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而卷軸上清清楚楚的寫著,那樁滅門慘案,壓根不是什么荒蠻尋仇,而是一場又預謀的暗殺,是出自一人之手——晏征毓。 為什么? 半分來不及多想,千鈞一發(fā),晏祁想到了什么,霍然起身往外走,卻不想房門猛然被撞開,是已經在府里住了幾日的晏喬,不管不顧扯住晏祁的袖子,語氣近乎胡攪蠻纏:“妤jiejie到底跟你說了些什么?” 長敘從地上站起來,默然站在一旁,見怪不怪,這樣的情形這幾日已經不是第一次發(fā)生。 只是晏祁這次,卻已經沒了半點同他糾纏的心情,近乎粗暴的甩開晏喬的手,看著少年被她嚇的呆住,心中愈發(fā)陰翳。 晏喬是三日前跑到她府上的,照他自己的話說是他趁人不備,偷了出宮令牌偷跑出宮的,晏祁心中卻是一清二楚,宮中那樣多的眼線,布防嚴密,若是沒有晏征榮的默許,憑他怎么可能跑出來。 從前懶得多想,如今想起來,整顆心卻是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寫滿墨跡的紙在她掌心,緊緊攥成了一團,透露著主人已經亂了的心緒。 晏征榮是不是已經察覺到什么,所以才默許著把晏喬送到她這兒來。 再沒了理智,不顧晏喬無措的叫喊,匆忙跨出房門,冷靜如她,仔細看卻能發(fā)覺到她腳步的凌亂。 晏祁的腳步停在王府門口。 殘霞如血,暈紅的光從頭頂斜著射下來,籠在晏祁臉上,沒添上半點柔和旖旎,反而看清她瞬間煞白的臉色,透過她的肩頭,眼前是個素色常服加身的女子,那人的神色無比的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死寂,只在看到晏祁的那一刻稍微露出了些微驚訝,無關緊要。 那人走近,停在她面前,極慢的躬下身子,一字一頓的帶來皇上的密旨:“請世女晏祁進宮。” 封娘帶著晏祁來到王府邊上一條巷子里,一語不發(fā)在角落里擺弄了一陣,響起輕微的輪軸轱轆聲,悄無聲息推開一扇暗門,迎面是比外頭更為潮濕的空氣,眼前是一條幽暗又極盡陰寒的暗道。 “這是通往宮中的暗道?!迸傺院喴赓W,率先走了進去,讓晏祁跟上。 晏祁的雙目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一片血紅,腦子里什么也沒有,封娘娘說的話聽在耳朵里,嗡地一聲炸開了,邁動步子走進去,整顆心卻像被丟下了懸崖,被四面八方的風剜到麻木。 她入宮已經要用到暗道了,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的預感得到了證實,不容她壓抑,清晰的意識到,晏征榮兩人…確是……出事了。 封娘卻是對晏祁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的冷靜反應大為驚異,她不好奇她突如其來宣她進宮,深深看她一眼,卻是沒說話。 “哐…”沉重暗門開啟的聲,封娘率先出了暗道,在原地跪了下來,晏祁目光僵硬看著眼前不遠處明黃的帳簾,雙腿像被灌了鉛,一步也挪動不了。 當今圣上晏征榮的寢殿,此時殿中很靜,除去封娘和她,幾乎看不到半個人。 直到那床上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印出搖搖欲墜的人影,似乎噴出了滿口的血,用手捂了回去,聽見一聲輕喚:“祁兒…” …… 京都大內,消息封鎖,世上最有權勢之人,瀕死垂危,而遠在一方的邊城亦是暗潮洶涌,故人重逢。 晏征毓就這樣被皮魯兵以各種借口晾了一日,從一開始的不耐變成了極度的狂躁,當皮魯兵讓令兵來請晏征毓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日的晚上了。 “對不住對不住,本太子初來乍到,許多事情都未安置妥當,冷落了將軍,實在是過意不去…”一進帳子,皮魯兵就萬分歉意的陪著笑,臉上的肥rou都擠成了一團,笑出層層褶子。 “呵?!标陶髫箙s不吃她這套了,再好的脾氣也炸了,當即冷笑一聲:“我看是你沒有想和談吧?”雙目陰沉如水,晏征毓可與她不同,實打實統(tǒng)領千軍萬馬的滿身威勢,冷峻的眸子一掃,嚇的皮魯兵一個激靈。 她晏征毓不是傻子,這樣再看不出皮魯兵的那些心思,當真是白活了,她想拖住她,怕是早已派人前去威脅守城的鎮(zhèn)國大軍,而她知道這些卻留下來,只是因為心知晏泠的援軍已經在路上,同樣拖延時間罷了。 呵,左右皮魯兵也不敢對她做什么,看誰拖得起。 謝拙貞斜她一眼。將她的話換了,回給皮魯兵,又好生叮囑幾句。 沒有看到預料中暴怒的臉,晏征毓抬眼就對上了謝拙貞滿是笑意的眼,心頭一跳,緊接著迅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再去看皮魯兵強擠出來的笑,眼底的煞氣怎么也掩飾不住。 她根本不會將她說的話原原本本回給那個太子。 晏征毓眼睜睜的看著皮魯兵自飲三杯酒,一拍手,揚聲喊了一句:“來呀,上美人兒…” 晏征毓:“…………” 話剛落,半分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一道纖細的身影掀了簾子進來了,一身深紅色云龍紋紗裙,襯著膚色愈發(fā)白皙,仿佛能凝出水來,男子面上遮了同色輕紗,只露出一雙波光婉轉杏子眼,姣好的面容掩在輕紗下,綽綽約約,看不分明,卻更多了幾分魅惑。 身形嬌小玲瓏,玉足上系了十足異域風情的鈴鐺,隨著他的腳步,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晏征毓哪里有這心情去看美人,然而對方卻半點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猝不及防徑直闖入了她的視野,目光微微一頓,沒想到這男子還是個漢人,再抬眼看去,一雙笑意盈盈的眸子撞入眼底,天生勾人的風情,輕輕一瞬,便讓人心中一蕩,回不過神來。 任憑晏征毓再冷靜自持,也在這一眼中怔了一下,不過她倒不是被這男子的美貌所震懾,而是因為那一瞬間的熟悉感。 太熟悉了,太熟悉了——心臟驟停,緊接著像被溺進一片汪洋之中,連多余的思想都不敢有,就這樣怔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 “哈哈哈,看得出來晏將軍很喜歡紅玉呀……”晏征毓的怔愣落在皮魯兵眼里,幾分得意。 皮魯兵順勢抱住那紅衣美人兒,在他發(fā)間輕嗅了一把,這才玩味的看了晏征毓一眼,給美人使了個眼色,戀戀不舍的松開手:“說起來紅玉是我最喜歡的美人兒了,你們漢人美人兒的滋味,確實妙不可言,可惜啊…這么多年,我也只得了一個……” 晏征毓完全聽不懂皮魯兵的話,卻也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千鈞一發(fā),敏銳的注意道一旁謝拙貞難看的臉色,似是不想翻譯那皮魯兵的話。 來不及多想,那美人兒已經到了面前,看她一眼,緊接著就環(huán)著晏征毓的脖頸坐在了她身上,輕紗底下紅唇一勾,似是漫不經意,臉上的輕紗落了下來… “哐當!”晏征毓猝不及防的起身,瞬間打翻了一旁桌子上的就被,啪的一聲,摔了個粉碎,滿身的沉穩(wěn)仿佛一瞬間跟著那酒杯碎裂了。 那美人似早走準備,勾住她脖頸的手早已暗暗用勁,指甲摳近晏征毓的后頸,所以并未因晏征毓的失態(tài)被甩下來,反而哎呀了一聲,恰好用頭擋住了晏征毓震驚的表情。 緩緩貼近,近到晏征毓清晰的透過他的眼看到自己此時見鬼了一般的表情,還有他眼底深處,帶著仇恨的獰笑。 “你沒死!”聲音都變了調,面色迅速陰沉下來,是她從未有過的失態(tài)狼狽。 怎么可能! 身旁發(fā)生了什么壓根注意不到了,只聽見眼前人咯咯咯的笑聲,笑夠了才貼上她的耳畔,極其曖昧的動作,卻因他幽冷的語氣變得不同,一字一句,還帶著輕笑:“讓王爺失望了…我怎么可能比你死的早…”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走錯了章節(jié)的賀正明:尷尬,還是要說一句,想知道我曾經的輝煌歷史請移步25章… 第127章 血光 晏征毓花了好長時間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扯開眼前這男人環(huán)在她脖頸上的手, 晏征毓在他身上下打量一番,驟然明白他是怎么活下來的, 臉色慢慢變得極其陰狠,身旁軍帳里不知什么時候只剩下他們兩人, 她毫不留情的推開他,覺得渾身都惡心:“娼妓。” 目光一瞬不動的盯著他:“你還敢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br> 晏征毓嫌惡的目光落在身上,臉色一瞬間慘白, 如鯁在喉, 猙獰出濃烈的仇恨, 驀地笑了起來,萬千風韻:“你試試呀~” 晏征毓忍無可忍, 上手就要掐死他, 卻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中了什么藥一般, 全身上下, 竟然提不起半分力氣,這樣一個大動作做完, 瞬間跌坐在椅子上,連動也不能動, 大駭:“你……” 男人盯著晏征毓的眼詭異的發(fā)毛,慢條斯理的對著她揚了揚十指,摸了摸自己的后頸, 再對上晏征毓?jié)M含怒氣的眼,輕輕笑了:“還想殺我呀,我可沒這么蠢…” 一個撩撥的動作,帶著天生的風情,是任何人看到都要血脈泵張,然而落在在晏征毓眼里,就只有渾身的冰涼。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這個男人有多恨她,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很多東西,臉色陰沉:“是你讓那個太子誆我來的?!?/br> “真聰明…”不緊不慢的語氣,眼底笑意難掩,此時紅玉心中無比的暢快,他茍延殘喘這么些年,滿腔的恨呀,終于要得償所愿了,此時更是毫不避諱的回答了晏征毓的問題:“你是不是覺得皮魯兵不敢動你?” 晏征毓難看的臉色讓他更為得意,笑聲大了起來:“她是不敢,可是——我敢啊?!弊詈笕齻€字特意加重了語氣,尾音拖的極長:“你就別想著回去了…” “賀心…”晏征毓目眥盡裂,幾乎是從牙根擠出了這個多年未曾喊過的名字,雙目充血,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賤人從袖子里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刀刃,慢悠悠的朝她走過來。 胸口中像是燒了一團火,悔不當初,她當初就不該疏忽大意,居然讓他活下來,有種謀劃多年卻一朝不慎,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一切都毀于一旦。 冰冷又鋒利的刀刃貼在脖頸上,幾乎可以感受到它下一刻的軌跡,她就這樣死了? 不,不可能,她不甘心。 晏征毓心中百轉千回,眼前的男人卻不給她半點緩和的機會,拿著手中的刀子,直直盯著眼前晏征毓的眼,眸子里帶著興奮,更是瘋癲。 一手掐住她的嘴巴,巨大的極其仿佛要把晏征毓的下巴掰下來,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往前一捅—— 濃艷的血花,在晏征毓的腹部噴射出來,溫熱的液體,帶著濃厚的血腥味,噴灑在男人身上,報復后的快感,無視跟著破碎的心,帶出聲聲癲狂的笑。 劇痛,狼狽,恨意,晏征毓終于找到了出口,強撐著在男人耳邊說了一句話,已經是掩飾不住的狠辣。 男人恍若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她只說了一句話。 “我死了你女兒也要死?!?/br> …… “?!标蹄鲚p聲,身旁的副將迅速將命令傳下去,不過數(shù)十人的小隊,迅速停下來。 此時的晏泠,不同于朝堂京都見人三分笑的溫潤,身披銀灰盔甲,面色冷肅,讓軍中斥候上前查探一番。 此時所處,卻是山道,幾步遠便是陡峭土坡,這是大軍根據(jù)晏征毓近來戰(zhàn)報和地形,臨時改的行軍路線,繞了遠路,上山設伏。 原來的鎮(zhèn)國大營,就是依著山壁而設,四面環(huán)山,正處于低處平原之上,兩面峭壁,并無其他入口,更無遮蔽,因而若是大軍進入,目標十分明顯,而唯一能窺探大軍的地方就是頭頂上這條山道,卻也因為狹窄難行,根本無法進入太多人。 探測一番,很快回到晏泠馬前:“稟將軍,下方就是敵軍大營?!?/br> 晏泠駕馬也上前了幾步,瞇起眼看過去,下方高坡上密密麻麻的大軍營帳,崗哨高立,豎著火把,在一片漆黑中亮如白晝。 夜半的大營十分安靜,除去些許巡夜的小隊弄出的聲響,微不可聞。 “行動!”晏泠此時的眼神冷靜的駭人,目光一瞬不動的盯著下方的荒蠻營帳,猶如一頭看到獵物的野狼,印出眼底幽冷的光。 身后領著的小隊行事迅疾,黑夜中一個個身影從她身后竄出來,圍在山道一旁,將手中抱著的壇子,順著眼前的峭壁咕嘟咕嘟傾斜下去。 透明的液體,悄無聲息浸濕身下的土地,透露出愈發(fā)濃烈的酒香,冷風一吹,迅速彌漫開來,更快的是士兵的動作,四面八方,不約而同細小摩擦聲。 沙沙——嚓—— 不知哪邊第一個出現(xiàn)了火光,緊接著便是數(shù)十火星,轟的一聲,在火把上燒成簇簇灼人的火苗,大亮。 “扔!”一聲大吼,在寂靜的夜色中十分響亮。 士兵們毫不遲疑的丟出手上另外一個酒壇子,幾乎是瞬間就落到了山下荒蠻大營中,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絲毫不給人反應的機會,火光緊跟著甩下來,轟——的一聲,竄出半人高的熊熊烈火,幾乎是同時,由山頂竄下一條火舌,像是要把人吞噬下去。 不絕于耳的驚呼聲,慘叫聲,荒蠻大營一下子亮了起來,誰也未曾料到眼前這一幕。 大風一刮,更是助長了火勢,濃煙滾滾,正底下的營帳幾乎是瞬間遭了殃,空氣中彌漫出一股燒焦的味道。 此時晏泠已退到百米之外,即便如此,還是能感受到迎面而來的熱浪,耳邊隱約傳來敵人慘烈的叫聲,大軍暴動! “敵襲——” 皮魯兵第一時間被士兵驚醒的時候還有些不耐煩,好容易出了營帳,就被大營西邊沖天的火光嚇呆在原地,整個人徹底清醒過來,耳邊不知是誰在喊敵襲,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指揮大軍,反倒腿一軟,嚇倒在地。 大晏的軍隊?怎么可能,不是說所有人都被困在城里了!難不成是岑國?半點沒有往援軍方面想,她接到的戰(zhàn)報,大晏的軍隊,還有兩天才能到這里。 終于平復過來,伸手先拽住一個要去滅火的士兵,心中稍微安定了些,沉著臉問:“怎么了!” 未等到她回答,副將力熱已經過來了,大老遠的喊:“太子!火勢是從山壁上下來的……我們的崗哨怕是已經被拔除了,只有一人活著回來,說是岑國大軍上了山!” “出兵!把那些人通通給我抓過來!”皮魯兵怒不可遏,當即下令,又是令兵來報火勢情況,趕忙讓人滅火,一時手忙腳亂,那邊的濃煙已經熏到這邊來了,嗆的更是火氣直冒。 “殿下!此時去追,怕是已經來不及……”熱力話未說完,便被皮魯兵怒眼瞪住,破口大罵:“難不成老子就白吃這個虧!難道就讓她們在我們頭頂上為所欲為嗎!” 岑國,岑國!好一個盟友聯(lián)軍! “報——”正說著西邊大營一陣sao動,又是急報:“她們放箭了!” “還不快去!”皮魯兵氣的七竅生煙,暴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