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花琰等了半晌沒聽到江阮追問,自己先憋不住了,“娘娘難道不好奇?” 江阮,“......” 花琰又長長嘆了一口氣,摸摸鼻子,摸摸下巴,摸摸頭發(fā),終于忍不住湊到江阮身前,小聲道,“娘娘知道小三十六是個姑娘家吧...”三爺既然能放任小三十六在皇后身邊,皇后娘娘還與她如此不避嫌,想必早已知曉。 只是,為何這些事情他早沒想到呢? 江阮不明白他想說什么,遲疑的點了點頭。 花琰又忍不住嘆氣,“娘娘有所不知,小三十六口中所說的解了她毒的人便是本神醫(yī)?!?/br> 這些事兒江阮已經聽墨漾提過,所以并不怎么詫異,但是讓她詫異的是,墨漾既然已經與花琰說開了,花琰為何還一副憂愁的樣子? 墨漾對花琰明顯是一往情深,難不成是墨漾對花琰吐露了心事,而花琰對墨漾并沒有這般心思? 江阮正在暗暗猜測之時,花琰突然變得滿臉憂傷,聲音里都帶上了一抹凄楚,“娘娘,也許不久以后你便永遠也見不到本神醫(yī)了?!?/br> “為何?”江阮忍不住開口問道。 “因為...因為當年我以為小三十六救不活了,所以親手挖了個坑把她埋了...” 江阮,“......” 花琰雙目含淚,這便是小三十六這么多年不待見他的原因吧,他終于知道為什么小三十六每次見到都一副見到仇人的樣子了,原來他真的是她的仇人啊。 想想也是,若是他被別人活埋了,他就是變成厲鬼也不肯放過那人的。 這樣想著,花琰狠狠打了一個寒顫,他要不要去向三爺討個金絲軟甲穿在身上,以防小三十六哪天發(fā)瘋把他捅死了。 花琰正活在自己的天地里,不妨一只小手啪的一聲拍在了他的臉上,接著一陣輕微的疼痛。 花琰捂住自己的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江阮懷里朝他樂的小不點兒,指著她半天說出話來。 江阮按住長樂不安分的小手,小聲斥責,“怎么又撓人?”上一次把祁燁的臉撓花了,今日又把花琰的臉撓花了。 “花大夫,不好意思啊...”江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 花琰捂著臉半天,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公主乖乖提醒本神醫(yī)了,我不止需要個金絲軟甲,還需要一個金盔,腦袋是硬傷啊...” 花琰說著便自己絮絮叨叨的走遠了。 江阮,“......” 第109章 經過一場大戰(zhàn),前朝有許多事情需要祁燁處理,而后宮也有許多事情需要江阮處理。 祁燁下了旨,說太皇太后受了驚嚇,命人護送太皇太后前往皇家位于鳳山上的避暑山莊休養(yǎng)身體。 太后不在宮里,前去送太皇太后的只有江阮,不過幾日,太皇太后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頭上的發(fā)絲幾乎全都白了。 江阮抱著長樂站在馬車前,躬身行禮,“孫媳恭送皇祖母?!?/br> 太皇太后看著江阮一臉溫順的模樣,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個人與那日在崇華殿前的女子聯想在一起。 江阮直起身,搖著懷中長樂的小手,對太皇太后擺手,“與曾祖母道別?!?/br> 長樂看起來有些困,小腦袋在江阮懷里一點一點的。 饒是太皇太后心腸再過冷硬,面對孩子總歸是有些心軟的,忍不住對長樂伸出了手,可那手在快要觸摸到長樂的臉時,倏地收了回去。 太皇太后轉身上了馬車,站在車轅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江阮,面上是她作為太皇太后最后的尊嚴,“哀家只認皇家的子孫,她不是。”說著,彎身進了馬車。 江阮面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抱著孩子往后退了一步,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皇祖母一路平安。” 車駕走遠,江阮抱著長樂轉身往宮內走去,有小宮女看不過,小聲嘀咕,“娘娘為何還要對太皇太后如此恭敬,她這么說小公主,實在是有些過分...” 江阮輕輕嘆了一口氣,“事已至此,不過一口氣,還有何可爭的。” 太皇太后榮耀了一輩子,最后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為了保全她心目中的江山而已,她這一走,這一生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娘娘,您抱著小公主也累了,交給奴婢吧?!彼m對江阮伸手。 江阮抱緊了懷中的小不點兒,搖搖頭,“無妨?!?/br> 霜蘭沒有再強求,跟在江阮身邊沒有說話。 江阮信步走進水榭里,抱著長樂坐下。 水榭里四面透風,微風習習,在這炎熱的夏日里倒也算舒爽。 有宮女上了茶點,還有宮女拿著小扇輕輕的給長樂扇著,懷里的孩子早已沉沉睡去,水榭里倒是安靜的很。 江阮一邊拍著孩子,一邊抬頭,“霜蘭姑姑跟在母后身邊多久了?” 霜蘭微微躬身,“回皇后娘娘的話,差不多三十年了吧,自太后入宮后,奴婢便跟在了太后身邊?!?/br> “三十年?!苯顡u頭嘆息,“人生有多少個三十年啊,你幾乎是把你的一生都奉獻給了母后?!?/br> 江阮初入宮時,月谷姑姑被太后派來跟在她身邊,后來長樂離宮,江阮將月谷姑姑派去侍候長樂,母后又把霜蘭姑姑派給了江阮。 對于母后身邊的人,江阮向來信任,太后身在冷宮十幾年,身邊的幾個侍女卻不離不棄,一直與太后榮辱與共,三十年的情誼,怎會有任何弱點? 江阮抬眸望著霜蘭,聲音很平靜,“姑姑是從何處得來的醉美人之毒?你也是玄蜀國的人?” 在陡然聽到江阮的話時,霜蘭眸子倏地瞪大,但也不過一瞬,很快便恢復了鎮(zhèn)靜,也并不反駁,“娘娘如何猜得出來的。”她自認為已經做得很隱秘了,不會有人猜得出的。 江阮垂了垂眸,心中有些發(fā)涼,果然是她。 江阮眸子看向遠方,“本宮一直想不通,既然醉美人之毒是通過香味讓人中毒,難道下毒之人就不怕有人喝了酒又不小心嗅到了陛下的香囊,從而露出破綻?陛下身邊的太監(jiān)宮女侍衛(wèi),乃至本宮都有可能,所以下毒之人憑什么認為那毒會恰好下在陛下身上?” 霜蘭垂眸看著自己的腳尖,神色沒什么變化,倒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 懷中的孩子動了動身體,江阮拍了拍她,將她放入了一旁的小床上。 江阮起身看著蕩起陣陣漣漪的湖面,繼續(xù)道,“想了許久,本宮終于想通了,下毒之人必是一個非常了解陛下習性的人,崇華殿的內殿,陛下從不允許除了崔公公和暗衛(wèi)以外的人入內,當值的崔公公還有那些暗衛(wèi)絕不可能飲酒,而陛下的香囊向來便放在書案上,從不帶出崇華殿,也從不帶回茗萃宮這般微小的不易察覺的細節(jié),就連本宮都不太在意,更何況陛下向來不喜人近身伺候,又有幾人如此了解呢?” 江阮轉身看著霜蘭,“其實本宮也并非不小心之人,可是姑姑是母后派來本宮身邊的,本宮對你信任至極,對姑姑從未有過隱瞞,若論起這宮里對陛下習慣的了解,除了本宮怕就是姑姑了。” 霜蘭緩緩抬頭,眼中帶著一些贊賞,“娘娘很聰明?!?/br> 江阮嘆了口氣,此時此刻她不是替自己悲傷,而是替母后悲傷,這幾個陪伴母后度過幽幽冷宮歲月的姑姑,若論起感情,怕是要比親姐妹還要親,若被母后知道她身邊的人竟然想要謀害自己的兒子,她一定會很傷心的。 “為什么?本宮不理解?” “皇后娘娘有何不理解的?!彼m笑了一下,但那笑意中隱隱含著無盡的苦意。 “若陛下要他身邊的鄞侍衛(wèi),宴侍衛(wèi)與我一般去做同樣的事情,他們會不會做呢?”霜蘭反問江阮。 江阮只看著她,沒說話。 “娘娘不說話,心中自是了然,歸根結底,不過一個‘忠’字而已,奴婢無話可說,還請娘娘賜死?!彼m說著跪倒在地,躬身匍匐。 那一年她從那山中逃出來時,本以為活不了了,可是卻遇到了他。 她這條命本該早就沒了的,可是茍活了這么多年,也該還給他了。 “是誰指使你給陛下下毒的?” “人已經死了,還有什么可說的。”霜蘭凄慘一笑。 霜蘭跪在地上轉了個身,面對著東北方向磕了幾個頭,“罪奴自知罪該萬死,本以為可以等到太后回來再見太后一面,可如今怕是也沒有機會了,罪奴便在此叩別太后娘娘,望娘娘身體安康,平安喜樂,再無憂愁?!?/br> 在山中時,那個地方的人以殺人為生,不是你殺我便是我殺你,她好不容易從那里逃了出來,奄奄一息,遇到了他,他是魯國公府的嫡長子,身份尊貴,她并無半點高攀之心,只想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自己的日子。 只是她欠他一條命,本就該還的,所以她聽從他的安排入了宮,等著他下達命令,這一等便是三十年。 她這一生最快樂的日子便是在冷宮里的日子,那里沒有殺戮,沒有鮮血,沒有仇恨,只有慢的不能再慢的悠閑日子,其實已經足矣。 霜蘭抬手拍向自己的天靈蓋,口吐鮮血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自從入宮后,江阮仿佛見慣了生死,面對這般情景,再也沒有第一次見到時那般的震驚了。 “把人帶下去好好安葬了?!苯钗⑽㈥H了闔眸,雙手不由握緊了,“還有你們,今日之事不可在太后面前多說一句,霜蘭姑姑是得了急癥病故的,明白了嗎?” 母后已經很苦了,這些事情還是莫要讓她知道的好。 * 一晃便又是一個多月,在花琰幾日未眠的努力下,漓兒的毒終于解了,江阮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 大戰(zhàn)之后,民心慌亂,朝堂不穩(wěn),祁燁不眠不休,楊相盡力輔佐,加之沉錦在外替他鞏固政權,前朝之事也終于再一次步入正軌。 江阮已是幾日未見到祁燁,好不容易祁燁抽空回來看了她一眼,卻是累及,躺在床上便入了夢鄉(xiāng),這還是江阮頭一次見他睡得這么沉,為他燃了助眠的熏香后,便退出了內殿,讓他睡得更加安穩(wěn)一些。 而這時江阮方出來,便看到沉錦匆忙走了過來。 自從沉錦回了帝京后,江阮便一直未進過他,想來他也如同祁燁一般忙的腳不沾地吧。 沉錦一見江阮便著急的問道,“小三兒把楊家姑娘弄哪兒去了?” 江阮不由笑了,“二哥這是哪里的話?!?/br> 沉錦撩袍坐下,“我知道花琰與榕桓出京時是帶她一起走的,可是榕桓我也見了,花琰...花琰不重要,那我家姑娘呢?”沉錦一臉懷疑的看著江阮,“我家姑娘憑空不見了?” 江阮還是第一次見沉錦這般緊張的樣子,不急不緩的給他斟了一杯茶,“二哥很緊張楊小姐?” 沉錦看出了江阮臉上的調侃之意,干咳一聲,仿若渾不在意的支著下巴,“也還好吧,只是最近這幾日上朝看到楊相那眼神快要把本將軍給吃了,想來楊相是迫不及待要把女兒嫁給本將軍,皇后娘娘也知道楊相好面子,本將軍也不好佛了他的面子,是以...”沉錦聳聳肩,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江阮眼角忍不住跳了跳,她不是花琰也不是祁燁,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接沉錦的話茬,只好轉移話題,“楊小姐出京后,便去了太后祈福的寺廟,因著前些時日京里太亂,陛下便沒有接太后回宮,想來很快太后與楊小姐便能回來了?!?/br> “嗯?!背铃\點點頭,倒也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是故意躲著他,只是臨走時他要她幫忙修葺將軍府,以便回來成親,昨日他回府看過,并無變化,難不成是她改變主意了? 第110章 京中安定下來,祁燁派人接回了太后和楊玖姌,太后的車駕從城門口經過,看到了高高懸掛于城門樓上的廢太子的首級,撩著車簾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眼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車駕進了城,便被人攔了下來,沉錦下了馬走上前,對馬車內行禮,“末將見過太后娘娘?!?/br> 太后掀了車窗上的簾子,對他輕笑,“沉錦啊,你怎么在這里?” “聽聞太后回京,末將特地前來迎接?!?/br> 馬車內坐著的人兒聽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雙手緊緊攥在了一起。 “是嗎?”太后調侃的看他一眼,“既然如此,你也見到哀家了,便回吧。” 沉錦怔了一下,干笑兩聲,“那不如末將護送太后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