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來人大約三十歲上下,可以一眼看出他并非女子,而他的臉上竟是薄施脂粉、描眉畫腮。 云善淵并不能說男人長相不好看,只是他的妝容有些奇怪,而那一身紅衣紅得過于妖冶,與他眉宇間的一抹煞氣相應之后,讓人覺得有些別扭,卻又說不出違和在哪里。 店小二抬頭見到男人,他臉色的笑容僵了一下,卻也硬著頭皮問,“客官,要吃些什么?” 男人沒有回話,他的目光鎖在了云善淵身上,口氣森冷地問,“你對本座有意見嗎!” 云善淵放下了手中本作遮掩的酒杯。這人注意到她的打量實屬正常,只是還真的有些霸道,既是人走在路上,難道還不讓別人看,或是別人都要瞎了不成。 “我沒有意見。人對陌生人能有什么意見?!?/br> “是嗎,本座卻是不這樣認為?!?/br> 男人的話音未落,已是有一道寒光射向了云善淵所在,她就著長板凳一個側(cè)身,避過了這道寒光,只見酒杯頓時碎裂,擊穿它的是一枚繡花針。 云善淵看著直入桌面的繡花針,沒想到東方不敗的武器竟是針。 既然男人已經(jīng)射出了第一針,那么他也就沒有停手的意思,接連幾針是頃刻而至。云善淵一個側(cè)身翻出了窗戶,她能感到針上的殺氣,而她沒有在店內(nèi)出手的意思。 一道紅影閃過,只見男人也是躍出了窗戶,直追云善淵而去。他的針更快,直取云善淵的面門與心口而去。 云善淵拔出了劍,斬斷了飛射而來的繡花針,這些針的速度很快,上一波才被斬斷,下一波又急速而至。 兩人在在一縱一躍間,已然飛過了不知幾個屋檐頂,讓街上的人都屏氣凝神,深怕受到牽連。 一路輕功追逐過后,兩人終是到了縣城外的空地上。 男人出手越發(fā)狠厲,一時間只能見到針的殘影,與云善淵手中劍的殘影,兩道殘影相互碰撞在一起,讓那金石相擊聲不絕于耳。 云善淵卻是微微皺眉,在斬斷了兩根直取雙目而來的繡花針時,她肯定地說,“王憐花,你還沒盡興嗎!” 男人手上的動作有了一霎的停頓,他復而冷笑,“誰是王憐花!” “王公子的易容術(shù)可謂天下一絕,但終究是有破綻的。” 云善淵已經(jīng)確定此人不是東方不敗,最大的破綻在于他的內(nèi)功。 不是說王憐花就一定比不過東方不敗。只是內(nèi)功的增加與年齡有關(guān),東方不敗已經(jīng)年近三十,二十出頭的王憐花與之相比,必是棋差一招。正如她自已亦是一樣的道理,雖然她尚未見到真的東方不敗。 “易容成另一個人,再逼真都不能是那個人。王公子本就是獨一無二,又何必易容成別人?!?/br> 云善淵此言一出,王憐花的眼神一暗,他笑了起來,終是停了手。 “云姑娘,你怎么就認出我了。這下可沒得玩了?!?/br> 王憐花面帶惋惜,言語中竟是把剛才兩人間毫不留情之斗說成了玩樂?!安贿^,你怎么認出我了?你難道見過東方不???” 云善淵收回了劍,她當然沒有見過東方不敗,也不知道真的東方不敗性格會不會更為古怪。除了那讓她覺得是破綻的內(nèi)功,就是王憐花的那雙眼睛。 “王公子難道不知道眼睛騙不了人,即便沒能在第一個照面認出,卻也不會用太久。” 云善淵知道這次是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她想見一見東方不敗,又聽聞東方不敗在此出沒,才沒能在第一時間認出王憐花。王憐花能騙她至此,他的本領(lǐng)著實不容小覷,這說的不只是易容術(shù)。 王憐花聞言,表面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可是衣袖下的手卻是握緊了三分,還沒有人能在他無意留下破綻的情況下,看穿了他的易容術(shù)。 這種看穿讓他心中升起了一股殺意,卻又被另一股不可抑制的喜悅占據(jù)了上峰。 “云姑娘,你真覺得可以透過不同的皮囊認出一個人來?” 云善淵對王憐花點點頭,“這是自然,也許還能通過皮囊認出一個人的魂魄。” “看來是有人從一具皮囊里認出了你的魂魄。” 此刻,王憐花知道云善淵說的是真話,而只怕那還不是說說而已。他竟是升起了一股嫉妒,嫉妒一個根本不知何處的人。 云善淵敏銳地覺得王憐花的情緒不對,她說的是宋青書可以辨識周芷若?!安皇钦J出了我,王公子想到哪里去了。” 王憐花深深地看著云善淵,確定了她沒有騙他,那股嫉妒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地不見了。 “我們既是有緣再見,也不說這些了?!蓖鯌z花有些隨意地問,“云姑娘,這是為了見東方不敗一面而來嗎?” 云善淵裝作不明其意地說,“我還沒問王公子,你易容成了東方不敗,膽子倒也是不小?!?/br> “呵呵,我從沒說過我是東方不敗,是那些嵩山派的弟子眼力不夠?!?/br> 王憐花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瓷瓶,將里面的藥水倒在了手帕上,然后拭去了臉上的易容。“難道穿著紅衣服的就是東方不敗了嗎?” 云善淵搖搖頭,王憐花的話沒有錯,但是他此番易容應該就是依照了東方不敗的真容。 “你能易容地如此逼真,看來是見過東方不敗。王森記在黑木崖也有分店?” “暫時沒有,我也只遠遠見過一次東方不敗。云姑娘,真不是為了東方不敗而來?”王憐花說到這里停下腳步,他認真地看著云善淵。 云善淵不會承認她確實想見東方不敗,否則何必聽聞消息就來了西渡,又何必想要結(jié)識曲洋。只是,其中的原因如今并不能與王憐花說起。 有關(guān)《葵花寶典》一事,她后來也分析了一番。老嫗的武功已經(jīng)出神入化,讓她惦記的兩本秘籍全本必然是高深的武功。 可能對于某些人來說,這兩本秘籍不是秘密,但以她目前所知還太少。在一些人眼中的不是秘密,可能在絕大多數(shù)人眼中是秘密。她不會貿(mào)然說起這件也許是秘密的事情。 云善淵并為回答,轉(zhuǎn)而問,“那你呢?總不會是興之所至,來自賞景吧?” 王憐花挑眉一笑,“當然不是,我是來做生意的。” 云善淵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王憐花的笑容更甚,“你沒聽說嗎?五岳盟主、嵩山派掌門左冷禪不滿劉正風結(jié)交曲洋,要劉正風在金盆洗手之際給出一個交代。日月神教與五岳劍派之間結(jié)怨已久,這個交代怕是要用劉家的血才給得起。你說,我能錯過這筆大買賣嗎?依我看是能賣出不少棺材?!?/br> 云善淵當然沒有聽說這個消息,只怕劉正風也是毫不知情。 她想到福威鏢局被滅門,那么劉正風一家又會如何?左冷禪指責劉正風與魔教相關(guān),劉家能有活口留下來嗎?那么前往衡山的曲洋又會如何?曲洋一死,她才搭上的線就斷了。 她想到這里是打算立即奔向衡山。原本以為相差一日也無大礙,既是與曲洋說好了,也不差這一天的時間。即便劉正風的金盆洗手不會太順利,但也不至于等不起這一天。誰能想到左冷禪竟是敢橫插一腳,那是絕對等不了這一天。 云善淵看了一眼王憐花,他易容成東方不敗出現(xiàn)在西渡,還讓這個消息傳了出來,真的是無心之舉? “王公子真是好興致,既是為了做買賣而來,還不忘在西渡玩一把?!?/br> 王憐花理所當然地點頭,“我是生意人,也管不著劉正風與左冷禪鬧出多大動靜,只管在事后去送棺材就行。我看云姑娘不必趕路了,你現(xiàn)在出發(fā)趕到劉家,一切也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br> “我不走一遭,怎么知道是不是結(jié)束了?!痹粕茰Y不欲與王憐花說下去,她不希望曲洋死。 王憐花卻是伸手拉住了云善淵的衣袖,他的臉上也沒有了一貫的笑容,“你確定要去?左冷禪可不會誰退讓,五岳劍派也無人會幫助劉正風,他活不了,劉家人也沒人能救?!?/br> “你不希望我去,不是嗎?”云善淵甩開了王憐花的手。 在這剛剛好的時候,王憐花易容成東方不敗出沒在此,他真能毫無目的?只怕他是希望能引來想引來的人。至于為什么想引來誰,她不知道原因。 云善淵不再理會王憐花,她急速回了縣城,這番也不帶田伯光,讓他在這里等著,她要一人快速趕往劉家。這并不是為了毫不相識的劉正風,而是她知道如果劉正風死了,那么就如同琴弦斷了,曲洋也不會活著。她與曲洋其實不熟悉,也不過想借著曲洋接近日月神教,可不管是什么理由,她都要走這一遭。 云善淵騎馬離開了西渡縣城,在城外見到了騎在馬上的王憐花。 王憐花見云善淵不看他一眼就策馬而過,他是直追了上去,一邊跑一邊委屈地問,“云云,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我陪你一起去還不成嗎?” 第五章 云善淵聽到云云這個稱呼, 她平靜的表情也要龜裂了?!巴豕樱覀儧]那么熟吧?你真不覺得有些言辭欠妥?!?/br> “我們不熟?!你難道忘了我們在斜陽之下一見如故, 忘了我們在海上共度良宵, 就在剛才我們還在愉快地以武會友?!?/br> 王憐花一臉受傷的模樣,他還故作堅強地說,“沒關(guān)系, 你覺得那些是不熟,我就陪你去衡山,想來我精誠所至,必能等到金石為開?!?/br> 云善淵也是被王憐花的一張嘴給氣笑了,以往多是她把別人噎得無言以對, 天道好輪回,總也讓她遇到王憐花。 “行, 王小花, 你就慢慢等金石為開吧。” 云善淵笑過之后,也就把這一茬揭過了,越是與王憐花較真,越是讓他來勁, 可眼下真不是陪他玩的時候。 王小花?王憐花聽到這個名字,他也愣住了, 誰給云善淵擅自改名的權(quán)利。雖是才改動了一個字, 可王小花聽起來就像是路邊的旺財、來福、大黃。 如此俗氣的名字能配得上他嗎!不過,他為什么會控制不了想要笑的感覺,不是冷笑, 而是心也多了些溫暖。 王憐花追上了云善淵,他一本正經(jīng)地分析著,“云云,看來我們果然很有默契。我叫你云云,你叫我小花,多么有趣的一對。” 云善淵無奈地搖頭,公子千面,只怕他心里還住著一個孩子,但一般人卻是承受不來的。 兩人一路直奔衡山劉正風家中,只是用盡了全力,他們到劉家時,尚未踏進劉家大門,以他們的嗅覺已經(jīng)能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云善淵握劍的手緊了緊,此情此景讓她想到畢道凡全家被滅門的那一夜,踏進那扇門后只有鮮血與尸體,一切美好都徹底遠去。 王憐花看著云善淵,盡管她還是一臉淡淡的表情,可卻能感到她有些傷心。 他應該高興的,在林家滅門時不正這樣期望著,期待有朝一日看到云善淵難過的樣子,但是為什么真的到了這一刻,他卻又開心不起來。 云善淵的傷心只在一剎那,她聽到劉家大宅內(nèi)還有人聲與腳步聲,就還想去找找,說不定曲洋還沒有死,而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只是孩子的曲非煙。 “等等。”王憐花叫住了云善淵,然后不由分說地將沾著顏料的手指向她的臉上抹去。 云善淵原本可以避過,但她看到了王憐花的臉已經(jīng)在一瞬間易容好了,這意思是要幫她也易容一下。她感到王憐花的手指在她的臉上涂抹了幾下,也不知道是把她弄成了什么模樣。 王憐花滿意地點頭,從懷中取出鏡子,他湊近了云善淵,鏡中顯出了兩張平凡無奇的臉,可是兩人臉上左右對稱的兩粒黑痣又是什么鬼,何必多此一舉。 “我只是棺材鋪子的老板,才不想一腳踏入五岳劍派與日月神教的爛泥潭里。所以,眼下只有黑痣雙盜,你覺得怎么樣?” 云善淵深呼吸了一下,她決定要暫時單方面屏蔽王憐花,免得一不小心笑出來。 可等云善淵一進入劉家大宅后,她知道自己是笑不出來的,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一片,不少尸體橫在了地上。 云善淵與王憐花的身法極快,沒讓嵩山派的弟子發(fā)現(xiàn)他們的存在,而這里除了嵩山派的弟子,還有其他幾個門派的弟子,有些人斗在了一起。王憐花隨手抓了一個,便知曲洋來過了,而眼下曲洋與劉正風重傷后逃了出去。 只是重傷的曲洋與劉正風能往哪里逃?到處有都是嵩山派的人。左冷禪既然做都做了,就不會留下活口,務必會趕盡殺絕。 “去山里找找看?!痹粕茰Y只能憑直覺猜測,曲洋的琴道在于高山流水遇知音,怕是要死也會死在山間泉水邊。 王憐花也沒在這時多說什么不合時宜的話,兩人借著明亮的月色進了山,不多時聽到了依稀的琴蕭合奏之聲,便是將輕功徹底施展開來向那個方向趕去。 就在瀑布之邊,令狐沖看著手持長劍的費彬,他正在努力想著怎么才能從費彬手下救下曲非煙。 卻說曲洋、劉正風、曲非煙逃至瀑布之邊,曲洋與劉正風自知此劫難逃,兩人最后一次合奏了一曲,讓在山中養(yǎng)傷的令狐沖與儀琳聽見了,可也引來了嵩山派的費彬。費彬是左冷禪的四師弟,他追至此處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一個不留才能永絕后患。 若說劉正風、曲洋兩人相交讓人無法相信他們真是因曲結(jié)緣,不信有如那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相逢,讓左冷禪要打著大義之旗而殺了劉家滿門。 可是,此時令狐沖看到的是費彬竟連曲非煙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也不放過,偏偏他重傷未愈,而就算是傷重之前也不是費彬的對手。 費彬本是讓他動手殺了曲非煙,他不愿意,就被費彬說成是受了魔教治傷的恩惠,而叛投魔教了。 費彬何止是不打算放過曲非煙,今日在場有一個算一個,令狐沖與儀琳都別想逃?!傲詈鼪_,我看你就是與魔教勾結(jié)到了一起。讓我別殺這個女娃?你沒聽到她剛才說將來找嵩山派報仇,有一個殺一個嗎?今天,我是替天行道,將這禍患滅殺在此!” 費彬這一劍就沖著曲非煙的后背處的心臟位置而去。 令狐沖瞪大了眼睛,“不要!” 此時卻見一道寒光從樹林中竄了出來,這道寒光太快,來得悄無聲息,下一刻卻聽到費彬發(fā)出了一聲慘叫,他握劍的右臂竟是被一劍就生生斬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