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那張紅色的又是什么?”從悅瞥了瞥另一張,滿臉冷淡,只待趕緊結(jié)束這場會面。 還不如在卓家和卓書顏一起守歲,卓mama的餃子和湯圓都是手工包的,味道肯定很好。 蔣馨玉端起熱飲喝了一口,艷烈口紅在杯沿淺淺留下一個印。 “那張是我給你的?!?/br> 從悅微頓,抬頭看她。 “沒多少錢,不過應該夠你在盛城買一套兩室一廳的公寓?!笔Y馨玉放下杯子,杯底著落在木質(zhì)桌面上,磕碰聲輕得像是錯覺,“我本來想等你大學畢業(yè)的時候給你的,現(xiàn)在也差不多。” 從悅喉嚨像是堵住,“……為什么?” “不為什么?!笔Y馨玉嗤笑,“哪有那么多為什么?!?/br> 第27章 比如你 蔣馨玉那杯熱飲喝了一半,起身離開。 墨綠的皮夾拿在手中,表面泛著一層綢光,她細嫩白皙的食指上是一枚并不碩大但做工精致的戒指,正中鑲嵌著切割精細的寶石。 “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比起恨從盛不差多少?!?/br> 蔣馨玉轉(zhuǎn)過身,站在桌前一步半的地方。 “這是你的權(quán)利。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過好自己的生活,日子是自己的?!?/br> 她停頓兩秒,道:“你在盛城念的是盛大,對吧?是個很好的學校,你比我強?!蹦菑埫榔G的臉上閃過一絲柔和,短暫停留,轉(zhuǎn)瞬即逝, 言畢,蔣馨玉再度提步朝大門走,從悅揚聲:“你——” 她停下,“還有事?” 不知被什么阻隔著,到嘴邊的話說不出口,一點一點在喉間消弭。從悅吸氣,緩慢抒出,“……沒事,再見。” 蔣馨玉睇她幾秒,頷首嗯了聲,她理好羊絨圍巾,從頭到腳條理整潔,一絲不茍。 “天冷,早點回住的地方吧。” 裊娜挺拔的背影根本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這些年,她確實過得很好。 直到蔣馨玉走出咖啡廳,從悅沒再出聲叫她。 今天是除夕,這一年的最后一天。她只是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和蔣馨玉還有從盛,也曾有過團圓的時候。那時年紀小,記憶模糊,現(xiàn)在再去想幾乎記不得什么。但她記得一家人包餃子、放鞭炮,十二點的鐘聲一響,從盛會把她架在脖子上,三個人一起看煙花。 轉(zhuǎn)眼原來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 …… 走過第三條街,江也的電話不期而至。 “在哪?” 手凍得知覺漸失,骨節(jié)泛紅,呵出的氣息在空氣里化成霧,從悅答:“東街?!?/br> “去看煙花嗎?”他問。 從悅停住腳,路旁店鋪燈火亮堂,襯得避光的另一側(cè)越發(fā)昏暗。 原本想回去和卓家人一起守歲,聊天看節(jié)目,在這樣的冬夜最好不過。但這一路身邊陸續(xù)開過很多出租車,她一次都沒有伸手攔。 江也又問一遍:“去看煙花嗎?今天有表演?!?/br> 夜?jié)舛L,寒冬凄清,腳下的路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她忽然不想趕著回去了。 “好啊?!睆膼傉f。 …… “你不用在家里陪家人?”接過江也遞來的熱飲,從悅捧在手里取暖。 朱古力的苦味在嘴里漫開,江也道:“年夜飯吃完我爸媽就讓我出來自己活動。” 人民公園處于市中心,廣場西北角是煙火表演最好的觀賞位置,和略顯清冷的街道上相比,這里是最熱鬧的地方。 他們找的長凳有點偏,斜對角立的那根燈柱似乎壞了,每隔三分鐘就閃一下,像道緩慢的“閃電”。 “你爸媽還挺好的。”從悅低頭笑了下,弧度輕淺。 江也問:“今天不開心?” “對啊。”意外地,她承認的很干脆,“不開心?!?/br> 江也偏頭看她,她臉頰皮膚薄得像是只有透明一層,被寒風吹得更加白。 從悅對他的打量不以為意,忽地晃腿踢了踢空氣,“哎。對面那家便利店里是不是有水煮?” “應該有?!?/br> “我想吃?!?/br> 江也默默看她。 她坐著不動,側(cè)臉線條柔嬌艷明毅,長睫曲卷承著滿滿一弧涼月光。不客氣的語氣帶著幾分自然而然,那些被拋開的疏離和客套,在這時候都是矯作的。 江也沒多言,起身走向街道對面,幾分鐘后拿著一大杯水煮回來。 從悅咬下一大口魚糕,guntang的湯汁滲出,口腔中滿滿都是香味。 “好吃!” 江也沒給自己買,安靜地看她進食。 吃完一串,從悅停住,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的湯汁痕跡。 “我晚上和我媽見面了。” “你媽?” “嗯。我好多年都沒見過她,雖然她也住在這里,我還有她的電話號碼,但是我真的差點連她長什么樣都要忘了?!睆膼偲降瓱o波地敘述著,內(nèi)心那些情緒早就被冷風吹散。 “本來在卓書顏家,和他們一家人吃飯看電視,這個年過的很開心,突然接到我媽的電話,我連叫都沒有叫她一聲??吹剿彝蝗痪秃茈y過,和她說完話更難過。別人家都在團團圓圓……” 卓家的氣氛真的很好,可那些都不是她的,越喜歡,心里的失落就越大。 從悅垂下眼,“不過也還好,從他們離婚以后我就沒有過過一個好年,比起來今年還算好的,見了我媽一面,不用待在不喜歡的地方,面對我后媽的笑里藏針?!?/br> 彌漫開的沉默讓寒意更加明顯,江也扮演合格的聽眾,充當她傾吐的垃圾桶。 從悅卻不說了,抬頭扯嘴角,“你家過年都是怎么過的呀?” 他眼睫一顫,“你想聽?” 輕輕點頭,從悅說:“我都快忘了正常人家是怎么過年的……不對,今年感受過了。”她笑,“在書顏家?!?/br> 江也略微回憶幾秒,聲音緩緩:“我媽平時下廚少,廚藝水平不穩(wěn)定,每年的年夜飯她都要自己動手,不肯讓別人來。一樣的菜單做了十幾年,從來不改,從早上起我爸就會開始抱怨。” “里面有道菜是我媽很多年以前自己想的,把魚肚子剖開塞上剁碎的rou,rou事先調(diào)好味,再在魚身上淋上醬汁,清蒸。我爸一直覺得難吃,每次還是吃,一大半都是他吃掉的。” “吃完飯一定要坐在電視機前看節(jié)目,我爸是聯(lián)歡節(jié)目的忠實觀眾,他說不看就不像過年。我媽每年都會自己打掃衛(wèi)生一次,就除夕這天,然后在我爸看電視的時候拖地,拖把從我爸腳下過一次,我爸就哼一聲,哼到后來兩個人一定要吵架?!?/br> 衛(wèi)衣被攏在外套下,帽檐處垂著兩根帶兒,他環(huán)抱雙臂,娓娓敘述。 “不過都是我媽在罵,我爸挨罵,每回我爸都說他忙生意很累,不跟我媽計較,其實就是吵不贏?!?/br> “我以前也必須一起看節(jié)目,十五歲以后就不了。” 從悅沒有插話,她聽著江也說他們家的一點一滴,從每年的除夕習慣說到平時生活里的大大小小。她甚至能想象,江也mama做菜手忙腳亂的樣子,還有他爸爸在旁邊嘲諷,被老婆趕走隔一會兒又悄悄湊過去的小心翼翼。 說得最多的還是和過年有關(guān)的事,最應景,盡管江也說到在電腦前忙碌被父母打擾,一臉不高興,但那點不愉快,是基于一種內(nèi)心幸福的前提才會有的。 就在他的話語里,從悅仿佛也過了許多個開心又喜悅的新年。 “真好?!彼龕澣桓袊@,吃最后一串水煮。 杯子只剩三分之一湯汁晃蕩,早已涼了,江也起身替她扔。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贝?,從悅問,“你有沒想過明年的事?” “明年?”江也接過她吃完水煮剩下的竹簽,抬手一扔,準確丟進垃圾桶里。他說:“沒仔細想過。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吧。” “年年有今日?”從悅低沉的心情好轉(zhuǎn)許多,一聽,笑道:“明年我才不要和你在這吹冷風。” “那不然……”江也挑眉,“明年去我家過年?我描述的還不到位,你真正去體驗一回才知道到底是哪樣?!?/br> “你想得美?!?/br> “我不僅想得美我還長得美?!彼荒槕猩?,停了停加上一句,“不過比你差一點,你更美?!?/br> 從悅用余光斜他,沒理會他不正經(jīng)的玩笑。 “說真的,除了吹冷風,你有沒計劃過明年?” “沒有。”燈影被風吹得輕晃,江也往后靠,勾起一邊嘴角,微彎的眼睛蘊著幾分笑意和少見的溫柔,“吹冷風不好嗎。和你在一起,冷風也好吹啊。” 第28章 比如我 寒假時間充裕,將近兩個月的假期足夠各人度過一個閑適又充滿余韻的春節(jié)。 大年初五后,組織了一場為期六天的雪村旅行。 從悅原本不想去,江也打來電話和她提起的時候,她最先是拒絕了。一道去游玩的人,是江也那幫發(fā)小們,她曾經(jīng)見過其中幾個,但并不熟,一聽,這提議自然沒納入考慮范圍。 只是她漏算其他人。江也和周嘉起看著似乎不大對付,總有口角,然而他倆人之間感情其實很好,像這種活動,江也自然不會不叫周嘉起。 周嘉起應下便來邀她們倆,卓書顏最好熱鬧哪肯錯過,想都沒想就點頭,從悅只能跟著參與。 省西北部一座外號冰市的中型城市,每年冬季都被大雪籠罩,雪景極為出名。雪村就在這座城市轄下,從市里駕車大約有一個小時又二十分鐘的路程。 和江也的發(fā)小們并不熟絡,周嘉起三人便自己一行出發(fā),約好在雪村會和。 短暫的飛行結(jié)束后達到冰市,在機場門前乘坐旅游大巴即可直達雪村民宿,他們?nèi)嗣咳死粋€行李箱,有說有笑,氣氛融洽。 從悅見到江也的時候,是在民宿酒店大廳,他穿著厚厚的羽絨大衣,被包裹的高挑身材并不臃腫,腳下踩著雪地皮靴,反而更加干練利落。 他湊上來拿行李,被從悅避開,“我拎得動?!惫衽_里等著為客人做登記的前臺小姐笑吟吟看著他們,從悅不由得瞪他一眼。 “累嗎?”江也站直身,放過她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