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她的左側則是立著沈菀和袁來春夫婦,或者稱之為jian|夫|yin|婦更為妥當;右側是抱著袁瑋的乳娘。 袁瑋原本還在哭鬧個沒完, 如今看到沈葭頓時哭得越發(fā)厲害了, 張著胳膊非要她抱。 到底是嫡母, 沈葭縱使再不情愿也還得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下行禮:“給母親問安?!?/br> 楚王妃一聲冷笑:“這聲母親我可當不起,二小姐一聲不響說走就走, 也虧得我們闔府上下命大,才躲過了這抗旨拒婚的罪名。” 楚王妃不說讓她起來,沈葭只好咬牙抱著女兒繼續(xù)跪在那里。 沈菀倒是一臉得意地望著她, 兩年不見,沒想到這個容貌絕佳的庶妹竟已成了如此粗鄙不堪的模樣。瞧瞧那身上的衣裳, 竟然還是她以前在王府時穿的, 再看那一張臉, 竟是連胭脂水粉都用不起了呢。 人靠衣裝, 就她如今這身行頭若是走在大街上,只怕大家還以為是個乞丐呢。沈菀想想都覺得心里舒坦,長得好有什么用, 如今還不是被她輕輕松松便踩在腳底下? 自一進屋沈菀便在打量自己,沈葭又豈會不知,卻也只是暗自在心中笑一笑。來見楚王妃之前她刻意換了件最不堪入目的衣裳,又將自己的發(fā)髻撥亂,看來沈菀倒是對她這身行頭很是滿意呢。 她打扮的越粗鄙不堪,她們母女便越不會把她看在眼里,說不定心情一好也懶得為難她這個“可憐之人”了。 沈葭斜眸看了眼一旁衣冠楚楚的袁來春,又忍不住怒從心來。這個男人,月娘為他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為了生孩子差一點兒就沒命了。他卻想一邊抱得美人,一邊搶了她放在心坎兒上的兒子,坐享齊人之福,倒真是不怕遭報應的! 袁瑋哭得更厲害了,嗓子都跟著有些沙啞,哭上一會兒便難受的不斷咳嗽著,眼淚鼻涕流得到處都是。沈菀很是嫌棄地瞪了他一眼:“果真是鄉(xiāng)下來的,沒有一點兒嬌養(yǎng),乳娘快把他抱下去,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br> 她這邊抱怨著,卻不知立在一旁的袁來春漸漸握緊了拳頭,眸中閃過一絲不悅。阿瑋畢竟是他的骨rou,她若在乎自己,好歹也該給他些顏面才是! 沈葭將袁來春的表情看在眼里,突然勾了勾唇:“看來寶寧郡主是瞧不上鄉(xiāng)下的人了?” 沈菀瞪她一眼:“鄉(xiāng)下之人全都粗鄙不堪,毫無教養(yǎng)可言,給本郡主提鞋都不配!”她這話明顯是在說沈葭的。 袁來春臉色越發(fā)陰沉起來,只覺得胸中一股悶氣堵得他心中難受。自從娶了這位千金大小姐,他每日里寵著縱著,生怕哪里不對惹了這位祖宗。長此以往,心里早就憋了股子氣,如今又聽她一口一個鄉(xiāng)下之人沒教養(yǎng),越發(fā)氣的肝火旺盛。 他咬了咬牙,突然道:“阿瑋許是餓了,小婿下去瞧瞧他?!彼f完頭也不回地便要出去。 沈菀聽他要看孩子,氣的趕忙上去拉住他的胳膊:“怎么,不過哭喊兩聲你就心疼了?你家里有妻室瞞著我的事兒咱們還沒算賬呢,這會子有了兒子竟然越發(fā)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怎么,如今得了皇上賞識,覺得我沒有利用價值了是嗎?袁來春,你若敢負我,父王一句話便能將你趕出朝堂!” “菀兒!”楚王妃厲聲呵斥一句。她這女兒還真是被她驕縱壞了,拿這些去拴住一個男人又如何能夠長久? 沈菀一聽連母親都這般訓斥自己,一時間越發(fā)委屈了,眼眶漸漸發(fā)紅,似是要哭出聲兒來。 這下子,楚王妃頓時心軟了。自幼嬌寵著的寶貝疙瘩,又那里舍得她有一點兒的不順心?一時間便把這些賬全算在了沈葭的身上。 她突然站起身來,看著依舊跪在地上的沈葭厲聲道:“你當日抗旨逃婚本就是大逆不道的大罪,如今我們王府雖說脫了險,但你曾經(jīng)做過的事卻決不能輕饒。至于如何罰你,待我仔細斟酌以后再做定奪?!?/br> 她說著對著外面的人吩咐:“來人,將二小姐幽禁在偏院,派人嚴加看守,若是逃跑了你們一個個的就準備著讓家人料理后事吧!” ********** 沈葭又被關在了偏院里,院門外有楚王妃的人緊緊地盯著,她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天氣本就寒冷,這荒廢許久的偏院到了晚上更是顯得格外陰森荒涼,冷風透過破舊的窗子吹進來,似能將人給凍透了。屋子里不時傳來老鼠的吱吱聲,沈葭嚇得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 她膽子小,而且最怕老鼠,在這深不見底的黑夜里,她絕望地坐在屋門口,再不敢往那屋子里進。真?zhèn)€人蜷縮成一團,緊緊抱著好容易哄睡的女兒,心中苦悶。 不知道,她要怎么樣才能熬過這難捱的夜晚。更不知道,她還要在這樣的破地方待上多久。 她想著想著,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有些想哭。 “小葭……” 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沈葭險些以為出現(xiàn)了幻覺,待看到那兩個多月來日思夜想的人兒時,終究是沒忍住落下淚來。 她迅速起身跑過去,眼里噙著淚水:“遠山哥,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侯遠山疼惜地幫她擦掉眼淚:“對不起,讓你和安安受委屈了?!?/br> 沈葭搖了搖頭,不委屈,她現(xiàn)在一點兒都不覺得委屈。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他是她的福星才是。 侯遠山警戒地看了看四周,對著沈葭道:“這四周都有楚王妃的人把守,咱們還是先離開再說吧?!彼f著主動接過了沈葭懷里的女兒,“抱緊我,我?guī)銈兂鋈?。?/br> ☆、第87章 侯遠山和沈葭一起回到客棧, 沈葭這才知道原來侯遠山已經(jīng)在鎬京城待了多日, 不由覺得詫異。 “我猜想你可能是被楚王府的人帶走,于是快馬加鞭的前去追趕,連趕了三日三夜都未發(fā)現(xiàn)你和安安的身影, 這才想到你們該是走了水路,我便仍舊走陸路趕在你們前面到達京城。這些日子我每晚都會去楚王府打探,不過還好總算給我等到了?!?/br> 侯遠山說著從床榻的里側取來了一件桃粉色繡著疊枝芙蓉堆花的錦繡夾襖來,那夾襖做工精細,一看便是上品:“這是我前些日子在鋪子里看到時買的, 想著等你和安安過來天氣已經(jīng)很冷了, 王府里的人只怕也不會為你們置備。” 沈葭拿著那夾襖鼻子有些泛酸, 在這個世上會這么關心她的人便只有她的遠山哥了。 說話的功夫店小二已經(jīng)命人準備了熱水,沈葭在屏風后面沐浴, 侯遠山則是一邊躺在榻上哄著侯寧睡覺,一邊同沈葭隔著屏風說話。 “我這一出來,明日一早必然被楚王妃發(fā)覺, 想必到時王府里就會嚴加戒備,我們若是想把阿瑋也救出來只怕沒那么容易?!鄙蜉缬煤J瓢往那光潔白嫩的香肩上倒著熱水, 眉心閃現(xiàn)一抹愁容。她還記得那孩子哇哇大哭的可憐模樣, 王府里只怕沒人會真的心疼他。就連那缺了心肝兒的袁來春, 也不知究竟是個什么心思。 侯遠山道:“晚點兒我再過去瞧瞧, 興許能把阿瑋給抱出來?!?/br> ************** 冷風蕭索,將天上那一大片烏云吹了過來,恰好遮了本就不甚明亮的月牙。此時已經(jīng)到了后半夜, 萬籟俱寂,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祥和,就連看門兒的也放松戒備蹲在青石階旁打盹兒。 楚王府后門的看守更是松散,只一個年紀不大的小斯坐在門檻上半睡半醒,腦袋搖搖晃晃的。 侯遠山只瞥了他一眼,縱身越過高墻入了王府。其身形矯捷,步履極輕,以至于那小斯竟是毫無所覺,依然閉著眼睛酣睡。 侯遠山進了王府,按照沈葭的交待向著沈菀的踏雪居而去。及至一處假山環(huán)繞的蓮花池旁,卻突然聽得一陣整齊的腳步聲,似有七八個人,他只當是巡邏的侍衛(wèi),一個閃身躲進了假山后面。 “世子這大晚上的趕回來,理應先去向王爺問安才是,怎么要先去寶寧郡主的院子?這……畢竟男女有別,只怕多有不便吧。” “哪里那么多廢話,我們世子爺去什么地方何時竟輪得到你在這兒指手畫腳?吳管事,你這么急急忙忙的攔著,莫不是那踏雪居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吳管事被那侍衛(wèi)呵斥的渾身一個哆嗦,抽了抽嘴角,待抬眸盯上沈津錫寒氣逼人的目光時嚇得頓時跪在了地上:“世子明鑒,踏雪居是咱們寶寧郡主的居所,怎么會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呢?小的只是,只是覺得……郡主和姑爺剛成親,此時正柔情蜜意著呢,這會兒世子若是去了……” “我去了,又當如何?”沈津錫面色如霜,因常年居住塞外渾身帶著攝人的戾氣,嚇得吳管事面色鐵青,再不敢言語。 “沒,沒什么,世子愛護meimei自是……再好不過的了。” “哼!”沈津錫冷哼一聲,徑自往前走。走了兩步卻又頓住,回頭望向仍在地上跪著的吳管事,“對了,吳管事掌管著王府內院的大小事宜,又是母親從娘家?guī)н^來的,這會兒倒是可以趕快去給母親通個信兒。左右,我沈津錫是誰都不怕的!” 沈津錫最后一句話說的咬牙切齒,目光盯得吳管事一個瑟縮,竟是不敢再言語。 待一眾人走了,吳管事方才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子,晃悠悠直起那早就跪得麻木的雙腿,一番猶豫,仍是跑著去找王妃稟報去了。 一個侍衛(wèi)往他跑走的方向望了望,又調轉方向去追上沈津錫:“將軍,那吳管事像是往王妃的院子里去了?!彼麖膽?zhàn)場上帶回來的將士們都習慣稱呼他為將軍。 沈津錫略微勾了勾唇,俊逸的臉龐在夜色下看不清表情:“怕得就是他不去?!?/br> 侯遠山自假山后面走出來,望著一眾人的身影凝視片刻,又緊跟了上去。 小葭的哥哥突然回來,且直接要去沈菀的踏雪居,想來是從信中知道了袁來春的事才這般憤怒吧。畢竟袁來春的事關乎到王府的顏面不說,又是圣上賜的婚,搞不好便是欺君之罪。 或許,今晚上會有熱鬧瞧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正為找工作的事煩心,昨晚上抽空碼了這一點,抱歉了,看明天能不能多更點~ ☆、第88章 踏雪居, 袁來春和沈菀剛剛入睡, 守夜的春桃便急急忙忙的拍著門喊著:“郡主,郡主?!?/br> 今天晚上夫妻二人剛起了翻爭執(zhí),沈菀的心里正憋了股氣, 如今又聽春桃在外面叫嚷火氣愈發(fā)旺盛,直接將手邊的枕頭丟了出去:“好你個小蹄子,反了你了,若是不想安生,明兒我就差人打發(fā)了你回老家去!” 春桃嚇得哆嗦了一下, 顫巍巍看向身后那一眾人, 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才好。 沈津錫勾了勾唇, 望著緊閉的房門,端的是謙謙君子的模樣:“數(shù)月不見, meimei的脾性可是又見長了?!?/br> 屋里的沈菀眉心微蹙,直接抱了被子坐起身來:“沈津錫?” “正是為兄,我這一回來便先趕來這踏雪居看你, meimei怎么也該出來相見吧。妹夫這會兒應該也醒了,如今月色正好, 咱們兄弟倆倒是可以喝上兩杯。” 沈菀不悅的輕蹙秀眉, 轉而看向也已經(jīng)坐起來的袁來春:“這大晚上的, 他來找我做什么?”她可不會覺得沈津錫是好心來看望她這個meimei的, 這王府上下誰人不知他最疼的是沈葭那個賤人? 袁來春也知道沈津錫和沈菀這對同父異母的兄妹不甚親近,斂了斂神色望向窗外:“只怕,來者不善?!?/br> 沈菀臉色變了變:“你說他會不會是知道沈葭被母親抓來了, 所以跑來找我算賬?” 袁來春沉默了一會兒方道:“不管了,先出去再說,待會兒派人悄悄把岳母大人找來,想必沈津錫也不敢放肆。” 看袁來春如此淡定,沈菀便也跟著稍稍放了心,一時間早把昨晚上的火氣拋諸腦后,對著外面道:“既如此,哥哥且先在偏房等候,我們稍后就來。春桃,進來更衣?!?/br> ********** 這邊袁來春和沈菀二人正磨磨蹭蹭地穿著衣服,外面卻又聽到了一陣說話聲,直聽得這兩人心下一陣歡喜。 靠山來了! “哎呦,津錫怎么大半夜的回來了,也不說先去向父王和母親請安,怎的跑來你meimei的踏雪居了?菀兒到底是已經(jīng)嫁了人的,這又是大晚上多有不便,津錫還是先隨母親去向你父王問安吧,若是有什么話咱們明日再說也是一樣的?!背蹂\衣華服的站在沈津錫跟前,一副賢德主母的做派。 沈津錫很是規(guī)矩的拱手施禮,俊逸的臉上瞧不出情緒:“孩兒這才剛回來倒是把母親給驚動了,實在是魯莽了。孩兒其實沒什么要事,只是前段日子路過妹夫的老家杏花村,恰巧碰到了家里人,便著我捎上兩句話兒罷了?!?/br> 袁來春和沈菀原本已經(jīng)收拾妥當準備出門,如今聽了這話,袁來春正要開門的手不由縮了回來,一顆心七上八下起來。 沈津錫去了他老家,那月娘的事……袁來春的臉霎時間白了幾分。 沈菀是不愿這個沒什么感情的哥哥管她的閑事的,但如今聽到這話不免瞪了袁來春一眼:“都是你干得好事!若你來京之前早早把那婆娘給休了,哪里來的這么多麻煩?如今可倒好,我若被他抓到把柄,還指不定他怎么在父王跟前埋汰我。這件事若是傳入父王耳中,咱們倆都得玩完!” 袁來春面色陰沉著,倒是沒說什么話。 這時,外面?zhèn)鱽砹顺醯穆曇簦骸敖蝈a回來了,怎么也沒人通傳本王?!?/br> 楚王妃正恨沈津錫恨得牙癢癢,如今聽到楚王的聲音忙換了神色,笑臉迎過去:“王爺怎么也起來了?”這段日子楚王很少踏足她的屋子,每每看到她也是一臉的不悅,這讓楚王妃格外心慌,還真怕他有朝一日不顧多年夫妻之情,做出休妻的事情來。 楚王卻看都不看楚王妃一眼,直接看向緊閉的房門:“被你這么一驚動,本王都趕來了,菀兒和來春怎么回事,怎么還不出來?” 袁來春面色鐵青猶豫著不敢打開房門,這一出去他家中尚有妻室的事情必然暴露,楚王定然不會容他。此時他可真是恨沈津錫這個大舅子恨得要死,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深更半夜來這么一出,竟是讓他防不勝防。 這邊夫妻二人正猶豫著,外面的楚王卻又發(fā)了話:“菀兒起了沒,你哥哥難得回來,怎么磨磨蹭蹭的?” 沈菀嚇得身子顫了顫,忙道:“父王別急,女兒馬上就好了。” 楚王扭頭看向沈津錫:“若是沒什么要緊事,先去書房里等著吧。” 沈津錫對著楚王抱了抱拳:“回父王,兒臣的事很要緊,事關我們王府的安危和顏面,非要立馬見了菀兒和來春不可?!?/br> 楚王的神色凝重了不少,目光掃了眼一旁的楚王妃,沉聲問:“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聲音不大,卻頗具威嚴,讓人不敢忽視。 楚王妃心下暗驚,曾經(jīng)游手好閑不問世事的丈夫如今竟有這樣的魄力,當真是讓她難以置信。想當初在這王府里什么都是她說了算,如今一朝皇位更替,連王府都變了模樣。若非親眼所見,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經(jīng)那個“草包”王爺竟然一直都是在隱忍的。 當初先皇對他心存芥蒂,他便裝成閑云野鶴之人躲過一劫,如今新帝登基,他一朝翻身連她這個發(fā)妻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過想來也是,曾經(jīng)的他無權無勢,又是先帝的眼中釘rou中刺,自然連她娘家那一星半點兒的勢力都不敢招惹。如今得了勢,可不得好好在她身上出口惡氣! 楚王妃氣的暗自咬牙,卻是不敢發(fā)作,只笑意盈盈道:“想來是津錫小題大做了吧,菀兒和來春一直本本分分的,能出什么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