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何老娘看沈素順不順眼，沈素也不是吃何家的飯。再者，何氏宗族自詡書香人家，對(duì)著親家，何老娘總要有幾分客氣。

    沈素只作沒瞧出何老娘的臉色，笑著去逗何子衿，何子衿便奶聲奶氣的叫舅舅，逗得沈素直樂，轉(zhuǎn)頭同何恭說話，“子衿當(dāng)真會(huì)長，眉眼像了jiejie，鼻梁這里似姐夫，姐夫鼻梁高挺，比jiejie生得好?！?/br>
    何恭得意且自豪，很大方的夸贊女兒，“子衿人也聰明，我教她念詩，她還能記得幾句，說話口齒也清楚。人家都說，才一周的孩子，少有這般嘴巧的?！苯又肿岄|女展示了一番。

    沈家人都很歡喜，尤其沈家姐弟的父親沈老秀才拈須笑道，“阿素阿青念書平平，倒是子衿瞧著有些靈性?！闭l不喜歡漂亮可愛的孩子，何況這是自己的外孫女。

    兩家人說著話，一時(shí)何恭的姑母帶著兒女來了。

    何恭的姑母嫁的是本縣陳家，陳家是商戶，說起來不若沈家這種秀才人家體面，只是，沈家貧寒，陳家富庶，論及實(shí)惠，倒不好說哪個(gè)更好一些了。

    陳姑母年紀(jì)還大何老娘幾歲，不過看面相，卻比何老娘顯著年輕許多，陳姑母一身綢緞錦衣，金銀滿頭，很是配得起富商太太的身份。沈老秀才卻是暗暗皺眉，這年頭，商人是不能穿綢的，只是商賈富庶，這些規(guī)矩，尋常無人管，亦無人太過計(jì)較。沈老秀才卻是個(gè)拘泥的人，見陳姑媽一介商人之妻便如此張揚(yáng)，頗有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之感。

    陳姑母是帶著小兒子陳五郎和次女小陳氏來的，小陳氏衣裙亦是精美，模樣也當(dāng)?shù)闷鹎逍慵讶四强?，但與沈氏完全不是一個(gè)檔次。這年頭，又沒啥微調(diào)整容，頂多是有錢的用好一些胭脂水粉，穿好一些綾羅綢緞，其他的，就看爹媽咋生了。如沈氏，便是荊釵布衣，那也是清麗出塵；如小陳氏，便是金玉滿身，撐死就一清秀佳人。兩者差距，實(shí)非是人力所及。

    其實(shí)，小陳氏與沈氏差的，何止是樣貌。

    就憑小陳氏進(jìn)門對(duì)著何恭那委屈的一個(gè)眼神，何子衿險(xiǎn)沒給她酸死：俄的娘哪，這屋里的人可沒瞎子啊，小陳氏表姑媽你那是啥眼神??？你對(duì)俺爹沒啥意思吧？！

    何子衿使勁兒瞻仰了一下她爹路人甲的臉：她實(shí)沒想到，她爹這張路人甲的臉還有人傾慕哩——小陳氏表姑媽，你得有多想不開??！

    好在，屋里雖沒瞎子，也沒傻子。便是小陳氏，一個(gè)幽怨眼神過后，也轉(zhuǎn)為低眸黯然，如同被薄情郎辜負(fù)的苦情女，做足了滿腔哀怨。只是那哀怨在眼神流轉(zhuǎn)落在沈素身上時(shí)，瞬間驚艷，不覺紅霞染上雙頰，羞羞怯怯如同受驚小白兔一般的別開眼睛，不自覺的撫一撫鬢間鮮花。

    何子衿：……她舅的顏是挺正的。

    何老娘笑對(duì)大姑子一家介紹了沈家人，小陳氏方知那俊美過人的男子竟是沈氏的兄弟，微燙的心不由冷了下來。

    何子衿是女孩兒，又不受重男輕女的何老娘喜歡，故此，抓周禮也只請了陳姑母與沈家兩家人，人既到齊，說了會(huì)兒話，抓周禮便開始了。

    何家不過小富，何子衿不為何老娘重視，沈氏卻拿閨女當(dāng)心肝，故此，抓周禮的物件兒備的頗是齊全。一張方桌上，啥都有，可以說，別人抓周禮有的，桌上有，別人沒有的，這桌上也有。印章、儒、釋、道三教的經(jīng)書，筆、墨、紙、硯、算盤、銅錢、帳冊、首飾、絹花、胭脂、吃食、玩具、酒具皆有。因何子衿是女孩，又加擺了鏟子、勺子、剪子、尺子、繡線、花樣子之類，甚至還有一張小琴、一幅棋子，連做畫的顏料都放了一盒。

    陳姑母先笑了，道，“meimei預(yù)備的好生齊全?！?/br>
    何老娘扯扯面皮，因沈家人在場，并不多說，只道，“是你侄媳婦預(yù)備的。”

    陳姑母笑著打趣沈氏，“一個(gè)丫頭就這般費(fèi)心，來日生了兒子還不知怎樣精細(xì)呢?！?/br>
    沈氏笑笑，“在當(dāng)娘的心里，兒女都是一樣的。難不成在姑姑心里，表妹便不如表弟貴重了?！?/br>
    陳姑母仗著輩份說話，不料竟給沈氏噎了回來，心下實(shí)在不悅，沈母笑著岔開話，將何子衿遞給閨女，“時(shí)辰差不多了，抱子衿過去吧?！?/br>
    沈氏抱了何子衿放在桌上，柔聲讓她去抓東西。何子衿要是抓不好，簡直對(duì)不起重新投這一回胎，刷刷兩爪子，一手印章，一手酒杯，便不撒手了。

    沈母樂開花，喜笑顏開，道，“大富大貴，必是做夫人的命。”這年頭兒，非二品以上誥命不能稱之為“夫人”的。

    其實(shí)，抓周的東西，抓啥都是吉利意思，何況何子衿的確抓的極好，一時(shí)贊聲如潮。何恭與沈氏自不必提，亦是歡喜。沈氏抱了女兒在懷里，給她理理小裙子，笑，“只盼她一世平安如意?！?/br>
    沈母笑彎了眼，“看子衿就是個(gè)有福的，你這話，必中的?！?/br>
    小陳氏道，“子衿是不是渴了，這是酒杯，可不是水杯?！毙南掳岛?，抓個(gè)印章就是夫人命，抓酒杯是啥意思啊，怎么倒沒人提了，說不得以后是個(gè)酒鬼。

    何子衿搖頭，奶聲奶氣，“不渴?！?/br>
    小陳氏只是一說，未料到小小孩童竟然聽得懂，微微一驚，笑，“子衿，抓周抓完了，把東西放下吧?！?/br>
    何子衿將東西往懷里一護(hù)，道，“我的！”

    沈氏聽她小小人說話，便忍俊不禁，道，“先讓你爹爹替你收起來，好不好？”

    何子衿點(diǎn)頭。

    中午用過飯，說會(huì)兒話，沈家人便起身告辭，何老娘虛留兩遭，命何恭與沈氏送沈家人。沈老秀才還問了何恭兩句舉業(yè)文章的事，沈母只拉著沈氏說些好生過日子的話，沈素在一畔含笑聽著，沈氏又問弟弟的婚期可定了，沈母笑，“我請朝云觀的道長給算了好日子，臘月初十，還早著呢。跟親家商量好了，親家也樂意?！?/br>
    沈氏又問聘禮，沈老秀才在一畔道，“可惜這孽障不爭氣，沒能中個(gè)秀才，不然婚事上也能好看些?！鄙蚶闲悴湃饲槭拦什簧跬ㄟ_(dá)，何子衿這方知不是謙虛。需知，她舅論年紀(jì)比她爹還小幾歲，她爹的秀才，也沒影兒呢。沈老秀才，你這話，是罵兒子，還是在影射女婿啊？！好在何恭天生好性子，并不放在心上，反是勸了岳父幾句。

    沈素則笑嘻嘻地，“這也是急不來的事，爹你三十上中了秀才，我再念十來年也差不多了?！?/br>
    沈老秀才上火，罵，“你就不能爭點(diǎn)氣！”

    沈素笑，敷衍，“爭，爭，回頭我就去爭?！?/br>
    沈老秀才頭疼，沈素笑，“天不早了，得早些出城門呢。姐，姐夫，你們回吧，有空我再來是一樣的?！?/br>
    沈氏又叮嚀，“也別太急著趕路，咱們鄉(xiāng)間路不好走，寧可慢些。”爹娘有了年紀(jì)，怕顛。

    沈素笑，“我知道?！?/br>
    沈家這趟出來，還是借了沈素岳家的馬車，甭看沈素秀才考不中，趕車啥的無師自通。扶了父母上車，沈母又探出頭悄聲叮囑閨女一句，“平日里別給子衿吃酒?！弊ブ艽蠹叶际翘艏脑捳f，其實(shí)沈母對(duì)于何子衿抓個(gè)酒杯的事兒也挺無語，生怕外孫女長大后是貪杯之人。還有閨女，誰家抓周禮上擺酒杯啊，這可真是，你怎么備的東西啊？

    沈氏笑，“娘你想哪兒去了，子衿才多大，如何會(huì)給她吃酒。不過鬧著玩兒，誰還拿這個(gè)當(dāng)真?！弊ブ芏嘤刑崆皩⒑⒆佑?xùn)練好的，專令孩子撿著吉祥富貴的東西抓。沈氏沒這個(gè)念頭，只當(dāng)一樂。不然，若抓周禮真的這樣靈，人啥都不用干，只一意小時(shí)候抓周抓個(gè)吉利便是。

    沈母一笑，“也是?！?/br>
    沈素笑，“說不定子衿這是‘醒掌天下權(quán)，醉臥美人膝’的好兆頭?！?/br>
    何子衿：不想俺的知音竟是大舅嚶～

    沈素腦袋已挨了沈老秀才一下子，沈老秀才恨恨的罵，“我看你是想美人了，快趕車！”想他一輩子穩(wěn)重自持，也不知怎地，竟養(yǎng)出這般跳脫的兒子來，真真生平一大恨事！

    沈素哈哈一笑，對(duì)jiejie、姐夫一抱拳，揚(yáng)鞭趕車回家去也。

    ☆、陳姑媽

    眼望家人走遠(yuǎn)，沈氏輕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

    何恭素性溫柔，一手接過女兒抱了，一手挽住妻子的手，安慰道，“咱們與岳父家離得也不遠(yuǎn)，什么時(shí)候你想回去，我送你去看望岳父岳母是一樣的。”

    沈氏眉眼一彎，家人的車馬已經(jīng)遠(yuǎn)走，她回握住丈夫的手，道，“回吧，姑媽難得過來，你也陪姑媽好生說說話。”陳姑媽嫁的本縣，與過逝的何父是同胞姐弟，情分素來好，不管對(duì)她這個(gè)侄媳婦如何，陳姑媽對(duì)何恭這個(gè)娘家侄子是相當(dāng)看重的。以往還有許以愛女的心思，不料何恭對(duì)沈氏生情，親事未成，陳姑媽也多是恨沈氏狐媚，并不很怪何恭。

    一家三口去何老娘的房里，沒說幾句話，何老娘便打發(fā)了兒子與沈氏，道，“熱鬧這大半日，大姐兒也困了，往日都要午睡的，今也別耽擱了。沈氏去看著大姐兒午睡吧，恭兒帶你表弟去書房玩兒，你姑媽難得來，容我們老姑嫂說些體己話?！?/br>
    沈氏行過禮就帶著女兒回房了，何老娘對(duì)余婆子道，“你帶著芳姐兒去我屋里歇一歇?！?/br>
    清場后，何老娘方輕輕的嘆口氣，陳姑媽與她做了一輩子的姑嫂，彼此脾氣都清楚的，看何老娘這樣子，陳姑媽嘆道，“子衿都一周了，meimei好生過日子就是，福氣在后頭呢?！?/br>
    何老娘低聲咬牙，“哪里來的福氣，晦氣還差不多。你看看今天，一句都不讓人，眼里就沒個(gè)尊長，我真是……”

    陳姑媽火上澆油，話間暗藏機(jī)鋒，“年輕人，脾氣沖些也是難免的。侄媳婦以前瞧著倒柔順，難得的是恭兒喜歡，就看在恭兒的面子上，咱們這些老東西誰還與她個(gè)小輩媳婦計(jì)較不成?！?/br>
    看何老娘臉色更沉，陳姑媽再接再勵(lì)的拱火，“我又不是外人，并不會(huì)放在心上，你也別這樣。要我說，這些小事還不打緊，倒是姐兒都一周了，咱家可是三代單傳，meimei還是cao心大事，趕緊讓侄媳婦生個(gè)兒子給咱們何家傳宗接代才好。恭哥兒這轉(zhuǎn)年就二十的人了，膝下只這一個(gè)丫頭也不像話。多子多孫，才是福氣?！?/br>
    何老娘更是滿臉晦氣，“jiejie以為我不急呢，她只不見動(dòng)靜，又有什么法子?！?/br>
    陳姑媽道，“平安堂里的張大夫醫(yī)術(shù)誰不知道，請平大夫來給侄媳婦診一診，調(diào)理一二，正年輕的小夫妻，還怕沒孩子。”

    “藥不知吃了多少，就是沒動(dòng)靜。我這心里焦的跟什么似的，可你看人家，成天就一門心思的吃喝打扮，是半點(diǎn)不cao心的。”何老娘就是看沈氏不順眼，如今更是后悔當(dāng)初拗不過兒子的牛心應(yīng)了這門親事。若是娶了小陳氏，別的不說，自己這大姑子便生了五兒二女，小陳氏只要有大姑子一半的本事，起碼能旺一旺何家子嗣。

    陳姑媽便又勸了何老娘一番，無非是個(gè)車轱轆話，非但沒將何老娘勸好，反正令陳老娘覺著沈氏除了會(huì)迷惑男人，其余事上一無是處，心下嫌惡更甚。

    沈氏根本不關(guān)心老姑嫂二人說什么，反正不會(huì)是什么好話，瞧著何子衿睡了，沈氏對(duì)著天光做些針線，及至陳姑媽帶著兒女告辭，她方出門一道相送，并不失禮數(shù)。

    人皆有私心，陳姑媽與何老娘姑嫂關(guān)系不錯(cuò)，何恭與小陳氏表兄妹一道長大，小陳氏對(duì)何恭又很有些個(gè)心思，姑嫂二人是樂見其成的。陳姑媽覺著何恭是娘家侄子，知根知底，性子也好，閨女嫁回娘家，起碼日子不會(huì)難過。何老娘瞧著小陳氏長大，也沒什么不放心。而且，這年頭，姑舅做親再尋常不過。結(jié)果未料兩家尚未提親事，何恭倒給沈氏勾去三魂七魄。小陳氏一場心傷，至今未愈，陳姑媽這做親娘的，既心疼閨女，心下雖知怪不得何老娘，但如今瞧著何老娘沈氏婆媳不合，陳姑媽也是難得暢快。

    帶兒女回家的路上，陳姑媽心情很是不錯(cuò)，對(duì)女兒道，“你年歲也大了，該說婆家了?！?/br>
    小陳氏難掩羞澀，擰著帕子道，“表嫂好似不大和氣?！?/br>
    “我跟你說什么，你提那狐媚子做甚？”陳姑媽冷笑，“管她和不和氣，你也給我爭些氣，嫁個(gè)比她好八百倍的婆家才成！”娘家侄子，勝在可靠，可條件好于何恭的也不是沒有。

    小陳氏擰著帕子不語。

    陳姑媽心下自有盤算。

    沈氏出去送走陳姑媽一家人，與何恭回房見翠兒給何子衿穿好衣裳在院里玩兒，沈氏笑，“子衿醒了?！?/br>
    翠兒笑答，“奶奶剛?cè)ヌ坷铮蠊媚锞托蚜?，不哭不鬧的就是要穿衣裳。奴婢就服侍著大姑娘起了?！?/br>
    何恭俯身抱起何子衿，沈氏摸摸女兒的小臉兒，問，“子衿可吃蛋羹了？”何子衿半歲起，沈氏便不再讓她一味吃奶，間或喂些輔食。何家雖家境一般，雞魚蛋rou都還不缺，什么蛋羹、果糊、rou湯啥的，一般何子衿午睡醒后會(huì)吃一些。

    翠兒道，“我說去拿來喂大姑娘，大姑娘要等奶奶回來一起吃?！?/br>
    沈氏溫柔一笑，相貌妍麗，對(duì)翠兒道，“去廚下取了來。若有白粥端一碗，有清淡小菜也配些來，若沒有，把去歲腌的醬菜配些也好的?！睆N下只一個(gè)廚娘高婆子，采買燒菜都是她，周全上不敢與大戶人家相比，好在沈氏也沒啥高要求。

    翠兒領(lǐng)命去了，沈氏與何恭道，“看相公中午也沒吃多少，盡是鬧酒了，好歹墊補(bǔ)些，莫傷了脾胃?！?/br>
    何恭亦是體貼，“娘子何嘗不是，既在服侍長輩們，還要照看子衿，就是今天的周歲宴，也是娘子提前預(yù)備了幾日方如此周全?！?/br>
    夫妻兩個(gè)輕聲細(xì)語，有說有笑，你抬我敬，那眉眼之間的情誼就甭提了，唯何子衿略無精打采：身為一個(gè)小電燈泡，被無視到她這個(gè)地步，真是電燈泡界的恥辱啊。

    ☆、不識(shí)好人心～

    過了周歲，何子衿深覺自己從嬰幼兒時(shí)期煎熬出來了，起碼，她拒絕吃奶沈氏也沒啥意見了，乳牙出了三四顆，十分酥軟的魚啊rou的也能吃一些。還有，她自覺長大了，更兼多多吃飯身體倍棒，沈氏出門也喜歡帶著她。要知道，周歲前何子衿真的沒出過何家大門一步，沈氏養(yǎng)孩子精心，冷了熱了的，頂多是抱著何子衿在院里曬曬太陽，外頭人多，沈氏不放心把閨女帶出去。

    現(xiàn)在閨女略大些，相熟穩(wěn)妥的人家，沈氏都會(huì)帶著何子衿出去串門子，讓她多見些人，以免養(yǎng)成膽小的性子。

    沈氏并不是碧水縣人，她家是離碧水縣幾十里長水村，因緣際會(huì)嫁到何家，故此在碧水縣認(rèn)識(shí)的人有限，還是嫁進(jìn)這一二年，與本家的幾房女眷熟悉了些。如現(xiàn)在這位本家堂嫂李氏，就素與沈氏說的來。

    李氏丈夫何忻與何恭是同族兄弟，何忻年過四旬，頗有些家資。李氏是填房，年紀(jì)倒與李氏相仿，說起來這也不算啥，只是到底不是原配，又因李氏生得俊些，便常在人們的話里話外。李氏抱著何子衿，喜歡的了不得，命人拿了奶糕來，還細(xì)心的問沈氏，“子衿會(huì)吃這個(gè)不？”

    沈氏笑，“她什么都吃，昨兒趁我不注意，焦溜丸子塞嘴里一個(gè)，嚇得我趕緊摳了出來。牙還沒長出三顆半，也不怕噎著。嫂子放心，糕點(diǎn)是無妨的。”

    何子衿強(qiáng)調(diào)，“四顆啦！”什么叫三顆半啊，她已經(jīng)長出四顆牙啦！何子衿天天在鏡子里照來著，自信絕不會(huì)數(shù)錯(cuò)。

    沈氏臉一板，“就知道犟嘴。”

    李氏樂得不成，笑，“你看，她似聽懂一般?！?/br>
    沈氏臉板不住，也笑了，“磨牙的很?！?/br>
    丫環(huán)捧來奶糕，李氏拿了一塊遞給何子衿，何子衿奶聲奶氣的道了謝方有模有樣的接了，小口小口的吃起來。李氏摸著何子衿頭上的羊角辮，笑，“這孩子你教的好，真是招人喜歡。”

    “嫂子沒見她淘氣的時(shí)候?！鄙蚴闲χt兩句，其實(shí)心里也覺著閨女懂事可愛。

    李氏卻是羨慕的很，道，“要是給我這么個(gè)孩子，不要說淘氣，折我十年壽我都愿意?！崩钍线@填房，尷尬的地方就多了。元配嫡子已經(jīng)成親，因丈夫待她不錯(cuò)，繼子與媳婦在她面前也恭敬，只是，到底沒自己的孩子，心下難免不安。

    沈氏勸道，“嫂子同我認(rèn)識(shí)并非一日，那些勸人的車轱轆話我就不與嫂子說了。但有一件，咱們女人不比男人，女人在世上格外艱難些。就是子衿，嫂子瞧著她好，我與她爹爹心里也疼她，只是，她再好，只因投了個(gè)女胎，便有千般好也都不好了。我如今在家的光景，瞞不過嫂子，我要認(rèn)真生氣，恐怕早氣死了。我若氣死了，難道有誰來心疼我一疼？嫂子聽我的，咱們本就活的不易，若自己不疼惜自己，誰還疼惜咱們的呢?！奔壹矣斜倦y念的經(jīng)，沈氏與何恭情分雖佳，奈何同何老娘不對(duì)盤。如李氏，上頭并沒婆婆壓著，且自己做了婆婆的人，奈何卻是填房，年紀(jì)與繼子相仿，便是做了婆婆，在繼子與繼子媳面前也略有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