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溪青不解，“為什么？”

    睦野站定看著他，那些油嘴滑舌甜言蜜語的腔調(diào)他說不出口，可事關(guān)性命安危，他在曲溪青面前絕不會(huì)羞于出口。

    “你說進(jìn)蛇谷要穿過一片布滿毒霧的樟林，那日你回來身子便不適幾日，只去了一次尚且如此，倘若再多去幾次......”

    睦野一頓，“我只望你平安?！?/br>
    一句‘我只望你平安’比任何甜言蜜語還要來得動(dòng)聽，曲溪青心頭悸動(dòng)，他低頭陷入沉默，眼眶漸漸涌起熱意。

    這木頭，終于舍得將他的關(guān)心掛在嘴邊了，他軟硬兼施逼迫了他那么多次他都不承認(rèn)。

    曲溪青笑出聲，在睦野不解的目光下，從凳子上站起直直撲到他身上。

    睦野將人抱了個(gè)滿懷，他獨(dú)自來往慣了不適應(yīng)與旁人親密相處，可眼前的人是曲溪青，他根本奈何不了他。

    圈在曲溪青腰上的手臂下意識(shí)漸漸收攏，鼻間被他身上獨(dú)有的馥郁柔香充斥，屋內(nèi)燭火搖曳，他的心也隨那燭火晃動(dòng)。

    霎時(shí)間，內(nèi)心被一股無名溫暖的柔情充斥。

    兩人俱沒出聲，情意正濃時(shí)，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響動(dòng)。

    被驚擾的睦野很快回神，他松開雙臂清了清嗓子，開口時(shí)嗓子眼有些發(fā)干，道:“外頭似乎有人?！?/br>
    曲溪青把睦野的手臂拉起來重新搭回腰上，“不要管他，我們抱我們的！”

    睦野難得主動(dòng)抱抱他，還沒抱夠呢，大晚上的，誰會(huì)挑這樣的時(shí)辰過來，實(shí)在太沒眼色了。

    睦野無奈，他斟酌如何開口，曲溪青便說：“再抱一會(huì)兒，說不定是別家小孩兒過來嚇唬人的?！?/br>
    門外又傳來哐當(dāng)一聲，黑貝兇猛地跑到門邊將鼻子抵在門縫下，不時(shí)朝門外低吼

    睦野道：“我去開門看會(huì)兒?！?/br>
    曲溪青氣得抬頭親了他一口，本來想親在嘴上，可睦野個(gè)頭高，他一時(shí)沒親準(zhǔn)地方，磕在他的下顎。

    睦野捂著下顎，燭燈暗淡，掩飾了他變紅的臉龐。他別開視線，氣息不勻，沉道:“我先去開門?！?/br>
    曲溪青只好悶悶地回軟榻躺下，時(shí)不時(shí)朝院子外張望，

    睦野把黑貝撥走開門，一團(tuán)雪白的東西撞在他腿邊。

    睦野低頭沈默地看著它。

    從睦野腿間抬起腦袋的狐貍吱吱叫聲，黑貝朝它撲過來將它死死壓住。

    狐貍嚇得毛都炸了，求救的目轉(zhuǎn)投向睦野。

    睦野：“......”他把黑貝用力扯開，將白狐貍抱起來端詳，問：“你是來找溪青的？”

    狐貍抱著睦野的手吱吱點(diǎn)頭，彎彎的狐貍眼盈滿感激的淚水。

    睦野聽不明白狐貍的話，他把狐貍往屋里抱，曲溪青見到人影晃動(dòng)，他側(cè)頭欲言，當(dāng)看到睦野手上的狐貍，目光一怔，忙從塌上起身，“玉狐，你怎么過來了？”

    玉狐從睦野懷中跳下躍進(jìn)曲溪青懷里，曲溪青給它順毛揉腦袋，睦野看他們有話要談，便將跟進(jìn)來的黑貝拉出去，把門關(guān)好，“你們先談，我在屋外坐。”他低斥了一聲，“黑貝，不許鬧?！?/br>
    門一關(guān)，屋內(nèi)徹底安靜了。

    曲溪青將玉狐抱回塌上躺下，他支起半邊身子，撈起它的尾巴，問:“玉狐，現(xiàn)在夜深了吧，你竟然不睡覺跑過來，出了什么事？”

    玉狐搖一搖大尾巴，它猶豫地看著曲溪青，說：“小青，我、我決定下山離開這里，我是來跟你道別的?！?/br>
    曲溪青驚訝，他上上下下仔細(xì)打量它，又將它半拎起來轉(zhuǎn)了一圈，確定是玉狐后，驚道：“你要離開？！”

    玉狐腦袋點(diǎn)點(diǎn)，“嗯！”

    “為何要離開？”

    曲溪青完全不明白狐貍想些什么了，他清楚這只呆狐貍有多么喜歡睡覺留戀他的山洞，從前他帶它去其他山林游玩，在外頭不過一兩日它就纏著他說要回洞，時(shí)時(shí)刻刻都恨不得在洞xue里睡覺的狐貍此刻跟他說它要離開，曲溪青盯著它，“你給我說明白?！?/br>
    玉狐嘆息，它往?？偀o憂無慮，這充滿惆悵的輕嘆，叫曲溪青又驚了。

    他問：“有人欺負(fù)你了？”

    玉狐晃晃腦袋，“小青，我也想化出人形了，所以我也要像你一樣去尋找我需要的東西。”

    “化人形？”曲溪青捉著它的尾巴揉弄，“在寶泉村里尋不到嗎？”

    玉狐搖頭，神色苦惱，“沒有?！?/br>
    曲溪青問：“怎么突然想要化形了？”

    玉狐說：“我、我不是咬過一個(gè)人么，前幾日我出去覓食，后來有兩只鬣狗要跟我搶食，我打不過它們，差點(diǎn)被咬傷的時(shí)候，那個(gè)人突然出現(xiàn)用弓箭射傷了鬣狗，他救了我?！?/br>
    玉狐眼巴巴地看著曲溪青，“小青，我想去找他，可是人聽不懂我的話，所以我只能化出人形了?！?/br>
    曲溪青道：“你找他又能怎么樣，你要做什么？難不成為報(bào)答救命之恩你要以身相許？”

    玉狐甩動(dòng)大尾巴，“哎、哎呀，小青你怎么胡說，我是公狐貍，怎么能給男人以身相許，我、我要向他道謝，也、也要給上次咬了他的事賠不是?！?/br>
    曲溪青嗤笑，抓住狐貍的尾巴一捏，“怎么就不能了，你看我不就和睦野在一塊?！?/br>
    玉狐被他說得臉紅紅，好在狐毛覆住，沒讓人察覺。

    曲溪青說:“真的決定要走了？”

    玉狐用力點(diǎn)腦袋，“是，我跟他的道謝了就回來，小青，你，你會(huì)等我回來嗎？”

    呆狐貍難得有了它想做的事，他自然不能攔著。

    曲溪青不停揉它，“你將自己保護(hù)好我就心滿意足了，這么呆，多長些心眼，不要被人騙了去，都說狐貍狡猾，你呀……”平日里他可懶得說這么多，可狐貍要走了，他心中難免不適，便忍不住嘮叨起來。

    玉狐被他說得羞愧難當(dāng)，“我會(huì)盡力不讓人騙的！”

    曲溪青握住它的爪子，緊緊看著它，“是一定不能被人騙，不然你這身狐毛可要被剝了，遇到有人要抓你，記得找地方藏起來，誰敢碰你你就咬誰，往脖子咬，明白嗎?！?/br>
    狐貍連連點(diǎn)頭，夜深后，玉狐從曲溪青懷中跳下，它真的要離開了。

    曲溪青撈起玉狐抱著它往外送，直到狐貍消失在夜色下，他仍站在原地不動(dòng)，對著黑漆漆的方向游神。

    睦野跟出來找他，曲溪青忽然嘆息，“木頭，家里可有酒。”

    睦野:“有，只是……”

    曲溪青打斷他的話，“我要喝，給我多帶幾壇?！?/br>
    他心中難過，睦野陪在他旁邊無話，酒送進(jìn)屋時(shí)曲溪青直接搶過掀開，仰頭飲下幾口。

    溢出的酒水順著纖細(xì)的喉頸滑進(jìn)衣內(nèi)，薄薄的衣裳打濕沾在胸前，隱約露出細(xì)白的皮rou。

    睦野出聲道:“喝慢些，別嗆到?！?/br>
    曲溪青接著又飲進(jìn)幾口酒水，他靠在榻中，眼睛瞇起，也不知想到何事，他突然笑出一聲，身子往前傾去，紅唇在睦野唇上一點(diǎn)。

    睦野猛的睜大眼，曲溪青回味的舔唇，道:“木頭，玉狐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了。”

    睦野卻心頭突突直跳，手指輕碰上唇……

         

    酒香彌漫著整間屋子，曲溪青卻陷入沉思。他往睦野身上一靠，口齒含糊道:“你知道么，那只呆狐貍，曾經(jīng)救過我一命。”

    青蛇在寶泉村留下一段時(shí)日后，意識(shí)逐漸形成。它每日都沉浸在尋覓化人形所需的氣息下，直到有一次它誤入鷹谷，堪堪從鷹的利爪下逃出，可也去了它半條命。

    鷹谷內(nèi)的雄鷹終日盤旋，蛇十分懼怕鷹，若不是那日同樣迷了路誤入鷹谷的狐貍看到它順手把它帶走，只怕他早就命喪在鷹谷內(nèi)，成了雄鷹的腹中食。

    “你說狐貍笨不笨，居然救了一條蛇?！?/br>
    睦野回道:“它很好?！?/br>
    曲溪青哼笑，“于是我們就成了朋友，那只狐貍一點(diǎn)也不像狐貍，都說狐貍狡猾，它卻能蠢得把你氣笑，它心性單純，被林中其他動(dòng)物戲耍過好幾次，我氣不過找機(jī)會(huì)教訓(xùn)那些家伙，狐貍看它們可憐，又眼巴巴地跟我求情叫我放過它們?！?/br>
    他飲下一口酒，又道:“我被它看得心軟，就放了它們，只是沒過兩日狐貍又被它們戲弄，我、我真要讓它笨哭了，它真的是狐貍嗎？！”

    睦野:“……”

    曲溪青笑出聲，他飲酒過量，直將一肚子的話倒豆子似的全都吐出來，和往常判若兩人，像小孩般又哭又笑的，分明是喝醉了。

    睦野欲奪過他手中的酒壇，“別喝了?！?/br>
    曲溪青不予理會(huì)，一壇酒空后，他已經(jīng)身形搖晃。曲溪青對睦野緩慢一笑，隨后軟軟地癱在睦野身上。

    “木頭……”曲溪青呆呆喚他，吐出的氣息灼熱，酒氣挾裹著馥郁的柔香，熏得屋內(nèi)兩人腦子昏昏漲漲。

    睦野身體倏地緊繃，曲溪青伏在他身上緩緩扭動(dòng)，他控制不住低喘，手掌扣住了曲溪青的后腰，咬牙道:“別、別扭了?！?/br>
    曲溪青側(cè)頭咬他，咬了兩口，將舌尖伸出來往被咬的地方輕輕舔舐，“蛇就愛扭！”說罷又起耍性子扭動(dòng)。

    睦野:“……”他不該和喝醉的人試圖講理。

    酒氣上涌，農(nóng)夫的軀體又異常溫?zé)?，曲溪青用手在他的身體上胡亂撫摸，時(shí)而聽到對方隱忍的喘息，更加克制不住內(nèi)心的焦躁。

    往下作亂的手很快觸到灼燙一處，睦野心頭跟著那處猛跳，他捉住曲溪青的手腕，臉色黑紅，“你、你莫要這般?！?/br>
    曲溪青掙脫被扣緊的手腕子，他換了另一條手臂橫過去碰，睦野頭疼，索性將曲溪青的兩只手腕牢牢擒住，沉厚的嗓音撥高了，“你冷靜下來?！?/br>
    “冷靜冷靜什么？我要喝酒！”曲溪青怒視，他掙脫不開，張口就嚷：“你讓我喝酒、喝酒！”

    睦野道：“你醉了，別再喝了?！?/br>
    曲溪青怒道：“我沒醉！我要喝，喝酒！”他吼完，整個(gè)人突然安靜下來，怔怔地看著睦野。

    燭火晃動(dòng)，曲溪青的眼眶里有淡淡的水光流淌。

    睦野神色松動(dòng)，立即將他放開，無措道:“溪、溪青......”

    曲溪青低頭喃喃，“玉狐離開了，你會(huì)不會(huì)也要離開......”

    他反復(fù)念著這句話，把另一壇酒打開，頭一仰，酒水嘩啦啦流出，沖進(jìn)他的口鼻。他被嗆得咳出聲，溢出來的酒水將他胸前的衣裳全部浸濕。

    睦野見狀，作勢要奪走他手中的酒壇，制止他再喝下去。

    曲溪青不許，他抱緊酒壇子，跟抱寶貝一般，死死瞪著睦野，“你不許搶不許搶！”

    他醉在頭上，睦野只能依他，無奈道:“我不搶?！?/br>
    曲溪青呆滯點(diǎn)頭，他重新飲下一口酒，抹去嘴邊的酒水后，目光含怨，對睦野說道：“你還不讓我摸！”

    睦野:“……”

    曲溪青的眼睛盯在睦野身下那處，方才他扯過一回，腰帶被扯松了睦野沒來得及系緊，此刻只需要再扯一次，那褲腰帶就被他扯掉了。

    睦野忙拉緊腰帶，一張陽剛硬朗的臉黑了又紅紅了又黑，額頭汗珠滾落，抿得緊緊的嘴唇微動(dòng)，卻一個(gè)字也憋不出。

    曲溪青呵呵笑出聲，淌著水光的眼睛一直黏在睦野身下，他緩緩抬頭，淚水懸在眼眶里，搖搖欲墜。

    他指責(zé)睦野，委屈巴巴道:“你不讓我喝、不讓我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