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想到李憶對她的欺瞞, 她又實在沒辦法原諒他??v然她在心里一遍遍和自己說, 不能把她和李憫的決裂歸咎于李憶,可是仍抑制不住一個念頭:如果一開始李憫就認出自己, 那么他是不是就不會變成后來那個樣子。他沒認出自己, 是不是也有李憶的手腳...... 方錦安猛地打了個寒顫:不, 不會的, 小憶不是那種人。再說了, 這件事上溯起來,必然是當(dāng)年自己寫給李憫、告知身份的那封信,從那時候開始就出了岔子。那個時候, 小憶可還默默無聞啊, 哪里就能夠滲透到李憫身邊使絆子了。 所以到底是誰做的, 那封信被修改了嗎......對啊, 怪不得李憫的回信只是答復(fù)愿意迎娶她,卻絲毫沒提及她是阿繡這回事兒。當(dāng)時自己歡喜過了頭,竟絲毫沒察覺有異。方錦安惱怒地閉眼:造化弄人?,F(xiàn)在想想, 李憫和自己成婚后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分明是把自己當(dāng)做一個陌生人對待,自己怎么就察覺不出來呢......任兩個人愈行愈遠,乃至,乃至現(xiàn)在人都不在了啊...... 當(dāng)年大漠瀚海深處,她親手把他從死人堆里找出來,一夜夜守著他,終于把人從鬼門關(guān)搶了回來......那時他傷的那么重,大夫都已經(jīng)放棄希望了,他卻一次次頑強地挺了過來。那么堅強的一個人,是經(jīng)歷了什么到了怎樣絕望的境地,才會選擇自盡啊......是,他做下了許多錯事,可,可他也曾立下不世奇功,他不該死啊.......方錦安緊咬牙關(guān),以阻止淚水再次涌出來。 如此,她怎么能夠心安理得地嫁給李憶啊...... 已經(jīng)漫無目的地游蕩了了一個多時辰了,夜色也落下了。須得找個地方落腳,至少得給馬添些食水。車夫這樣想著,便在經(jīng)過一個鎮(zhèn)子時停了下來,尋客棧照料馬匹。他不敢驚擾方錦安,只叫店小二準備上好飯食送進車內(nèi)。他這半日片刻未曾遠離車子,不免有些水火之急,一溜兒小跑尋了茅廁而去。然而這一去,就再沒回來。 車子里面,謝岫已點起了燈燭,看看送進來的飯食,皺皺眉,問方錦安:“多少用一點吧?” 方錦安搖頭:“你吃吧?!?/br> “養(yǎng)了這么多天,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又不愛惜自己身子,皇甫先生會哭的。”謝岫勸道。 方錦安又搖搖頭,剛想說是什么,突然眉頭一皺,坐直了身體,示意謝岫噤聲。 有人上車來,但不是原來的車夫——他們紫焰軍的人,離開和回來都有暗號的。 方錦安按住那把她從楚巒那兒奪來的匕首,鎮(zhèn)定地看著車門。 她本來以為是是李憶來著。 可是車門打開,來人面容在燭光下顯現(xiàn),一瞬間方錦安抓起了匕首,可下一瞬間那閃著寒光的利刃停滯在半空—— “廢太子?”謝岫驚呼。 方錦安手中匕首哐當(dāng)墜落。來人雖然白綾覆面,形容憔悴,可是分明就是李憫! “鬼?。 敝x岫尖叫著往方錦安身后躲。 “我不是鬼,我沒死?!崩顟懨髦骸鞍⒗C,你在這里嗎?阿繡?” “小憫?你沒死?”方錦安驚愕道。 “是,我沒死?!崩顟戨y得的真心實意聲淚俱下:“阿繡,當(dāng)真是你?當(dāng)真是你?上天垂憐,我此生還能再見到你!” 被這巨變驚的方錦安的淚也再忍不住了?!澳惝?dāng)真沒死?”她不可置信地伸手觸摸他的面龐。 “是,”李憫半跪在她面前,顫抖著握住她的手:“阿繡,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你原諒我!” 李憫此時的確是發(fā)自內(nèi)心、實打?qū)嵉募?、狂喜與愧疚。被他這情緒觸動,謝岫眼看著方錦安破涕為笑。 糟糕! 李憫竟留著這一手!這前前后后,都是他設(shè)計好了的吧!這可如何是好!謝岫頓時急出了滿身的汗。此時馬車走動起來,外面還有人馭車!他們是誰?他們和李憫勾結(jié)在一起想做什么?這是要往哪里去? 謝岫能夠想到的,方錦安如何想不到。她按捺了心中波瀾,從李憫手中抽出手:“你平安無事就好?!?/br> “阿繡,你這是不肯原諒我嗎?”李憫大急。他沒想到方錦安會這樣冷淡。以原來方錦安對他的深情,加之誤會已解開,他以為他這一露面,方錦安總該歡喜的不行。 “無所謂原諒不原諒。”方錦安現(xiàn)在可謂百味交集。之前以為他死了,她覺著對不住他,可現(xiàn)在知道他安好,她心中瞬間又生出了對李憶的愧疚之情——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她捂捂臉,慢慢斟酌著道:“過往你做下的錯事,你已付出代價。而今你既然安然無恙,我與你曾經(jīng)夫妻一場,自然是為你歡喜的。” “什么曾經(jīng)夫妻一場!”李憫敏感地察覺事情有異:“你現(xiàn)在也是我的妻,永遠都是!李憶,李憶那個賤種,全都是他使的計,讓我認不出你,把你從我身邊搶走!阿繡,可是我不在乎,阿繡,你永遠是我的! 方錦安如釋重負地嘆口氣:“這話我以為永遠沒機會和你說了呢。小憫,以前我是心悅于你,整顆心里都是你。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仍然很感念你曾經(jīng)為我做的事,但是,終究你我之間的這一份情已然千瘡百孔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吧,我太累了,沒有精力再去彌補了。所以,我想我還是把你留在那個曾經(jīng),比較好。” “難不成,你是真的愿意嫁給李憶?”李憫額上青筋迸出:“我以為,你是被逼迫的......” “這世上沒人能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狈藉\安道:“我與你前緣已盡了,往后,還是各自安好吧?!?/br> “不,阿繡,”李憫不可置信地搖頭:“所有的事,所有的事都是李憶在搞鬼,你不能中了他的計!阿繡你放心,我不會讓他繼續(xù)得逞下去的,我必能撥亂反正!哦,我的眼睛,你不要以為我的眼睛瞎了我就成廢人了,我認識有大神通的人,能夠治好我眼睛的......” 方錦安皺皺眉:“小憫,你和小憶之間的事,我本不該插手。可終究你行差做錯,就該認賭服輸,不要一錯再錯了!” “我沒有錯,我從沒有錯!”李憫高聲厲喝,此時他哪里還聽的下她的話。 許是被困厄摧殘的人性格也大變了?方錦安歪歪頭看李憫:記憶中的他,不是這樣的啊......不,細想想,從她嫁與他之后,或者說從他當(dāng)上太子之后,他就與記憶中不一樣...... “現(xiàn)下你金蟬脫殼,正是可以遠走高飛重新開始的好時機?!彼謩窳艘粍瘛?/br> “是,我會重新奪回屬于我的一切?!崩顟懞藓薜?。 “所以,我現(xiàn)在是肯也罷,不肯也罷,必須跟你走是嗎?”方錦安冷冷道。 “阿繡,你只是一時被蒙蔽了?!崩顟懹址诺土寺曇簦骸拔視饶阈盐蜻^來的。” 這是什么話啊。方錦安干脆不說話了。 “你累了嗎?沒事兒,一會兒到地方了就能好好歇歇了?!崩顟懷劬床灰姡庇X愈發(fā)靈敏,他察覺到方錦安的抵觸,心中有如刀絞:明明,明明是自己被欺騙被奪去心中所愛,明明自己受盡萬般苦楚才能與她重逢,為什么,她就不能原諒他?她可知道,他經(jīng)歷過怎樣灰暗的一切? 夜色中走了不知多久,終于停了下來。茫茫大雪與昏暗燈籠下,謝岫勉強看清似乎是被帶到了一個農(nóng)莊。謝岫緊緊跟隨在方錦安身邊,警惕地看著李憫:你休想對她做什么!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李憫牽著方錦安往正房里走,而謝岫被人攔下。 方錦安拍拍她手,示意她放松:他不敢亂來的。 一關(guān)了門,李憫就想抱她。方錦安抽身走開。 “阿繡,天下人皆知,你是我的太子妃?!崩顟憜÷暤馈?/br> “如果我還是阿繡,你還敢對我如此放肆嗎?”方錦安在椅子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好,阿繡,我什么都不做?!崩顟懨髦剿磉呑拢骸拔抑皇窍牒湍阏f說話,這總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