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沈津錫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將手里的雞湯擱在了八仙桌上。 沈葭穿了鞋子出來,沈津錫正坐在八仙桌上給她往碗里盛著雞湯,見她過來笑著道:“昏睡了一天,如今想必餓壞了,快看看這湯合不合胃口?!?/br> 沈葭走過去瞧著,這雞一看便知是家養(yǎng)的,沒有山間野物的那股膻味兒,乳白色的湯汁,鮮嫩肥美的雞rou,上面還撒了蔥花和一圈圈黃橙橙的香油。 沈葭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任憑她連日來對什么都沒有胃口,此時瞧著這雞湯竟然也覺得有些餓了。 “哥哥哪里來的雞湯?”她乖乖坐下來,捧著沈津錫擱在自己跟前的小碗,詫異地詢問著。她和遠山哥的生活在村子里已經(jīng)算好的,卻也達不到這樣的水準兒。這樣的東西她當真是許久都不曾嘗過味道了。 “我讓薛知縣準備的,身子那么弱,正需要好好滋補?!?/br> 沈津錫說完沒了后話,沈葭也只默默捧著小碗沒再吭聲。 兄妹闊別多年,如今又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遇上,沈葭縱使一肚子的話想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了。 她還清楚地記得當初他撿起地上的木槿花簪子后決然而去的背影,她原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了。 想著這些,她的鼻子又跟著酸澀起來。 沈津錫取了帕子遞過去:“你倒是有臉哭,自己有了身孕還敢在外面惹事,若不是我來的及時,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將不保。” 沈葭原本還在傷心著,如今一聽這話心里的酸澀霎時消散,心里還隱隱透著激動:“哥,你說我……我懷孕了?”她詢問的時候已不自覺帶了輕顫,這可是她盼望了許久的事情啊。 沈津錫蹙著眉頭:“我的醫(yī)術雖說不精,倒也不至于連這個都診斷不出來?!?/br> 沈葭歡喜的雞湯也來不及喝,幸福的撫上自己的小腹。她真的懷孕了,她有了遠山哥的孩子! 看meimei一個勁兒的高興著,沈津錫卻有些不悅:“看看你嫁了個什么男人,你為他生兒育女,我到如今可是連他的面兒還沒見著呢?!?/br> 沈葭神色微怔,想到遠山哥以前的身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和哥哥說了。 鐘樓如今對朝廷來說,可是叛黨……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覺得更新太少這個問題,解釋下吧: 最近三次元比較忙,每天碼字時間只有晚上十點到十二點兩個小時,按照莘莘手速一般就是三千字的量,如果哪天比較順手可能有四千字,當然,卡文的話兩千字也是有可能的。。?!? ̄▽ ̄~)~ 所以我只能盡量多更,但精力和時間有限,希望大家可以諒解。 最后,謝謝抹茶蘇小仙女的長評,愛你,筆芯!ヾ(^。^*) ☆、第62章 沈葭想了想才回道:“遠山哥的一個遠方親戚故去了, 那人曾對他有恩, 他理應前去祭拜,因而如今尚未在家中?!?/br> 沈津錫突然冷笑一聲:“遠方親戚,你倒是會為他圓謊。” 沈葭微愣, 不由抬頭看向他。心下暗想:哥哥說這話,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正思索著,又聽沈津錫道:“三年前朝堂江湖無人不知的鐘樓第一殺手木玦,陰狠毒辣,出手利落不留余地, 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原以為早已經(jīng)死在了仇家的手上, 卻沒想到他竟躲在此處, 還娶了我的meimei?!?/br> 說到這里,他放在八仙桌上的拳頭徒然握緊。屋里的煤油燈輕輕搖曳著, 在他俊逸的臉上留下?lián)u擺不定的影子,原本的儒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怒火燃燒之時的咬牙切齒。 畢竟是在戰(zhàn)場是金戈鐵馬, 無數(shù)次搏命過的,沈葭一直都知道自家兄長不似表面看來那般溫潤, 尤其生了火氣之時, 那目光腥紅的模樣似要殺人一般, 就連她見了都心里發(fā)顫。 她只覺心跳漏跳了半拍, 又撞著膽子問:“哥哥怎么知道的?” 沈津錫似是發(fā)覺了自己的時態(tài),握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神色漸漸恢復如常, 瞥了眼沈葭淡淡道: “我這次原是回邊關的,路過縣城時遇上了李勇將軍,聽他談及木玦時說起他的娘子,我猜想可能是你,這才決定過來瞧瞧。也幸虧我來的及時,否則你的小命現(xiàn)如今不知可還康在?!?/br> “我若沒了命,對哥哥來說也沒甚危害。反倒還有些益處,起碼今后再不會有人惹你生氣了?!鄙蜉缦氲疆斎账牟桓娑鴦e,說起話來帶了些不悅和怨憤。 他離開的那段時間,她每一天都是煎熬的。后來奶娘故去,整個王府便知剩她一個人,她自己都要覺得活著沒了趣味兒。 想到以前的事,沈津錫也心中內疚,嘆息一聲,眸中帶了疼惜與自責:“那日之事是我的不對,本不該怪你。是我自己沖昏了頭腦,才會把怒火發(fā)在你身上,你沒錯的。 后來我又從軍營折了回來,原打算帶你走。誰知回了王府才知道你竟然逃婚離開王府了。這近一年來我到處托人尋找你的下落,回邊關特意繞遠了些也是為了想尋你。不過還好,總算找到了?!?/br> “哥哥會不會也覺得我做的不對?”沈葭猶豫了一下,突然問道。她其實知道,自己這行為在這個年代里其實已經(jīng)很叛逆,很大逆不道了??僧敃r哪里會想那么多,她沒有了奶娘,又沒有了哥哥,孤身一人自然天不怕地不怕,拼了命也想搏一搏。 如今再仔細想想,違抗圣旨,那可是滅門之罪。雖說楚王是先帝的兄弟,滅門不可能,但憑著先帝的狠戾與無情,想借機除掉楚王卻很容易。 好在后來殷王戰(zhàn)勝燕國,沈國士氣大增,齊國有了后顧之憂,竟然主動送了公主來和親。再加上楚王向來只是個無權無勢的閑散王爺,先帝并未追究此事,楚王府也算因此逃過一劫。 談及王府里的事,沈津錫瞇了瞇眼睛:“父王和王妃對你不仁,你又何須講求仁義孝道?哥哥只恨自己沒有早點趕回去,把你帶走?!?/br> 說到這里,他神色認真的看著她:“葭兒,哥哥好容易找到你了,跟我走吧,咱們一起去邊關,有哥哥在,今后定不會再讓你受委屈?!?/br> 沈葭驚詫了一下,毫不猶豫的搖頭:“我哪兒也不去,我已經(jīng)嫁人了,自然遠山哥在哪兒,哪里就是我的家。我相信,遠山哥也一定不舍得讓我受委屈的。何況……” 她撫了撫自己的小腹,一臉的幸福與滿足,“我還有了遠山哥的骨rou,我們倆將來也會很幸福很幸福的?!?/br> “可他是鐘樓的是殺手,是魔頭!” “他不是!”沈葭反駁道,“哥哥這么說是因為你還沒有見過他,以前的事非他所愿,他只是被他師父蒙蔽了。遠山哥很善良的,他的骨子里和這村子里的人一樣淳樸。他不是魔頭!” 雖然早知道哥哥會是如此態(tài)度,可如今親耳聽到哥哥這么說遠山哥,沈葭還是覺得很生氣。 “若說是從前的鐘樓,你這般告訴我或許我還會相信。那個時候,他們嫉惡如仇,扶困救貧,從不濫殺無辜。 可如今的鐘樓是個什么地方,那是個屠尸場,是地獄!為了金錢樓主高繼無視祖上百年來的規(guī)矩,殺人無數(shù),堆尸成山,多少無辜家庭被他們拆散?這樣的人,你覺得他的內心會是干凈的嗎? 葭兒,不要被眼前的幻象所蒙蔽,若他只是為了利用你,你這樣遲早會被他害了的?!?/br>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高繼向樓里人分派任務時一直編造謊言,他們都以為自己殺的是壞人。哥哥知道的,鐘樓的規(guī)矩是下面的人只聽命令,不會親自打探事情原委,高繼鉆了空子,隱瞞所有人也是很有可能的。 何況,后來大家得知真相的時候,不是有不少鐘樓子弟紛紛反叛他嗎?難道哥哥仍覺得那些人都是陰毒之心,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嗎?” “這是木玦告訴你的?”沈津錫冷寂的目光打量著沈葭臉上的神情,見她不答,又繼續(xù)道,“你被他迷惑了,才會相信他這些謊言。你還年輕,許多人和事還沒有看明白?!?/br> “不,我已經(jīng)很明白了?!笨v然是自己的哥哥,沈葭也容不得他污蔑遠山哥,遠山哥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她自己有眼有心,她看得到也體會得到。 “若說殺人,哥哥在戰(zhàn)場上殺的人同樣可以堆成一座城,尸橫遍野,血流成河,不是嗎?若說遠山哥是魔頭,那哥哥呢?同樣是殺人,哪有好壞之分?” “你,咳咳……”沈津錫沒想到素來在他跟前乖巧聽話的meimei竟然因為一個外人與他爭吵,頓時氣得劇烈咳嗽兩聲,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努力喘著氣。 沈葭見他臉頰漲的通紅,急忙起身倒了茶水給他:“哥,你怎么樣,快喝口水?!彼趺唇o忘了,哥哥早年受了傷,一動怒便容易氣血不暢,嚴重時甚至還會昏厥過去。 她內疚地看著他,眼眶微紅:“哥,是我不好,我不該跟你吵的……” 沈津錫喝了水氣色漸漸好了不少,看她一臉自責,也不忍心怪她。到底兄妹二人長久不見,他怎會想要與她置氣呢? “罷了,你如今身子虛弱,需要好生調養(yǎng),左右木玦此時不在家中,咱們便先不提他,莫要與我爭執(zhí)動了胎氣。先喝湯吧?!?/br> 沈葭也知道一時半會兒若想說服哥哥是不可能的,便也不再拗著他,默默低頭喝著雞湯,一勺一勺的仔細品味。 吵歸吵,能和哥哥再見面,她心里還是開心多一些的。 一天沒吃東西,沈葭只喝了一小碗雞湯便再喝不下了,沈津錫知道她胃口不佳,如今若乍一吃多了反而不好,便也不逼著她。 沈葭拿帕子擦了嘴,這才對著外面的天色道:“哥哥今晚住在何處?”她昏迷前記得薛知縣說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上好的客棧,想必哥哥是要去那里的吧。 沈津錫卻道:“你一個人在家,又住了這么大院子,我既然在這里自然要陪你幾日,今晚便住在此處吧。我剛看隔壁還有間空屋子,待會兒收拾了就成。咱們兄妹倆住的近些,你身子有什么不適也好照應著?!?/br> “可是,這樣會不會不太好?”隔壁是雜貨屋,后來院子里搭了棚,侯遠山便將屋里的雜物放進了棚里,如今里面只留著他平日打獵用的弓箭等物件,除此之外空蕩蕩的,再沒什么了。 那屋子沈葭和侯遠山夫妻二人原是打算等他們有了孩子,大些可以住進去,連炕都已經(jīng)給他們砌好了。 不過,那地方若是給哥哥住,沈葭覺得還是太過簡陋了,自然是比不得薛知縣安排的舒服。 沈津錫卻不以為然:“我常年在外駐守邊關,什么樣的日子沒嘗過?你莫非還當你哥哥這么些年在軍營里都是享福的?我可沒有京城那些紈绔們的一身少爺病。” 被沈津錫這么一說,沈葭不由笑了。她倒是忘了這茬,可這樣不怪她,她這哥哥雖說常年在外,免不了風吹日曬,本該是皮膚黝黑之人??善娴煤?,只要回京調養(yǎng)一兩個月,總能變回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模樣。 以至于很多人乍一瞧他,都覺得是個書生,想到的便是嬌弱…… 看著現(xiàn)在的哥哥,沈葭都有些想不起哥哥每回剛從軍營里回來時是什么模樣了,又哪里想得到軍營里會是什么日子? 沈津錫要住在這里,沈葭原本打算從嫁妝里翻兩條新的床褥出來,誰知自己還未有所動作,薛知縣倒是先風風火火的命人送來了不少東西。 達到床褥幔帳,小到巾帕梳子等日常用具,沈葭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薛知縣都準備的樣樣齊全。 這陣仗,縱使親兒子成親只怕薛知縣也辦不到如此細心體貼。 ☆、第63章 一切收拾妥當, 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 兄妹二人沒有再閑聊,同哥哥問了安沈葭便打算回自己房中休息。 剛從沈津錫的屋里出來,沈葭瞥了眼大門口, 卻見一個黑影此時正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 乍一瞧見她頓時嚇了一跳,待看清楚是葉子時才長舒一口氣,疾步上前打開門栓拉住她:“你這是做什么,深更半夜的,可是要把我嚇死。” 葉子的眼眶紅紅的, 夜色濃郁沈葭看不到, 卻仍覺察出了不對勁, 面色跟著凝重幾分:“到底怎么回事?” 葉子抽咽著:“小葭姐,三妞和李拐子他們……” “他們怎么了?”見她這般沈葭越發(fā)著急了, “先別哭啊,她們倆到底怎么了?” “死了……” 沈葭整個身子微微一僵,原本拉著葉子的手徒然松開, 踉蹌著后退幾步倚在了門框上,一顆心劇烈地跳動著:“你, 你說什么?” 哥哥明明救了她和葉子, 為什么沒有救三妞和李拐子?只要他發(fā)了話, 村子里又有誰敢傷害他們? “他們下午的時候被火燒死了, 為什么大家要這樣,沒有一個人為他們難過,為他們求情, 三妞那么可憐,她連孩子都沒了,村子里的人為什么還不放過她?” 葉子嗚嗚地哭著,雙臂將自己環(huán)繞起來,她現(xiàn)在心很痛,私奔的主意是她出的,現(xiàn)在他們倆出了事,她就像自己殺了人一樣難受。 沈葭也怔怔地說不出話來,過了好半晌她才突然轉身回家,直接推門進了沈津錫的屋子。 沈津錫此時外袍剛褪下一半,被她這么一鬧又重新穿上去,臉上帶著慍怒:“這些年在外面,你真是一點規(guī)矩都不懂了。” 沈葭此時顧不得與他理論這個,只紅了眼眶盯著他:“哥哥可以救我,為什么不能救三妞?” 屋子里薛知縣命人送來了一副嶄新的梨花木三彎腿桌椅,沈津錫走上前在其中一個椅子上坐下,順手為沈葭斟了茶水,面色淡然無波:“怎么救?她不守婦德,未婚先孕,又與外男私通,企圖遠走高飛,這件事縱使鬧到官府去那也是死罪?!?/br> 沈葭無視他遞過來的茶水,連椅子都懶得坐,只目光緊緊的盯著他:“可律法不該是無情無義的,若非袁王氏苛待她,她原本可以清清白白、光明正大的嫁給自己心愛之人。為什么事情弄成這樣,袁王氏那個毒婦什么事都沒有,可三妞卻要死?” 沈津錫將舉在半空的茶水收回來,重新擱在桌上,抬眸望上她倔強的目光:“你錯了,律法本就是無情的!” 他說著徑自站起身,單手背后,鎖定在沈葭臉上目光卻沒有動:“若治理天下也如你這般感情用事,那江山還不亂了套?若天下所有女子都能做出袁三妞和李拐子這等女|干yin之事來,那三從四德又從何談起?古往今來,男婚女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豈能自己做主?袁王氏雖有不對之處,但袁三妞和李拐子的罪責更大?!?/br> 沈葭突然笑了,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眸染了層薄霧,似有淚光閃過:“所以我逃婚也是不守婦德,不忠不孝。我是庶女,就活該任憑楚王妃和沈菀磋磨;我是庶女,所以就活該去和親,被人踐踏,任人□□。如果我拒絕,便是為天下所齒,受千萬人唾罵,對嗎?” 沈津錫這才驚覺自己說重了,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葭兒,哥哥沒有說你的意思。你和她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沈葭后退一步避開了他伸來的手,“我和她不是很像嗎?一樣的命不由人。若說幸運,那便是我逃跑成功了,而她卻失敗了。哥哥覺得不一樣,只是因為我是你的meimei。可事實上,我抗旨拒婚,比她的罪責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