然身邊影子一暗,覃云蔚竟然過來了,附身仔細打量他臉色,目中隱有憂慮之色,神色卻依舊冷淡疏離,似乎韓綣欠了他很多靈石一般。 韓綣閉上眼,裝作不知道。覃云蔚等了一會兒,問道:“你可是不舒服嗎?” 韓綣道:“你連話都不想跟我多說,我舒服不舒服的干你甚事兒。” 覃云蔚輕聲道:“不舒服要告訴我。” 韓綣氣憤憤道:“我全身都不舒服,覺得要霞舉飛升了,你卻有什么辦法?”又輕輕哼唧了幾聲,聊以應(yīng)景。 他的確覺得不舒服,此次傷勢太重,雖然覃云蔚數(shù)次以自身靈力輔助他療傷,但并不曾好轉(zhuǎn)多少。韓綣又性急,恨不得立時就能爬起來恢復(fù)從前的鮮龍活跳,心中不免總是一陣陣急躁,更是不利于傷勢恢復(fù)。 覃云蔚道:“你才初結(jié)元嬰,離飛升還早,不要亂說?!?/br> 韓綣聞言怒道:“我這是夸張的說法,你竟然聽不懂?還是故意懟我?” 他憋著一口氣上下不得,面色越發(fā)難看起來,覃云蔚終于有點慌神,忙附身把他小心翼翼抱了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胸前,一掌在前一掌在后,替他調(diào)息經(jīng)脈,一邊勸慰道:“你不要急,我身邊沒什么療傷的靈草靈藥,等到了明殿之外,尋人換一些給你,不然傷勢不好恢復(fù)。” 韓綣隨著他施法,氣息終于漸漸平穩(wěn)下來,他靠在覃云蔚肩頭上,覺出他鬢發(fā)垂下來,軟軟掃在自己臉頰上,撩得人神思不屬。韓綣思忖片刻,一狠心緩緩靠過去,裝作不經(jīng)意地,唇角擦著覃云蔚耳根過去,還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一下,爾后在他耳邊低聲道:“這會兒好多了,謝謝你。” 覃云蔚道:“嗯,不舒服要說。” 韓綣見狀更加憂愁萬分,越發(fā)認定覃云蔚有病了,不禁長長嘆了口氣。 覃云蔚聽到他嘆息之聲,心中卻是后悔萬分,想這次明明是自己法力不夠,卻強行動用那九天星云圖,還抽空又去追殺顏天璽,才導(dǎo)致韓綣重傷,還在他重傷之時又屢次氣到他,自己怎么就這么沒有成算這般愚蠢?一時間似有莫名之情緒從他心口處漸漸升起,來回激蕩之下,忽覺胸口如遭重錘一般,竟是疼痛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