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就是痞?！泵鳜帗崃藫岫亲?，道：“咱們的女兒應(yīng)該會很安生?！?/br>
    明瑤腹中的第二胎，也已經(jīng)快要足月了。

    張熙岳說過第二胎應(yīng)該是個女娃娃，恰也如了我和明瑤的愿望，也正好能用“元媛”這個名字。

    一夜無話。

    卻說次日，老爹和老二回來，說起來大何莊的事情，老二搖頭齜牙的，道：“你們是不知道啊，那兒有個大大的兇宅！陰氣森森，足足有三千邪祟在作怪！”

    鄭玲道：“你瞧見三千邪祟了？說的跟真的似的?！?/br>
    老二道：“你懂個啥？咱爹進(jìn)去的時候，都被陰氣逼得呲牙咧嘴，臉色灰白，渾身發(fā)顫，要不是我扶著他，他——”

    正說話間，老爹過來，老二便住了口，明瑤不禁發(fā)笑，道：“我瞧你說的是你自己吧?！?/br>
    老二“嘿嘿”一笑，道：“那個老倔頭，倔的很，死活不聽咱爹的話，我看啊，是要倒大霉咯！”

    鄭玲道：“老倔頭是誰？”

    老二道：“問的不是廢話么？還能是誰？二腦袋他哥啊。”

    鄭玲瞪眼道：“我問問咋了？咋就廢話了？”

    老二道：“昨兒去的時候，你就知道是給二腦袋他哥出相的，你現(xiàn)在還問，不是廢話是啥？”

    鄭玲道：“陳弘德，你是不是成心找茬？！”

    明瑤道：“哎喲，一句半句的話，你們怎么又吵起來了？弘德，弟妹也懷著第二胎呢，你就不會讓讓她？”

    老二道：“嗯，嫂子這么說了，我就讓著她。”

    鄭玲氣哼哼的起身出去了。

    我不禁說老二道：“我看你是吵架上癮，就不會好好說話？”

    “唉……”老二嘆了一口氣，道：“你們誰都說我，我看這個家里是沒有我的地位了，我還是縱橫牌場去吧?！?/br>
    （御風(fēng)樓主人暗表：伍子魂鞭、血鬼河童、大何莊事件在拙作《麻衣世家》中有詳細(xì)演繹。多年之后，陳元方壓制住了伍子魂鞭，收服了血鬼河童，并和陳弘道一起，在大何莊出相。當(dāng)然，這一切都有陳漢生的暗中布局，只瞞著陳弘道罷了，詳情請參見《麻衣世家》）

    時光荏苒，閑話不敘，眨眼間，元方已經(jīng)六歲，入學(xué)讀書也有兩年多了，元媛也已經(jīng)四歲，馬上就要安排她也入學(xué)讀書。

    這許多年來，我極少再涉足江湖，插手玄門中事情了，“武極圣人”這個名頭，在江湖上漸漸銷聲匿跡，我也從來不在元方和元媛的跟前顯露我的本事，元方極其聰明伶俐，大有明瑤的風(fēng)范，我如果不謹(jǐn)小慎微，便會被他看出破綻，所以，不但是我不在兒女面前顯露本事，就是明瑤，我也約束住了她。

    爹、娘也都知道我的意圖，也從來不刻意勸誘元方往相術(shù)一脈上來，即便是有時候講了玄門中事，我也會告訴元方，那都是故事，聽聽便罷了，不必當(dāng)真。

    就是弘德，有了我的囑咐，在元方跟前，也把嘴捂得很嚴(yán)。

    元成和元化倒是都跟著弘智、弘勇他們學(xué)習(xí)六相全功，所有人，只瞞著元方罷了。

    好在元方不?；丶遥趯W(xué)校的日子多過在家里，下午放學(xué)回來，用用功，吃完飯，再看些書，就去睡覺了。

    這孩子喜歡讀書，尤其喜歡涉獵文史之類的書，跟從前的我很像。

    這期間，村子里發(fā)生了一件大事——祭祀祖先的八間祠堂，前后兩進(jìn)的大院子，在一夜之間，被幾個淘氣孩子放火燒成了平地！

    里面供奉的列祖列宗的牌位，數(shù)尊守護(hù)祠堂的神祇塑像以及古往今來滿屋子的對聯(lián)、圖譜，全都成了灰燼！

    老爹得了這個消息之后，形同癡呆，驚愕足足有半個小時，突然失聲痛哭，蹣跚著跑到祠堂的廢墟跟前，直挺挺的跪著。

    我和老二、三叔等人去勸慰他，他也不聽，嘴里只是念叨：“不肖子孫陳漢生無能，罪該萬死，請求列祖列宗責(zé)罰！”又說：“我連這一劫都推斷不到，還叫什么’神斷‘，都是狗屁……”

    老爹晝夜跪著，直到昏厥，我們把他送回家里，灌喂涼開水，將近天明，老爹才漸漸蘇醒。

    剛剛醒來，老爹便虛弱的對三叔說道：“三弟，祖宗不可一日無安身之處，咱們須得再建一處祠堂?！?/br>
    三叔道：“我也是這個想法。不過，老祠堂被毀，也是天意，說明那個地方不宜再建祠堂，須得另覓他處。”

    老爹道：“好，就另行覓一處地方?！?/br>
    娘道：“找地方的事情交給老三，你先吃些東西?！?/br>
    老爹道：“我沒事。只是心力交瘁，一時昏厥。喝點(diǎn)水好多了……”

    正在此時，弘義突然進(jìn)家來了，老二引著他進(jìn)屋子里，三叔問道：“怎么了？”

    弘義道：“有個外地的生意人從咱們村里過路，夜里暈死到了北頭。今早被我們發(fā)現(xiàn)，摸著渾身熱的燙手，以為他是著了涼，發(fā)了燒，送到村醫(yī)那里，可是怎么也用藥扎針，也不見他退燒，不但不退燒，還滿嘴的講胡話，說是自己遇見鬼了……那村醫(yī)也不敢治了，說是有些不干凈的東西纏上他了，我就特來稟告族長?！?/br>
    老爹緩緩起身，道：“帶我去看看?！?/br>
    村中北地歷來就十分荒涼，　那里有兩條深溝，還有條干涸的河道，又有一條被廢置的渠道。唯一能行人走路的一條小道上，長著棵老柳樹，老柳樹下面有一口水井，是村民澆地時挖的。那個水井的井沿很低很低——低到人可以毫不費(fèi)力地直接踩進(jìn)井里，村里也沒采取什么措施，全憑人自己留心注意。

    只因那井地處偏僻，周圍陰氣森森，因此久而久之就有傳言，說那棵柳樹上盤踞著條大蛇，沒日沒夜的在那里采集陰氣，準(zhǔn)備修煉成精……

    雖然此事無可考證，但是卻足以嚇壞許多孩子，平時也很少有村民去走那條路，即便要走，也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膽——既害怕會一不小心掉進(jìn)井里，又害怕井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把人給拉進(jìn)去，或者怕樹上忽然垂下來一條碗口粗細(xì)的蛇……

    第469章 野樹古井

    那片荒廢之地除了有棵老柳樹和有一口老井之外，村北干涸的河道里也遍布著附近村民們?nèi)拥睦?，幾乎隨處可見被人們丟棄的死豬、死狗、死雞的尸體，臭氣熏天，污穢不堪。

    更可怖的是，偶有時候，河道中會有嬰兒的尸體，用破衣服或破被褥包著，臉頰和眼珠子都已經(jīng)腐爛，只剩兩個黑漆漆的洞清晰可見……

    腐rou也引來了烏鴉，經(jīng)常在附近徘徊，十分聒噪。

    一些走街串巷的無良商人，到那個河道里，把死牲畜的尸體拖出來，裝進(jìn)大口袋里，然后用自行車?yán)?，回去做假香腸、假火腿。

    這天夜里出事的行走商人，也帶著個大口袋，料想也是從事這種營生的，我見了便心生厭惡，對老爹說道：“爹，這人怕不是什么好人?！?/br>
    老爹“嗯”了一聲，道：“看得出來。”

    老二道：“那不救這個鱉孫了。”

    老爹道：“當(dāng)然要救，救了之后讓他以身說法，回去告訴他的同行，好少一些無良之人?！?/br>
    我瞧著那商人面皮蠟黃，軟塌塌的和常人大不一樣，眉心處和眼圈周圍都沉沉發(fā)黑，嘴里只呼氣聲大，幾乎聽不到吸氣聲，心口處也不見怎么起伏，便道：“還能救得活嗎？”

    老爹道：“他沾染的祟氣雖然極深了，但一息尚存，神智未喪，還是能救的。弘道，你回去問你娘要三道酒符，即時燒化了端來，弘德，你回去拿我刺xue的銀針來，弘智，你回家讓家人熬些姜湯來?！?/br>
    我們都應(yīng)聲而去。

    各自取了東西回來的時候，我見老爹正在伸手捏按那商人的腦門，那商人已經(jīng)悠悠醒來，能微微張開嘴了，老爹先用銀針刺了他的xue道，又灌入姜湯，那商人便能說話，哆哆嗦嗦道：“救，救命……”

    “廢啥話！”老二道：“這不是正救著你的么？”

    老爹又從我手里接過符酒，給那商人灌下，頃刻之后，那商人猛然睜圓了眼睛，坐起身子，大吼一聲：“有鬼??！”

    “鬼你娘的頭！”老二踹了他一腳，道：“哪兒他娘的有鬼?。窟@兒都是人！”

    那商人惶恐的看了我們一眼，然后朝老爹拜伏道：“謝謝您啊，我知道是您救了我的命！您把我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了！”

    老爹道：“你起來，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商人咽了口唾沫，顫著嘴唇，口吃道：“我，我是外鄉(xiāng)行腳的生，生意人，夜里瞧著月亮很明很亮，星星也多，天兒不熱也不涼，我就貪天兒好，趕夜路……”

    老二道：“我看你不是貪天兒好，是黑燈瞎火的，沒人能瞧見你干啥勾當(dāng)吧？”

    老爹道：“不要打岔，讓他說?！?/br>
    那商人道：“我走著走著，走到一條干了的河道邊上，忽然就瞧見一個女人，坐在一棵柳樹下的井沿兒旁邊，身影一晃一晃的……”

    說到這里，那商人臉上忽然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老二也有些驚悚，大聲喝道：“你可別胡編亂扯啊！大半夜的，井沿兒旁邊咋可能有女人？！”

    “我哪兒敢胡編亂扯啊！”那商人道：“我瞧的真兒真兒的！一個女人，穿著碎花布衣服，頭發(fā)賊長賊長人，對了，懷里還抱著個東西，我一開始沒瞧清楚她懷里抱著的東西是啥，走近了，才聽見有孩子的哭聲，原來她懷里抱了個孩子……”

    老二道：“越說越離譜了！”

    老爹呵斥道：“你別吭聲，讓他說！”

    那商人道：“那女人懷里抱著個孩子，哭得厲害，聲音高高低低，吵鬧的我揪心的很。我又想著，大半夜的，一個女人抱著孩子在荒郊野地里坐，怪可憐人的，就走了過去，想問問她到底出啥事兒了，那個女人的頭發(fā)很長很長，又是披散著的，遮住了臉，黑漆漆的樹影下，我也看得不大清楚，就喊了一聲：’你是哪里的人啊，怎么這么晚了也不回家，抱著孩子在這兒哭？‘那個女的沒有搭理我，懷里的孩子還是哭個不停。我就又問了一聲：’你到底是咋了？有什么事兒回家里好商量，你跟我說說你的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吧，大人不怕天涼，小孩子可害怕?！?/br>
    老二道：“你還怪好心的。”

    那商人道：“我是多管閑事啊。我多問了那幾句嘴，那個女的就停住了哭聲，低著頭，回了我一句：’我回不了家了，他們都趕我出來。‘我當(dāng)時就納悶了，這個女的聲音怪好聽，身段也怪好看，又有個孩子，怎么就不讓她回家了？于是我就又問道：’因?yàn)樯堆剑渴遣皇切煽诔臣芰?？‘結(jié)果，結(jié)果那個女的就說，她就說——”

    商人說到這里，便止住了，渾身不停的開始哆嗦。

    三叔道：“她說什么了？有我們在這里，你不用害怕?！?/br>
    那商人哆嗦了好一陣兒，才道：“那個女人說：’我的孩子剛生下來不到一個月，就病死了，他們好狠心啊，把我的孩子扔到這個河溝溝里，我在家哭啊哭，他們就把我也趕了出來，他們不要我了。你說我回哪個家？‘”

    老二倒抽了一口冷氣，道：“孩子病死了？那那個女人懷里抱的……抱的是啥？！”

    那商人道：“我也是這么問的！她喃喃的說：’我抱的是我的孩子呀，我的孩子，我當(dāng)然要抱著了……‘我當(dāng)時心里開始害怕了，想這個女的肯定是個神經(jīng)病，也不想再管她了，我嘴上就隨口說了一句：’那你就回娘家吧?！f完，我就準(zhǔn)備走人了。沒想到那個女的說：’對，我回娘家，大哥，你幫我捎個信吧，你去我娘家，就說我在井里憋得慌，都兩天了，也沒人撈我出來，你看我的臉，是不是都腫了？‘”

    老二跳了起來，道：“那個女的也是死人？！”

    “是，是……”商人打擺子似的說道：“那個女的抬起頭，撩開頭發(fā)，一張臉，青白浮腫，在月亮下，陰森森的朝著我，她懷里的孩子是一堆白生生的骨頭??！我當(dāng)時叫了一聲，就昏死過去了……”

    我們面面相覷，老爹道：“走吧，去井旁看看，這應(yīng)該是有人淹死在里面了?！?/br>
    那商人哭喪道：“可不關(guān)我的事兒??！”

    老爹道：“你要是以后再干不良的事情，這種事兒就還能讓你遇上！夜路走多了，你該知道是什么后果，壞事做多了，你更該知道是什么下場。我這次救你，不是為了救你，就是想聽聽你報的信兒。你好利索了，就趕緊走吧！”

    那商人連連說道：“是！是！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且不說那商人連滾帶爬的離開陳家村，卻說我們前往村子北頭那片荒涼地界，叫了人手，下井中打撈，竟然真的從井中撈出來了一具女尸，泡的浮腫，顯見已經(jīng)死了多天了。

    老爹派人去叫了警察，警察來了以后，發(fā)動周圍幾個村莊的村民來認(rèn)尸，這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是我們村后村的一戶張姓人家，娶了個漂亮媳婦，不到一年又生了個胖小子，全家上下都極為高興，只是沒有想到，這年輕媳婦兒貪玩，一時間沒有照看好嬰兒，讓那嬰兒著了涼，拉肚子拉到止不住，帶去看了醫(yī)生也不管用，沒過幾天，一個好好的胖大小子硬是給拉死了。那一戶人全家上下都悲傷不已，追起責(zé)任來，自然都怪那個媳婦兒，那個媳婦兒死了兒子本來就悲痛欲絕，又受到了全家的指責(zé)，更是心情糟糕到了極點(diǎn)，一時間想不開，她就離家出走，到了這片地方，便跳進(jìn)井里尋了死。但是她丈夫家里的人還以為她是回了娘家，而她娘家的人還以為她在丈夫家，兩家都不知道她已經(jīng)死在了野井里。

    如果不是那個商人晚上撞見，估計(jì)再過兩天也不會有人知道。

    那個商人也活該倒霉，夜路走得太多，干的事情不干不凈，以至于自己也撞見了不干不凈的東西。

    這件事情發(fā)生以后，周圍村里的人倒是有許多說法——這片荒涼地本是臨近數(shù)村的交界處，三不管的地帶，出了這件事情之后，鄰村情愿把這塊地劃給陳家村來管，老爹也愿意，說這個地方有柳樹、有野井、有干河道、又有廢渠，再加上經(jīng)常有人往那里丟棄各種死尸，陰氣、怨氣太重，得鎮(zhèn)住，不然以后還會滋生鬼祟。

    于是由老爹帶頭出資，幾個叔伯也都墊了錢，找工匠來，建造了兩間廟宇，娘又特意請了神祇來坐鎮(zhèn)……

    修建廟宇的時候，是從外面找的工匠，我也幫忙搭手，那一日，正在忙活，忽然有人走近了我，覷看著左右無人，輕聲喊道：“師兄?！?/br>
    我稍稍一怔，抬頭看他，見是個年輕人，一雙深沉的眼睛，透著賊亮的光芒，正盯著我，我便詫異道：“你剛才是在叫我？”

    “是啊。”那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師兄，我叫鄭國彬?！?/br>
    第470章 師父之死（一）

    我聽到“鄭國彬”這三個字，立時怔住，想起來幾年前在娘娘殿的時候，聽陳根樓、簡蘭芬夫婦提到過這個名字，也知道鄭國彬正是曹步廊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