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橋上,阿羅的聲音驚道:“阿源,是不是有人在喚我們?” “是在橋下!”潘清源嚷道:“姐,你快看,好像是陳弘道!” 這姐弟兩人都是慣常在夜里行走活動的,眼力勁兒不差,循聲望人,頃刻間便瞧見了我和老爹的蹤跡,飛快從橋上跑下來,湊到近前。 阿羅道:“神斷先生,你們這是……” “小心水下有暗器!”老爹立時提醒。 “暗器?!”潘清源吃了一驚,道:“你們這大半夜的拖著漁網(wǎng),是,是在捕魚?” “這水里有怪物,十分厲害,能用暗器傷人,力氣也大,正和我們爺倆兒念纏著呢!”老爹快速說道:“你們小心著水里的暗器,也幫著我們拉一把,叫它弄上岸來!” “好!”兩人齊聲應允,立即上前援手。 多了這兩個生力軍,我們這邊就占據(jù)了絕對優(yōu)勢!幾乎可以算作是以摧枯拉朽之勢往岸上收網(wǎng)了! 漁網(wǎng)越扯越輕松,那怪雖然掙扎厲害,卻難逃厄運!它中間又放了幾次暗襲,都被我們躲過,須臾間,漁網(wǎng)上岸,那怪物也終于浮出水面! 月光下,腥臭撲鼻,幾乎令人窒息!只見粗大的漁網(wǎng)里伏著一個八仙桌大小,深青似黑的曲面怪物,像是烏龜王八河鱉,卻有無頭無腳無尾,更兼下面也是曲面,上下有些扁圓滾滾,仿佛巨石,一動不動。 我們幾人看了半天,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東西,我禁不住好奇,伸手去戳,滑膩膩的,再仔細一瞧,原來那曲面之上布滿了泥沙和青芙。 “河貝!”老爹突然說道:“是河貝!真是河貝!” “河貝?!”我驚愕無比:“這怎么會是河貝?!” “快成精的河貝……”老爹喃喃道:“竟是這么個怪物……” 我愣了半天,心中雖是十分不信,可是思量著用河貝的模樣來對照這龐然大物,竟不由得信了! 這模樣,不是河貝是什么? 只是平時見到的河貝一般都是拇指甲蓋大小,老蚌也不過是掌心一般,哪里像而今遇見的這個竟有方圓三十余尺!比磨盤還大! 實在是匪夷所思,駭人聽聞! 阿羅和潘清源也的驚得瞠目結(jié)舌,潘清源上前用腳踢了踢那貝殼,堅如磐石,紋絲不動。潘清源吐了吐舌頭,圍著那河貝轉(zhuǎn)了一圈,“嘖嘖”稱嘆道:“好家伙,太湖里也沒有見過這怪物!” 我喃喃道:“如果不是這么大,也稱不上怪物了?!?/br> 我現(xiàn)在終于知道我腳踝上的傷是怎么來的了,河貝善于夾物,我腳踝上的傷口肯定是這河貝的上下殼給夾出來的! 想到自己能從這樣大的河貝中逃生,兩只腳也沒有被夾斷,不由得心有余悸,渾身冒汗,感慨自己真是福大命大! 可是這東西沒有頭臉四肢,是怎么蠱惑馬新社的呢? “對了!馬新社呢?!”我連忙往河水中看去,嘴里道:“阿羅,阿源,你們怎么把馬新社給丟到河里了?” 阿羅道:“馬新社是哪個?剛才沒穿衣服的那個?” “是??!”我站在河邊上張望,并不見馬新社的蹤影。 老爹也望了幾眼,然后回顧阿羅和潘清源道:“你們殺了他?” “沒有??!”潘清源道:“他一個大男人一絲不掛的亂跑,撞到了我姐,我給了他一耳刮子,他又站起來叫喚,我就把他從橋上踹下來了,沒下死手?!?/br> 老爹道:“人一直沒浮上來,蹤影全不見——” 老爹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陣“咕嘟嘟”的聲音驟然亂響起來,眾人循聲看時,只見一股殷紅從大橋底下北三丈的水里泛濫而出,潘清源失聲道:“血!” 我們急往那邊走去,剛湊到附近,只聽“嘩”的一聲響,水下猛然翻出來一顆人頭,面目赫然是馬新社! “呀!” 我頭皮驟麻,忍不住驚呼一聲,再看時,只見馬新社雙眼瞪大,神情扭曲,而頸部以下,全是森森白骨! 他身上的血rou竟然全都不見了! “這……”我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剛才還好好的!”阿羅和潘清源也驚聲道:“這,這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這副模樣?” “嘩——”水流突然響動,馬新社的腦袋拖著那具白骨尸骸竟似舟船一般,在水里浮滑起來! 我和潘家姐弟都不禁紛紛后退,只有老爹紋絲不動,聳動著鼻子,“咻咻”有聲,嘴里道:“恁大的一股怨氣!” 我驚疑道:“是,是馬新社的怨氣?” “不是。”老爹道:“是泥鰍。” “泥鰍?!”我登時愕然。 “你們看——”老爹伸手指向河水,道:“有成百上千條泥鰍鉆在馬新社的骨架下面,水里頭還有?!?/br> 我將信將疑,走到岸邊,低頭往水下看去,果然瞧見馬新社的尸骸下黑乎乎的一大團,正是不計其數(shù)的泥鰍簇擁在一起,托著馬新社的尸骨往來游走!其形可恐!其狀可怖! “這,這河里頭的古怪怎么這么多?!”潘清源瞪大了眼睛,道:“這么多的泥鰍是發(fā)瘋了?” “想來肯定是泥鰍吃了馬新社的rou?!崩系鶉@息道:“也是泥鰍要了馬新社的命?!?/br> 阿羅打了個寒噤,道:“這水里的泥鰍吃人rou?!” 老爹道:“泥鰍本來不吃人rou,但是有怨氣的泥鰍就——” “不對!”我心中突然一凜,道:“爹,這些泥鰍應該是好的?。 ?/br> “嗯?” 我道:“您還記得不?前天夜里,我掉水里的時候,腳踝受了傷,現(xiàn)在想想應該是被這大河貝給夾住了!” “嗯?!崩系溃骸翱隙ㄊ撬?。” 我道:“快死的時候,是蔣家的那條大黑狗下了水,噙著我的肩膀往水面上拉,可那時候我還是沒有徹底脫困。后來,在我迷迷糊糊中,出現(xiàn)了很多很多滑溜溜的東西游了過來,然后那河貝才松開了我——我原本還怕是水蛇,現(xiàn)在想想,肯定是這些泥鰍!” 老爹吃驚道:“你是說這些泥鰍救了你的命?” “是??!”我道:“不會有錯的?!?/br> “這可真奇怪了。”老爹深深的朝水中看了一眼,喃喃道:“這些泥鰍匯聚于一處,怨氣沖天,里頭必定是有祟物在作怪啊,祟物驅(qū)使泥鰍吃人rou不奇怪,可救人就……” “神斷先生,這些泥鰍既然吃人rou,可為什么不吃人頭呢?”潘清源道:“你看它們,把這個馬,馬新社的身子給吃光了,卻還留著他的腦袋,而且還托著他的尸骨在水面上游來游去,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老爹搖了搖頭。 老爹都不知道,我更是不明所以。 “哎,弘道,你家的明瑤姑娘呢?”阿羅突然問我道:“她不是對這些怪物啊、靈物啊最懂的么?為什么不叫她來看看?” 我不由得一怔,老爹已開口道:“弘道,去把你蔣伯父請過來。” 阿羅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天底下還有誰能比蔣家更了解這些怪物的古怪之處? 我想要走,可又不放心,扭頭看了一眼那巨大的河貝,老爹道:“不礙事的,上了岸,它就是個死貝了。” 我“嗯”了一聲,這才立即往蔣家跑去。 第183章 怨來如此(一) 自從蔣家村出了蔣書豪那樁尸媾的怪事后,人心具是惶惶,天色一到晚上,便是家家閉戶,再無人肯胡亂外出走動,連帶著臨近的幾個村子里也是如此,北馬莊也在其中,各種活動運動也少了許多——倒落個清靜! 蔣赫地卻因禍得福,只為村里的人都知道他通曉一些玄乎事務,頗具能耐,紛紛敬畏起來,再沒有人敢找他來做批斗的“典型”。 就連村里大小領導侵占蔣赫地家的祖屋,也都歸還了。蔣赫地倒也不為己甚,畢竟自己確實是地主的成分,再住高樓大屋也說不過去,只是要回來了幾間屋子,夠住就行了。 蔣明義和明瑤兄妹也都從地下密室里搬了出來,重回家居。 只明瑤的臉近乎毀容,因此整日里深居簡出,幾乎是從不在外人面前露臉。 可惜的是,蔣家兄妹的母親仍舊是杳無音訊,竟是再也不肯回來了。 我到了蔣赫地的院子外面,未及敲門,忽聽見門樓中有“呼哧哧”的喘氣聲,不禁把臉湊到大門縫上朝里面張望,瞥了幾眼,猛然與一只綠幽幽的大眼珠子對住,嚇得我趕緊抬頭后撤! 退了兩步后,我又不由得啞然失笑——那眼珠子是蔣家大黑狗的! 這貨熟悉我的腳步聲,也熟悉我身上的氣味,所以不但不叫喚,還趴在門縫里瞅我呢! “老黑,乖!”我又回到門口,沖著門縫里的大黑狗道:“快去把你家的主子叫醒!有急事了!” 大黑狗“騰”的就躥跑了,也不知道聽沒聽明白我的話…… 片刻間,我聽見院子里的“乒乓”亂響,似乎是敲打窗戶玻璃的聲音,接著我聽見蔣赫地在屋中大聲叫嚷道:“黑子,你***大半夜撒啥歡呢???得瘋狗病了!?” “啪、啪、啪!”大黑狗一邊用爪子亂敲,一邊狂吠:“汪、汪、汪!” “快滾蛋!”蔣赫地大罵:“自己找屎吃去!” 我:“……” 蔣赫地這老懶蟲,不肯起來。 我趴在門縫上,正準備喊幾嗓子,卻瞥見屋門突然開了。 一抹光亮撒出,明瑤提溜著一盞用紙酒盒子做的小燈籠出來了。 大黑狗噙著明瑤的衣袖,把她往大門這邊拽來。 明瑤嘴里低聲說道:“中了,中了,別跳彈了,我知道了?!?/br> 院子大門豁然而開,我不由得一愣——這妮子,怎么不問問是誰都敢開門呢? “弘道哥,你怎么這么晚過來了?”明瑤穿著一件月白色襯衫,外面套著一件寬大的藍布外套,身量顯得又是單薄,又是嬌俏。那雙明媚清澈的大眼,滿是溫存的看著我,并無絲毫波瀾。 我稍稍愣了愣神,然后道:“你,你知道是我?” “黑子不叫喚,肯定是熟人。來人又不吭聲,肯定是氣靦腆。村里的人晚上不出門,外村的跟我家也極少來往?!泵鳜幮α诵Γ溃骸俺四?,還有誰?” 明瑤真是心細如塵!我在心中暗暗贊了一聲,連忙道:“明瑤,出怪事了,能不能叫你爹起來,跟我走一趟?” 明瑤猛然一喜,道:“潁水里的怪物找出來了?” 我吃了一驚:“你怎么知道?” “嗐!”明瑤道:“我早就懷疑你腳踝上的傷不是尋常的東西弄出來的,你現(xiàn)在滿身的腥味,跟前天夜里受傷的時候一模一樣!而且要不是出怪物了,你也不會來找老蔣家的人——你等著,我去把我爹叫起來!” “中,中!”我忍不住贊道:“明瑤妹子,你真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 明瑤已經(jīng)跑回屋里去了。 很快,屋里頭便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踢鞋之聲,蔣赫地甕聲甕氣的叨叨:“小兔崽子,大半夜的不睡覺,來煩老子,跟黑子一個球樣!” 兩句話沒罵完,蔣赫地那高大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院子里了,蔣明義也披著衣裳跑了出來,嚷嚷道:“弘道啊,是啥怪物?。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