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術(shù)界江湖上的事情,很多都是門派、家族的禁忌,尤其是家學(xué),更是不可外露、外傳,這是基本的江湖規(guī)矩。 這些,老爹和二叔都多有交待,叫我在行走游歷的時候,多加注意的。 “為什么?”潘清源卻皺了皺眉頭,道:“你瞧不上潘家的本事嗎?” “不是的,您們家的本事真的是很好很好,我從來都不說謊話。”我誠懇的說道。 “那你為什么不學(xué)?” “我二叔說過,別人家的東西就算是再好,那也是別人家的東西,你可以羨慕,可以贊賞,但就是不能去要?!?/br> 第60章 藏身尸xue(五) “哈哈哈哈……” 潘清源先是一愣,繼而大笑了起來,他指著我道:“你可真是個宅心仁厚的人!我為什么沒有早一點遇到你呢?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這本事,我也必須傳給你!不是你要的,而是我非要傳給你的!” 潘清源這一番話,叫我聽得怔住了,我心里頭暗自想道:這潘清源也真是奇怪的人,世上哪里還有強(qiáng)迫別人學(xué)自己的本事的? “這……” “這什么啊這?!”潘清源不耐煩的說道:“算起來,我的年紀(jì)可是要比你大二十多歲,原本該是你的長輩,但咱們現(xiàn)在是平輩論交,是忘年之誼!而且你剛才也說了,咱們是好朋友,對?” “是的?!蔽尹c點頭。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呢?!”潘清源一攤手,道:“你的爹爹和你的二叔教了你那么多道理,難道他們就沒有教你,朋友送的,卻之不恭嗎?” 潘清源說的也有那么幾分道理,我沉吟了片刻,終究還是搖了搖頭,道:“可是,我還是不想學(xué)。” “哎呀!”潘清源更加不耐煩了,道:“你這人也真奇怪,你既然說好,為什么又不想學(xué)?” “我二叔經(jīng)常說一句話,貪多嚼不爛。我老爹也說,一招鮮,吃遍天。他們傳我的麻衣陳家的六相全功本事,我還沒有修煉到最好的境界,所以我也不想學(xué)別的本事了?!?/br> “你,你——” 潘清源瞪大了眼睛盯著我,“你”了半天,像是要發(fā)火兒,終究還是忍住了,他道:“你就那么聽你長輩的話?不是你爹說的,就是你二叔說的!你自己就沒有什么想法?!你知道一招鮮吃遍天,你就不曉得藝多不壓身?!你就不曉得,好的本事是要多多益善的嗎?!” “聽長輩的話有什么不好嗎?我娘常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我一直都覺得聽長輩的話,沒什么不好的。 畢竟很多事情都是他們經(jīng)歷過了,而我還沒有接觸,聽他們的話,不會走上歪路。 最關(guān)鍵的是,他們永遠(yuǎn)都不會害我。 我自己當(dāng)然也是有想法的,但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二叔和老爹教的更在理。 藝多不壓身固然不錯,但是這“藝”是說不同的“藝”,如“琴、棋、書、畫”。 而我學(xué)的六相全功,還有潘清源非要教我的“五禽戲”,本源仍舊都是玄學(xué),相脈和醫(yī)脈兩大分支而已,并不是兩種“藝”。 我如果能把六脈相功學(xué)到極致,自然就是一流高手,又何必去貪圖醫(yī)脈的本事? “你,你,我——” 潘清源已然是氣急敗壞,道:“你到底是傻啊,還是太老實???!我這本事,多少人羨慕,想學(xué)還學(xué)不來!我巴巴的求著教你,你反倒死活不學(xué)!還偏偏有那么多歪理!” “他可不是傻,他是個好孩子啊?!迸藭r午的聲音忽然在暗處響了起來,道:“阿源啊,咱們可都比不上這孩子?!?/br> “他還不傻?” “他當(dāng)然不傻。他年紀(jì)輕輕,就懂得不貪,就知道精強(qiáng)于多的道理,比這世上九成的人都要難能可貴……”潘時午嘆息一聲,又說道:“確實啊,熟能生巧,把一樣本事練熟了,練精了,就足夠笑傲江湖了。何必要學(xué)野雞,跑又跑不快,飛又飛不高,只能叫人宰了放在鍋里燉湯喝?!?/br> 這是迄今為止,我聽到的潘時午話最多的一次。 “謝謝前輩夸獎。”我說:“實在是晚輩太笨了,所以學(xué)不了太多,只能一樣一樣的學(xué)?!?/br> “你這不是笨,你這是大智慧?!迸藭r午嘆息道:“我們的聰明,看起來是聰明,其實都是小聰明。如果我年輕的時候跟你一樣,精研家學(xué),而不去貪多,學(xué)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怎么會有這種下場?” “這……”我撓了撓頭,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不過,孩子啊,你還是學(xué)了?!迸藭r午的聲音帶了些哀求的味道:“潘家的人,眼下差不多是死絕了,你如果不學(xué),這本事可就全要失傳了?!?/br> 我一呆,看看潘清源,潘清源道:“我可是見不得光,也不曉得哪天就死了,這本事要是絕在我們父子手里,我們父子真算是潘家的罪人了。” 潘時午也道:“孩子啊,就算是我求求你了……” “折煞晚輩了!”潘時午說的我誠惶誠恐,連忙說道:“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 “你到底學(xué)不學(xué)?!”潘清源道:“說的我舌頭都疼!” 潘時午都這么說了,我要是再不學(xué),就顯得太刻意了。 于是我說:“那就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這不就結(jié)了!”潘清源道:“盡耽誤時間!來,我先傳你吐納的口訣和配合身形、步伐的竅門,但凡有不懂的,隨時打斷我,問我!” “是!” 我心中的滋味可真是五味雜陳! 這雖然說是莫大的機(jī)緣,可又是莫大的諷刺。 真正開創(chuàng)一門本事的家族,卻不能把這本事給傳承下去,而只能交給外人來使它不至于失傳。 潘清源倒是教我教的仔細(xì),步法、身法、心法、吐納法,全都點到,無一不說的詳細(xì)透徹。 令我驚詫的是,這練氣吐納的口訣中,竟然有許多是與六相全功第一境界——胎息境界的口訣是相近相似的! 譬如潘清源說道: 晝夜四時正,氣歸丹田寧。 坐南面向北,推掌朝天盤。 意隨兩手行,丹田一陽動。 左右收雙xue,合什當(dāng)胸迎。 快慢三十六,一氣貫其中 …… 而且其中的含義,也相差無幾,所以潘清源解說起來,大多我都是明白的,他也就省了很多很多的功夫。 或者,就誠如潘清源所說的那樣,我是有底子在身的人,根基在,學(xué)的也快,沒過多久,就可以不用潘清源指點,進(jìn)行自悟了。 在此先要說說六相全功,所謂的“六相”,乃是指耳、目、口、鼻、身、心之相。 而所謂的“全功”,乃是說“胎息、指玄、觀空、心相、無極、還丹”之功。 簡而言之—— 六相是修煉之外,全功是修煉之內(nèi)。 六相是體用之法,全功是元氣之度。 就好比學(xué)習(xí)游泳,既要練習(xí)技巧,又要練習(xí)力量。 六相便是技巧,全功則是力量。 六相全功使用的精妙不精妙,要看對“耳、目、口、鼻、身、心”的運用;而六相全功使用的厲不厲害,則要看是達(dá)到了全功中“胎息、指玄、觀空、心相、無極、還丹”六重境界中的哪一界。 這六種境界,也可以稱之為修煉元氣的程度。 譬如胎息境界,是全功的首要境界,麻衣陳家的任何人,不論天資聰慧,修煉六相全功,都要從胎息境界開始。 否則,練氣便不算到家。 所謂的練氣,不是說呼吸的氣,而是練習(xí)人體內(nèi)中元氣。 那么元氣到底又是什么呢? 聽似神秘,又眾說紛紜,流派很多,老爹卻對我講道,用現(xiàn)代的人言來說,元氣其實就是隱匿于人體周身百骸之中,維系人體進(jìn)行高級智慧活動的不明能量和磁場而已。 所有的人都有元氣,普通人也有,只不過普通人的元氣沒有練氣者多,沒有練氣者精,沒有練氣者純,也不能像練氣者那樣,對元氣進(jìn)行熟練的運用,不能化氣為功罷了。 所以,對于我們玄門中人來說,元氣則是玄學(xué)的基礎(chǔ),元氣修練不到一定的境界,本事無論如何都高不到哪里去! 故此,玄門中人,都以練元氣為重中之重,外行的人也稱之為修練氣功。 在我十二歲之前,二叔父只是教我六相的招式,還沒有具體給我講解氣功的修煉,直到年過一紀(jì),我才開始從胎息境界入門。 所謂胎息相界,顧名思義,便是指練習(xí)吐納睡眠之法! 胎息者,就是說修煉者要像胎兒在母親腹中眠息那樣,清靜無為,與世無爭,天然自然。 這一境界的修煉之法,其實是源自于陳摶老祖的睡功——陳摶老祖舉世聞名的成就,除了先天圖、易龍圖之外,就是他的睡功了。 道教傳言,陳摶老祖曾經(jīng)長眠于華山石洞,一睡就是五百年! 這說法是有虛妄的成分的,畢竟陳摶老祖的壽命是兩個甲子,并不足五百年,但是也足見道家對陳摶老祖睡功的推崇。 陳義山師承陳摶老祖,修煉了睡功之后,又將其總結(jié)歸納,更名為“胎息”境界,形成了一段晦澀難懂的口訣。 其總訣式曰:守中抱一,心息相依。 分訣有三,首訣為:“玄關(guān)一竅,神定虛空”! 次訣為:“心息相忘,神氣合一”! 末訣為:“恍惚而寐,大定前奏”! 口訣下面還有一首心法之詩,道: “常人無所重,惟睡乃為重。 舉世皆為息,魂離神不動。 覺來無所知,貪求心愈濃。 堪笑塵中人,不知夢是夢。 至人本無夢,其夢本游仙。 真人本無睡,睡則浮云煙。 爐里近為藥,壺中別有天。 欲知睡夢里,人間第一玄……” 這些個口訣和心法,我自己先是跟著二叔學(xué)會背誦,但是其本身晦澀難懂,即便是會背誦,也需要二叔詳加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