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jié)
韓蘊裳也看到了這個新聞,見葉仲榮皺著眉頭,她說道:“賈貴成的侄兒賈立好像去了青花鄉(xiāng)幫樂樂做事?!?/br> 韓蘊裳這么一提點,葉仲榮就想通了:“原來是因為這個?!彼粗睹衤暋飞系囊缑乐~,眉頭越鎖越緊。 夸得太過了。 韓蘊裳說:“樂樂不是被夸幾句就飄飄然的人。” 葉仲榮說:“也對,是我瞎cao心了?!?/br> 他合上報紙,心里卻還是放不下。 站起來背著手來回走了一會兒,葉仲榮說道:“幫我把曦明叫回來,讓他以他的名義寫封信說說賈貴成的情況,當做提個醒也好。” 聽到葉仲榮寫個信都要借侄子的名頭,韓蘊裳微怔,也不知是該替葉仲榮難過好還是為自己前面的隱瞞自責(zé)好。她說道:“你可以以自己的名義寫過去……” 葉仲榮搖搖頭:“我給他寫的話意義就不一樣了,要是有人抓著這個做文章,影響肯定不好?!?/br> 韓蘊裳說:“那好,我去打電話給五哥,讓他叫曦明晚上回來一趟?!?/br> 第139章 來客 邁入深秋之后,在鄭馳樂的帶領(lǐng)之下青花鄉(xiāng)鄉(xiāng)委的人每天都會往山頂走一遭,關(guān)靖澤也會領(lǐng)著人過來,兩邊的鄉(xiāng)委成員本來就是“老鄰居”,見面次數(shù)多了慢慢也就熟稔起來。 一開始他們都在道觀外頭一屁股坐下,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聊到興起時就折根樹枝在泥地上寫寫畫畫,偶爾吵起來了,老道人門關(guān)得再緊都能聽見。慢慢地老道人也沒轍了,將空出來的藏書閣給他們當談話的地方。 鄭馳樂早就抄起筆在大張的白紙上畫出好幾份地圖,從大到小分別是世界、華國、懷慶省、延松和柳泉兩縣的大致輪廓,都貼在改裝過的老舊布告板上備用。平時討論用的地圖則更小,詳細地勾勒出青花、榆林兩個鄉(xiāng)的地形,這是鄭馳樂和關(guān)靖澤一步步走過的,哪個地方長著什么樹種都能背出來。 其他人起初也并沒放在心上,后來用上地圖的討論話題多了,自己也上心了,每個人都拿著本厚本子上山,該描地圖的描地圖,該做記錄的做記錄。鄭馳樂和關(guān)靖澤都沒攬下主持“會談”的活兒,而是所有人輪流提出議題。在場的都是自己人,久而久之就連最沉默的“啞巴陳”都能張口說上好一會兒了。 這天兩方的人也照常上了山,榆林鄉(xiāng)卻來了個意外的客人。 留守在鄉(xiāng)委的人正盼著其他人回來呢,就看到個穿著夾克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中年男人見鄉(xiāng)委還有人,客客氣氣地遞給對方一根煙。 留守的人搖搖頭,笑著說:“值班期間不接煙不接酒?!?/br> 中年男人微訝:“你們晚上還安排人值班?” 留守的人說道:“是的,晚上鄉(xiāng)里的人出了問題也得有人解決,總不好老讓人去敲書記和鄉(xiāng)長的門?!?/br> 中年男人點點頭:“這倒是不錯。” 留守的人問:“你看著臉生,是來找人的嗎?難道是找關(guān)鄉(xiāng)長?” 中年男人說:“差不多,你們關(guān)鄉(xiāng)長在不在?” 留守的人說:“不在,今兒沒輪到關(guān)鄉(xiāng)長當值,所以他上山去了?!?/br> “上山?” “中秋以后我們跟青花鄉(xiāng)那邊往來多了,每隔一天就會約好一起到山上談?wù)勗?,拿關(guān)鄉(xiāng)長的話來說就是山頂空氣好,腦子也清醒?!?/br> 中年男人說:“上山的路是哪條?能給我指個路嗎?” 留守的人說:“當然沒問題,我?guī)氵^去,天黑了也不怕,那路現(xiàn)在越來越寬,好走得很?!彼呎f邊領(lǐng)著中年男人往外走,走到山腳又想起自己還沒問姓名,“對了,老哥怎么稱呼?” 中年男人說:“我叫方海潮,你叫我一聲老方就行了?!?/br> 留守的人沒聽過這名字,聞言馬上改了稱呼:“方老哥你沿著這路上山就成了,我還得回去守著等他們回來?!?/br> 方海潮微微一笑,朝留守的人道謝之后就緩步走上山。 方海潮來到懷慶已經(jīng)一個多月,令人失望的是他并沒有做出太大的動作。 他從口袋里掏出本記錄本,翻開其中一頁在青花鄉(xiāng)和榆林鄉(xiāng)的交界處圈了個圈。 記錄本畫著的詳細地圖上已經(jīng)有大半地方被圈了起來。 這一個月來方海潮都是在懷慶省內(nèi)轉(zhuǎn)悠,他既登門拜訪懷慶有名氣的“名流”,也拜會經(jīng)驗豐富的老懷慶人,更重要的是走訪像榆林鄉(xiāng)這樣的落后地區(qū)。 方海潮長著張路人臉,衣著也普普通通,走到哪都不會太受矚目。一個月走下來他臉都曬黑了一層,竟也傳出多少關(guān)于他到處跑的傳言,這會兒外界都在說他徒有虛名,以前的赫赫聲名都是靠家里幫扶的,換了地兒就沒半點能耐。 沈其難打趣過他兩句:“你再不拿出點真本領(lǐng)給他們瞧瞧,他們以后可不會服你?!?/br> 方海潮也不在意,說道:“真本領(lǐng)不是拿來給他們瞧的,辦事之前不了解情況,真要出了差錯誰來負責(zé)?”過后照樣是自顧自地走訪。 走了那么多地方,榆林鄉(xiāng)給方海潮的感覺最好。雖然條件不太好,但每個村落都很干凈,在村口的墻面上都整了個布告欄,貼的是防疫宣傳畫、防疫工作分工表,顯然把這項任務(wù)落實得很好。 看來年輕人確實有年輕人的一套方法。 方海潮沿著山路往上走,借著月色瞧見了林間那一塊塊天然綠籬笆的藥田。這些藥草都是依著地形來栽種,藥田邊上那一叢叢野花野草還長得特別茂盛,可以食用的蕨菜、薇菜、山芹也間雜其中,森林的風(fēng)貌還保持得很好,看得出這半年來的開發(fā)并沒有對它造成破壞。 到了山頂就是比較耐寒的針葉林,下層也見縫插針地長著小喬木和矮灌木,筆挺的馬尾松長得又高又好,尖針似的葉子隨著夜風(fēng)簌簌地往下掉,倒也是種不錯的景致。 方海潮穿過松林后就瞧見了一座古樸的道觀,比之外頭重修的那些碧瓦高樓大塔,這藏在山林間的老道觀反而還多了幾分“仙氣”。 道觀門沒關(guān),他在道觀門前站了一會兒,就走進大門穿過前庭進了正殿。 正殿立著的塑像沉穆地站在那兒,沒來由地讓人生出一種敬畏。方海潮不信教不信佛,但也對這些老祖宗傳下來的的文化很尊重,在塑像前頓足靜立。 這時后方突然傳來陣陣笑聲。 方海潮正要沿著聲音來源往里走,就瞧見個老道人站在過道前靜靜地往那邊看。 方海潮走上去打招呼:“老道長你好?!?/br> 老道人記性不錯,一眼就看出他以前沒來過:“你是?” 方海潮說:“我叫方海潮,本來想在榆林鄉(xiāng)走走,聽說榆林鄉(xiāng)委的人上這兒來了所以上來看看?!?/br> 老道人點點頭:“你要是找他們,往前再走幾步就是?!?/br> 方海潮說:“謝謝道長?!?/br> 老道人轉(zhuǎn)過身往外走。 方海潮若有所思地看著老道人的背影。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剛剛老道人臉上的神情還真是復(fù)雜得很。 聽說建國初年這一帶鬧得風(fēng)風(fēng)雨雨,“封建迷信”和“走資派”首當其沖,這個道觀肯定也被波及了。聽說青花鄉(xiāng)跟延松縣委書記的仇怨也是因為那時候的事才結(jié)下了,最近似乎慢慢緩和下來了,看來道觀這邊的結(jié)也在慢慢地解開。 想到妻子贊不絕口的鄭馳樂,方海潮笑了起來。他去了那么多地兒就是不往青花鄉(xiāng)走,氣得妻子都要跟他急了,那表情兒想起來就有趣。 他就是故意在逗妻子,鄭馳樂他當然是要見的,不說鄭馳樂搞的小項目,光憑鄭馳樂保住了他和妻子的孩子他就得當面道謝。 只不過他想把這件事再挪后一點,等他心里對接下來的安排有了定案之后,再和這個年輕過頭的小鄉(xiāng)長好好聊聊。 沒想到倒是在這里碰上了。 妻子早就說過關(guān)靖澤和鄭馳樂倆甥舅感情好,這個“會談”恐怕就是他們搗騰出來的吧? 走到他們的“會議室”時方海潮沒急著推門,他選擇站在外頭聽墻角。 剛剛說笑的話題已經(jīng)過去了,這時候談的是比較沉重的話題:“一到這天氣老校長的身體就垮了大半,也不知‘送教下鄉(xiāng)’的政策還要多久才會落實到我們這邊?!?/br> “還差一個多月才到學(xué)期末,不如我們這邊也出幾個人吧,我們這邊的孩子也到你們那兒念書?!?/br> “可我們輪流給學(xué)生上課,學(xué)生不一定適應(yīng)得過來,適應(yīng)不了,學(xué)習(xí)也上不去?!?/br> 這就是個死輪回了,學(xué)習(xí)上不去,上頭能多重視?于是送過來的師資也不好,甚至沒有。 鄭馳樂也在為這件事發(fā)愁。 要是只解決青花鄉(xiāng)的問題當然很簡單,他只要動員幾個人過來任教就成了??扇睅熧Y是每個地方都有的事情,如果這邊特事特辦、那邊特事特辦,每個地方都憋著勁去搶人,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會叫的孩子有rou吃,不會叫的等著餓死。 歸根到底還是得等著大政策下來。 “送教下鄉(xiāng)”和“送醫(yī)下鄉(xiāng)”都是葉仲榮負責(zé)的,也不知葉仲榮能不能壓得住反對的浪潮:就算是這些山窩窩走出去的娃兒都不一定愿意回來受苦,換了城里人也許就更不甘愿了。要是有人在背后興風(fēng)作浪,這事兒指不定就黃了! 鄭馳樂想想都覺得不容易。 關(guān)靖澤倒是很篤定:“最遲開春,政策就會下來?!?/br> 關(guān)靖澤都發(fā)話了,鄭馳樂自然不會在后面拆臺,他也說:“沒錯,這一屆畢業(yè)生馬上就要開始實習(xí)了,我們等著看就好。這話題先擱下,丁老哥,今兒該你講??!” 聽到這里方海潮覺得差不多了,他抬起手敲了敲門。 離門邊最近的鄭馳樂開了門,看見方海潮后有些訝異:“你是……” 方海潮朝他笑笑:“我叫方海潮,你就是鄭馳樂吧?我聽揚眉提起過你,你叫我一聲方叔就好?!?/br> 鄭馳樂前幾天還跟關(guān)靖澤談過方海潮的動向呢,突然瞧見了大活人,一時緩不過神。不過他的驚訝也僅僅逗留了那么一瞬間,他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麻利地把人領(lǐng)進屋:“方叔進來說話!” 其他人都看向方海潮。 方海潮跟他們打了招呼后笑著說道:“我上個月剛從南方平調(diào)過來,對懷慶不是很了解,所以特意下來走走。”他的目光轉(zhuǎn)到桌上擺著的地圖上,“這地圖畫得真細,誰畫的?” 鄭馳樂說:“我畫的,其實畫得很粗糙,只是想討論起來有個依據(jù)而已?!?/br> 關(guān)靖澤也說:“聽說方叔的畫工才好,鶴華省辦公廳那邊還懸著方叔親手畫的鶴華地圖?!?/br> 方海潮這次調(diào)動是平調(diào),但鶴華這幾年發(fā)展得很快,相比之下懷慶的條件可就落后太多了!同樣的是負責(zé)省財政廳這一塊,懷慶遠遠不能和日漸繁榮起來的鶴華相比。 方海潮對鶴華也不是沒有感情的,那畢竟是他生長的地方。但他跟沈揚眉長談之后覺得他在鶴華已經(jīng)沒有多大的發(fā)揮空間,再往上走的話難道要跟長兄一別苗頭?方海潮不想給人演兄弟鬩墻的大戲,再三考慮過后決定調(diào)任懷慶。 聽到關(guān)靖澤提起鶴華的情況,方海潮瞧了他一眼:“你們的消息倒是挺靈通。” 鄭馳樂倒是很坦誠:“跟我們同批調(diào)派的人里面有人去了鶴華,我們一直在通信,這才聽說了一點兒皮毛?!?/br> 見回話的都是關(guān)、鄭兩人,其他人似乎有些拘謹,方海潮也拉了張椅子坐下:“你們該怎么聊就怎么聊,別把我當外人。” 這天正好輪到丁于飛“主講”,他是早早從鄭馳樂那兒聽說方海潮要過來的,一想到方海潮是省廳的人,他的嗓兒直哆嗦,都不知道該怎么張嘴了。 瞧出了丁于飛的緊張,鄭馳樂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腳。 丁于飛被踢疼了,啊嗚一聲,跳起來抱著腳說:“小鄭鄉(xiāng)長你干嘛踢我?” 其他人哄堂大笑。 賈立在一邊嘲諷:“還不是因為你光長膘沒長膽,話都說不利索?!?/br> 丁于飛怒了:“你行你上??!” 被丁于飛這么一鬧,氣氛總算緩和下來了。 “會談”進入正題。 “會談”其實也就是圍成一桌,“主講”提出自己發(fā)現(xiàn)的問題、碰見的困難或者想到的新設(shè)想,大伙坐下來一起探討。開展“會談”一個多月以后他們真正落實下去的舉措雖然不多,但幾乎在地圖上把青花和榆林兩個鄉(xiāng)的地皮都翻過來琢磨了一遍,他們兩邊的人加起來思維廣得很,連哪塊地可以增加經(jīng)濟效益都被圈了出來。 幾乎每個人都可以閉起眼畫出青花和榆林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