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云意端坐在椅子上,看著那個空空蕩蕩的椅子笑著,她想如果蕭妃還沒有走過奈何橋,就該能聽見她的聲音,感覺到她的思念。 只是,她笑著笑著,眼里就又流了出來。她也不擦,就撐著腦袋看著對面的位置,想象著蕭妃就坐在那里,喝茶也好、看書也罷,她都在那里。 離開時,云意拿走了一個畫軸,那是她每次來出云閣都會看的畫,畫上又最美的蕭妃。 “皇兄應(yīng)該會原諒我的,畢竟我有很多年都不能再回京都了,不能再會出云閣看看這一切?!?/br> 逐蘭打開門,云意抱著那副絕世的畫作走了出來,到院子里,站在那棵陪伴了自己童年記憶的銀杏樹下。 已是九月,銀杏樹的葉子黃燦燦的,偶爾有風(fēng)吹來,葉子就隨著風(fēng)離開了。 云意抬起頭,看著頭頂?shù)臉渲?,?fù)又低下頭看著溝壑縱橫的樹干,慢慢的張開了嘴。 “幫我守著這里,謝謝!” 恰好,一陣微風(fēng)襲來,風(fēng)卷起樹葉從她身后飄過,就好像是對她的回應(yīng)一樣。 回永壽宮時,還沒有進門就聽見了云笙暴躁的聲音,云意把手里的畫交到逐蘭手里,免得一會兒云笙激動起來,把畫弄壞了。 “皇姐今日何故發(fā)這么大的脾氣???” 一聽見云意的聲音,宮女們緊繃的身子都在瞬間垮了下來,立馬退到一邊去。 正主一來,云笙也不再沖宮女撒氣,一把將云意揪過來。 只是云笙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云意就獻寶似的把手里的圣旨遞到了她跟前。 “皇姐,父皇給我冊封了。我現(xiàn)在是咱們陳國的韶寧公主?!?/br> 云笙打開圣旨,查看上面的內(nèi)容,隨著目光的移動,她的臉色也就越來越差,眉毛都快皺到了一起,捏著圣旨的手也不斷收緊,似乎想把手中的東西捏碎灑進風(fēng)里。 “皇姐,你別把圣旨弄壞了?!?/br> 確實擔(dān)心云笙把圣旨弄壞,云意趕忙把圣旨從她手里搶了回來,趕緊交給了身后的逐蘭,示意她快去放好。 哪知,云笙伸手把圣旨從逐蘭的手里奪了下來,拉著云意就往外走。 “皇姐,這是做什么???” “你跟我去求父皇,求他收回這道圣旨?!?/br> 一想到皇陵,云笙就臉色發(fā)白。 云意掙開了云笙的手,在她詫異的眼神里笑著說:“皇姐,這道圣旨,是意兒自己去求來的?!?/br> “你瘋了!” “意兒沒有瘋,你看…我現(xiàn)在不是父皇欽封的韶寧公主了嗎?從今往后我就再也不用看別人的眼色了,不會再被人瞧不起,多好啊?!?/br> “好個屁!你知不知道去了皇陵,你就可能回不來了?” 如果沒有詔書,云意可能會在那個鬼地方待一輩子。 云意拉起云笙的手,看著她的眼睛,目光中帶著祈求。 “皇姐,皇姐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離開這個皇宮,現(xiàn)在我終于有這個機會了,你會成全我的對嗎?” 云笙卻只是搖頭。 “意兒,你不明白,皇陵不是一個好的去處,你再等一年,過了皇祖母的孝期,你就出宮,嫁人。魏頤言現(xiàn)在是探花,以他的本事一定可以有很好的仕途,如果你不想待京里,就讓他尋一個外調(diào)的機會,帶你去別的城市,但是皇姐求你,真的不能去皇陵。” 云意抬起手,把云笙臉頰上的淚珠拭去。 “皇姐,皇陵沒有那么可怕的,在那里我會很自由。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不想嫁人,一點也不想。這個機會是我向父皇求來的,求皇姐成全?!?/br> 云笙的心沉了下去,她闔上雙眼,沉聲問。 “真的一定要去嗎?” 云意點頭。 “一定要去。” 云笙慢慢睜開眼睛,把手里的圣旨狠狠的拍到了云意的手中,那仿佛有千斤重的力度把云意的手差點拍掉,好不容易接住了手里的東西,云笙卻松開了她的手,失神的轉(zhuǎn)身往外走。 “皇姐?!” 云笙沒有停留,只是在邁過門檻時開口說:“我只給你三年時間,三年后,你若是不回來,本宮就當(dāng)沒有你這個meimei?!?/br> 云笙不是傻子,她知道云意一直是一個有主見的人,她這么堅持,一定是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既然她堅持,她就成全她。 抱著圣旨的云意,向著云笙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 宮門外的馬車?yán)?,看著云笙像行尸走rou般漫無目的的從里面出來,孔楠秋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出了馬車。 在馬車前站住的云笙,抬頭看孔楠秋,最后什么也沒有說把自己的頭伏在他的胸口上失聲痛哭。 孔楠秋抬手扣住云笙的肩膀,他看著遠(yuǎn)方巍峨的宮殿,這是一座牢籠,更是一個蟄伏的困獸,表明是平靜無波,實際上每天都有人在其中搏命。 看著傷心欲絕的云笙,孔楠秋覺得自己最近的日子怕是會過的很煎熬,因為還有一個魏頤言沒有出現(xiàn),等他知道了這個晴天霹靂,孔楠秋也不知道魏頤言會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半晌后,云笙終是止住了哭聲,她抬起頭看著孔楠秋。 “孔楠秋?!?/br> 每次她這個表情都是又有什么事要和他交易。 “殿下請說?!?/br> “借我一些人,孔家的暗衛(wèi)堪比殺手,幫我護她一程?!?/br> “好?!?/br> 孔楠秋覺得,孔家的暗衛(wèi)可能根本就沒有出場的機會,云意如果去了,魏頤言不可能袖手旁觀。 “多謝,他日必將還你一個人情。” 孔楠秋沒有說話,拉著云笙的手走到馬車車轅邊,先把她扶了上去,等云笙進了馬車,孔楠秋才上車。 馬車緩緩的遠(yuǎn)離宮門,云笙卻一直從車身上的小窗往外看。 擔(dān)心她繼續(xù)這樣擰著身子會把自己折成兩段,孔楠秋身上拉下幔布,遮住了她的視線。 “已經(jīng)遠(yuǎn)了。” 云笙低著頭,臉上滿是自責(zé)與悔恨。 “我知道,她…明天就走了,可是我今天才知道。” “路是她自己選的,你不能總把她當(dāng)一個小孩子?!?/br> “她就是一個小孩子啊,不愛運動,貪財?shù)男『⒆印!?/br> 孔楠秋知道她在哭,只是一直壓抑著沒有出聲,不知道為什么,看見曾經(jīng)云淡風(fēng)輕的云笙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孔楠秋心中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正在此時,一架紫色的馬車從他們的馬車身邊疾馳而過,孔楠秋認(rèn)出來,那是七皇子云顥的馬車。 突然之間,他對這個只見過兩三次的八公主產(chǎn)生了極大的好奇心,為什么他身邊的人,一個兩個的都為了她著魔。先是魏頤言,差點丟了命。現(xiàn)在云笙也是失了魂一樣,整個都變了一個人。 自云笙走后,云意找了位置坐下,燒起爐子自己開始泡茶。 當(dāng)她把茶洗了三次之后,外面也聽到了宮女問安的聲音。 “奴婢見過七殿下?!?/br> “公主呢?” 云顥沒有工夫和旁人糾纏,一來就直奔主題。 “公主殿下在里間?!?/br> 說完,眼前的云顥就如一陣風(fēng)一樣,消失了。 云顥跑了進去,看見了正在喝茶的云意,他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被云意搶了先。 “皇兄,請坐。” 云顥看了看身后,調(diào)整好狀態(tài)走到云意面前,隔著一個小桌坐下。 云意取了一個沖洗干凈的杯子放在云顥面前,拎起茶壺給他斟茶。 “皇兄一路過來,想必是渴了吧,試試皇妹我泡的茶?!?/br> 云意雙手奉上的茶,云顥卻不肯接。他不接,她也就那樣一直舉著。最后還是云顥妥協(xié)了,因為云意的手已經(jīng)開始打晃,茶水如果澆在她手上,心疼的還是他。 “皇兄,意兒知道你是來做什么的,喝完這杯茶,你就快出宮吧,這些天都守在靈堂前,怕是一日也沒有休息好,明天午時,記得去郊外等我,送我一程,不需要太遠(yuǎn)?!?/br> 云顥端著茶的手如有千金重,最后他什么也沒有說,仰起頭將那杯茶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就起身往外走。 云意低著頭給自己又倒了一杯。 “皇兄,畫我?guī)ё吡耍旰?,再給你帶回來?!?/br> 云顥停在門口,看向站在外面等自己的宮人,回頭笑著對身后的云意說道。 “好,三年后,你若是不帶著畫回來,我就親自去取?!?/br> 云意喝下茶,只覺得有些苦,苦到心里,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jīng)嘗不出苦味了,可是今天舌尖上的苦澀是如此清晰。 “逐蘭,陪本宮喝一杯吧?!?/br> 云意端了一杯茶,遞給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逐蘭。 逐蘭接過后,放到嘴邊,閉著眼睛喝下了這杯苦茶。 “苦嗎?” 云意看著被逐蘭放回來的茶杯問道。 “不苦,奴婢從來都不知道什么是苦?!?/br> “是本宮連累你了。” 如果她按照原本的計劃乖乖的住在宮里,等太后的孝期一過,就聽從皇后的安排嫁人,那逐蘭這輩子都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可是她偏偏選擇了這條路。 “殿下說哪里話,若是沒有殿下,怎么會有奴婢如今的生活,奴婢說過,殿下是主子,主子去哪,奴婢自然就會跟去哪?!?/br> 低著頭的云意聽了逐蘭的話,心中很感動,不知不覺的翹起了嘴角。 “今晚把守夜的宮女太監(jiān)都遣散了,只留你一個人守在外面,無論聽見什么動靜,你都不許進來?!?/br> “是,奴婢遵旨?!?/br> 云意喝完了一壺茶才慢吞吞的站起來,走到床榻邊,坐下之后就倒了下去,看著熟悉的飾物,眼角滑出兩行清淚,瞬間皮膚流入發(fā)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