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難對正在閉眼查資料的韓靖說：“周奇我已經送到了一個專業(yè)醫(yī)所，初步已經消除了他體內的火毒侵蝕，只是還需要兩天時間檢查看是否還有后續(xù)反應，賬單已經通過團隊賬戶支付了。所以這兩天周奇就沒法參戰(zhàn)，休養(yǎng)，我的意思是……我們也可以修整兩天。這次作戰(zhàn)，我們應該有不少東西可以整理?！?/br>
    “嗯，和我想的一樣?！?/br>
    韓靖睜開眼：“你去看看陳又廷……雖然梁左今天超常發(fā)揮，可是真正的穩(wěn)定支柱我們目前依舊是陳又廷一個人。你注意控制一下他的訓練量，不要過猶不及?！?/br>
    “我知道?！?/br>
    遇到正事時這兩個人一向都能夠達成共識。

    “還有一個……我想了想，傀儡射手還是由我來cao控，你可以解放出來，考慮是陣地防御還是奇襲。明天我們一起去蓬萊夜市看看有沒有合適你的其他道具。”

    “也好。”

    少年點點頭，徑直進入練功房，帶上門。

    一會兒之后梁左濕漉漉地從浴室出來，坐在韓靖旁邊，仰起頭，臉上總算有了一些血色。

    韓靖遞給他一個飲料罐，銀色的外殼，上面構建了一個菱形花紋。這是昆侖十分暢銷的飲品，還魂水。之前韓靖剛從器木所脫離，極度虛弱時正是白子駒給了他一瓶。要買還魂水并不難，各大市場都有，是器木府特產——不管你看不看得起這個組織，它的東西的確好用。東西沒有它名字那么神，只是能夠幫助穩(wěn)固身體內部結構，避免崩潰，具體還是需要不斷補充逸散的能量。梁左之前近乎透支生命的一刀，對他自身的影響不可估量。

    一把拉開拉環(huán)，梁左仰起頭一口氣咕嘟咕嘟喝光，飲料罐也自行消散在空中。

    “我沒事。”

    仿佛已經提前預料到搭檔要問的話，梁左雙手抱在胸前提前說著：“只是有些累了?！?/br>
    韓靖冷冷看著他：“你沒事？那你為什么用手捂住手臂？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那里有一塊已經差不多徹底‘夜魂態(tài)’了?！?/br>
    梁左頹然地松開手，之前裝作若無其事地姿勢想要遮蓋住，依舊逃不過韓靖的火眼金睛。

    “你知道‘夜魂態(tài)’的嚴重性嗎？”

    韓靖少有的語氣森厲。

    梁左點點頭。

    所謂夜魂態(tài)，就是指正常昆侖世界的人彌留之際或者因為其他情況轉化為夜魂的過程，至今為止，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說一旦你開始了進程就無法停止，只能夠延緩而無法根除“夜魂態(tài)”。哪怕拖得再久，也無法扭轉即將變成夜魂的事實，而且前期抑制越強烈，后期反彈越快，就和病毒的抗藥性是一個道理。抑制“夜魂態(tài)”其根本原理就是麻醉其中正在生長期的“夜魂幼崽”，或者說“燼”，可麻醉總有失效的時刻，跟隨寄居宿主不斷成長的夜魂也有長大之日，那時候宿主將會無可避免地面臨一個選擇：是嘗試剝離出夜魂還是融合？

    剝離“夜魂成熟體”技術到現(xiàn)在都從未成功過，結果只有導致宿主死亡，這也是為什么當初器木府中韓靖只是剝離出了“燼”部分能量就被極為看重，甚至不惜以各種方式讓他供出——當然在高層看來也可能是他欺騙當局，為了獲取更多的利好。

    至于融合，聽起來似乎是很不錯的一個方向。其實比起前者剝離還要高風險。不是沒有前人嘗試過，將夜魂碎片意識嘗試性和自己的意識融為一體，可夜魂本身強腐蝕性和生長性會迅速反客為主，到最后終點都是人不人鬼不鬼，或者可以說是成為另一種變異形態(tài)的夜魂，昆侖各大組織叫它“尸魂”。寓意為看似還是活人，實則軀殼里已經是夜魂這種危險生靈，而非具有自我約束力和完整人格的昆侖世界人。

    偶爾也有尸魂出沒在昆侖，它們這一群是被玉京山重點監(jiān)控的，一旦發(fā)現(xiàn)就地擊殺。尸魂具有人的資格，又有夜魂的強侵蝕性，它們還具有相當程度的偽裝本能，一旦它們在特定區(qū)域發(fā)作捕獵人類，就會造成更多尸魂與夜魂，它們就像是地球上的烈性病原體，傳染性和不易發(fā)覺的特性讓針對起來非常棘手。

    尸魂的重要源頭就是夜魂態(tài)的人。

    人這種生物天生就具有求生本能，只要還有活著的一線機會，不少人可以違反一切世間規(guī)則與倫理。

    雖然夜魂態(tài)的不少人都選擇了在爆發(fā)前自盡或者是放逐自己，進入蓬萊的虛空中，成為夜魂的一部分。依舊有一些人抱有僥幸，隱藏病情，嘗試“自己控制”日益成長的夜魂胚胎，直到和它融為一體，化作尸魂。尸魂是正常意識被腐蝕之后的不穩(wěn)定狀態(tài)，有可能連續(xù)十幾天都和普通人沒兩樣，也有可能突然就狂性大發(fā)，獵食一切可以看到的具有意識形態(tài)的活物。尸魂的欲望是彌補自己殘缺的意識，可是越是進食它們被新增的破碎人格影響，就像是一個不斷被各方力量拉扯的面皮，越來越大，直到被撐破，尸魂永遠吃不飽，意識殘缺與思維的饑餓讓它們瘋狂殺戮，最終變成了欲望徹底淹沒渺小的混亂人格狀態(tài)，只知屠殺和進食的怪物。

    “我會盡量不再使用……”

    梁左心虛道。

    看著他無所謂的樣子，韓靖莫名來了一股子氣，都要死了還這幅不用在意的樣子……這家伙真是奇葩啊。

    不過想想這些日子他都是這樣，全力以赴做好眼前，未來的事情留給未來的自己。

    “總之，你記得決不能再次使用‘燼’助戰(zhàn)。關于剝離‘夜魂’的試驗我自從出了器木府一直在進行中，目前有了一點眉目，你給我時間，我有把握把你治好?！?/br>
    韓靖說。

    梁左看向搭檔，露出笑容：“靠你了！”

    韓靖懶得理他。

    “現(xiàn)在說公事。”他正色道：“第一件事是，‘麒麟’的指揮官，稷下學宮的羊歸寧邀請我們全隊加入他們麒麟，當然肯定基本上都是替補身份出場。我的建議是，可以考慮，你是隊長，你做決斷?！?/br>
    梁左有些意外，自己重創(chuàng)了對方術士，麒麟的人竟然還是拋出橄欖枝。

    到底要不要加入他們？

    他陷入沉思。

    第272章 戰(zhàn)后統(tǒng)計（二）

    “我的看法？我是從整體角度考慮，麒麟的平均水準高出我們至少一個檔次，這一戰(zhàn)中我們和麒麟戰(zhàn)隊對戰(zhàn)，他們總計出動的作戰(zhàn)力量有四人，保守一點，最差的戰(zhàn)力也能夠壓制陳又廷。這已經完全超出了我們可能應付的范圍之內。成為他們的候補，能夠得到更多的內部消息，訓練方法，還有切磋和交流的機會，這些都是極為難得的經驗。對于我們幾個人都是一個提升。”

    韓靖不緊不慢分析著。

    “我先代表我自己先表態(tài)，我不同意。”

    梁左一口道。

    “為什么？因為他們傷了周奇嗎？”

    韓靖皺眉。

    “也是也不是?！?/br>
    梁左搖搖頭。

    一開始“水泊梁山”戰(zhàn)隊的目的就是以實戰(zhàn)增強大家的能力進而開拓眼界，能夠得到一個進入強隊學習的機會自然是很好，可是麒麟的做法梁左無法認同。他們招募了毒眼術士，當術士被自己重創(chuàng)之后，他們很冷淡地直接放棄了他。麒麟的掌舵人似乎眼中只有利弊，沒有人情，他并不在乎隊伍里每個人的名字或者是性格，他只是需要一群夠強的人來達到某種目的。如果中途有任何意外，他可以輕易拋下任何一個“負擔”，尋找更好的。

    羊歸寧眼中，大概每一個隊員都只是具有特定身價的貨物，堆積貨物，待價而沽，這就是他的風格。

    “你太感情用事?！彪m然已經料到他可能的反應，韓靖還是不由嘆氣：“我可以這么說，這次他們要的其實并不是我們戰(zhàn)隊，而是我們中的幾個人，其中包括你?！?/br>
    “我不去，不去?！?/br>
    梁左很固執(zhí)地回答：“至于其他人，愿意去的我不攔著他們的機會?！?/br>
    “……”

    韓靖原本打算就是先說服梁左。別看梁左平時不管事，真正到了事關重大的關頭他的意見才是決定性的，關鍵在于其他人都相信他，信任他這個隊長。這是韓靖永遠無法做到的事，他是一個很好的大腦，也是極強的調度，可是他無法成為一名精神領袖，因為韓靖不講人情。只有不講人情，才能夠計算精確。

    人情，會讓公平的砝碼發(fā)生偏移。

    眼下出現(xiàn)了最讓韓靖頭痛的局面，隊長梁左根本不講利弊，只談人情。

    “那么我提議，讓所有人投票。”

    他只能夠換一個方式。眾所周知，投票一向是能夠遏制領袖的有力措施，特別是如果你能夠讓投票眾贊同你的理念。

    梁左點點頭說也好。

    “對了，昆侖再次更新了細則，關于戰(zhàn)隊數(shù)據(jù)查詢已經出爐?！?/br>
    韓靖提醒他。

    此次新細則中，昆侖給出了參與戰(zhàn)隊的信息查詢功能，里頭項目包括一個戰(zhàn)隊各個位置的承受傷害比例、輸出傷害比例、擊殺數(shù)、陣亡數(shù)。其中關鍵就在于是“位置”的數(shù)據(jù)，而非單個個體的表現(xiàn)。也就是說，如果一個戰(zhàn)隊中擁有同樣位置的兩名成員，昆侖統(tǒng)計該位置輸出傷害比例占據(jù)整個團隊的33%，即是倆人一共輸出了33%。

    “為什么要隱藏具體每個人的信息？”梁左翻了翻之后大為奇怪：“昆侖不是要利用‘重開戰(zhàn)隊’來篩選人才，繼而為自己所用嗎？這么模糊的統(tǒng)計方式實在是……”

    韓靖神秘一笑：“不，這恰恰就是昆侖、或者說兩會一府法案細則的精明之處?！?/br>
    梁左愣了愣。

    轉瞬之后他就想到，這個法案是用來保護那些具有極大價值的人，為了防止他們提前被諸大組織給挖走！外面關上簾子，坐鎮(zhèn)中央的昆侖卻一覽無余……好一個計策。

    “說的不錯。不過應該還有一個試探的意思在里頭?！表n靖眼里閃爍著狡黠光彩：“如果你是十二府的人，得到一個如此模糊的數(shù)據(jù)統(tǒng)計，你會怎么辦？”

    “當然是提出申訴，抗議，申請修改細則?！?/br>
    梁左說出話之后仿佛意識到了什么，閉上嘴。

    “想到了嗎？所謂政治就是妥協(xié)的藝術，你要得到想要的東西，就得付出自己的代價，昆侖和兩會一府看重的是十二府某個東西。如果十二府想要從人才中獲得新鮮血液，他們就必須有求于昆侖，那么這時候昆侖就會給出它的交換信息。”韓靖一臉沉醉的笑容：“十二府如果不作為，就相當于盲人摸象，增強他人即變相削弱自己；如果他有所動作，就必須和昆侖達成妥協(xié)。這個局真是漂亮，應該是從‘重開戰(zhàn)隊’就計劃好的連環(huán)之一，只要開了口子，十二府就會在一次次博弈中不斷處于下風，被兩會一府割去利益……政治上來說，還是長久經營中央權力的兩會一府玩得更熟。”

    梁左一時間有些腦子不夠用：“那他們就放棄了嗎？”

    “如果是我，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寧可付出代價，也要得到這些人的信息。”

    韓靖輕輕拍了一下掌：“理由很簡單，野外捕魚，總是第一網魚更有保障?！?/br>
    行了行了，你們聰明人真是可怕，一步三算計。梁左再次為韓靖的算計而心悸……還好是自己搭檔，否則有這么個家伙一直算計著自己，估計自己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過給出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也不是全無作用。”

    韓靖突然話鋒再轉，走到他慣用畫戰(zhàn)術的白板處，寫下金剛、游擊、射手、術士、指揮官五個傳統(tǒng)司職位置，在金剛和射手下面著重畫了兩道線。

    “這兩個位置至少可以通過目前的模糊統(tǒng)計得出一些參考。”他用手指先指向射手：“這個不用說了，我們戰(zhàn)隊吃夠了沒射手的苦頭。戰(zhàn)隊中射手算是最穩(wěn)定的傷害輸出，不過我想說的是，射手的死亡數(shù)是一項非常重要的指標。如果一個戰(zhàn)隊的射手陣亡率很高，那么有兩種情況，要么射手是沒有配置相應保護人員，要么是戰(zhàn)隊敗績極多——后者又可以和其他位置的陣亡數(shù)做參考得出是否如此。那么我們至少可以得出，射手死亡數(shù)高的戰(zhàn)隊，競爭力相對就弱?！?/br>
    他手指上移，指向金剛。

    “再說金剛，金剛基本上是一個戰(zhàn)隊防守核心，承擔極大的防御壓力?？墒且粋€金剛如果承受過多的傷害，這里假設那個闕值是90%，超過90%的傷害承受都在金剛位置上，那么這個戰(zhàn)隊也是非?；蔚?。說明對于金剛位置極度依賴，并且基本上是采用步步為營的陣地戰(zhàn)，群體龜縮在金剛保護下的戰(zhàn)斗方式，不敢參與游擊遭遇戰(zhàn)或者分兵戰(zhàn)，變相也可以說明戰(zhàn)隊機動力極差，笨重。這些都是很有用的信息?！?/br>
    他有些興趣盎然地繼續(xù)說著：“我查過了，麒麟戰(zhàn)隊的金剛位置承受傷害率占全隊比例為55%，傷害率也高達28%，真是一個均衡的團體?！?/br>
    “做個比較，下面我寫下我們戰(zhàn)隊的數(shù)據(jù)，由于我們只有五個人，我直接寫名字?！?/br>
    在小白板子上他寫著。

    梁左，承受27%，傷害35%

    陳又廷，承受60%，傷害33%

    剩余三人合計承受13%，傷害32%

    “我們戰(zhàn)隊是一個很極端的例子，最大的問題是，竟然需要金剛位置的陳又廷打出33%比例的傷害，而我們目前的勝率還在不斷下跌中。一旦你或者陳又廷陣亡一個，我們幾乎沒有任何其他逆轉的機會。數(shù)據(jù)是不會說謊的，你能夠補充打足兩倍的傷害嗎？而且很有可能是被圍攻，陳又廷防御是夠強，可是他的攻擊爆發(fā)力不足，白鶴是搏命的招數(shù)，魚死網破，對于整體勝負趨勢影響不大。”

    韓靖冷靜的分析讓梁左霍然驚醒。

    阿難和周奇都不是直接參戰(zhàn)人員，韓靖還必須肩負保護他們的責任，相當于真正給予敵人致命一擊的只有自己和陳又廷，一旦自己和陳又廷有人戰(zhàn)損或者陷入困境，那么“水泊梁山”就已經在走向戰(zhàn)敗。

    雙核陣容的弊病在韓靖的數(shù)據(jù)簡單分析下弱點直觀暴露。

    “所以我們要變陣?！?/br>
    韓靖說。

    “我們缺少一個點，要有三個點，才能夠保證穩(wěn)定。最穩(wěn)固的幾何結構是三角形，因為彼此可以互相馳援支撐，戰(zhàn)隊亦然。原本戰(zhàn)隊中金剛、游擊、射手都是彼此互補?，F(xiàn)在，我們的弱點不能不補充了。”

    “你的意思是……”

    “我來擔任射手位，真正的射手，不僅僅是傀儡射手。”

    韓靖說出的話讓梁左感到荒謬。

    并不是會射箭就是弓手，會拉開保險就能開槍，射手需要非常繁復和精密的修行訓練才能夠合格。強硬心理素質、技巧、戰(zhàn)斗應變，缺一不可。韓靖從未使用過遠程武器，梁左根本不信。

    “來，我給你看一個東西你就明白了。”

    韓靖朝他揮揮手，率先走入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