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敏瑜道了萬福退步出來,同蘇贊江月兩個行至殿外。那蘇贊早忍不住,擰了她的腮就笑罵道:“好你個小蹄子,倒是狠得住心四五年不回來?!?/br> ☆、第四十八章 故人 第四十八章 故人 敏瑜躲閃不及,讓她拿捏住,又是笑又是羞,忙對江月道:“你瞧她可是瘋了不成?” 江月捂住了嘴也笑,怕旁人見了有失體統(tǒng),好容易勸開蘇贊:“jiejie就饒過她一次罷,怪可憐見的?!?/br> “她也就只會裝可憐罷了?!?/br> 蘇贊笑嗔一聲,這才撒開手,瞧敏瑜不住的揉著兩腮,又道:“我可沒下力氣,同你頑呢,快讓我看看疼不疼?!?/br> 敏瑜笑伸開手將她撥去一旁,只道:“哪里就那么嬌氣,我不過緩緩神罷了,方才在皇上面前大氣不敢出,可巧跟了你出來。” 蘇贊哼了一哼,道:“你那叫大氣不敢出???分明是有氣憋著呢。也就咱萬歲爺還算體恤,沒治你個大不敬之過?!?/br> “蘇贊你別只顧著說別人,侯夫人要是大不敬,你就是大大不敬了?!?/br> 梁九功不知何時從殿里走出來,他一出聲,蘇贊江月和敏瑜等人便都嚇了一跳。敏瑜反應過來,卻是循著往年舊俗,只向梁九功笑道:“阿翁幾時來的,竟沒聽見動靜?!?/br> 梁九功袖子一放,不提防就給敏瑜請安起來:“奴才請夫人的安?!?/br> 慌得敏瑜一力退讓,忙道:“阿翁使不得。” 那里蘇贊和江月也忙伸手扶了梁九功一把,梁九功微微含笑起身,轉(zhuǎn)了頭卻對蘇贊道:“瞧見了沒有,這才是該盡的規(guī)矩。甭管舊年誰是誰,現(xiàn)如今格格貴為侯夫人,似你我見了格格,就都得按著規(guī)矩來。滿口里她她她的,不像話?!?/br> “呸,她算哪門子侯夫人?”蘇贊不覺戲謔,攜了敏瑜的一只手,對梁九功道,“這才離了宮幾年呢,諳達就這般給她長臉。我倒不信,這個她字我怎么就叫不得了。別說一個她字,就是她的乳名吉祥,我一日愛叫幾次就叫幾次。宮規(guī)不許,我偏要叫,吉祥吉祥吉祥……” 她果然口無遮攔,敏瑜和江月都是又笑又嘆,敏瑜再忍不住,一推蘇贊就道:“阿翁你瞧她,倒像是癲癇了一樣?!?/br> “噗嗤?!?/br> 江月忍俊不禁,蘇贊這才止住叫喚,拉了梁九功只是不依道:“諳達,你瞅瞅什么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往常你只說我這張嘴得勢不饒人,如見可見到了,比我不饒人的大有人在呢,我呀,算是笨嘴拙舌的了?!?/br> 梁九功不置可否,卻道:“你蘇贊要是笨嘴拙舌的,這滿皇宮可就再挑不出個能說話的了?!?/br> “諳達……” 蘇贊惱的跺腳,江月聞聲便道:“好了好了,都少說幾句八。方才皇上不是讓你帶吉祥格格去見太后的嗎?這會子都巳時了,你們快快去吧。” “正是呢,只顧著同她說話,倒把正經(jīng)事忘了?!碧K贊一拍腦門,這才恍然回神,便對敏瑜一躬身道,“請吧,侯夫人,容奴婢帶您去見見太后她老人家?!?/br> “貧嘴的丫頭?!?/br> 敏瑜無奈一笑,由著她打趣,便向梁九功和江月告了辭,隨她一同往寧壽宮去了。 路上兩人還似舊時那般手拉著手,一道閑話。因說起敏瑜要去福建一事,蘇贊便道:“你此番去還回不回來?小格格不過四歲,舟車顛簸也未免辛苦?!?/br> 敏瑜道:“我去那里不過為著侯爺入土為安,最多月余就回來。清兒還病著,我托付給湄芳看顧幾日?!?/br> “托給湄芳格格嗎?”蘇贊不由詫異,“湄芳格格的婚期也不過就這一年半載的事兒,她一個女孩兒家,只怕照顧不便罷?” 敏瑜笑道:“我也這樣說,偏她同王妃請示過了,倒是一番好意,不忍推卻。幸而她與我常來常往,情同姊妹,清兒交到她手里我也放心得很。” “那倒也是。” 蘇贊微微唏噓,想當年宮里除了公主,最受寵的也就湄芳和敏瑜兩位格格。她二人交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別看敏瑜這會兒沉靜端莊,一副侯夫人氣象,那會子倆人瘋玩起來,簡直沒有章法。 偏生這瘋玩勁兒討了太后的喜歡,閑著沒事就找她兩個來說笑話解悶。說到興起處,殿里殿外烏壓壓的便全都是各宮主子丫鬟,個個捂著嘴笑的東倒西歪。 她二人只管說話,御道上或有來往辦差的宮娥太監(jiān),不論敏瑜見過沒見過的,一瞧著她的官服,便都跪下去請了安。 敏瑜不住免禮,一扭頭卻向蘇贊苦著臉道:“早知就不走這條路了,活受罪一樣。” 蘇贊聞言輕笑:“好歹是別人給你請的安,你安心受著便是。似我們?nèi)杖绽锝o人請安,那才叫活受罪呢?!?/br> 敏瑜想想舊事,不覺也是莞爾。但凡規(guī)矩,總有讓人桎梏的地方,幸而她也就來這么一回兩回,等出了宮,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她全部都讓它見鬼去。 “太子殿下萬安。” “殿下萬安。” “奴才給太子爺請安?!?/br> 正說時,敏瑜和蘇贊冷不丁聽得前頭一陣問安之聲,太子二字傳入耳中,敏瑜只覺頭皮一陣發(fā)麻。 她止了步子,就要拉著蘇贊轉(zhuǎn)身。 不想那遠處的腳步聲已經(jīng)近了,一點一點,一寸寸,幾乎是貼著耳畔響過來。 ☆、第四十九章 發(fā)火 第四十九章 發(fā)火 敏瑜頓覺身上一重,仿佛有座看不見的山壓過來,壓得她死死地,似乎連氣都要喘不上了。 蘇贊也是陡然一驚,回過神卻忙蹲身道了萬福:“太子爺萬福金安?!?/br> “起喀?!必返i隔了一步地站住,輕輕一抬手,便免了她的禮。 敏瑜亦是半蹲著身子道:“臣婦給太子殿下請安,太子……” “夫人免禮?!?/br> 她話只說到一半,那里胤礽便像是不耐煩一般,猛地就打斷了她。 敏瑜咬住唇直起身,卻仍是低著頭,瞧著面前的那雙鑲黃云緞鉤藤米珠靴上重重疊疊繡滿了如意云紋,盤繞成曲。印象里好像她也穿過這么樣的一雙靴子,那時宮里才經(jīng)春雨,她從太后宮中出來,不提防路滑跌了一跤,把花盆底都崴了。不知怎地讓毓慶宮的人得知,忙不迭就送了胤礽的靴子來。 她拿在腳上試了試,一勁兒的嫌大,就賴在太后宮中女官那里要了一雙緞鞋換了,照舊命人把靴子送回毓慶宮去。不成想過不幾日,毓慶宮的小太監(jiān)又偷偷尋上她,送了一雙比先時小了些許的女靴,說是太子讓人照那樣式新做的,穿了不嫌大還不崴腳。 她接過靴子幾乎沒笑開花,雖在御前沒機會穿得上,平日無事回去也一樣會拿出來試上一試。只不過嫁出宮的時候,她把胤礽送她的東西丟的丟扔的扔,連帶那雙靴子也沒了蹤影,倒是可惜了那針腳和做工。 她兀自扼腕,渾然不覺頭頂那道目光直欲穿透她的腦海,直達心底,看一看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就那樣的硬那樣的狠。 眼瞅敏瑜一別經(jīng)年,竟是頭都不抬一下,胤礽冷笑一聲,禁不住就來了氣,便向兩側(cè)請安的宮婢道:“你們都退下吧?!?/br> 宮婢們唱聲喏,果然都知趣走開了。 唯獨蘇贊不在其列,見胤礽支使開旁人,恐生不測,便佯裝聽不見,仍同敏瑜一處站立著。 胤礽瞪她一眼,因為知道她是乾清宮的御前女官,倒也不敢甚為苛責,只道:“吾有幾句話要同侯夫人說,不知夫人方便不方便?!?/br> 敏瑜音色低沉:“太子請將?!?/br> 胤礽心火更盛,冷哼了一聲便道:“煩請夫人借一步說話?!?/br> 敏瑜不為所動,將頭垂的更低,卻說:“瓜田李下理應避嫌才是,更何況男女授受不親,臣婦怕違人倫,不敢僭越。有什么話,就請?zhí)蝇F(xiàn)在就說吧?!?/br> “夫人好伶俐的口齒,吾之前倒是低估夫人了。只是夫人也太抬舉了自己,夫人有夫,本宮有婦,夫人尚不知本宮所為何事,又何來瓜田李下之嫌,授受不親之說?” 胤礽氣到極處,幾乎口不擇言。他萬萬沒想到她竟敢拒絕他,亦沒想到她竟敢用這等借口拒絕他。 什么瓜田李下,什么授受不親,往年她兩個在太后宮中親昵非常的時候,她怎么不說這些話?這會子嫁了人,當了侯夫人,卻拿他做外人起來,怎由不得他心生不忿? 德住跟著太子出來,聽著太子同敏瑜的話語已然不善,怕他二人說越說越惱,忙從中打個圓場道:“殿下不是說要去見皇上的嗎?再不走,就怕遲了?!?/br> “遲什么遲?混賬東西!” 胤礽怒不可遏,方才一腔火正愁沒有地方發(fā)泄,不料德住在此刻送上門來,他便大加斥責道:“吾做事,何時輪到你們這些狗奴才說話了?豬油糊了心,你們見吾待你們和善些,便當吾是好說話的主兒,竟一日比一日沒有規(guī)矩了!” 他說時猶不解恨,一抬腳就將離得最近的一個小太監(jiān)蹬翻在地,怒道:“方才本宮叫你們退下,你是聾了嗎?還杵在這里做什么?” 隨他同行的眾人見他發(fā)起脾氣,忙不迭都退了一步,蘇贊唬的心頭砰砰跳,只為了敏瑜還在,便硬撐著頭皮一動不動。 敏瑜雖過去與胤礽交好,也曾瞧他發(fā)怒的樣子,不過幾年不見,到底還是受了些驚嚇。這一驚,腦袋就懵了起來,便也將臉色一沉,呵責胤礽道:“有話說話,幾時跟那起子不懂事的學起打罵人的毛病來?要有氣,你尋了沒人兒地兒,什么樣的東西不好扔不好摔,偏生要逞主子威風,難不成這滿皇宮就你一個人是主子嗎?” 胤礽讓她斥得一愣,登時噤住聲再不言語。 德住見狀忙忙的擺手,示意那小太監(jiān)退下,一眨眼又給蘇贊使了個眼色。 蘇贊已然讓胤礽和敏瑜這一出一出的戲給嚇著了,見德住給她打招呼,便隨著德住走開了。 御道中終于只剩了敏瑜和胤礽兩個,敏瑜說完也自毀失言,抿了唇只管盯著腳下的地面。 胤礽發(fā)完火,又被敏瑜訓過一通,神智終是清明起來,看她別過臉似怏怏不樂,嘆了口氣便道:“三meimei又是何苦?” ☆、第五十章 保重 第五十章 保重 敏瑜便也道:“二哥哥又是何必?” 一說完,兩個人倒都是怔忡住了。 這一聲三meimei和二哥哥,還是昔年在宮里彼此的舊稱。那會子因她二人生于同時,人人皆分不清誰大誰小,最后還是太皇太后出的主意,讓他二人抓鬮,抓著大的便年長一些,抓著小的便稍晚一些。 敏瑜不知胤礽偷做手腳,抓了一個在手里不及看,就被胤礽搶了去一把撕了。她氣得窩在太后懷里直哭,胤礽便將自己手里的遞過來給她看,正是一個大字。眾人沒多疑,只是據(jù)此推測她的必然是個小字,所以序齒下來,就讓她稱呼胤礽為哥哥,胤礽也樂得多了一個meimei。 一直到很久之后,胤礽才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言明那個紙條是他自己偷寫了藏在袖子里,只等將敏瑜手中的毀尸滅跡,他才好一滅敏瑜往日的威風,逞逞兄長的本事。 這事兒鬧到太皇太后和太后面前,兩宮娘娘一方面為胤礽的小伎倆驚訝不已,一方面也對此事樂觀其成,終是沒給敏瑜平反,這二哥哥和三meimei由是就叫開了。 這幾年二人因為心結(jié)未解又各自成家,已是許久不曾喚過這些稱呼,這會子情急之中喊出來,可見當日情深。 胤礽也正喜敏瑜肯開口,浮躁的心內(nèi)稍稍寬慰,便問敏瑜:“三meimei是從乾清宮過來的嗎?” 敏瑜點一點頭:“嗯,正是。二哥哥是要去乾清宮嗎?” “不,我暫且不去。”胤礽忽而笑著搖搖頭,又問,“聽說你們要去寧壽宮請安,我今日出門的早,尚未來得及去見皇祖母。三meimei既是要去,那便一起吧?” 敏瑜且不做聲,低了頭便從胤礽身側(cè)一繞,徑自往前去了。 胤礽趕緊轉(zhuǎn)身幾步跟上她,又說:“三meimei有好些年不曾進宮了,宮里卻又改動了幾處,meimei既然來了,待會子我?guī)愀魈幑涔?,跟咱們小時候都不一樣了?!?/br> 敏瑜沒有吱聲,只是聽胤礽接著說道:“各宮娘娘那里meimei可都去了?要是沒去,橫豎我今日無甚大事,就陪meimei各處走走,meimei多年不來,娘娘們都念叨meimei呢。哦,還有大姐和二姐,她們前些時候聞聽皇阿瑪回宮,都寫了家書來,二姐說不日就要到宮里小住,要是知道你回來,她定然……” “太……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