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王憐花指了指上方,“地宮在湖底,也就說我們頭頂該是西湖。實在不行,只有找到石壁接縫的薄弱位置,炸了出一個缺口。我們游上去。” 云善淵想起她曾經(jīng)也做過炸了海船一事,只是來到這個世界后,并沒有合適的時間與幫手去制作小黑圓球。王憐花涉獵頗廣,懂得一些炸藥制作也不奇怪,只怕制作手法會更加高明。 “王小花,你還隨身竟還帶著那種危險之物?!?/br> “危險?”王憐花并不認為那比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危險,“你既是知道我身價不菲,總要有備無患。否則怎么應(yīng)對,某時某刻突然有人指出我是假裝誰誰誰,讓我功敗垂成了?!?/br> 云善淵看向王憐花,眼下她看到的是沈浪的臉。 “你這是要與我算賬了?誰讓你頂著沈浪的臉,我在西安偏偏遇到了他,你借用的身份太巧了,讓我一眼就看出了不對。所以,只能怪你選的不好,運氣差。” 王憐花哼笑了一聲,他是真沒想到會那么巧,可不就是運氣差了些,但即便運氣差,云善淵想要的任盈盈也還在他手里。 “我運氣差了,心情也就不好。心情不好,也就想讓別人陪我一起不好。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云善淵不認為王憐花再扣著任盈盈能起作用。 “不管你之前想借著任盈盈的身份對任我行做什么,可如今任我行已經(jīng)起了防備之心。像他這樣的人,小事上會滿足他的女兒,可是涉及到關(guān)鍵問題,他既然防備了,你要做什么恐怕也就難了。” “這都是誰害的?” 王憐花當(dāng)然明白繼續(xù)假扮任盈盈也達成不了目的了?!白霾涣耸裁?,不代表我就要放人?!?/br> 云善淵笑了笑,“你說吧,要怎么樣才肯放人?我答應(yīng)了幫令狐沖這個忙,總要有個結(jié)果。” “我想要什么?”王憐花說著就止住了腳步,他側(cè)身盯著云善淵,上下不斷掃視她?!澳阏f我想要什么?” 石道之中本就狹窄,王憐花這一停住腳步,云善淵就靠上了一側(cè)的石壁。 她在昏暗的火折子光照下看著王憐花,近在眼前的那張沈浪的臉卻是讓她有些不適,“你就不能把臉換回來嗎?” 王憐花挑了挑眉,“你覺得我的臉更好。” “我早說了,王公子獨一無二,自是你本人更好?!痹粕茰Y的話聽上去是由衷之言。 王憐花聞言眼中帶笑,一番涂抹后將臉上的易容去了,終是以他的真容出現(xiàn)在云善淵面前。 “你贊我獨一無二,但用這種花言巧語并不能騙我把人交出來。既然是要我放人,你總要有些實質(zhì)性的誠意才行?!?/br> “實質(zhì)性的誠意?”云善淵感覺王憐花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是啊,我都沒要你以人換人。”王憐花緩緩靠近了云善淵,“你說我都那么大度了,你也不該太小氣吧?” 云善淵感到兩人近得快要鼻息相聞了,她倏然一笑,伸手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木罐子,打開罐子后拿了一塊銀絲糖塞到了王憐花嘴里。 “甜吧?這該夠得上實質(zhì)性的誠意?!?/br> 王憐花一愣,他真的沒想到云善淵會隨著帶著糖,而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云善淵已經(jīng)收回了手。王憐花嚼碎了這塊糖,把它吃了下去,確實很甜,他喜歡這種甜。 “你打算用一顆糖就滿足了我?我看上去那么容易滿足嗎?” 云善淵將小木罐子塞給王憐花,“不是一顆,是一罐,你要是覺得不夠,我可以再買十斤送你?!?/br> 王憐花拿著木罐子笑出了聲來,笑得還有些停不下來了,過了一會,他將木罐子收入了懷中,對云善淵說,“那我等著,少一顆,我都不放人。” 第九章 隨著‘轟’的一聲, 云善淵與王憐花最終還是炸了一個缺口從湖底游到了岸上。 這個地宮的設(shè)計過于精妙,兩人在地下繞了許久, 有幾次要找到可能通往上方的出口時, 卻都發(fā)現(xiàn)前路無法再繼續(xù)通行。 這種無法通行就像是一個大型的機關(guān)陣只被開啟了一半,當(dāng)走到還有一半未啟動的陣法中,不管來人的本領(lǐng)多高, 因為不曾啟動也就自然不會有去路。 對此,云善淵認為那個白衣鬼面女子很可能只知曉少部分的地宮機關(guān),利用她知道的那些事意圖綁走任我行,但是青龍會所建的地宮機關(guān)過于繁復(fù),一個外人終究不能全部掌握。 上岸之后, 兩人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頭上的水草給摘了,從湖底向上游, 難免沾了一身淤泥, 頭發(fā)也與水草纏在了一起。然后,王憐花便邀了云善淵一起去最近的王森記,他們這幅鬼樣子去客棧還會嚇壞了值夜的店小二。 云善淵這次沒有拒絕在棺材鋪子里休息一晚,而王憐花的待客之道十分到位, 不管是換洗的衣物,還是一頓暖胃的夜宵, 都幾乎讓人忘了這里是專做白事生意的棺材鋪子。 第二日, 云善淵吃完早飯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那家賣銀絲糖的鋪子,為王憐花稱了整整十斤糖,保證一塊都不會少。 王憐花看著桌子的這一大包裹糖, 看來云善淵是非常希望他立即放了任盈盈。只是放了任盈盈,他們兩人也就又要說再見了。 “今天,我會下令放她走。你放心,我好吃好喝地招待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誰綁的,以路程來算,她很快就能見到令狐沖。” 云善淵也知道王憐花不會把任盈盈藏在杭州,多半也就是在少林附近,那么距離西安還算近。云善淵并不打算立即折返西安,有關(guān)令狐沖的病,她已經(jīng)給出了治療的內(nèi)功心法,余下的事情全憑令狐沖自己的意志。 即便是云善淵此刻折返,路上所需的時間不短,回到西安也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了。她會在杭州停留幾日,算算時間不管成功或是失敗,沈浪都會捎一封信來此,告知她最后的結(jié)果。 至于任盈盈被放出來之后怎么樣,這也不在云善淵的責(zé)任范疇內(nèi),既然王憐花說了沒傷任盈盈,那姑且也就信他一回。 “我想王公子也不會舍得傷了任盈盈那樣的美人,既然你答應(yīng)了放人,我也就把此事全交于你處理了。” 王憐花當(dāng)下?lián)u頭,“我難道如此沒有原則?雖說喜歡美人,但也不至于因為人美就不傷人,只因她是任我行的女兒,才不缺她一口吃喝。如今應(yīng)了你放人,她就能好好地離開。至于以后……” 王憐花說到這里頓了頓,“我想我的運氣總不會一直差下去?!?/br> 他的運氣不會差到每次都被云善淵在關(guān)鍵時刻壞了事情,而他也不允許這種走背運的事情繼續(xù)發(fā)生,那就不是能用十斤糖善了。 云善淵沒在運氣的問題上與王憐花一爭長短,她自己的運氣在關(guān)鍵時刻總不夠好,所以從不妄言能不走背運這回事。 對于王憐花想要從任我行身上得到什么,或者他想要從日月神教中得到什么,這些事情本與她沒有關(guān)聯(lián),只要沒有意外的情況發(fā)生,比如說她欠了令狐沖就要還他一次。 “我也希望你能好運一些。” 云善淵說了這句就沒在王森記多停留,不是不想與王憐花多聊幾句,只是杭州的美景更加吸引人。既然是在這里等待沈浪的來信,不如趁著荷花盛開,多賞一賞山水風(fēng)光,暫且將那些江湖爭斗放一放。 王憐花并沒有陪云善淵欣賞西湖之美,他離開了杭州,既然此次接近任我行功敗垂成了,那就要開始新的計劃與行動。至于那十斤糖,真是想把它們都撒入了西湖之中,卻還是隨身帶著南下了。 幾日后,云善淵得到了令狐沖的消息,他挺過來了,體內(nèi)原本絮亂的真氣已經(jīng)徹底為他所用。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令狐沖沒有后遺癥,也因為經(jīng)此一劫,他的內(nèi)力反而提升了,這算得上是因禍得福。 既是得到了令狐沖活得還算不錯的消息,云善淵也就決定離開杭州,此處距離福州不算太遠,她打算去林家老宅一探。令狐沖尚未將林震南的遺言告知林平之,那么老宅中那樣要留心的東西也應(yīng)該還在。 臨要離開杭州前,云善淵去了有名的餐館吃了一頓中飯,今日恰逢說書人將故事,小二介紹說說書人姓孫。 孫先生看著大約有四十多歲,他穿著一身藍布衣,手里還拿著一桿旱煙,一邊吸一口,在煙霧繚繞里說著不知是哪個野朝的故事,故事的脈絡(luò)有些老套,無非是開國之后,鳥盡弓藏、兔死狐烹之類的舊歷。 云善淵卻是不得不多看了孫先生幾眼,他雖然相貌平平,似乎真的只是一個中年說書人,但云善淵坐在他的三米之外,卻感覺出了此人武功非常高。 孫先生說了一個多時辰的書,等他說完了今日的內(nèi)容,也就差不多到了午市結(jié)束的時候。餐館里的客人陸陸續(xù)續(xù)都走了,云善淵不再是隔著人群看著孫先生。 此刻他們之間沒有了旁人的阻隔,孫先生對云善淵微微點了點頭,他拿著煙桿背起了一個長條布包,走向了云善淵說,“亢龍有悔。你可愿聽我說一段故事?” 云善淵點頭答應(yīng)了,這位孫先生所說的亢龍只怕離不開青龍會,而前幾日西湖底下的地宮剛剛被炸了,那湖水灌入地宮中,想來地宮無法繼續(xù)保存下來。 “孫先生請——” 兩人自是沒有在餐館里聊起某段故事,而是租了一條小舟,云善淵劃著小舟,聽孫先生在西湖上說起了故事。 “在說故事前,姑娘不妨猜猜孫某的年紀。 “看先生的樣子應(yīng)該是四十出頭?!?/br> 孫先生搖了搖頭,“我都有五十好幾了,我要說的是就發(fā)生在五十年前,那時我還是五六歲的孩子。那時,有一個武功很高的男人,他過了不惑之年,卻從沒有愛過什么人,無妻無子,卻沒想到在以為將會一直心如止水時,他愛上了一個二八年華的姑娘,那便如老房子著火一樣,有些不可救藥的味道?!?/br> 可惜,那個男人以為是遇到了真愛,卻不想對方是為了他手中的權(quán)柄而來,想要取信于他,然后取而代之。這段感情以那個男人殺了女子為結(jié)尾,但他經(jīng)歷了此事便也心灰意懶,將手中的權(quán)柄放下了。 男人隱退之后,收了四個徒弟。 “大師兄陽光開朗,二師姐溫柔善良,三師兄安靜沉穩(wěn)。我最小,比他們要小上四五歲。我們住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山谷里,師父教導(dǎo)我們武功,整整十年,我們師徒五人過得很簡單也很開心??傊?,我覺得應(yīng)該是開心的?!?/br> 孫先生說到這里臉色悵然,他想要吸一口旱煙,卻又放下了煙桿,“后來,師父告訴我的師兄師姐,他們該去江湖上走走了,總不能一輩子呆在山谷中。那時候,我不知道一入江湖歲月催,很多事就永遠回不了頭了。” 師父曾經(jīng)掌握著一份至高的權(quán)力,他雖是已經(jīng)放下,但卻需要把這份掌權(quán)的信物傳下去,也就是在他的三個弟子中選一人。 等到三個弟子在江湖上歷練七年,他們回來的時候,就會選出誰是合適的繼承人。 江湖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原本溫柔善良的二師姐,變得豪氣云天了,她成了最適合的繼承人。師父卻提出了一個要求,二師姐必須殺了大師兄,若不如此,日后必有后患無窮。 二師姐自是不同意,她寧愿不要這份繼承權(quán)不會同意殺了大師兄,因為她對大師兄有一份男女之情??墒?,即便二師姐不要這份繼承權(quán),師父所言的后患無窮卻也悄然而至了。 “我記得是一個大雨天,我從谷外買了生活用品回谷,見到了師父慘死在木屋里,那是我最后一次呆在山谷中,我葬了師父去江湖中尋找兇手。 我猜測兇手很可能就是大師兄,可是二師姐不知道,這一不知道就又讓第二個人死了,三師兄為了救二師姐一命,他也傷重不治而亡?!?/br> 臨死前,三師兄請二師姐答應(yīng)他一件事,他們都不喜造成了兩代悲劇的那份權(quán)柄,可是這畢竟是師父留下來的東西。二師姐將來避居山谷,不得出谷去找弟子,若是有人誤入山谷也只教其醫(yī)術(shù)不授其武功。 這么一來,如果還有后人,他們要怎么對待那份權(quán)柄,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二師姐與大師兄終是刀劍相向,兩人的武功相當(dāng),生死搏斗后,大師兄死了,二師姐也失去了雙腿。 她問大師兄為什么,是什么讓他變了。大師兄說是欲望,在他游歷江湖時認識了一些朋友,那些人勾起了他心中的欲望。 “我最后見過一次二師姐,那是三十年前了。她說會回到曾經(jīng)我們居住的山谷再也不會離開。 她有兩個遺憾,一是沒有能毀了高家的墓葬。大師兄就是被那些不成器的高家后人給拐上了歧途,二是沒有能見一見天下最奇的兩門武功。她若能在死前收下一個傳其醫(yī)術(shù)的弟子,就會讓那個弟子去完成這兩個遺憾?!?/br> 云善淵聽到這里便明白了,孫先生說的是老嫗的往事。青龍令正是江湖上至高無上的權(quán)柄,可是有了它并不代表就能擁有了幸福。 “既是有了亢龍有悔在前,而我也覺得潛龍不出更好。孫先生今日前來,除了故事還有別的話要告誡晚輩嗎?” “比起我的師兄師姐,我的武功與醫(yī)術(shù)都是最差的。這些年也就是大江南北隨便走走,看著江湖中人的起起落落。有時候,你對某事無意,并不代表別人對此無心。我只是來提醒你一聲,即便你不欲放出青龍,可也要防備有心人?!?/br> 云善淵想到了地宮中遇到的白衣女子以及那一眾帶著惡鬼面具的手下,“孫先生指的是鬼面人?你可知她們是什么人?” “復(fù)仇之人?!睂O先生卻是不多說,“人為了報仇,活在仇恨中,是會無所不用其極?!?/br> 云善淵希望孫先生說得詳細一些,可是孫先生卻是搖頭了。 “我不能說啊。當(dāng)年,我也答應(yīng)了師兄不再參與這些江湖紛擾。我只能做個說書人,說些大家聽得厭煩的故事。這些江湖中事,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事了?!?/br> 云善淵無法勉強孫先生,她轉(zhuǎn)而問了別的,“那先生可否聽聞過獨孤求???若是聽過,能否與晚輩說一說?” 青龍會既是在有了江湖就開始存在,那么作為某任龍頭老大的徒弟,孫先生總會知曉旁人不知的江湖辛秘。他不能說與當(dāng)前有關(guān)的事情,那么很多年前的江湖高手總不至于不能提及。 “我還真的聽師父提過一兩句有關(guān)獨孤求敗的事,他應(yīng)該是近九百年到一千年以前的一個絕世高手。有關(guān)他的故事流傳下來的非常少,在青龍會里也是當(dāng)做江湖傳說而已?!?/br> 云善淵算了一下年代,近一千年以前,那就是隋末唐初的事情,在這個時空雖說朝代有所不同,但歷史的脈絡(luò)也是相似。 孫先生說到,“獨孤是當(dāng)時鮮卑門閥世家的姓氏,獨孤求敗肯定不是本名。他與當(dāng)時的龍頭老大比試過,獨孤求敗贏了。有句口耳相傳之言,獨孤求敗曾說過,他的一生或求一位知己,或求一位對手,或求心甘情愿敗于一人,但是他所求從未出現(xiàn)。我也就知道這么多,在他的年代,他所求之人不曾出現(xiàn),想來他是個孤獨的人?!?/br> 云善淵聽后沉默了片刻,她曾體會過那種孤獨。 孫先生說到這里,小舟已經(jīng)又劃回了岸邊。 “我能說的,想說的也就這些了。你多加保重,不管青龍是不是出世,都最好提防著那些為了仇恨與利益借機行事之人?!?/br> 云善淵看著孫先生飛身躍上了湖岸,她追問了一句,“還未請教先生姓名。” 孫先生拍了拍背上的長條布包,“天機不可泄露。” 他說了這句就絕塵而去了。 云善淵將孫先生的話放在了心上,只是對那為了復(fù)仇之人,她也沒有具體的頭緒。距離梅莊地牢事發(fā)已經(jīng)過了十日,她發(fā)現(xiàn)有些日月神教中人來到了杭州,而也聽說向問天死了,可是關(guān)于任我行的去向,還有那些鬼面人卻是沒有絲毫的消息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