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jié)
慫恿葉季昌出面的是葉叔茂、將葉曦明代入歧途的是葉叔茂,自己把自己困進死局的也是葉叔茂,他這人頂多就是被評價為“不中用”,其他方面竟是沒人能拿住半點把柄! 眼看葉叔茂再也翻不了身了,葉伯華“挺身而出”,在弟弟眾叛親離的時候一力維護,穩(wěn)穩(wěn)地塑造好了他的好大哥形象;葉沐英也在這時候被他叫了回來,這個籌碼他藏了兩年,藏到葉沐英在最艱難的地方慢慢做出了過人的成績,他才適時地亮出來。 關(guān)靖澤給鄭馳樂分析完,抬頭說:“也許葉沐英這次露臉也是他爭取葉家繼承權(quán)的重要一環(huán)?!?/br> 鄭馳樂一直覺得這些事情很糟心,因而對葉家始終敬而遠之。 這也是他從來沒想過跟葉沐英接觸的原因。 即使葉家有葉沐英,他也不想跟葉家有太多牽扯。 鄭馳樂說:“你也不用給我打預(yù)防針,我明白你的意思?!?/br> 他也許能跟葉沐英交上朋友,但要是他跟葉伯華、跟葉家起了沖突,葉沐英會站在哪一邊是顯而易見的。 關(guān)靖澤盯著鄭馳樂許久,抓起鄭馳樂的手掌寫字:你對他不一樣,我很在意。 鄭馳樂覺得自己掌心被畫得麻麻的。 他忍著癢麻的感覺等關(guān)靖澤寫完,手掌一收,穩(wěn)穩(wěn)抓住了關(guān)靖澤的手。 鄭馳樂攤開手心。 鄭馳樂也寫了回去:看到你吃醋,爺很高興。 關(guān)靖澤:“……” 他決定不跟鄭馳樂玩情趣了,一字一字地蹦出話來:“鄭、馳、樂,你皮癢了是不是!” 知道關(guān)靖澤惱羞成怒了,鄭馳樂趕緊往外逃命,沒想到一出門就瞅見個救星!他抹了抹臉,擺上了滿臉沉痛:“芽芽,你萌萌哥要發(fā)飆了,快跑!我給你打掩護!” 佳佳會意,也伸手抹了抹小臉蛋兒,一臉決絕地跑過來:“我不跑,要跑一起跑,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丟下小舅舅你一個人的!”說完還深情地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那并不存在的眼淚。 關(guān)靖澤:“……” 鄭馳樂摟過佳佳大笑不止:“臺詞接得真好!” 這邊一團和氣,葉沐英回到家后氣氛卻不怎么好。 他父親葉伯華第一時間就把他找了過去。 葉伯華問:“你去了哪里?復(fù)查嗎?” 葉沐英點點頭:“復(fù)查完就跟信仁去關(guān)家拜訪。” 葉伯華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做事,首都這邊的事情你別管,屬于我們的東西,我會把它抓牢的。老爺子也許會見你,你不要緊張,跟平常一樣應(yīng)對就好。” 葉沐英說:“爸,你其實不應(yīng)該——” 葉伯華打斷:“不應(yīng)該什么?不應(yīng)該跟老二爭?別天真了,我要是不使勁,早就被他擠下去了。沐英,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事,但你要明白,只有抓住更大的權(quán)力,你才能做更多的事!你在基層做了兩年,難道沒有嘗到處處受制的苦楚?” 葉沐英少有地冷下臉:“爸,你的眼界太小了?!?/br> 葉伯華揚起手狠狠甩了葉沐英一巴掌。 葉沐英沒提防,一下子被打到了沙發(fā)上。 一邊臉立刻變得有些紅腫。 葉沐英沒再說話。 葉伯華最恨的就是被人否定,聽到兒子的評價后氣得渾身發(fā)抖。他走上去又給了葉沐英一巴掌,罵道:“連你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葉沐英眼睛一痛,視線沒來由地有些模糊。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間。 很快就恢復(fù)如常。 葉沐英似乎一點都不覺得痛,坐起來說:“華國的‘權(quán)’確實只有那么一份,但是葉家能握住的‘權(quán)’并不止眼下這些,現(xiàn)在正是做蛋糕的時候,這么快就急著關(guān)上門來分蛋糕,不覺得太早了一點嗎?二叔很出色,能給葉家?guī)砗芏鄼C遇,這是好事!” 葉伯華還是很惱火:“那有什么用?只有拿到手的才是你的,否則蛋糕做得再大都沒有意義!” 葉沐英閉上眼。 無論勸了幾遍、無論說多少道理,都是說不通的。 葉沐英垂眼說道:“爸你放心,我會好好做事?!彼痔崞鹆硪患?,“媽說想跟我去奉泰住住,您不反對吧?” 葉伯華挺久沒跟妻子一起睡了,聞言只是頓了頓,就答應(yīng)了:“也好,你在那邊也算穩(wěn)定了,讓她過去照顧你吧,否則你的眼疾老是復(fù)發(fā)。” 葉沐英說:“謝謝爸,我去跟媽說說話?!?/br> 葉伯華點點頭:“去吧,我要出去一趟。” 葉沐英臉上的紅印太明顯,葉母一看見就落淚了。 坐在床邊啜泣。 葉沐英蹲下握住自己母親的手掌說:“爸答應(yīng)讓你跟我過去了,媽?!?/br> 葉母伸手摸上他的臉:“他怎么可以這樣,他怎么可以……” 葉沐英說:“這沒什么,只要他不對你出手就行了。等我把你接過去,首都這邊的事就不用管了。媽你放心,養(yǎng)活你的能力我還是有的?!?/br> 葉母說:“我怕他會拖累你的前程?!?/br> 葉沐英勸慰:“不會有問題的,只要是真的想做事,不可能沒機會?!?/br> 在知道自己父親有家暴傾向時,葉沐英就一直在設(shè)法將他的怒火從母親頭上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如果他父親非要在自己親人身上才能發(fā)泄怒火,他愿意代替母親。 遠赴奉泰時葉沐英不放心,甚至暗中促成葉伯華的每一個“外遇”,只求讓葉伯華少一點回家,以保證母親的安全。 這個策略果然奏效,這兩年來他這個父親回家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要不是有些場合還需要他母親出面,恐怕連臉都不會露。 即使是這樣,他始終還是有些提心吊膽。 幸好這樣的日子馬上就要到頭了。 葉沐英笑著跟葉母說話:“媽我跟你說,今天我見到個很不錯的小少年,你應(yīng)該也聽說過的,他叫鄭馳樂,是趙先生的師弟。我跟他探討了奉泰那邊的防疫方案,借著這機會又把思路重新理了一遍,心里比回來時要透亮多了,真是個了不起的家伙?!?/br> 聽到葉沐英交上了新朋友,葉母終于笑了:“那你可要好好跟人家相處。” 葉沐英說:“我會的,而且我一見到他就覺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 葉母說:“那說明你們有緣,有句詞怎么說來著,一見如故?!?/br> 葉沐英挺喜歡這個說法:“這么說還真是,我去的時候也沒想到能跟他聊得這么投緣?!?/br> 母子倆漸漸聊開了,氣氛也輕松起來。 終于有點團聚的樣子了。 第136章 燈會 中秋是個大節(jié)日,飯后鄭馳樂和關(guān)靖澤就領(lǐng)著佳佳出門去玩兒。 南郊風雨橋每年都會有燈會,天燈、懸燈、河燈應(yīng)有盡有,這幾年首都南郊各個作坊都在政策要求下規(guī)范化,整整齊齊地排出了一條燈火長街。 最有趣的是位于橋頭的“燈火傳承”,是個老爺爺開的,攤子上備有白面、紅面、青面等等的素色紙燈,可以給人畫畫和寫字的。在一旁還有些做燈的材料,前頭豎著個牌子:免費教做燈。 攤位附近已經(jīng)圍了許多人,鄭馳樂三人也被他吸引過去。 老人的手像是枯竹一樣,特別瘦,每一個指節(jié)都像被歲月敲打過無數(shù)遍,從哪個角度看都瘦削而有力。 他正在給人畫燈面,下筆很快,不消片刻就勾勒出一幅栩栩如生的月夜牡丹圖。 鄭馳樂覺得自己做一盞比直接買要有趣,轉(zhuǎn)頭問佳佳:“我們一起做燈好不好?芽芽你來畫,我和你萌萌哥來寫字?!?/br> 佳佳一臉欣喜:“可以自己做嗎?” 鄭馳樂問老攤主:“我們可以自己動手做嗎?” 老攤主聞言指了指那個牌子:“我可以免費教你們?!?/br> 鄭馳樂撩起袖子,笑瞇瞇地朝老攤主道謝:“賣點材料給我們就行了,不用教,我會做。” 鄭馳樂確實會做,小時候中秋一到,老木匠就會給村里的孩子做燈,鄭馳樂看著眼饞也要老木匠給他做一盞,偏偏老木匠不給他做!他想得抓耳撓腮,于是煞費苦心地蹲在老木匠旁邊偷師了大半天,最后終于做了盞、寫上字兒,得意洋洋地去老木匠前面炫耀。 老木匠揉揉他的腦袋瓜,夸他做得不錯,然后將一盞最好的燈獎勵給他。 那一晚他一直盯著兩盞燈直到燭火燃盡。 每每回想起來,總覺得它們始終還亮在那兒,把很多回憶照得溫暖又溫柔。 鄭馳樂很久沒扎過燈兒,手藝卻還沒生疏,他覺得就算自己七老八十了,也許都不會忘記那時候?qū)W到的東西。他扎得很快,沒一會兒紙燈就成型了,佳佳在一邊看得眼睛都瞪大了,一臉興奮地拍著手:“小舅舅最厲害了!”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鄭馳樂轉(zhuǎn)移過去。 老攤主也停下手上的活兒看著他。 有人看著眼熱,問道:“看著好像不難,我們也能自己動手嗎?” 鄭馳樂說:“當然可以,材料都備好了,做起來是很容易上手的。其實材料準備才麻煩,像這些小竹片兒,要削得這么好也得有好手藝才成!”他一臉佩服地看著老攤主,“老爺爺是高手??!” 都說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老攤主也瞧出了鄭馳樂手藝極好,心里歡喜:“你學過這個?” 鄭馳樂說:“以前跟村里的老木匠學過點兒,主要還是學木工,這個學得不精?!?/br> 光是這份坦然就足以讓老攤主欣賞了。 這幾年經(jīng)濟逐漸發(fā)展起來,城鄉(xiāng)之間的聯(lián)系越來越緊密,很多人從農(nóng)村進入了城市——首都這種大城市尤其吃香。而本地人大多有點瞧不起外鄉(xiāng)人,所以哪怕是從最小的山窩窩出來的,也會拼了命學出一口“官話”,希望把自己變成首都“真正的一份子”。 像鄭馳樂這樣跟外人承認自己是“村里來的”、“學木工的”,少啊! 老攤主嘆息著說:“這些老手藝恐怕會慢慢失傳啊,而且燈節(jié)也因為管理困難可能會被取消了,知道還有人曉得怎么扎紙燈我就放心了?!?/br> 鄭馳樂說:“不會消失的,好的東西會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br> 老攤主說:“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在錦豐那邊已經(jīng)有電子花燈,可受歡迎了。” 鄭馳樂也不接話,做好燈面就遞給佳佳:“你想畫什么?” 佳佳說:“這上面真的可以畫畫嗎?” 鄭馳樂說:“當然能畫,老爺爺剛才不也在畫嗎?你會畫嗎?” 佳佳眼神亮亮的:“會!我學了國畫!”她跑到老攤主旁邊拉拉他的衣角,“老爺爺我可以借筆墨嗎?” 老攤主當然不會拒絕,把筆和彩墨都挪到她面前。 佳佳把素燈放在攤架上,小心翼翼地在上面畫畫。她才六歲,自然不可能畫太難畫的東西,都是些小孩兒能駕馭的動物花草簡畫,不過她編排的天賦不錯,畫出來稚氣歸稚氣,瞧著卻很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