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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樓外樓在線閱讀 - 第115節(jié)

第115節(jié)

    “你老了,現(xiàn)在是你最后的作用?!?/br>
    一個淡淡的聲音道:“宰了他,頭割下來?!?/br>
    林詢勉強側(cè)過頭,看到一柄大刀迎面斬落。

    那個聲音他記得。

    那三個孩子,被他撿到的三個孩子,他們曾經(jīng)那么信任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他們想要殺掉自己取而代之的?

    權(quán)利,真是一劑毒藥啊……

    你們也會走到終點。

    經(jīng)歷過絕望嗎?

    不,只不過是一個循環(huán)罷了。

    林詢笑著,看到眼前的風景從地上轉(zhuǎn)換成天空,整個世界旋轉(zhuǎn),燃燒著,嬉笑著,憤怒著,哭泣著,就像墜入煉獄。

    第175章 不速之客

    “這是煉金道具捕捉到的畫面,只有黑白兩色,不過也算看得清楚,林詢的頭都被砍了下來?!?/br>
    俞正將一張黑白照遞給梁左。

    梁左看著上面那個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林詢,他的身體躺在地上,軟弱無力,就像是一個病人一樣微微弓起身體。他的臉上帶著奇怪的笑容,眼睛微微瞇起,嘴裂開,露出發(fā)黃的牙齒,一切都顯得無比怪異。在他身后的環(huán)境是一處燃燒的小城,濃煙滾滾,他似乎是想要逃離那里,最終倒在了最后一碼,保持可笑的匍匐姿勢。

    看著他這幅樣子,梁左突然覺得很難過。

    他為什么淪落到今天這幅地步?戰(zhàn)斗時拳頭不會說謊,梁左相信,他不是一個罪大惡極的家伙,如果真是如此,他就不用和自己講什么過往和道理,宰了自己是最好不過。

    韓靖繼續(xù)說著:“除妖盟現(xiàn)在改成了教派形式,正式發(fā)布了對外的宣言,說以前的決策都是林詢做的……導(dǎo)致他們和世界為敵,到處招惹禍害,所以他們內(nèi)部將林詢處決了,并且割下他的頭示眾,以此來給受害者們一個交待?!?/br>
    梁左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

    “無恥!”

    俞正從兜里摸出一根卷好的煙草,搓了搓手點燃,吸了一口。

    “他們就是這么寫的,死人是最好的承擔責任的。名義上林詢也是他們的領(lǐng)袖,這一點無可厚非。除妖盟更名成為了‘天理教’,教義是愛人、宣揚仁慈、非攻、愛人,普度眾生,天理光照大地,幫助苦難的貧民和殘疾人恢復(fù)到正常生活中來。他們的運作十分迅速,已經(jīng)得到了各大城市的認可,而且將從暗地變成明面上來并且接受城市的管理并且交稅,這也是大家能夠接受他們的原因之一……面對一個白天的敵人總比暗地的人要讓人放心?!?/br>
    梁左也明白。各大城市的領(lǐng)袖要考慮的可不只是單純的正義與否,他們得為自己的城市作出最大利益的選擇。貿(mào)然和天理教開戰(zhàn)只是徒然浪費資源,而且還會多了一名勁敵。既然他們服軟并且想要洗白,那么就必須按照正常社會秩序來做事,這是大家可以接受的,那么多的信眾,哪怕斬首行動成功反而會分裂成更多的游擊軍組織,像是無處不在的蟲子一樣讓人厭煩。

    可是梁左依舊心有不甘。

    韓靖終于開口:“既然他們要發(fā)展成為宗教形式,就會涉及到場所和廟宇,包括人員構(gòu)成,教義都會受到外界監(jiān)督,理論上來說,這應(yīng)該是他們認真想要轉(zhuǎn)型。至于長遠目標還不好說,因為本來林詢的死可以讓他們內(nèi)部再次加強激進行動的,完全可以推脫給某個城市的陰謀導(dǎo)致創(chuàng)始人離奇身亡。這里他們內(nèi)部的激進派沒有行動,就說明中間派和保守派應(yīng)該是主導(dǎo)了形式。他們沒有這么做,應(yīng)該是真想要上岸……從整體來說這樣可以少死很多人,未必不是好事。”

    韓靖永遠是從宏觀上來考慮問題,個體的命運在群體博弈時在他眼里只是一堆代表砝碼的數(shù)字。

    在最好的時機,天理教搖身一變,抖去曾經(jīng)的血腥和污穢,變成了被官方認可的組織。

    無數(shù)年來,這種事情總是會發(fā)生。

    無關(guān)對錯,只是因為他們做出了讓大家無法拒絕的選擇。

    這個世界博弈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持久的朋友,大家合作敵對又相互算計,智慧就是來自于這些復(fù)雜情緒和立場的轉(zhuǎn)換。

    梁左發(fā)泄式地練著拳。

    借象火燒身。他猛地跳上假山,單手云手,將假山上一塊大石頭仿佛氣球一般把玩旋轉(zhuǎn),一瞬間他右拳出,借象,刺刀,將石頭戳成碎片。他憋著一股氣陡然跳下濺起一陣風塵,雙臂合十翻山錘第五圈砸向地面,弄出一個大坑后他這才長出一口氣,擦了擦汗,心中抑郁稍微疏散了一些。

    “聊聊。”

    韓靖在旁邊站著,手中拿著兩杯綠茶,遞了一杯給梁左。

    倆人坐在屋檐下的臺階上,少有的悠閑聊著天。

    “記得我給你講過的,不同階層的人看到的不同景象嗎?”

    韓靖呷了一口茶,看著前方墻上,那里有兩只小麻雀正在互相梳理羽毛,也歪著頭看著和它們相對的倆人。

    “不同階層的人看到的景色不同,進而影響他們自己,其實這個世界從始至終都是保持它本來的樣子,我們常常以為看到它的一部分就貿(mào)然推斷它全景應(yīng)該是怎樣,其實并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我出生在一個政治家庭里,我父親母親都是政客官員,從小到大,我聽到的都是關(guān)于政治目的,意識形態(tài),得失,大勢,策略博弈,利益沖突方面的東西。對于政客來說這是規(guī)范和準則,政客是會計算的賭徒,他們手中的籌碼有限,所以必須最大化利用自己去博弈。你現(xiàn)在看到的就是他們的這一面,他們可以完全忘記以前,和曾經(jīng)毀壞自己家園的敵人合作,這并不代表他們是冷血無情,呵,冷血無情根本就不是他們要考慮的東西。他們的重點是,讓自己領(lǐng)導(dǎo)的團體最大限度獲取利益。聽起來很美,其實做起來有時候讓人很難接受……”

    梁左還是第一次聽到韓靖講述自己家庭的事,因此聽得十分仔細。

    “給你一個一百塊,你要怎么利用它來擊敗對手,在班上競選班長脫穎而出?硬性前提是你的對手比你的啟動資金更多?!?/br>
    韓靖突然給起考題來。

    梁左搖搖頭,競選什么的他一直沒有興趣。

    韓靖用一種莫名寂寞的聲調(diào)說著:“這就是我的童年,每天都得考慮這些無窮無盡的家庭作業(yè)。很沒意思吧?所以我有時候很羨慕你?!?/br>
    “我?”

    “是啊,人的思維是會被限制的,可笑的是往往是人類自己限制了自己。比如說我們之前的科學體系,在有人發(fā)現(xiàn)它之前,它什么都不是,它甚至不存在,所以研究科學是好的,崇拜科學完全不必。而后來科學被所有人奉為圭皋,科學能夠解釋世界一切嗎?那么它和以前的神學、星相學、玄學又有什么不同?世界依舊是那個世界,不會因為我們研究出了觀察它的工具而改變本質(zhì),可是我們就是這樣一步步封鎖了自己。到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很難用個人感情來做出決定,理性禁錮了我的思維……你不同?!?/br>
    韓靖放下茶杯,雙手放在膝蓋上。

    “你總是能夠準確迅速地做出判斷。我是絕不會為了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陌生人付出巨大代價的,你做了,而且做得很好?!闭f到這里韓靖露出少有的柔和目光:“所以我很謝謝你,讓我對世界上的人又有了一點點信心。這個世界上并不全是算計和得失,也有人還是相信一些東西,那些是本能和自古以來的傳統(tǒng)。你知道政客和英雄的區(qū)別在哪嗎?”

    “英雄是改變時勢的人,他們是斧頭是利劍,是不能回鞘的劍,他們需要砍斷原本腐朽的地基,建立新的秩序。他們是悲情的,因為能夠做出這種決斷和魄力的人往往很難善終,不是一路在路上追求理想致死就是走得太快和其他人分道揚鑣,他們是一路去死的人??墒怯⑿鄱际菚挥涀〉?,我們記住他們的勇敢和正直,是因為大多數(shù)人都知道那是好的,可是要做到太難太難。改變世界的,卻正是這些太難太難的東西?!?/br>
    “政客,更像是一個經(jīng)營者,他們不需要披荊斬棘,大多數(shù)生活在和平時代,所以他們要做的就是讓自己所置身的房屋更加牢靠,不要坍塌。因此他們不會在意某些釘子的彎曲和銹蝕,他們只關(guān)注地基和柱子,還有屋頂,這是他們的責任,他們是守屋人。李鴻章號稱大清‘裱糊匠’,他說,我辦了一輩子的事,練兵也,海軍也,都是紙糊的老虎,何嘗能實在放手辦理?不過勉強涂飾,虛有其表,不揭破猶可敷衍一時。如一間破屋子……但裱糊匠有何術(shù)能負其責?”

    停頓了片刻,韓靖側(cè)臉看向搭檔。

    “你明白了嗎?不要被丑陋的一面所影響自己判斷,沒有什么事情是絕對正義和純潔的,做你自己就好?!?/br>
    梁左站起來身了個懶腰。

    世界一直這么轉(zhuǎn)動著,黑暗中百鬼夜行,晝夜交替之后,太陽就很美。

    “有人來找你們?!?/br>
    白腳突然走來說,臉色古怪:“他直接說出了你們倆人的名字……我不知道該怎么……”

    “不用,我已經(jīng)到了。”

    一個光頭縱身從墻頭一躍而下。他眉毛很濃,鼻子偏大,一雙眼睛帶著某種堅毅意志,最讓人矚目的自然是他的光頭,幾乎將陽光都給反射。

    光頭笑瞇瞇看向兩人,手里拿著一串冒熱氣的烤rou。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叫牙宿,來自玉京山?!?/br>
    第176章 牙宿

    玉京山,這個名字絕對是昆侖中人最不想聽到的組織之一。

    作為昆侖指定的稽查和監(jiān)督機構(gòu),玉京山本就擁有很高權(quán)限,加上他們本就是一方大勢力更是讓人忌憚,偏偏他們出手極少,可每次出動幾乎都不會無功而返。

    梁左不再是昆侖菜鳥,玉京山的名字連老白都十分忌諱和警惕,可以說這個組織和蓬萊諸派的關(guān)系一直不怎么好——幾乎可以說是對立的,每一個到昆侖的蓬萊人士幾乎都被他們明暗中監(jiān)視著,仿佛認定這些人就是潛在犯罪者一般。

    “有何貴干?”

    韓靖站起來,恢復(fù)了冷漠日常樣子。

    “照例尋訪,蓬萊人士,特別是組織內(nèi)的玉京山都會定期尋訪……更別說兩位最近算是小有名氣,你們的話事人白子駒也是大名鼎鼎。”

    牙宿將烤串吃光,將竹簽一擲,準確地插入了花壇的泥土中。

    “根據(jù)報備,兩位是過來執(zhí)行任務(wù)的,預(yù)定時間是一個月返程,不知任務(wù)有無完成?”

    韓靖點點頭:“基本完成。”

    “可是兩位并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不知是什么原因?”

    牙宿一臉輕松,說出來的話卻是不善。

    梁左聽得火氣上頭,說好一個月,到點我們自然會走,催什么催??!這里是我們的家鄉(xiāng),我們會亂來嗎?真是煩人的昆侖公務(wù)員……

    “兩位的行為我調(diào)查了一番,已經(jīng)涉及到影響本地生態(tài),兩位不如和我走一趟,了解一下情況?!?/br>
    嘴上說著客氣,牙宿卻已經(jīng)走過來伸手,一臉不容置疑。

    韓靖自然地往后退了兩步,梁左上前,借象火燒身——這種時候言語交鋒已經(jīng)毫無意義,還得手下見真章。

    牙宿嘿嘿一笑,整個人突然消失在原地,梁左反應(yīng)過來時牙宿已經(jīng)和他背對背貼著。

    “尾指銀戒,你要襲擊玉京山執(zhí)法者嗎?”

    “我不記得這里是你們玉京山的執(zhí)法范圍,如果有任何不妥應(yīng)該是巡天者出面?!?/br>
    牙宿嘿嘿一笑:“果然是蓬萊人的做派,你們已經(jīng)太過于放縱自己……那我只有抓下你們倆人再來詢問了?!?/br>
    話還未完,他整個人突然往后面凌空飄逸一段距離,動作瀟灑無比。

    “用速度贏你,你肯定是不甘心的,你是爆發(fā)型的,應(yīng)該司職游擊,那我就用你最擅長的方式把你拿下吧??春昧耍窬┟匦g(shù)·刀?!?/br>
    他突然一抬左腿,梁左在第六感趨勢下立刻下蹲,只聽到喀嚓一聲,身后半塊假山已經(jīng)被削飛,撞擊在墻壁上碎裂一地。

    這家伙的腳變成了他的刀!

    梁左還未出招牙宿右腿又至,梁左險之又險再次側(cè)臉避開,哪怕如此鎖骨位置也被牙宿的腳刀撕裂,一抹血花從衣服里浸透出來。他咬牙用氣止了血往后翻身避開了牙宿的刀攻擊范圍。

    牙宿也不急,只是看著他,輕輕說:“這一次是劍?!?/br>
    他的雙手變成了劍,每一下斬向梁左,梁左都得奮力避開,利刃帶起的撕裂感與尖銳觸覺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牙宿使用的根本就不是兩只手臂,而是兩把藏在袖子里的利劍。不同刀的大開大合,牙宿雙手劍速度快了不止一倍,采用的全是穿刺的方式,讓梁左幾乎思維都跟不上節(jié)奏,好在他戰(zhàn)斗經(jīng)驗豐富,并沒有慌張,任憑本能來應(yīng)對躲避??v使如此梁左肩頭和手臂處也已經(jīng)衣衫襤褸,鮮血淋漓,地面上都染滿了他的血跡。

    “還是不愿意和我走嗎?”

    牙宿冷冷道。

    “嘿,你還沒贏?!?/br>
    梁左摸了摸臉上的傷口。

    “那就殺了你吧,反正少一個人也無所謂?!?/br>
    牙宿突然身影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現(xiàn)在梁左面前,右手比出小孩一般的槍指裝頂在梁左心臟上,輕輕說:“嘣。”

    可是讓他意外的是,手指上傳來的柔軟觸覺一下子消失了。

    是另外那一個人!

    他扭頭看去,長指青戒韓靖已經(jīng)將梁左扶到了臺階處,他慢慢走過來,語氣中絲毫不帶火氣:“接下來,我陪你玩?!?/br>
    倆人對峙之時,白腳偷偷移動過來想要將梁左帶走去醫(yī)治,梁左卻搖搖頭堅決拒絕:“這么好看到韓少爺打架的機會可不多,咳咳,哈哈哈,我一定要看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