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眼睛睜開又合上，卻發(fā)現(xiàn)仍舊沒有變化。

    虞臻伸出手摸到自己被包扎好的后腦勺，發(fā)出了嘶的一聲。自己這是摔下山崖，磕著了后腦勺，眼睛失明了？

    ……

    在這農(nóng)家?guī)Я藥兹?，虞臻也漸漸摸清楚了情況。救自己的，是這家的老爺子，在河邊撿到自己然后就帶回家來了。給自己請了一個赤腳大夫，那赤腳大夫說自己后腦勺有淤血，開了兩幅藥保住性命就走了，至于其他到時沒有說。

    他不知道自己這失明何時才會好，自己失蹤，陸將軍他們怕是急壞了，這幾日應該和秦燕行一樣，都在找自己。

    他得盡快離開這里，否則自己失蹤，于軍心極為不利。

    “小兄弟，不知道這里是哪里？”虞臻坐在一條木板凳上，眼睛目視前方，卻沒有焦距。

    “這里是趙家村，我們家就在村尾。”男孩子吸溜吸溜鼻子道。

    “趙家村？可在陳倉附近？”虞臻蹙眉問。

    “陳倉離這里很遠的，要坐牛車兩日，我們這里是散關?！?/br>
    散關……虞臻回想起秦州這邊的地圖，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魏軍的地盤里，不由松了口氣。還好沒有順著黃河，被沖到天水去，否則就是進了秦燕行的地盤。不過這散關，正在兩方交界處，怕是不久就會有人尋來。

    他現(xiàn)在雙目失明，又身受重傷，若真遇到秦燕行的人，毫無抵抗之力。

    于是虞臻便多老爺子解釋到，自己是秦州的一名小兵，前幾日打仗的時候，不慎受傷落到河里，才來到這里，未免被魏軍發(fā)現(xiàn)，請老爺子不要將他的消息告訴別人。

    老爺子聽了，連忙點頭應下，并且囑咐兩個孫兒不要告訴村里人，說了就說家里是他們遠方表哥。

    等幾人都出去做事了，虞臻便摸索著來到了后院，從手里摸索出一個煙花筒，將其拉響飛上天空。

    “姜大哥，你的藥好了，該喝藥了?！迸尤崛岬穆曇艉鋈豁懫饋?。虞臻迅速轉(zhuǎn)身，溫聲道：“多謝姑娘?！?/br>
    第137章

    “姜大哥， 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還是趕快進去休息著吧！”趙婉把藥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連忙走過去道：“我扶你進去吧！”

    說著， 她就伸手準備去扶虞臻。

    虞臻眉頭一蹙，胳膊避讓開道：“多謝趙姑娘，在下可以自己進去，不敢勞煩姑娘?！彼弥桓髯?，在地上點著憑著自己的強大的記憶， 慢慢地摸索往屋子里面走去。

    趙婉看著虞臻的背影， 內(nèi)心劃過一絲沮喪。姜大哥雖然失明了，但是一看就氣度不凡， 像是戲文里說的濁世佳公子。若是他眼睛沒有失明， 她或許還不敢惦記，可是眼下他失明了， 是不是意味著自己有機會？

    可是祖父祖母不會同意，救一個人可以算是行善事，但是養(yǎng)一個眼睛看不見的，就等于拖累。她心底猶豫不定， 自己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和那些山野村夫不一樣的男子，又怎么會不動心思呢？況且他是那樣的英勇不凡。

    “阿婉， 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快去把藥給姜公子送進去，一會兒涼了就失了藥效?！壁w家祖母出來撿柴禾，就看見趙婉站在院子里， 呆愣著不知道在發(fā)什么呆。

    “啊……祖母，我……我這就去?！壁w婉驚醒過來，匆匆的拿起石桌上的藥，抬頭看看大開的屋子里，虞臻靜坐的模樣，咬咬牙端著藥進去。

    然而一進去，就見虞臻手里拿著一個荷包，看那顏色樣式，和他的動作神態(tài)，就知道是心上人送的。趙婉一愣，怔怔喊到：“姜大哥……”

    “趙姑娘，何事？”虞臻端坐在那里，眼睛雖然看不見，但卻小心翼翼的拿著那個荷包，似是對待心上人一般。

    “姜大哥忘了，你的藥還沒喝?！壁w婉把藥碗放到虞臻手邊，說：“已經(jīng)不燙了，姜大哥快喝吧！否則一會兒就涼了。”

    虞臻頷首，將手里那個雖然料子精致，但做工粗糙的荷包放進胸口放著，然后摸索著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多謝姑娘。”他淡淡道。

    趙婉咬唇，狀似不經(jīng)意間問起：“姜大哥手里的荷包好漂亮，見你這么珍視，相比……是心上姑娘送的吧！”

    她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此時的她小心翼翼，生怕聽到那個讓她沒有勇氣繼續(xù)的答案。

    “并不是心上人?！庇菡榈穆曇繇懫?，她嘴角一揚正準備笑開。

    “是我家夫人，她一貫手拙，為我做的衣物與荷包都陣腳不嚴密，但我卻喜歡穿著。”虞臻嘴角掛著一抹寵溺，教趙婉看呆了去。

    她也想被人這么寵愛著，若不是真心喜愛怎會如此掛念，就連一個小小的荷包都要翻來覆去摸好久，提及他的夫人時，也一臉溫柔。她看著，竟然有些羨慕姜大哥的夫人了。

    “姜大哥的夫人，一定是個很好的女子，才能得姜大哥這么愛惜?！?/br>
    “在我心底，她的確無人能比?！?/br>
    趙婉心底一揪，不由慶幸虞臻此刻失明，看不到她失落倉皇的表情。她忙上前幾步，拿了藥碗說：“我才想起來祖母還要讓我?guī)退霾?，我要趕快回廚房去，姜大哥你再等等，一會兒就可以用膳了。”

    “多謝?！庇菡橛謴男乜诿隽四莻€荷包。

    得知虞臻失蹤的消息時，徐笙幾乎想要立即趕到陳倉，去尋找虞臻，可是百里明勸住了她。

    “陛下失蹤，臣等人也擔憂不已，可大皇子年幼，陛下又登基不久，娘娘若是此時離開長安，恐會令人心惶惶，長安的世家們也會不安分?！?/br>
    “所以懇請娘娘留在長安主持大局，在陛下還沒有找到之前，咱們需要做好最……最壞的打算！這幾日娘娘務必讓人保護好大皇子。”

    簡而言之，就是讓徐笙先等候消息，不要急忙跑到陳倉去，然后若是虞臻真的出事，長安沒有人主持大局，阿識登基會沒人扶持。徐笙若在長安的話，倒是可以以皇后的名義呼吁大家擁立新帝。

    徐笙道：“百里先生，陛下他不會有事的！”她對百里明怒目而視，極為不滿他的話。

    “臣知曉臣的話不中聽，但萬事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臣也和娘娘一樣希望陛下平安回來?？赡锬铮覀儾荒芤鈿庥檬掳?！”百里明看看葛老，示意他說話。

    “娘娘，百里太師說的是，大皇子不能沒有您。至于陛下，陸武夷和流殤他們定會全力尋找，暗衛(wèi)那里也在搜索，您實在是不能于此時離開長安！”葛老捋捋胡須，面容沉靜。

    徐笙忽然覺得頹然無力，他們說的是，自己不能離開?？墒蔷退忝髦膊荒茏龅酵耆刂谱∽约旱男那椤?/br>
    “十日，我再等十日，十日之后不管陛下有沒有消息，我都要去陳倉。”

    百里明和葛老道：“娘娘放心，陛下乃真龍?zhí)熳樱欢〞桨矚w來?！?/br>
    徐笙揉揉額頭，“兩位先生先回去吧！有消息了，我會讓人去通知你們進宮?！?/br>
    “是”百里明和葛老應下，見徐笙面上仍是擔憂之色，只得搖搖頭告辭離去。

    響箭響起后，虞臻一下午都在等候暗衛(wèi)。快到傍晚的時候，村頭忽然傳來了數(shù)到馬的嘶鳴聲。

    虞臻眉頭一皺，立刻起身。

    這時候，分明不是時候。況且他發(fā)的是虞家暗衛(wèi)的響箭，只會是暗衛(wèi)收到，不會是其他人。而且暗衛(wèi)行事低調(diào)，一般不會輕易被人發(fā)現(xiàn)。這么張揚，難道是……秦軍？

    “祖母，祖母，外面來了好多騎著大馬的兵，正在村頭里正家里亂翻，我聽張嬸說是在尋什么東西?！壁w良小跑著回來，咋咋呼呼道。

    “有官兵來啦？你知道是什么兵不？”趙婉和趙祖母出來站在門口，趙婉響起來什么似的，先看了虞臻一眼，才說到。

    “看清楚衣服是什么顏色了嗎？有多少人？”虞臻從上屋里摸索出來，在眾人安靜如雞的時候，站在高高的臺階上問到。

    “是綠色的，大概有二十多個人，都帶著那種長刀，看起來好英勇?！壁w良笑哈哈道。

    “別鬧！”趙婉一巴掌拍到他臉上。

    “他們應該是來我的?！庇菡槌聊腽A道?！巴饷娴谋莵碜ノ业模羰潜凰麄冏プ?，你們也會受牽連?！?/br>
    趙婉剛才還以為是有人來找虞臻了，正為他高興著，結果聽到此消息，失聲問到：“那該如何？要不……姜大哥你躲起來？”

    趙祖母也顫巍巍道：“讓阿婉帶你去后山上多躲著，等他們?nèi)俗吡嗽俪鰜??！?/br>
    “好?！?/br>
    虞臻目盲看不清路，只得全靠自己的耳朵去聽，趙婉攙著他跌跌撞撞進了后山，在后山里找了地方藏起來。

    “姜公子，那些官兵是不會找到這里的，你放心?！庇菡槁牭节w婉改了稱呼，眼底沒有波動，但卻點點頭給了回應。

    “多謝姑娘?！?/br>
    趙婉局促的笑笑，姜公子既然已經(jīng)成親了，她便不好再喚他大哥了，否則姜公子夫人知曉，會不舒服難過的。趙婉雖然懂得不多，但卻知道最基本的禮義廉恥。

    接下來，她選擇和虞臻保持了距離，除了必要的交流外，她都是安安靜靜的，兩人藏在樹林里，一時間只能聽到鳥鳴和山下村子里的驚呼喊叫聲。

    下午的時候，趙家的院子里忽然響起了叫罵聲。因為離得太遠，他們什么也沒有聽見，只聽到趙良咒罵聲戛然而止。

    “阿良！”趙婉急了，但她想到藏在自己看旁邊的虞臻，只好按耐住，希望過一會兒人就走了。

    “他們發(fā)現(xiàn)我了！”就在此時，虞臻忽然說到。

    趙婉定睛看過去，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過了一伙兒，一隊人走出來。再仔細看過去，才知道這些人還壓著一個人。

    看樣子，那些人是想威脅趙良，從他那里得知虞臻的下落。

    暗衛(wèi)到的時候，秦軍已經(jīng)正在搜山了，幾次差點要搜到虞臻他們，還好趙婉找的極為隱蔽。

    長安城。

    徐笙在焦急等待中，終于再次收到了陳倉來的信，見到上面說虞臻已經(jīng)被找到，但是眼睛失明，需要長安派太醫(yī)過去的時候，徐笙終于再也忍不住，又找了百里明和葛老。

    “陛下已經(jīng)找到，但雙目失明，情況很不好，我已經(jīng)從太醫(yī)院找了陳大夫，明日秘密啟程去陳倉，屆時我會一起去，留下綠茗在宮中裝作是我?！?/br>
    葛老道：“娘娘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陛下又已經(jīng)有了消息，那臣等便不會再攔娘娘。臣等會在長安，主持好大局，看護著大皇子等人，請娘娘放心離開?！?/br>
    “如此便有勞兩位先生了?！?/br>
    于是，第二日徐笙便帶著另外一個暗衛(wèi)出身的婢女，又帶著兩支暗衛(wèi)和陳大夫，悄悄出發(fā)前往陳倉。

    徐笙到的時候，恰逢秦燕行忽然反擊，攻打陳倉之時。

    魏軍雖然剛勝了一仗，但虞臻卻雙目失明，雖軍中將士們并不知道，具是信心滿滿，想要再給秦軍一個厲害看看。

    徐笙戴著斗笠，被流殤迎著進了魏軍軍營，卻在正要到虞臻帳篷里的時候，迎面裝上了一個素衣女子。

    ……

    第138章

    徐笙身上裹著披風， 待看到從主帥營帳走出來的趙婉時，腳步略微頓了一下， 流殤看見生怕徐笙誤會， 連忙低聲解釋：“娘娘，這是救皇上人家的孫女，因為家中親眷因為陛下都死絕了，眼下孤苦無依，暫留在軍中?！?/br>
    事實上， 自從虞臻被暗衛(wèi)找回來后， 他便沒有見過趙婉。因軍中不得留有女人，所以趙婉被人安置在附近村子里， 找了兩個農(nóng)婦專心伺候著， 今日還是因為趙婉說有事情求見虞臻，才來大營的。

    可是流殤不知道， 他還在心底暗急，這趙姑娘早不來晚不來，怎么偏偏這個時候來了，這不是專門叫皇后娘娘誤會嘛！

    但他又怕越描越黑， 所以索性道：“娘娘請吧，陛下身上的傷未愈， 就撐著身體準備繼續(xù)前進攻打秦州，幾位將軍勸阻不得，您來了終于有一個能勸住陛下的人了。”

    徐笙點點頭，見營帳前的將士們都已經(jīng)單膝跪下， 迎接自己的到來，那位少女也已經(jīng)跪在了角落里，想了想便先叫了起：“諸位快起?！闭f完，便快步往營帳的方向而去，一把掀開了簾子。

    流殤等人識趣的留在營帳外面，看著趙婉面色寡淡的發(fā)愣，也有些于心不忍。

    “趙姑娘請節(jié)哀，莫要多過傷心?！碑斎瞻敌l(wèi)收到陛下的煙火信號，匆忙之下趕到趙家村，趙婉的祖父母和弟弟便已經(jīng)被發(fā)覺虞臻下落，逼問三人的秦軍大怒之下殺死，一夕之間家人具亡，趙姑娘當日跟失了魂一樣，這些日子消瘦的跟皮包骨頭一樣。

    “多謝流殤將軍關心，小女已經(jīng)無礙?！彼龖K淡一笑，看了一眼被遮住的帳子，有些遲疑道：“那是姜公……不，陛下的妻子……當今的皇后娘娘？”

    “是的，趙姑娘問這是做什么？”流殤有些警惕，自家陛下那找小姑娘喜歡的緊，難不成這位趙姑娘也對陛下起了心思？那可不行，就算是陛下欠了她三條命，但也不能以身相許，畢竟陛下心中愛重的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無事，就是問問。我……我見皇后娘娘儀態(tài)不凡，令不敢直視，有些好奇。”

    “皇后娘娘出身世家，樣貌儀態(tài)都是大家族教出來的，自然是不凡。長安諸女子，怕是見到娘娘也會自慚形穢的?！敝徊贿^娘娘因為有身孕的緣故，入主長安快一年了，竟然都沒怎么見過命婦，那些女子倒還沒有見過娘娘的樣貌，只知道長安流傳男有顧郎，為得其一笑，當千金逐之。女有崔家九娘與徐家六娘雙姝，清麗無雙，當屬當世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