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臂一伸，他把衣服勾了下來。

    李蔓拿筷子卷著面，有些糊了，她說：“等我安排一下，我來找你?！?/br>
    他就是開開玩笑，逗逗她，裴鄴坤說：“來什么來，不知道這段時間要下雨？好好在你那待著?！?/br>
    李蔓低低的嗯了聲，心里盤算著什么時候去見他，她很想見他，很想很想，哪怕只是當(dāng)面說兩句話。

    “好了，我去沖澡，回頭再聊，等會給你看看你男人的腹肌?！?/br>
    李蔓：“我不想看。”

    這人有毒的，時不時發(fā)一些他的自拍照和腹肌給她看，人長得俊俏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不上鏡，他自己拍的也不走心，每張照片都感覺奇奇怪怪的。

    “你這女人就口是心非吧，明明喜歡得緊?！?/br>
    “......”

    ......

    隔了一周，星期五學(xué)校開秋季運(yùn)動會，連帶周末放三天。

    李蔓在中午休息的空閑時間去蛋糕店訂了個十二寸的蛋糕。

    下午舉行四百米接力賽的時候忽然開始下起了小雨，雨勢漸大，cao場上人越來越少，差不多四點(diǎn)的時候?qū)W校放學(xué)，這場運(yùn)動會無疾而終。

    李蔓回家換了身衣服去拿蛋糕。

    去車站乘車的時候路過烤鴨店，她買了一只。

    開往桐城北郊的公車行駛一半雨點(diǎn)忽然增大，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窗上，外面的世界模糊一片。

    李蔓發(fā)他微信，問他在干什么。

    裴鄴坤剛從附近的鄉(xiāng)村醫(yī)生那里打完點(diǎn)滴，他沒告訴李蔓前些天淋了雨墜了湖給弄發(fā)燒了，好在他體質(zhì)強(qiáng)，吊了兩天水恢復(fù)的差不多了，就是身體還有些軟。

    他邊回復(fù)李蔓邊往宿舍走，往床上就是一躺，手背上的扎的針孔溢出一點(diǎn)血凝結(jié)成血痂。

    蔣城正在拿鍋煮泡面，問裴鄴坤吃不吃。

    他擺擺手，“沒那胃口?！?/br>
    陸北說：“給我來一碗。坤哥，從前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一年到頭都不見你生病，現(xiàn)在怎么那么嬌貴？”

    蔣城：“老了唄?！?/br>
    裴鄴坤：“你們倆崽子好意思說，他媽的那天叫你們多拿一套防護(hù)用具，新來的那兩貨什么德性又不是不知道，媽的，砍個樹還能往下滾，像個廢物一樣，趁早回家喝奶去算了?！?/br>
    當(dāng)時在下暴雨，山坡泥滑，新來的一小伙沒拽住樹枝腳下一滑差點(diǎn)滾下去，底下是個湖，誰也不知道多深，裴鄴坤眼疾手快拉住他，小伙子拽住了邊上的一顆小樹，他反倒沒支撐住像滾雪球一樣咚的就摔進(jìn)了湖里，爬上來的時候一身的淤泥。

    陸北想起當(dāng)日的情形莫名覺得好笑，說：“那是，咱坤哥厲害，上岸的時候褲襠里還揣了一條魚。”

    蔣城克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裴鄴坤手機(jī)響起來，是裴江的電話。

    他從床上起來走到走廊接。

    裴江說：“在干啥呢？今兒你生日，別忘了吃碗面?！?/br>
    裴鄴坤一算日子，是他陰歷的生日，他老早就不過這些了，沒什么意思，裴江倒是每年都記得，可裴鄴坤對這些真不稀罕。

    他說：“我媽祭日還記得幾月幾嗎？”

    “人走幾十年了......”

    兩人陷入一陣沉默。

    裴鄴坤說：“沒事我先掛了?！?/br>
    走廊的窗戶有幾乎玻璃碎了，漏著冷風(fēng)，裴鄴坤倚在墻邊上，嘆息一聲隨后回到屋里頭取暖。

    他頭有點(diǎn)暈重，倒在床上不一會就睡著了，枕邊的手機(jī)亮了又亮。

    第五十八章

    李蔓到達(dá)他那邊的車站的時候天已黑, 邊上都是高山，懸在山坡上的樹枝被風(fēng)刮的瑟瑟發(fā)抖，四通八達(dá)的, 她不知道他住的那個地方在哪個方向。

    她坐在車站的椅子上, 兩邊的廣告牌擋去風(fēng)雨，站臺屋檐不斷的滴水, 這兒的柏油路似乎很久沒修整過，路面不平還有裂痕, 雨點(diǎn)打在地上嘩啦啦的彈起, 波濤洶涌。

    她打裴鄴坤電話, 雨聲龐大，嘟嘟嘟的聲音都快被淹沒，四下無人, 這幾十秒顯得格外漫長。

    他不接電話也不回微信，打到后面顯示對方關(guān)機(jī)。

    李蔓看了眼日歷，這個星期他是夜班，這個點(diǎn)應(yīng)該在休息。

    也許他睡著了, 也許他去吃飯忘記帶手機(jī)了，也許換班了......

    李蔓把蛋糕放在旁邊，烤鴨冷得鴨油都泛白了, 她低頭玩手機(jī)，照片里都是裴鄴坤那些有毒的自拍照，看一次笑一次，這人總那么不要臉。

    滑著滑著看到一張露骨的照片, 李蔓手指一頓，多看了兩眼然后略過。

    越發(fā)黝黑的夜色慢慢蔓延過來，路邊無垠的田野，眼前廣袤的山巒通通都餡了進(jìn)去，李蔓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回過神來的時候只有她這里亮著一小簇光，山間寂靜，只有無邊無際的落雨聲。

    她穿了黑色及膝的風(fēng)衣，恰好也與這夜色融在了一起。

    李蔓收攏風(fēng)衣的衣擺，遮住大腿，她里面只穿了件白色襯衫和薄款毛衣，白天氣溫高點(diǎn)，倒也還好，一到晚上就挨不住了。

    手機(jī)電也不多了，李蔓起身，抱臂來回走了幾步，雨水混著泥土濺到她腳上，干凈的白色帆布鞋上立刻暈出一朵棕色的小花。

    深秋的寒意從腳底慢慢深入整個身體里，會讓人不自覺的打寒顫。

    已經(jīng)八點(diǎn)了，公交車來來回回都四五趟了，李蔓試著再撥他電話。

    ......

    “mama！”

    “小坤！不要動！抓緊我的手，快！”

    “mama......我害怕，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不會的，別動，mama過來。”

    轟——

    “mama！”

    “媽......媽！”裴鄴坤突然從床上坐起，滿頭滿腦的汗，他喘著氣，看到桌椅板凳才靈魂歸位。

    陸北他們睡得死，什么都沒察覺。

    裴鄴坤屈起雙膝，雙手插入發(fā)里，大松一口氣。

    陽臺門沒關(guān)緊，夜晚的濕氣不斷滲入，雨聲嘈雜。

    他習(xí)慣性的拿手機(jī)看時間，按了幾下打不開，慢騰騰的起床找充電器。

    手機(jī)屏幕亮起紅格，裴鄴坤拉開凳子在桌前坐下，手機(jī)幽幽的光三十秒后暗下，漆黑的屋里只有他香煙頭的亮光，橘色的一小點(diǎn)，香煙的霧氣來不及游走就被冷空氣凈化的一絲不剩。

    吸了十來口，他開手機(jī)，連上網(wǎng)絡(luò)的那一刻跳出十幾條李蔓的微信，還沒細(xì)看，她的電話突然插了進(jìn)來。

    裴鄴坤接上去，剛睡醒，聲音低啞，“怎么了？”

    “你在哪兒？”

    李蔓那頭風(fēng)的聲音很大，她聲線也顫抖，裴鄴坤立刻意識到不對，反問道：“你在哪？”

    “我在你這邊的車站，我不知道你那里該怎么走，是往左還是往右？”

    靜了一秒，裴鄴坤低罵了聲cao，開始套衣服和褲子，他壓著怒火說：“你在那多久了？”

    李蔓：“不久。”

    “說實(shí)話！”

    “大約六點(diǎn)左右到的?！?/br>
    “你現(xiàn)在哪也別去，我來接你，等著我?！?/br>
    李蔓光聽他聲音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火急火燎的模樣，她說：“能不能帶件衣服，有點(diǎn)冷?！?/br>
    “等著，我先掛了，我去借車?！?/br>
    裴鄴坤隨手?jǐn)y上件秋季的工作服奪門而出，鐵門哐當(dāng)一聲合上的時候把陸北和蔣城驚醒，兩人一臉懵逼的懵愣著，然后合上眼繼續(xù)睡。

    裴鄴坤套上雨衣，騎著電動三輪車爭分奪秒的朝車站行駛而去。

    黑夜茫茫，路上路燈稀疏，淡薄的光下雨滴連成直線，一根接一根密集的落下，猶如銀針。

    彎曲綿長的道路上他的身影尤其矚目。

    得到他的回應(yīng)，李蔓倒不覺得自己等的有多辛苦，她甚至開始覺得身體變暖了。

    裴鄴坤是打左邊來的，整整開了二十多分鐘，他臉上都是雨水，瞇的人睜不開眼。

    三輪車兩盞燈光綿延的長而遠(yuǎn)，他脫下雨衣罩在座椅那塊，三兩步跨到站臺的遮掩下，裴鄴坤撩起衣服往臉上抹了幾下。

    他抬起眸子凝視李蔓，伸手去翻她衣服，“穿的什么啊，以為t臺走秀啊，中看不中用，冷不冷??？”

    他雙手捧住李蔓的臉，小臉冰涼冰涼的，李蔓縮了縮脖子，他掌心很溫暖。

    “腳冷。”

    裴鄴坤低頭一看，她的鞋子邊上一圈都濕了。

    “你來怎么不提前說？我不是讓你別來嗎，和你說最近下雨，瞎折騰?！彼撓鹿ぷ鞣o她套上，“伸手?！?/br>
    李蔓忽的抱住他，“今天是你生日啊。”

    裴鄴坤搭在她背上的手頓住，隨即落下也擁住她，“你都記著呢？”

    “嗯。”她一直都記著，只是很開心，今年能夠光明正的陪他一起過，從前只能在心里偷偷說一句生日快樂。

    “行了，就整這些沒用的。今晚還打算回去嗎？”

    李蔓思忖片刻，說：“我給你買了蛋糕，你帶回去吧，我等會坐下一班走?！?/br>
    裴鄴坤一笑，抱緊她，“想走也不給你走，來了還想跑？門都沒有?！?/br>
    李蔓原本是真打算回去的，哪知現(xiàn)在耽擱了兩個小時，如果在他那留宿，她始終覺得不妥。

    裴鄴坤知道她在想什么，攬著她上車，給她套上雨衣，李蔓坐在三輪車后面，將烤鴨和蛋糕護(hù)在雨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