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手里的骨鞭頃刻間碎裂成了齏粉,那是以濯漣的龍尾骨所造,已伴她將近萬年時光,早就融匯了她的萬千心血,是為神魂所鑄,如今一朝被毀,毀掉的就是她萬年來的修為。 濯漣小公主當場就哇地吐出了一口鮮血,朝旭手下不慢,閃身挪步到了濯漣身前,手中法決輕掐,三招兩式之下,濯漣小公主就被打回了原形,躺倒在這極宸宮的殘垣斷壁之中。 敖家兩位公子心頭大駭,立刻祭出法器,“朝旭帝君你瘋了嗎?濯漣是龍族的公主,你將她打回原形,這是……這是……” “這是什么?”朝旭牽起了邪獰的笑意,手上變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她既然把我的人打回了原形,那我也便如此對她,方為公平!” “你!”圍觀的兩個仙女也是心頭惴惴,緊繃了神經,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朝旭看著他們嗤笑,手上的匕首寒鋒迫人,教人心寒。 朝旭帝君本來就是法力無邊的半神人,現(xiàn)在突破臻境,滅了他們都不需要眨眼。這一下,敖澈等人方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冷汗爬上了額角,不由得,竟連腿都開始哆嗦。 朝旭慢條斯理地踢了踢地上碩大的龍身,“你將她打回原形,今日便用你的血,祭她永世長存!” 敖澈等人下意識便退了一步,看他下刀利落,穿過銀白的龍鱗,刺入了皮rou,卻沒有人敢上前阻止。 濯漣哀鳴,龍吟之聲響徹九天,回蕩于耳連綿不絕,這是她在呼救,是她最后的長吟。 朝旭絲毫不懼,仍舊一步一個動作,guntang的龍血流了滿庭,熱血在冰涼的地上蒸騰起了白花花的煙霧,竟燙人的厲害。 帝王花在guntang的熱血中浸沒,少頃,滿地的血液便被吸收殆盡,白玉鋪砌的庭院里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冷,再無一絲血紅。 敖澈等人幾乎看呆了,指著越來越搖曳生姿的帝王花,顫著聲音道,“血、血,這,這是妖魔啊!她吸食了龍血!” 更驚訝的敘述還來不及出口,朝旭已經扼住了敖澈的喉嚨,“再敢說她是妖魔,我便讓你試試?!” 敖澈喘不過氣來,掙扎著抓住了朝旭的手臂。敖曠顧不得許多,立刻上了法器砸到了朝旭身上,“你豢養(yǎng)妖魔竟然有理,我們一起上,縱然身死魂銷,也不可與魔物為伍!上!” 朝旭紋絲不動,威壓一施,原本還叫囂的一干人立刻五體投地,成了軟腳蝦。 等級壓制便如同天規(guī)降世,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朝旭隨手給濯漣撒了一把仙藥止血,不屑地看著地上四人,“趁我沒動殺機,你們還是早走為妙,不要再挑戰(zhàn)我的脾氣,你們承受不起!” 話音剛落,威壓幾乎把地上的四人壓垮,四人耳鼻皆是鮮血,張口不能言,乍看過去可怖非常。 “朝旭帝君,你的脾氣是否也太大了!”受邀參加菩提仙會的眾人聞風趕來,首當其沖便是敖家成神的老祖敖大。 他與朝旭經歷相仿,是龍族當代備受推崇的神人。 他甫一出生龍吟聲便是震顫四海,九州天雷龍嘯,皆為動容,他清修十萬載劃破虛空登頂成神,只差一步便可進入諸神道,是為當今第一龍族。 龍的脾氣都不怎么好,他本來聽到求救就心頭不快,匆匆趕來尚還能掛起笑容,待如今看到地上已經被打成原形的濯漣和那四個七竅流血的小輩,立時便按捺不住,瞠大了雙眸,眉毛倒豎而起,“呔!朝旭,你別欺人太甚!竟敢對我龍族如此放肆!” “到底是誰放肆?這是我的寢宮我的靈植,他們不由分說上門將她打成原形,可有問過我的意見?”朝旭不卑不亢,收斂了身上的威壓,“如今不過一報還一報,我?guī)退私Y因果,她不謝我反倒還要來興師問罪,這是什么道理?” “別聽他胡說,那棵帝王花是魔物,她,她吞了龍血!”終于松了口氣的敖澈抹了一把臉,趴在地上指著朝旭朝自家老神告狀。 “她吸了龍血?”眾位神仙心頭大駭。 誰都知道龍血是天下最熾烈霸道之物,等閑無人敢近身,一株仙花吸食龍血簡直天方夜譚,從來就沒有聽說過吸食了龍血還能存活的草本仙靈。 “朝旭帝君,你居然豢養(yǎng)魔物!” 敖大放出威壓,朝旭腳下的玉石板應聲碎裂,朝旭扼住喉口腥甜,抬眼看向高高在上的敖大等人,“她不是魔物,他只是我用精血飼養(yǎng)的帝王花,根本就不是你們說的那樣!” 他才方為神人,敖大卻已經是神人后期的修為,威壓精深有力,他竟然可以硬生生扛下來,足叫各路仙人嘖嘖稱奇。 “旭兒,你千萬不要被魔物迷惑啊?!逼刑嵯扇宿壑L胡須,看樣子是已經相信了敖澈的話。 連師父都已經不相信他,那就無須再說,眾仙人當即紛紛站隊,指責起朝旭的不是,勸他迷途知返,回頭是岸。 朝旭聽的心煩,耳邊嗡嗡都是嘈雜,戾氣從心底升起,他捂著耳朵,崩碎了身上織錦,尖嘯出聲,“不要再說了!她不是魔物!不是魔物!” 天帝天后趕來的稍遲一步,見此情況,只覺心頭不妙。天帝立即祭出收魂鈴,沉聲喊道,“旭兒,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眾怒不可犯,即便她只是一株菩提花,那也不要挑釁他人怒火,今日,無論如何,我要送她上路!” “若要讓她死,且過了我這一關!” 天帝真是出了一招臭棋,那幾句話,幾乎成了壓垮朝旭的最后一根稻草。 朝旭眉目輕斂,懶得再說廢話,須臾之間鎧甲上身,冰涼奪魄,攝人心魂。 他是天界的神人,當今此界神人便是封頂,金光大綻之下,威壓一施,眾位仙家盡數退避鋒芒。 當前只有敖大可以與之一戰(zhàn),但是一個剛登封神的神人和另一個已經步入神人后期的神人壓根就不是同一個階級。敖大并不想結果朝旭,不然龍族和天族勢必水火不容,他退后兩步,祭起了防護法器,“朝旭帝君,不要魯莽,你可知道兵戎相見的后果?” “后果?你們今日/逼我在此了結我的心愛之人,你們?yōu)槭裁床幌胂脒@是什么后果?”敖大的威壓讓他的唇角溢出鮮血,他哼笑著拭去唇邊的腥甜,掌中祭出驚邪劍。 驚邪劍出,天雷引聚,萬象雷鳴,天地之間雷聲轟動,“今日,假若非要奪她性命,你我便是不死不休!” “驚邪劍!”敖大震懾心神,想不到他竟然這樣認真,當即不再猶豫,換上龍鱗戰(zhàn)袍,祭出了龍族圣器神舞琴,“好好好,既然你不知好歹,我也不必再行退讓,開戰(zhàn)吧,朝旭!” 此話一出,眾仙家只能護法祭出封印結界,否則此間生靈涂炭,誰都難以幸免于難。 有善良的仙人趁著兩人對峙偷偷將地上的傷患收進了封印圈,見朝旭沒有動作,稍稍舒了口氣,逃回了安全地帶。 朝旭本就不是為了給眾人難堪,他不過是想求一條生路,可如今,這些人卻非要他在兩難之中抉擇…… 他雖然是仙是神,卻也有一顆赤誠熱烈的心,為什么,這些人不可以成全他呢? 明明,那么純稚貼心的小姑娘,就不可能是魔的啊。魔是遵循天地戾氣而生,怎么可能,是他天真可愛的小姑娘呢? 一切盡在緣劫中,朝旭胸臆輕舒,沒有人會幫他,也沒有人會守護好他的菩提花,那么,就一起決一生死吧。 同生共死不悔此生,當算是快意瀟灑恩仇與共,此間,應是吾輩所向! 朝旭的心在冰涼的鎧甲之下逐漸冷卻,他用神力包裹住仍舊搖曳生姿的帝王花,輕輕塞進最貼近胸口的地方,帝王花的仙力變作熊熊的熱量,灼的他心頭發(fā)燙,仿佛點燃了他深藏在心底的焚世火種。 戰(zhàn)意引燃,驚邪劍在他的手里引動九天劫雷。 敖大絲毫不屈,神舞琴響,龍威盡顯,極宸宮遍地殘骸盡化作碎裂的塵粉。朝旭卻在遍天的碎屑之中紋絲不動,握緊了驚邪劍柄。 此戰(zhàn),一觸即發(fā)! ☆、第五十六章 蒼天棄我,我寧成魔 狂風大起,雷意隆隆,敖大神色一斂,左手執(zhí)弦,神舞左弦響徹天際,泛起滔天迷音。結界之外的眾仙只覺心頭震顫,血氣翻涌,登時心神不穩(wěn)。 神舞雙弦一響,龍威盡顯,天界九重云層忽現(xiàn)神龍之影,這是敖大要召喚靈龍的征兆。 朝旭當即舉起驚邪劍,直接引動九天劫雷,滾滾天雷和剛現(xiàn)形的靈龍撞了個正著,星光四濺,結界之內所到之處皆是化為齏粉,風聲大作,沙塵呼嘯,迷的人睜不開眼。 高手過招只是須臾,血染冰涼鎧甲,朝旭的戰(zhàn)甲在剎那間四分五裂,妖冶的菩提花依然搖曳生姿,慢慢悠悠浮到了半空,竟是毫發(fā)無損。 朝旭雙目血紅,盯著敖大微微瞇起了眼,他的上身已經赤/裸,細碎的血痕遍布在胸前,如同千刀萬剮凌遲而過,滲出的鮮血,看的教人發(fā)冷。 “來??!殺了我!”他已經無法單手持劍,雙手執(zhí)著劍柄都在顫抖,血滴落在地上,綻開鮮艷的朱花,任誰都看的出,他已是強弩之末。 “朝旭,不要執(zhí)迷不悟,萬年修道不易,只要你交出魔物,今日便就算了!”敖大微微嘆息,天界折了朝旭,是天界最大的損失,他的天資那么好,也許會是修神最快的仙人,千百萬年都難出一個,毀了著實可惜。 “來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雷意滾滾,驚邪劍卻在顫抖,他已再無神力引動天雷。 敖大搖了搖頭,看他的眼神只有悲憫,結界外的眾仙人也是面露不忍,那到底是他們天界最尊貴的朝旭帝君啊,可是為什么,會流落到這樣的境地呢? “不要后悔!”敖大又彈奏起神舞,光是弦音響動就讓他跪倒在地。 耳邊是呼嘯的九天風聲,眼前是奪目的妖嬈帝王花,他無力地倒在了地上,伸出手掌,想要將他的帝王花收入懷中。 眼前漸漸迷離,他看不清敖大的動作,只看見他的帝王花緩緩失去了仙澤,搖搖晃晃地墜落在了地上,像是預兆了他的生命即將隕落。 就要死了嗎? 快要死了吧。 敖大終于發(fā)起最后一招,他雙手抵弦,龍威撲面,九天之上的靈龍之影高大又威猛,如同吞盡天地水火之勢向他襲來,他根本躲閃不及,也早已無力招架。 這樣,也好…… 問詢天道實在太寂寞,萬年不過彈指,有過她的存在,便也夠了! 靈龍帶著氣吞山河之勢狂奔呼嘯到眼前,朝旭噴出一口血,沾染了美麗的菩提花。菩提花驀地金光大綻,影影綽綽之間有人形并現(xiàn)。光芒讓人睜不開眼,只是彈指之間,原本咆哮山河的靈龍忽然轉向朝敖大狂奔而去,敖大臉色大變,心神跟著一亂,立時被反撲個正著,龍形呼嘯遠去,當即血濺三尺。 風沙揚起三萬里,結界之外風云變色,眾位仙家還來不及看個明白,驟變就慢慢縮小到了結界之中。 等天空回復天朗氣清,結界之中哪里還有朝旭和菩提花的影子?敖大鎧甲盡裂,倒在神舞之上,而上古神器神舞已經斷成了兩截,看樣子是被廢了。 眾仙家面面相覷,心頭大駭之下連忙撤了結界去救不省人事的敖大。神器都被毀了,這是何等的力量? 眾人不敢再深想。 天帝天后面色微沉,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此番大戰(zhàn),如果朝旭還能逃出生天,只怕是要和仙界水火不容了。 九極冰界,冰封九萬里,四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風雪呼嘯。這里只有雪獸和冰狐出沒,聽說神獸白澤偶爾也會到此,可是并沒有人見過。 朝旭和夕華在冰界的山緣邊找到一個小山洞,只是攀爬的道路卻很困難。 此地寒冷至極,朝旭還受著傷,早就沒有神力護體。 夕華扶著朝旭走的辛苦,額頭沁起的汗珠子立時便被風雪侵成了冰渣,呼呼的狂風刮過,立時將額頭的細碎冰渣吹散在了漫天風雪中。 好不容易進了山洞,夕華累得腿都在打顫。朝旭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澤,看著她的時候只有虛弱的微亮,他現(xiàn)在連話都說不出口,更不要提做別的事情。 夕華沒有他那樣的法力,不會變出東西,空手拿物,還好他們都是神仙,不吃東西應該也不會死。 她握著朝旭的手幫他輕搓取暖,可是朝旭的身子怎么也熱不起來。夕華很害怕,怕朝旭熬不過這次災難。 夕華搓著搓著,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抱住了朝旭嗚咽出聲。朝旭費力地抬起手,輕輕撫著她的后背,嗓子沙啞的像是被鐵砂磨過,“別……別……哭……” “父君,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受那么重的傷!”夕華guntang的眼淚落在了他的胸膛,胸膛都好像被灼熱燙傷,有點輕微的疼痛。 “沒……事……” “父君,你會不會死?”夕華抬起頭,像只受傷的幼獸,看著朝旭只有擔心和害怕。 她驚慌失措的眸子里濕漉漉的,叫他看的不忍心,“不會……死……” 真的不會死嗎? 他自己都沒有底氣。 他連怎么到的九極冰界都不知道。此地他從未來過,概因他此前修為還不夠。 此界本來就是修煉之所,靈氣充沛便也決定了它的環(huán)境險惡,等閑之人根本進不來。若是放在他受傷前,只怕劃破虛空到此也是有些吃力,現(xiàn)在,更是九死一生。 可是,如果他死了,他的小姑娘怎么辦呢? 夕華的抽泣還沒有停下,抽噎的聲音里有著即將被拋棄的恐慌。怎么辦呢?他還不可以死…… 哭著哭著,感覺冰涼的胸膛有了些許溫度。夕華抬起淚盈盈的小臉,恍然大悟道,“父君,如果我抱著你,你是不是能感覺到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