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節(jié)
謝太后不關心朝云道長么? 不,這絕不可能! 每年一車車送往北靖關的東西,都是上上等之物! 可,為什么謝太后不問? 謝太后不問,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對朝云道長的情況一清二楚,無需問他。 這是不是同樣說明,對于與朝云道長極親近的江家,謝太后亦是一清二楚!所以,這位太后說“我聽說你在北昌府當差很好”,這完全不是一句客套話,謝太后說“我聽說”,是真真正正的聽說! 我聽說,我知道,我對你了如指掌。 這不是炫耀,這是事實。 你這位皇帝的同母兄長,我早對你了如指掌,甚至,我的舅舅對你恩重如山。 阿念猛的自床上坐起身,一滴冰冷的汗珠順著發(fā)間鬢角緩緩滾落,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皇帝陛下那句:一旦母后做出選擇,不必懷疑,那必是最正確的選擇。 這句話,所代表的,謝太后無以倫比的自信,以及強大到無微不至的赫赫權柄。 ☆、第451章 帝都風云之三 第451章 阿念把興哥兒嚇個半死, 以為姐夫發(fā)癔癥了呢。 阿念擺擺手, “沒事沒事, 就是突然想起點兒事。” 興哥兒端盞溫水給姐夫, 道,“姐夫想什么事呢,先睡吧?!?/br> 阿念喝半盞水, 重又躺下,思維一清晰,便歸于理智。朝云道長身邊有朝廷的人這太正常了,阿念早就同子衿jiejie做過分析的, 他家與朝云道長走得近, 會被關注很正常, 謝太后知道他家一些情況,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何需如此憂慮? 哎,或許真是給謝太后嚇著了。 要是謝太后問一句朝云道長近況啥的, 估計阿念不會多想, 偏生謝太后一句不問, 阿念這可不就想多了么! 阿念暗道,就是謝太后知道他家的情況也沒啥, 他一向行得正坐得直, 為官清廉,做人也沒啥虧心之處,當然, 除了偶爾照顧一下親戚啥的,可這也不算什么錯處,誰不照顧親戚?。?/br> 阿念心里自我安慰一番,方睡了過去。 第二日清早晨練時,阿念一見著太陽心情就舒展多了,還沒用早飯,就見女婿紀珍過來了。紀珍道,“昨天聽換班的同僚說岳父來的帝都,我昨天排的晚班,就早上過來,給岳父請安?!?/br> “好個啰嗦,可用過早飯了?” “還沒呢?!?/br> “正好一道用?!?/br> 興哥兒還打趣,“阿珍真是孝順老丈人啊。” 紀珍才不怕人打趣,他與紀珍差不了幾歲,響當當?shù)溃澳鞘?!昨天我就想飛過來呢!” 阿念聽他們斗嘴,用過早飯就讓紀珍回家歇著去了,紀珍做侍衛(wèi)是要輪班的,輪到晚班也就是能偷著打個盹兒,全靠白天歇著。阿念自去吏部辦就職手續(xù),只是,他宣慰司副使的差使還沒交接好呢,就得去翰林當差。阿念惦記著宣慰司的差使未做交接,特意問了吏部侍郎這事,侍郎大人笑道,“江大人補的是翰林侍讀,此差使原也不忙,江大人去北靖關與新任宣慰司副使交接也無妨,只是,因陛下點了江大人兼任皇子師,殿下們的功課再耽擱不得的。好在,新任宣慰司副使還未上任,如今就在帝都,江大人不妨與新副使說一說宣慰司的差使,待得新副使去了也便宜,另則也不誤交接?!?/br> 阿念問,“那不知新任副使是哪位大人?” “謝蘭謝大人?!?/br> 阿念不知謝大人是哪個,具體問了謝大人住所,侍郎大人道,“就是承恩公府上,謝二老爺?!?/br> 阿念就知曉是謝太后的娘家人了,連忙謝過侍郎大人的指點。 侍郎大人笑道,“江大人不必如此客氣,以后咱們同朝為官,少不得來往?!卑⒛顒倎淼鄱疾磺宄?,侍郎大人可是知道李翰林留下的皇子師之位有多少人盯著呢,結果,硬叫這位外任的江大人搶了先。可見這位江大人雖是外任官,說不得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啊。 故而,侍郎大人倒是有意交好。 阿念也是官場歷練這些年了,吏部侍郎有意相交,阿念也不笨,輕輕松松就接過侍郎大人遞過的橄欖枝,親親近近的說起話來。 二人熱絡的聊了兩句,尚書大人那里就有人來知會,江侍讀可以進去了。 阿念畢竟是轉(zhuǎn)任四品高官,這任命手續(xù)還需尚書大人親自過目方可。侍郎大人還道,“我們尚書大人最和氣不過的?!?/br> 阿念辭了侍郎大人,就去了尚書大人辦事的正廳。 阿念沒想到,這房間里還有另一位服紫大人,就坐在吏部李尚書下手吃茶,見他進來很是溫和的微微頜首。此人抬首間,已令人不禁心生贊嘆,真?zhèn)€好儀容。不同于這位吃茶的大人,吏部尚書李大人有些冷淡,只是神色雖冷淡,李大人之形容相貌竟是如此儒雅非凡,當真不愧是當年的帝都雙璧?。≡拋砩袝笕四昙o已是不輕,如今算著也得六十了吧,瞧著仍如四十許人一般。連阿念都不禁想,倘自己六十上有這樣的形容氣韻,也算沒白活??! 阿念心思電轉(zhuǎn)間就明白了另一人的身份,阿念連忙給兩位尚書大人見禮,另一位就是刑部尚書蘇不語蘇尚書了。 蘇不語道,“你認得我?” 阿念道,“下官曾在北昌府與蘇參政同地為官?!?/br> 蘇不語哈哈大笑,“這話假,我那幾個兒子沒一個生得像我,他們都長得像他們母親?!?/br> 阿念臉上一窘,老實答道,“是下官想到,李尚書原有帝都雙璧之稱,見大人形容氣韻與李尚書不相上下,故而猜出是大人在此?!?/br> 蘇不語笑,“這話是真話?!?/br> 李尚書接過阿念手里上任的公文,先略略看過,道,“殿下們的功課不能耽擱,今天江大人去翰林就任,再去韋相那里問一下殿下們的史學功課學到何處了,余者就按殿下們念書的時候準備好給殿下們講的功課就好?!?/br> 阿念起身應下。 李尚書在就任文收上蓋了大印,蘇不語將茶盞一撂,起身與阿念道,“走,我?guī)闳ロf相那里,韋相事務繁忙,你要自己去,可是有的等了?!?/br> 阿念十分客氣,“哪敢勞煩尚書大人?!?/br> 蘇不語道,“走吧走吧,陛下要給我們兩家做媒,我總得問問你家小子的境況?!?/br> 阿念就跟著蘇不語去了。 一路上就聽蘇不語問的,十分之不著調(diào)??! 蘇不語道,“你家小子長得如何?” 阿念做爹的人,給兒女說親都是先問品行的,如蘇尚書這種先問相貌的,平生著實罕見。阿念很謙虛地表示,“不算上佳,比下官略好些罷了?!毕鹿俳钜蛎裁?,乃探花出身。 蘇不語看一眼阿念,道,“江大人太謙了?!?/br> “不謙不謙,實話實說罷了。” 蘇不語道,“那,依江大人看,我們兩家這親事如何?” 阿念心里對這親事其實早有想法,阿念道,“要是尚書大人不棄,將蘇兄長女許配與我那長子,著實是我那長子的福氣。” 蘇不語有些漫不經(jīng)心,“我家中還有孫女,亦是品貌出眾之人?!?/br> 阿念懇切道,“實在是拙荊看阿冰長大,阿冰及笄禮,還是請我家拙荊做的主賓呢。其實,哪怕陛下不提兩家做親之事,我家拙荊原也有意替我那長子求娶阿冰的,只是還不曉得蘇兄與蘇相的意思?!?/br> 蘇不語一笑,“那成吧?!币f皇帝陛下想做的這樁大媒,蘇不語開始不真不大樂意,倒不是對江家有什么意見,只是皇帝這么一說,兩家就得結親,把蘇家當成什么了。要擱平時,蘇不語真不能應,沒這么不問人家愿不愿意就上趕著做媒的,自來親事,倘兩家情愿,請陛下做個大媒是錦上添花。哪里有這種,問都不問蘇家一聲的。當然,要擱皇帝陛下身康體健,也不會提出蘇江二家聯(lián)姻之事。陛下龍體欠安,況,縱陛下的面子能掃,蘇不語不想掃謝太后的面子。他與謝太后是少時交情,謝太后親自與他提的這事兒,謝太后說得明白,“江家子去歲已是舉人,頗有文才,并非不堪之人。他們兩家,在北靖關就交情不錯,倘此事實在不合適,我也不會強迫你兩家做親?!?/br> 謝太后都這般說了,蘇不語不能不給謝太后這個面子,只是,事關孫女終身大事,蘇不語怎么著也要過來見一見江念。江念相貌還是比較過關的,當年江念探花出身,蘇不語彼時在刑部任侍郎,當時就見過阿念,就是對沈素,蘇不語更早就認識的。但,這是蘇江兩家親事,沈素什么的,蘇不語又不是跟沈家結親。阿念相貌不錯,再一打聽,其長子生得比他還好,當然,蘇不語有些懷疑是江大人在吹牛了。不過,阿念相貌的確不差,江太太亦是貌美之人,他倆的長子,難看的機率不高。(話說蘇大人你怎么知道人家蘇太太是貌美之人?。。?/br> 不過,真正讓蘇不語滿意的是江家對蘇冰的求娶,不是隨便哪個都可以的蘇家的女孩子,得是知根知底的蘇冰,這說明,江家對這樁親事一樣是慎重的,而不僅僅是為了與蘇家聯(lián)姻。 這樣的態(tài)度,才能讓蘇家真正愿意聯(lián)姻。 蘇不語直接把親事應了,還叫阿念有些吃驚,他一見蘇不語就猜到,親事怕要有些不順。 蘇不語笑,“吃驚什么,只要你家是誠心,我自然愿意孫女嫁個好人家。”又跟阿念打聽,“聽說你家沒有納妾的風氣。” “絕對沒有,我家里人都專一。”阿念道,“過日子雖沒有什么大富大貴,都是夫妻白頭,且敬且愛?!?/br> 蘇不語笑,“這點最好,我家里也沒有亂人?!碧K不語自己在蘇家是庶出,年輕時身為帝都雙璧之一,桃花頗盛,不想成親后卻是個極其專一之人,家中兒女皆為嫡出。 兩人雖輩份上差一輩,不過對婚姻態(tài)度極是一致,一路上倒不至于沒有話說。 及至內(nèi)閣,蘇不語帶阿念到休息的一間屋子,道,“你暫且坐一坐,我去與韋相說一聲?!?/br> 蘇不語亦是閣臣,進內(nèi)閣自是便宜,阿念就得等一等了。 有蘇不語的面子,一時就有人出來令阿念過去。韋相如今任內(nèi)閣首輔,這位老相爺曾是今上帝師,李侍讀歸鄉(xiāng)守孝后,給皇子們講史的差使就由韋相暫且兼著,只是韋相事務煩忙,他的課時安排的比較簡單。今阿念接了皇子師一職,韋相道,“我整日忙于瑣務,于學問上到底生疏了。江翰林探花出身,才學自是好的,只是,兩位殿下年紀尚小,江翰林給殿下講習學問時,勿必要細致方好。” 阿念鄭重聽了。 韋相大致與他說了如今史書講到何章何節(jié),說些給皇子講課的注意事項,就讓阿念下去了。 待阿念走了,韋相才念叨一句,“蘇不語這手可夠快的,怎么這江翰林剛?cè)位首訋煟瓦@般熟絡了?!?/br> 一畔的禮尚葛尚書笑道,“蘇尚書向來八面玲瓏,這朝中比他人面兒更廣的也就是內(nèi)務司唐總管了?!?/br> 韋相一笑,未再多說。 阿念見過蘇相就去翰林院報道了,他手續(xù)都辦了下來,還是做皇子師的美差,雖然惹人眼紅,不過,人江翰林這差使已是到手了,再眼紅也沒用。官場之中,哪個不是識時務之人,不論再如何眼紅,過來交好的更多。 阿念就在翰林院做起官來,他原就是翰林出身,如今重回翰林院,有幾位老翰林他是認得的,只是更多的新翰林則瞧著面兒生,與掌院學士打過招呼,阿念就開始當差。 雖則阿念干的是人人羨慕的皇子師的差使,阿念心里想的還真不是這人人欣羨之事,阿念一門心思想的都是,他回不了北靖關,妻兒怎么來帝都??!這么大冷的天! 阿念擔心的要命! 這么擔著心,阿念回家先跟小舅子們商量,得派人去接妻兒。這些事,小舅子們自然無二話,阿冽道,“現(xiàn)下北昌府正冷,不如著人去跟jiejie說一聲,先收拾東西還罷,待過完年再啟程才好,路上也好走?!?/br> 阿念道,“我也這樣想。我寫封信給子衿jiejie?!迸c阿冽道,“你也給岳父岳母寫封信,同岳父商量一下是不是岳父任期到后回帝都做官,要是岳父答應,咱們這里好提前準備著?!焙貌钍箍刹皇钦f有就有的,得提前尋摸著,走走關系啥的。 阿冽也應了。 姐夫小舅子們一通商量,晚上把信寫好,第二日就著人往北昌府送信去了。 阿念還得同新任宣慰司副使交接宣慰司的差使,阿念不在北靖關,只得大致說一說罷了。謝蘭雖出身承恩公府,謝太后的弟弟,正經(jīng)國舅,為人并無驕奢之氣,很是仔細的同阿念打聽了一回,阿念聽謝蘭說是要過年再去上任。阿念道,“我來帝都后,宣慰司的事應該是祝副使接掌了,祝副使是宣慰司的老人,謝大人到任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問祝副使,祝副使為人亦極是和氣?!?/br> 謝蘭這里對宣慰司之事先心里有個數(shù),見阿念與他說的仔細,回家還說呢,“江翰林委實是個謙遜之人。” 彼此印象都不差。 阿念自己不曉得,他這一來,雖則官職不高,卻是引得朝中矚目。 不少人都說,這姓江的時老幾啊,他就做皇子師! 甭管姓江的是老幾,這皇子師還真就姓江的做了。 姓江的還做得游刃有余。 不過,待皇帝陛下賜婚的圣旨一下,不少人就覺著自己明白了,想著,怪道是姓江的搶了這香餑餑啊,原來是與蘇家聯(lián)姻了。既是這般,大家也就都服氣了。 蘇家出手,咱們誰也干不過??! 當然,這是一知半解之人的淺見罷了。 不曉得內(nèi)情的大佬們的普遍觀點是:這江翰林雖是探花出身,但,能在朝廷里排得上號的,探花學歷都是稀松尋常!這江翰林到底是有什么特別的本領,能讓家中子女先后聯(lián)姻朝中權貴? 大佬們好奇的都想調(diào)查一下江翰林的出身了。 不過,現(xiàn)在誰都沒這閑心,因為,陛下的龍體是眼瞅著一日不如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