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他撫摸她臉龐,吻的投入。 李蔓舌頭被他吸的發(fā)麻的時候他終于放手了,兩人額頭抵著,黑暗中,李蔓看不清他的神色,裴鄴坤低頭又是輕輕一吻,吻落在她鼻尖上。 他說:“我們好好過日子?!?/br> “嗯。” 得到無比真誠的回應(yīng)裴鄴坤翻過身面朝上躺著,李蔓枕著他手臂,他拉過被子給兩人蓋上。 “睡吧?!彼f。 被窩里,他握住她的手。 兩個人都很快睡著,也許是因為這個夜晚比較清涼舒適,也許是這幾天累到讓人無力再掙扎。 人一想得多就容易做夢。 夢里小時候的畫面一閃而過,有李建忠離去的背影,有黃美鳳哭得通紅的雙眼,有顧蘭四處找人大大咧咧罵人的樣子,李蔓置身于這個虛幻的夢境里她看見裴鄴坤站在對岸。 一到周末她覺得無聊就會找他玩,吹兩聲口哨他聽到了就會出來。 鉆過稻草搭的三角形屋子,爬過黃沙堆追逐,趟過河水抓魚,放過鉤子釣螃蟹,攀過大樹采桑葚。 一年四季,樂趣頗多。 裴鄴坤被管得牢,每次商量著去哪玩,玩什么,像做賊一樣。裴江和顧蘭都不喜歡他跑出去,生怕他闖禍惹事。 李蔓能理解這種想法,就像黃美鳳也不喜歡她到處亂跑,因為怕她出意外,可裴家給人的感覺很苛刻。 打個比方,李蔓不用做飯不用干家務(wù),可在裴家這些都要裴鄴坤做。 大約是夏天,兩個人野了一上午到了飯點,黃美鳳在外工作中午一般不回來,李蔓在奶奶家吃飯,早點晚點都沒關(guān)系。 顧蘭是開出租車的,李蔓有點怕她,雖然她對外人笑呵呵的,但她化妝,化完妝的樣子看起來很凌厲,特別是煙熏色的眼線總給人一種鋒利感。 本來說是今天中午不回來,卻可突然回來了,顧蘭找不到人,在院子里大喊裴鄴坤的名字。 裴鄴坤拉著李蔓躲在隔壁人家的橘子樹下,邊上是高高的雜草,茂密的綠色將兩個人遮掩起來。 橘子樹上開滿了密密麻麻的小白花,香味熏人,時不時飄下來幾朵。 李蔓小聲問道:“阿姨在叫你,要不要回去?”雖然她很想再和他待一會,但她怕裴鄴坤被打罵。 裴鄴坤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她別說話。 李蔓立刻合上嘴,隨手捏了片薄荷葉把玩。 顧蘭還在喊,此刻的他們就像是古裝電視劇里的逃犯,后面是追兵,躲在草叢里大氣不敢出。 小小的薄荷葉被她折成對半,越疊越小,最后面目全非,手指上都是青綠色的葉汁,湊到鼻前一聞,清涼清涼的。 裴鄴坤坐在地上,單腿屈膝,手靠在膝蓋上,看著李蔓一動不動。 好一會,顧蘭見沒人,以為他去哪里野了也就放棄了。 李蔓這才敢抬頭看他,四目相對,她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狹長的眸子雋黑似夜,神色淡淡,看起來和平常一樣,但平靜的瞳仁里摻著太多情緒,李蔓分辨不出,但知道他此刻心情不悅。 后來他們?nèi)プ隽耸裁蠢盥挥浀昧耍挥浀盟@個眼神,那種壓抑的訴求就像被人用紗布籠住了面孔,無法喘氣無法擺脫。 也許是小時候太沒心沒肺,不懂世事,很多東西都是后來才明白的,每次想起來她都覺得心疼。 李蔓從夢中醒來,外邊天還是黑的,她神思混沌,手一動,發(fā)現(xiàn)他還握著她的,她往他那邊靠了點繼續(xù)睡。 ...... 周三上午裴鄴坤回去,李蔓送他到總車站乘車,車站人不多,也不用擔(dān)心他坐不到位置。 李蔓不知道下次和他見面是什么時候,但是卻沒有任何忐忑的感覺,她叮囑了一些事情,比如還是要注意著點手,畢竟剛拆石膏,還需要多休息,比如不許和你們宿舍里那些女工人講話,比如她會想他。 車子還沒來,裴鄴坤叼上支煙,瞇眼笑著,拍拍她屁股,說:“醋勁兒還挺大。” 李蔓笑說:“你魅力這么大,招蜂引蝶的,我不叮囑幾句萬一你變成蝴蝶飛走了呢?” 裴鄴坤調(diào)侃道:“那不正好,和你比翼雙飛,老是雅蠛蝶雅蠛蝶的,我還犯愁怎么跟上你的步伐呢?!?/br> 李蔓沒看過那種片,但這個詞真是耳熟能詳,從前班里的男生就愛嚎這個詞。 “不正經(jīng)?!?/br> 裴鄴坤吸口煙,道:“你自己也多注意著點,一個人外邊住不比在學(xué)校,這年頭有壞心思的人多著呢,晚上盡量別出門。有什么事也別悶著,別瞞著我。” “能有什么事,不都挺好的嗎。” 就像他說的,吳巧沒事就好了,其余的和他們都挨不到邊。 裴鄴坤逗她,“萬一你特想要呢,悶著不好,給我打電話我給你口頭解解饞?!?/br> 李蔓忍著笑意,推他肩膀,裴鄴坤拽住她手腕一把將人拉入懷中,他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她。 “還真舍不得,在你那待了大半個月回到宿舍我估計會不習(xí)慣。” “你在那邊都睡了好幾年了,怎么在我這里待幾天回去就不習(xí)慣了?” “能一樣嗎,在那我一個人睡一張床,左右橫躺都沒人管,在你這就吃力了,每天被壓的死死的,翻身都不行,憋屈死我了?!?/br> 李蔓睡覺喜歡靠著他,不知不覺總會把他逼到最里面。 李蔓說:“那你以后別來了?!?/br> 裴鄴坤掐滅煙,抬手刮她鼻子,“怎么能不來,我這人有毛病,就喜歡被你吃的死死的。” “你就逗我吧,不正經(jīng)。”李蔓眼帶笑意,嘴巴上是責(zé)罵,眼睛里是愛意。 候車室只有五六個人,還都是阿姨老太太。 裴鄴坤說:“大庭廣眾的,我也不能和舌吻,你別再這么饑渴的瞧著我,不能的不能的?!?/br> 李蔓哭笑不得,這人臉皮真是厚! “誰要和你——唔——” 話音未落,他低頭吻住她,舌尖勾了一下她很快松開。 裴鄴坤舔舔牙齒,“好了,勉為其難的滿足你一下,真是,那些老太太瞧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他笑得痞壞不羈。 李蔓捶他,他抱住她,靠在她耳邊說:“別亂吃醋,我也不喜歡和別的女人弄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時刻牢記著要忠于黨呢。乖乖的,也別讓我擔(dān)心,平日里有空就去cao場跑兩圈,下次見面我要檢查的,不合格的話吃苦的是你自己。” “那些阿姨真看著呢,松開我?!?/br> 他抱得更緊了,“看就看唄,沒見過小夫妻恩愛啊。她們準(zhǔn)是羨慕你呢,想著,哎呀,我年輕的時候怎么沒找到這么帥的老公。” 李蔓嘴角的淺笑一直沒收攏過,她說:“誰和你是夫妻?” “你呀,怎么,使了老子的沖鋒槍還不認(rèn)賬?” “......” 兩人擁在一起說著耳邊的悄悄話,時不時打鬧一下。 車子來的時候李蔓脫離了他的懷抱,大夏天的她居然覺得一涼。 裴鄴坤倒也沒和她再膩歪,干練的上車。 李蔓叫了輛三輪車回家。 裴鄴坤坐在座位上盯著韓傅明的那串電話號碼看,昨晚偷偷從李蔓手機里拿的。 在車子快要發(fā)動的時候他三兩步跨下車,撥了韓傅明的電話。 他決定,還是去見一見周國昌,見一見這個讓幾十個家庭破碎的兇手之一。 周國昌和周蔚初眼睛很像,可能是坐了二十多年牢,他看起來比他同齡的更老,臉上都是褶子。 周國昌不認(rèn)識他,也不知道這人來看他是有什么意圖,他滿腦子都是周蔚初的事情,即使知道事情無法挽回,但依舊擔(dān)心女兒。 周國昌雙手拱著,對面的男人死死盯著他不開口說話,他問道:“你是誰?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裴鄴坤仰靠在座椅上,冷笑一聲。 周國昌立刻聯(lián)想到過往,大約能知道他的身份,他吼道:“我已經(jīng)接受了法律的制裁了!你們還想怎么樣?” 你們—— 看來很多人都去找過他麻煩。 裴鄴坤說:“我就想問問你,為什么——為什么在這樣一個重要的崗位上工作卻不以為然?你的一個不經(jīng)意害死了多少人!法律的制裁?你在監(jiān)獄里毫發(fā)無損,可那些出事故的人的家屬這一輩子永遠都失去了親人!” 周國昌低下頭不予辯駁,所有找上門的人都這樣質(zhì)問他,甚至有些將他暗揍一頓,他也后悔,可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 裴鄴坤仰頭深吸一口氣,擱在桌上的手握成拳頭,手臂暴起的青筋充斥著憤怒。 周國昌這幅模樣讓他覺得惱火,不言不語就能掩蓋事實嗎,就算意識到錯了可生命逝去不會再回來了。 “周國昌,你就該被判死刑。” 周國昌胸膛此起彼伏,想到這些年日日夜夜提心吊膽,被人恐嚇被人毆打,他一直沒反抗。 “你以為我就過的心安理得嗎!” 守在邊上的警衛(wèi)來不及阻止,裴鄴坤跳上桌子一個拳頭朝周國昌揮了過去,桌子椅子哐當(dāng)?shù)沽艘坏亍?/br> “你當(dāng)然得過的生不如死!” 裴鄴坤被抑制住,他像暴走的野獸,恨不得將敵人撕個稀巴爛。 韓傅明從外沖進來,按住裴鄴坤,“冷靜點?!?/br> 裴鄴坤走出警局的時候正是烈日當(dāng)頭,天空碧藍沒有一朵白云,冷氣不斷從大門口里飄出,吹的他腳跟發(fā)冷。 韓傅明給他遞了根煙,說:“能理解你的沖動,但在警察局打人不合規(guī)矩?!?/br> 要不是韓傅明,他可能也得在警察局待一天,裴鄴坤接過煙,道了聲謝。 他那一拳打得周國昌半邊臉都腫了。 韓傅明說:“再恨一個人也還要遵守法律,周國昌那樣的人其實已經(jīng)得到報應(yīng)了。他這輩子不會過的太過安穩(wěn),你恨他,那些在事故中喪失家人的人也恨他,麻煩是肯定少不了的。他這個底子是找不到好工作的,想過好日子除非中彩票。痛苦窩囊的過一輩子也夠折磨人了。” 要知道當(dāng)初能在鐵路指揮部門擔(dān)職,不是有能力的就是有關(guān)系的,周國昌會在工作的時候開小差,和別人聊天戲語,想必他是個心高氣傲的人。 裴鄴坤坐在邊上的大理石欄桿上,一口接一口的抽,慢慢冷靜下來。 他看了韓傅明,“謝了?!?/br> 韓傅明說:“都跟我道了兩回謝了,我也是看在小蔓的面子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