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三世臉上表現(xiàn)出感興趣的表情來。

    萊斯一愣，問：“所以……您想選凱蒂殿下嗎？”

    “不?！?/br>
    卡特三世搖搖頭，重新看向萊斯，站在坐墊上的身體一動不動。

    “事實上，我最在意的是凱特?！?/br>
    “……！”

    “凱蒂其實不錯，只是優(yōu)勢和缺點都很明顯，她活潑好動，注意力不太集中，綜合能力上稍有遜色。至于卡倫……”

    卡特三世的貓眼中閃爍出幾分異樣。

    “他各方面都很優(yōu)秀，但是……和我年輕時太像了?！?/br>
    不僅僅是外在，還有性格、邏輯、思考模式……在養(yǎng)育他的過程中，卡特三世不止一次在他身上感到那種看以前的自己的近乎古怪的熟悉感。龐大的獸形、高貴的出身、出眾的天賦、長子……他們許多方面都很相似，難怪會有比其他人更多的共同點?？ㄌ厝乐?，如果換作是他的父親來面對現(xiàn)在的情況的話，父親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卡倫，就像當(dāng)初在他和他個性稍弱的弟弟之間做選擇那樣。

    然而，正因為熟悉自己，所以卡特三世才會知道卡倫的其他方面。

    其他人，恐怕很難想象那個完美繼承人的身軀里隱藏的會是怎樣強(qiáng)大的野心和十足的傲慢。

    卡特三世還記得自己當(dāng)年親征時的意氣風(fēng)發(fā)，他很有天賦，所以對自己的才能擁有極大的自信，他確定自己能將獸族帶到頂峰，毫不懷疑自己能將比斯特建立成世界上最強(qiáng)盛的帝國……直到在戰(zhàn)場上狠狠地跌倒，接著遇到路易莎。

    如果沒有遇到路易莎的話，他直到如今依然會是卡倫，然后重復(fù)獸族皇室一直以來重復(fù)著的征服之路。

    卡特三世試著像路易莎當(dāng)時改變他那樣，想要試著轉(zhuǎn)變卡倫的想法?？墒悄贻p人的思維如果不受到重大的沖擊是不會改變的，同時，他漸漸注意到了凱特。

    在哥哥的光芒和meimei的魅力之下，凱特顯得不太起眼，但是，他很溫和。

    在以往獸皇挑選繼承人的時候，這絕對不是什么優(yōu)點。獸族皇室一直以來更傾向于勇敢、果決而有魄力的后代，這樣才足以駕馭一大群粗暴的大型動物獸族士兵，然后繼續(xù)征服更多的領(lǐng)地。不過，在卡特三世看來，凱特的溫和卻是一種在獸族中……很罕見的優(yōu)勢。

    當(dāng)然，他還沒有最后的決定。

    “謝謝你的建議，萊斯?！笨ㄌ厝阑剡^神來，笑著說，“我還會再考慮一下其他人的意見的?！?/br>
    萊斯抿了抿唇，他其實沒做什么，況且他擅長的領(lǐng)域只在軍事上，對皇室繼承方面不太懂，只是依照陛下的命令說出觀點罷了。見卡特三世準(zhǔn)備結(jié)束關(guān)于三位殿下的話題，他微微一頓，鄭重地皺眉問道：“所以，陛下，您為什么要這么早……考慮這方面的事？”

    無論從哪一方面考慮，卡特三世都沒有必要在三位殿下只有二十多歲、尚未成婚的時候定下皇儲。

    卡特三世巨大的身體一動，關(guān)于這件事，他其實沒有準(zhǔn)備賣關(guān)子，只是還有些不確定，談?wù)摃r難免需要慎重?？ㄌ厝涝谛睦镎遄昧艘幌抡Z言，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其實有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不過……”

    卡特三世看向了萊斯，一金一藍(lán)的眼眸君王政治家特有的深邃。

    “東杜克和西杜克的暗族，可能在謀劃著什么。”

    東杜克和……西杜克？！

    卡特三世說這些話是語氣平淡、聲音平穩(wěn)，然而萊斯聽完卻是下意識的神情一凌——

    “基爾伯特和馬克西？”

    “嗯?！?/br>
    卡特三世含蓄地點頭。

    萊斯爆出的是在戰(zhàn)敗后宣布獨立和夏莉女王徹底撕破臉的兩位暗族親王，當(dāng)然，也正是如今東西杜克的兩位國王。

    事實上，從一開始，那兩位種族主義君主就未曾投降。三族混戰(zhàn)以暗族失敗告終后，代表杜克投降的是夏莉女王，也就是如今的南杜克，而東杜克和西杜克自立門戶后便宣布是完全獨立的國家，自然也想否認(rèn)和平條約里連帶的種種限制。只不過他們雖然撇清和杜克的關(guān)系，但當(dāng)初打仗的領(lǐng)土中也包括現(xiàn)在的領(lǐng)地，兩個國家自然無論是經(jīng)濟(jì)軍事都相當(dāng)脆弱，到處都非常破敗，民不聊生，根本無法與比斯特或者海爾曼對抗，所以只得暫時忍氣吞聲，用玩文字游戲的手段暫時模糊情況，拖延時間罷了。

    然而現(xiàn)在，經(jīng)過幾年的修生養(yǎng)息，兩個杜克一度被摧毀的羽翼再次逐漸豐滿，之前對和平條約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便漸漸強(qiáng)硬了起來，雖然依然沒有特別明顯地準(zhǔn)備撕毀合約，但隱隱顯出試探比斯特和海爾曼底線的意思。

    對于這種情況，萊斯其實多少也有知情。他在和愛莎定下婚約后的一年半時間里，中途也回過比斯特處理事務(wù)，再加上平時都在完成工作，并沒有落后實事。但是，東杜克和西杜克即使聯(lián)合起來恢復(fù)到巔峰狀態(tài)，終究還是失去了南杜克那么大一片至少三分之一的勢力，還是歷史文化最悠久的三分之一，如果只是這樣，并不足以讓卡特三世擔(dān)憂到現(xiàn)在就要決定皇儲的地步……

    萊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問：“陛下，他們……又做了什么嗎？”

    “暫時還沒有?！?/br>
    卡特三世沉著地說。

    “但是駐扎在邊界的士兵半夜偵察到一些不好的情況……他們可能在秘密進(jìn)行某些魔法實驗。”

    暗族擁有魔法天賦的比例一直以來都是三族中最高的，并且在歷史中有很長一段魔法長期領(lǐng)先的時期，直到被建立魔法之塔的沃爾德超越。聽說暗族在進(jìn)行魔法實驗，萊斯不禁沉默。

    “——當(dāng)然，現(xiàn)在也沒有太擔(dān)心的必要?！?/br>
    突然，卡特三世一下子放松了語氣，并且從軟墊上站了起來。

    “我也只是從保守的角度，暫且考慮一下皇儲罷了。我還有一位……咳……我想要了解意見的朋友，我會寫信給她，等從她那里得到答案之后，就暫時先定下一個皇位的人選——如果不出意外，我傾向選擇凱特——萬一暗族真的發(fā)難，或者出現(xiàn)什么意外的情況，也不至于毫無準(zhǔn)備。而現(xiàn)在，你要做的……”

    卡特三世先是跳到眼前的茶幾上，緊接著縱身一躍跳到萊斯肩膀上，慈藹地拍了拍他的頭：“……就是好好結(jié)婚?！?/br>
    萊斯：……

    陛下非常健康強(qiáng)壯，獸形自然相當(dāng)靈活，跳個幾米高一點難度都沒有，他穩(wěn)穩(wěn)地坐在萊斯肩頭。萊斯見陛下沒那么容易摔到，總算是松了口氣，就是臉被陛下的毛蹭到很癢，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抱著愛莎都沒有陛下這么重……

    “你們幾個笨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感情生活都太干凈了?！倍私锏墨F皇蹲在養(yǎng)子肩上感慨地道，“我又沒有禁止早戀，你們四個居然從小到大一個二十歲之前戀愛的都沒有，凱特二十三歲了今年春天好不容易有點動靜居然還是跟你搶……幸好你總算是要結(jié)婚了，你們有生孩子的計劃了嗎？我上次……呃……路過南方邊境的時候順便看過了，狼族混血都長得挺可愛的……”

    聽到陛下滔滔不絕地說起這些內(nèi)容，縱使是萊斯都無法完全保持不為所動了。還沒等卡特三世把關(guān)于混血的描述說完，他雖還是繃著臉，卻早已窘得耳朵滾熱，熱度甚至開始往臉和脖子蔓延。

    看著萊斯的表情，貓皇內(nèi)心不禁一笑。

    事實上，哪怕都是自己養(yǎng)大的孩子，對于最早結(jié)婚的是萊斯，卡特三世也是覺得意外的。畢竟萊斯沉默寡言，個性沉悶，而哪怕不說很受異性歡迎的凱蒂和凱特，卡倫也是風(fēng)度翩翩的紳士，結(jié)果沒想到……反倒是這個最不擅長和異性交往的狼崽最先要結(jié)婚了，命運的確是個奇妙的東西。

    不再故意說些讓他尷尬的話，貓皇抖了抖耳朵，笑道：“這句話我都忘了有沒有好好跟你說過了，不管怎么樣，現(xiàn)在再好好說一次吧”

    貓皇蹲得挺了幾分，語氣鄭重。

    “……恭喜你結(jié)婚，我的孩子?！?/br>
    萊斯一愣，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這句話他最近已經(jīng)聽了不知多少遍，可是從將他養(yǎng)大的陛下口中說出來，意義卻依然格外不同。

    “……謝謝您，陛下?！?/br>
    良久，萊斯才分外認(rèn)真地回應(yīng)道。

    ……

    好久沒回軍隊，積攢下來需要處理的事務(wù)難免特別多，和獸皇交流完畢后，萊斯又處理完各種工作，等回到伯克郡郊外的城堡，月亮已然升入天空正中。

    封臣早已各回各家，少數(shù)住在城堡里的人也早已入睡，整座城堡靜悄悄的，萊斯在大門口化為人形，輕手輕腳地上了樓，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意外地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光火，一怔，小心地推開門。

    房間里留了燈，不過床上倒是微微伏起了一小塊。萊斯心臟一軟，小心地走到床邊，伸手打開被子，露出藏在里面的愛莎。

    最近因為有各種各樣的事，他總是回來得特別晚，愛莎也在忙著布置魔法陣，每天都要消耗很多魔力，難免非常疲憊。

    感覺到光、聲響還有熟悉的氣息，愛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萊斯？你回來啦？”

    說著就要伸手揉眼睛，萊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頭在她唇上親了親，喉嚨不自然地一滾，有些低沉地道：“睡吧……晚安?！?/br>
    “……嗯?！?/br>
    愛莎點了點頭，她本來就沒有完全清醒，是想看看萊斯才醒來的，一閉眼睛就又睡了過去。

    萊斯把她重新好好地用被子包好，熄了燈，在黑暗中脫掉衣服，輕輕地上了床，將愛莎穩(wěn)穩(wěn)地?fù)У綉阎?，這才閉上眼睛。

    ……

    等愛莎在布置的大型魔法陣正式完成，已經(jīng)是一個月之后，當(dāng)然，這僅僅只是一半，還有另一半需要等她回到海爾曼去完成。與此同時，愛莎在比斯特的暫居也到了終點，又到了分別的時候。萊斯原本還想再坐船把她送回海爾曼去，被愛莎哭笑不得地拒絕了，總覺得萊斯對她過分小心了些，她又不是什么不好好放在口袋里就會碎掉的東西。

    不過，在港口分別之前，愛莎在他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告訴他等下次見面的時候，她會直接出現(xiàn)在他們的房間里。

    愛莎離開沃爾德的時候是春季，但等回到位于維塔斯的家，已經(jīng)完全是夏季了。蒂娜和霍克都特意請出一天假來等她回家，等愛莎從船上下來的時候，蒂娜第一個就看見了她，一個健步?jīng)_上去將愛莎抱在懷里：“愛莎！我的寶貝！”

    愛莎終究沒有母親高挑，也沒有母親力量大，啪嘰一下就被對方按進(jìn)肩膀里，她懵懵地笑了一下，這才摟住蒂娜，并且拍了拍蒂娜的背。

    蒂娜抱著她搓揉了半天這才滿意，這時，霍克亦已經(jīng)走到他們身邊。相較于熱情的母親，他一如既往地顯得寡言而沉默，但看到外貌相似的母女倆活蹦亂跳地待在一起，他的神情顯而易見的溫柔。

    愛莎還挽著母親的胳膊，和父親默契地相視一笑，然后，他注意到父親身后還跟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性，在認(rèn)出對方是誰的一剎那，愛莎臉上顯出明顯的驚訝之色——

    “伊麗莎白？”

    “嗯！”

    伊麗莎白羞澀地朝她微笑，臉頰泛著健康的紅潤，對于愛莎能這么快認(rèn)出她，顯得很高興。

    蒂娜笑著摸了摸愛莎的頭，道：“變化很大吧？你也有一兩年沒和她見面了，一些認(rèn)識伊麗莎白的大臣去外地考察一段時間回來，都被嚇了一跳呢。想不到伊麗莎白居然能變成現(xiàn)在這樣，連國王和王后都很吃驚?！?/br>
    伊麗莎白的變化的確是很大。

    愛莎又驚又喜地上下打量著她，她看起來已經(jīng)完全不是過去那個內(nèi)向病弱的公主了。此時，伊麗莎白穿著白色的女式劍士服，腰間像許多追趕潮流的王子那樣佩著鑲嵌寶石的劍，金色的長發(fā)扎成一束拖在腦后，盡管臉上還有些許靦腆的痕跡，但渾身上下卻充斥著一種年輕的活力和激情。

    雖然愛莎早就從伊麗莎白的信中得知她一年多前說服了國王和王后讓她學(xué)習(xí)劍術(shù)，但是短短十幾個月就會發(fā)生這么顯著的改變，依然讓人震驚。

    “伊麗莎白很有天賦?！?/br>
    蒂娜頗為欣賞地解釋道，她現(xiàn)在在我手下的一個女中尉手下學(xué)習(xí)。

    “她跟我匯報說，一些相對基礎(chǔ)的劍式，只要稍微向公主殿下說明一下要點，伊麗莎白就能很流暢地表現(xiàn)出來了，一點都不像從未學(xué)過的樣子……要是以前身體健康，從小就開始學(xué)習(xí)的話，恐怕現(xiàn)在海爾曼大部分的王子都不會是她的對手吧。”

    聽到蒂娜這么說，伊麗莎白一愣，眼中的心虛一晃而過地閃了閃。

    第129章

    “愛莎, 祝賀你要結(jié)婚了！”

    等到只剩她們兩個人的時候，伊麗莎白坐在窗臺上無意識地小幅度晃著腿, 真誠地道。

    “嗯！謝謝?！?/br>
    說起這個，愛莎的兩頰滲出幾分戀愛中的女性特有的幸福的笑容，兩人相視一笑, 氣氛融洽而祥和。

    一轉(zhuǎn)眼，回到維塔斯也已經(jīng)有兩三天了。雖然只是剛剛回來，可是愛莎還是一刻不停地投入了婚禮的準(zhǔn)備和維塔斯這邊魔法陣的布置之中, 一下子忙碌起來。

    今天伊麗莎白是特意從王宮里跑出來和她聊天的, 因為和愛莎有一年多沒見面了，她有說不完的話想要告訴自己的朋友。對于伊麗莎白的到來, 愛莎也很高興, 她雖然忙于布置魔法陣，可是有些重復(fù)機(jī)械的內(nèi)容是很無聊的，伊麗莎白愿意和她聊天，這使得時間沒有那么無聊了。

    這幾天, 通常就是像現(xiàn)在這樣，愛莎布置魔法陣, 伊麗莎白坐在不會干擾到她的地方——比如窗臺——然后伊麗莎白雖然看不懂但還是很認(rèn)真地看她畫出來的魔法陣,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不過, 真沒想到那個魔法陣真的可以改到這么大啊。”

    伊麗莎白低著頭，看著愛莎從她手腕里臨摹的魔法陣發(fā)展而來的大轉(zhuǎn)移陣，睜大著眼睛道。

    “嗯，不過有些缺陷。”

    愛莎笑著說, 然后她大致將現(xiàn)在還沒有完善的地方，用不懂魔法的普通人也能聽懂的語言對伊麗莎白說明了一遍。她看著伊麗莎白似懂非懂的模樣，覺得公主很可愛，不過，這種輕松的心情并沒有持續(xù)幾秒，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停頓幾秒，憂慮地問道：“對了，說起來……你手腕里的魔法陣還是沒有辦法嗎？”

    即使是狠狠研究了那個魔法陣將近兩年的愛莎，至今也仍然無法只憑單個的魔法陣解開那個魔法陣。她現(xiàn)在正在畫的這個倒是經(jīng)過改良能夠兩邊分別繪制、分別解開了，可是伊麗莎白手腕中的那種小的魔法陣還是不行，精密程度太高了。

    又聽說伊麗莎白還在練劍術(shù)，她就更覺得擔(dān)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