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越的失態(tài)和陳緋的剽悍驚呆了圍觀眾人。

    他們看得清清楚楚，是韓越不由分說，先上前辱罵挑釁，陳緋一個女孩，出于自保還手，合情合理。如果他們現(xiàn)在幫著韓越，人多欺負(fù)人少，事情鬧大了，別說面子上過不去，就算是到了警察局，監(jiān)控一調(diào)，誰都說不清楚。

    305最低文憑也是Z大碩士，雖說人品和學(xué)歷完全沒法掛鉤，但在場眾人的邏輯都還在線，除了上前攙扶韓越的，沒一個真的幫他對陳緋和宋銀川再做什么過激舉動。

    韓越被陳緋直擊命門，下巴挨了那一拳，又咬到自己的舌頭，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戰(zhàn)斗能力。

    夏洋洋看不過去，卻又不善言辭，幾次要開口都不知道能說什么，最后臉漲得通紅，對陳緋說：“你、你是來找肖策的嗎？”

    陳緋認(rèn)出了她，笑得輕蔑，“關(guān)你什么事？”

    碰了個釘子，反倒激得夏洋洋語氣硬起來，“是和我無關(guān)。我不過是好心，想勸你把眼睛擦亮再看人，其實(shí)很多事，肖策都瞞著你……”

    陳緋渾不在意，說：“那剛好啊，我們臭味相投，沒聽過嗎，什么鎖配什么鑰匙?！?/br>
    夏洋洋被噎得心里燥火，回敬道：“冥頑不靈。你活該被騙?！?/br>
    “第一，你憑什么覺得我被騙了；第二，你憑什么認(rèn)定自己得到的答案是對的。姑娘，你用聽來的所謂真相去回答聽來的問題，哪個都沒有考證過，不覺得自己可笑嗎？”陳緋也就是喝多了酒，才有耐心陪她在這繞圈子，“我要是你，馬上就把書燒了，然后去掙錢，把念大學(xué)和研究生的錢還給爹媽，免得丟人現(xiàn)眼，讓母校蒙羞……呵，我真不愿承認(rèn)肖策和你們在一個學(xué)校。”

    宋銀川沒全聽懂，但對于陳緋喝多之后嘴炮技能爆表這件事倍感敬佩，勉強(qiáng)捧了個人場。

    夏洋洋根本說不過陳緋，氣得發(fā)抖，周政上前兩步，在她身邊低聲道：“走吧，不跟他們一般見識，眼不見為凈?！?/br>
    她借臺階而下，一行人避開陳緋和宋銀川往另一邊走了。被同事扶著的韓越咬著牙走過陳緋身旁的時候，兇惡的目光始終釘在陳緋臉上，一副恨毒了的模樣。

    連宋銀川都被他這野獸似的眼神嚇了一跳，在他們走遠(yuǎn)后，仍心有余悸，說：“這個男的看起來不像會善罷甘休。他不會鬧事吧？”

    陳緋：“這種人，只會暗地里耍陰招，裝模作樣地吠幾聲，哪敢在天光下惹事？”頓了頓，低聲說，“肖策那邊，估計(jì)要受他的氣了?！?/br>
    宋銀川緊張道：“那可怎么辦??？”

    陳緋唇角一掀，語氣淡淡道：“你以為我們阿策是好欺負(fù)的？”語罷，心情不錯地?fù)u了搖手指，“走。”

    宋銀川顛顛跟上，疑惑道：“不等策哥了？”

    陳緋縮縮脖子，“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有點(diǎn)冷?！?/br>
    宋銀川：“那回去吧，哎，你不打車啊？”

    陳緋嗤他：“來都來了，哪能輕易走?！?/br>
    宋銀川摸不著頭腦，看著陳緋繞著Z大外圍圍墻走了一會兒，最后停在一處有水泥石塊墻邊，她單腳踩上那石塊，仰頭看著圍墻頂，滿臉的躍躍欲試。

    宋銀川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陳緋目測了一會兒，開始脫羽絨外套，回頭問宋銀川：“你行嗎？”

    宋銀川：“我我我我不行！我褲子緊，會撕劈！”

    陳緋：“衣服拿著，我進(jìn)去?！?/br>
    宋銀川曉得自己勸不住，手伸進(jìn)口袋，趁陳緋爬墻，偷偷摸摸給肖策彈了個消息。

    銀小川：策哥！緋姐要翻墻！

    肖策：她要上外網(wǎng)？需要vpn嗎？

    銀小川：[發(fā)送圖片]

    肖策：等著。我馬上下來。

    實(shí)驗(yàn)樓距離校門不遠(yuǎn)，肖策疾步跑來，遠(yuǎn)遠(yuǎn)看見已經(jīng)成功翻墻的陳緋一邊套著外套，一邊往里走。很快，她也看見他，于是停了下來，原地跺了跺腳，對著掌心呵氣，又貼在臉上。

    路燈的光暈是漸變的一團(tuán)，綴在半空，陳緋獨(dú)自佇立在漫天飛雪中。

    涼意拂面，肖策的眼眶卻微微發(fā)熱——眼前這畫面讓他想起多年以前，圣誕之后的雪夜。

    2012年的圣誕，陳緋為他挨了刀子，傷不重，當(dāng)晚就離開了醫(yī)院回家?？伤粭l胳膊用不上勁，生活瑣事也不方便。但那時候，肖策還有不到十天就要參加考研初試，陳緋一聲未吭，沒對他有半點(diǎn)要求。

    陳緋沒料到，肖策會從考研教室搬走，隔天就提著大包小包的復(fù)習(xí)資料去敲她家的門。

    他來的時候，陳緋正在屋里洗臉，一只手?jǐn)Q不干毛巾，抽了張紙往臉上擦，聽見敲門聲，隨手丟掉紙團(tuán)，趿著拖鞋過去，就看見肖策杵在門口。

    陳緋喲了聲，說：“稀客啊，恨不得長在自習(xí)室的人，居然大清早來我這？怎么，快考試了壓力大，想泄火？”說完這話，人仍堵在門口，沒打算讓他進(jìn)來，“肖策，我現(xiàn)在沒心情……”

    話沒說完，男人伸手過來，指腹在她臉側(cè)輕輕蹭了蹭，捻下白色的紙屑。

    他說：“我來照顧你?！币济胗涀”疚木W(wǎng)阯：нΛǐＴΛηɡＳнùωù（海棠書屋）點(diǎn)℃0Ｍ≯

    我不需要人照顧。

    話在喉嚨口滾了又滾，就是說不出。陳緋盯著肖策看了半晌，轉(zhuǎn)身往里走，說：“隨便你。如果你要因?yàn)檫@個考不上，不要賴別人?！?/br>
    男人跟著她進(jìn)來了，輕輕帶上房門，說：“不靠最后這幾天突擊我也考得上?！?/br>
    陳緋沉默了一會兒，她很早就知道肖策在準(zhǔn)備考研，可她從沒問過肖策想考什么學(xué)校。潛意識里，陳緋認(rèn)定這么一所野雞大學(xué)的學(xué)生，考研只是為了逃避社會的毒打。

    但今天，她突然對肖策所謂的“考得上”有了新的觸動。

    陳緋靠在門邊，看著肖策給她鋪床疊被子，思緒亂飛：他這人雖然窮，但是活得干干凈凈。好像隨時都攢著一股勁：說話時是這樣，沉默時也是這樣；平時如此，在床上……也是如此。

    她忍不住問肖策：“你要考什么學(xué)校？”

    肖策沒想到陳緋會關(guān)心這個，他動作一頓，回答她：“Z大?！?/br>
    陳緋好像在聽天方夜譚，“你說的是哪個Z大？”

    肖策：“中國還有第二個Z大嗎？”

    陳緋：“H市那個？”

    肖策：“嗯?！?/br>
    陳緋不可思議，“你這人說話怎么跟喝湯一樣？我沒正經(jīng)念過書都知道，那學(xué)校快和清北齊名了?！?/br>
    肖策：“我只要能去考，不出意外，就考得上?！?/br>
    那時的陳緋并不明白肖策所謂的“不出意外”有何淵源，她只當(dāng)他口氣狂妄，過于自信。

    不過這才像他。陳緋想，如果從他嘴里說出，想考S大本校研究生，她反而會覺得違和吧。

    陳緋沒注意到自己笑了笑，她說：“那我預(yù)祝你飛黃騰達(dá)咯?！?/br>
    隨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陳緋也沒仔細(xì)想過，如果肖策真的考上了，是不是就意味著，他也將永遠(yuǎn)離開花雨巷，離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