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那啥,一會兒一起吃殺豬飯吧,你這趕得真巧,可見是有口福的。” “老肖……” “海藍娘,孩子讓團團看著,你去看看吧,這會兒估計都該圍上了,帶著咱們家殺豬刀去,喊這么大聲,肯定是為了這個?!?/br> “老肖……” “來,再喝一杯?!?/br> “喝啥啊,你家這隔音不成啊,感情我們剛才說的,他們全聽見了?” “有沒啥見不得人的,聽見咋了?” “……” 好吧,建油坊的事兒得抓緊了,不然孩子該怎么看? 第135章 石山渡 已經四十歲的全子挑著擔,疾步的在山路上行走,后頭他家大小子,今年剛二十的麥冬亦步亦趨,背著大大的背簍,拄著卷上了好些皮子的長桿子,走的滿臉的汗。 “爹,咱們是去姑父家,還是去河邊等著?” “去河邊吧,對面學堂的夫子昨兒好像回來了,估摸著今天你表弟會跟著走一趟,好問問啥時候開學。” 聽到說起讀書的事兒,麥冬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幾分艷羨,可惜,當初對面學堂辦起來的時候自己就已經大了,都說了親了,再沒有丟著活不干,家不養(yǎng),反而去讀書的道理,所以自然是只能放棄了這么一個美事兒。 好在家里那么多親戚孩子,還是有人能沾到這好處的,像是姑父,方樹根家的大小子,當初只有11歲,正是個半大的孩子,和對岸富戶肖家的大小子很是親近,常來常往的,所以第一時間就憑著這關系,入了學堂,雖說因為家底減薄,孩子自己也不是那塊料,沒能和戲文上說的那樣,一下子成了才??勺x了這幾年,好歹這孩子已經能讀能寫,能說會算,按照那些老人說的,就是放出去當個賬房估計都能成了,這是啥本事?絕對是親戚道里第一等的,將來或許從此就能擺脫這山里泥腿子的身份,成為一個城里的本事人。 “爹,等著您孫子能過河了,咱們也送去讀書吧,看看表弟,自打他讀了書,旁的不說,光是年前給各家算賬,寫對聯(lián),那掙的就不少,都頂?shù)纳蠈こh子,好幾個月的出息呢?!?/br> 表弟在怎么好,那也不是自家人,麥冬如今也是當了爹的人了,自然胳膊肘更向著自家兒子,忍不住為自己那臭小子爭取點好處。 “我還能不如你清楚?過上幾年,等著滿了7歲,到時候就送對岸去讓先生看看,只要肯收,咱們自然是要供的?!?/br> 鄭全在一處山腳轉彎的地方將肩膀上的擔子往別上一靠,一卸,站定了隨手拿起框子上的布巾開始擦汗。他們村子離著那大河邊距離并不遠,可挑著擔子自然不好走那些翻身越嶺的險路,拐著彎的山夾道幾下子圈子一繞,這距離立馬就上去了??杉词惯@樣,算起來,渡個河,到對岸走動,那也比去南面,北面的鎮(zhèn)子縣城容易些。按照時間算的話,怎么也能剩下一多半,連著去往府城什么的,也方便了很多,這一算,可不就對著對岸走動更勤快些嘛。 “今年咱們收入不錯,玉米的出息就夠咱們一家子吃喝了,剩下的皮子,藥草,這才半年,已經攢下了不下六兩,等著到了年底,攢上十兩是半點問題沒有啊!等著桔娘的婚事辦完,咱們家接下來可就沒啥大事兒了,攢下的錢可不就能給孩子們做束脩了嘛。” 說道這些,鄭全的臉上綻開的笑怎么看怎么燦爛,就是那已經有些銀絲的頭發(fā),也似乎多了幾分光亮。連著麥冬聽著都神清氣爽的, “等著咱們家也有了識字的,爺爺還不定怎么出去晃呢?!?/br> “老小孩都這樣,趕緊的,不歇了,早點到了地方,早點也能安心,今兒可不是你姑父撐筏子,晚了人家可未必會等咱們。” 早年間老肖和方樹根接觸的那個河邊石碓如今早不復原本的模樣,有些被錘平了,有些被水泥抬高了,總之已經有了一大塊的平地,河邊上還多了一個三層厚實的竹筏子,這就是這邊的山民通往對岸的交通工具了,即使往老肖那邊去很有些逆水行舟的艱難,可到底距離短,即使再怎么慢,兩個人一前一后的撐,也能順利的過去。再不濟還能直接到了對岸后,靠著人力拉纖過去,方便的不是一點兩點,抓緊點一天就能走個來回,這自然被這邊隔絕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山民視為最合適容易的交易點了。 “全子,這么又是這么多,你這是攢了多少東西啊?!?/br> “又不是我一個的東西,還有村子里其他人家的貨呢,都是不怎么值錢的,這兩筐,也沒有你這一背簍顯眼,看看,這么多木耳,這是你家全部了吧,怎么,這是半點不留了?” “馬上都要出秋木耳了,這些還放著干啥,還不如都賣了,正好買點棉花回去,做兩床新被褥?!?/br> 這岸邊已經集結了五六個人,等著不遠處方樹根父子過來,還沒招魂幾句,這竹筏子就開始動了起來,這會兒河里水可不少,比冬日行駛難了點,不抓緊時間可不行啊。 等著到了老肖他們村子的渡口,時間上都快到中午了,看著岸邊停著的五六條船,還有一溜沿河的屋子,就是方樹根都忍不住感慨了起來。 “這才幾年啊,看看,這里都熱鬧成這樣了,果然人氣還是挺要緊的,自打這里建了村子,那是一年一個樣呢?!?/br> 確實,這里再不是往日的模樣了,那簡陋的渡口雖然看著還是那么質樸,沒有什么大氣勢,可那渡口邊上豎著的大石頭上,紅漆書寫的石山渡,卻十分明顯的高告訴了所有人,這里已經有了名號,不再是默默無聞的野渡口了。 還有岸邊的屋子,也不在只是食肆和客棧兩個鋪子,沿著河邊,客棧已經往北又拓展了一個院落,多出了不下五個房間,最北面還有一處牲口棚子,也不知道這哪家船還能帶牲口,可備著就是備著,時不時還真能用上,那靠著石山的一側,因為地方狹長,沒能建起什么正經的屋舍,可狹長的簡單茅草棚商鋪卻多了不少,有皮貨鋪子,有山貨鋪子,藥材鋪子,甚至還多了個布料鋪子,很是方便了周邊的山民們,若是再加上進村通道后頭老肖的連著鐵器,建材,油鹽什么都有的雜貨鋪,那這一個小小的集市該有的鋪子基本都快全了。 當然了,這些簡陋的鋪子主人也很單一,多是村子里的有手藝的老兵,做的生意針對的人群也單一,收貨基本對著山民,買賣對著的也是往來這邊熟悉的小客商,真說起來,因為大家熟悉的緣故,掙得并不多,可單單是一個方便,一個齊全,就已經很難得了,再說了,掙得少,那也是掙了,倒是讓村子里好幾家日子過得越發(fā)好了起來,漸漸也有了一些貧富差距,即使不那么明顯,可也不再是剛來的時候那差不多一個模子的情況了,更符合尋常的村落的樣子。 你說老肖的生意?說來老肖當初那雜貨鋪做這么雜,那也是沒法子,誰讓這里真的是什么都沒有呢,如今專業(yè)人士接手開了點專業(yè)的鋪子,做到了術業(yè)有專攻,對老肖而言,那反而是輕松了不少。好歹不再需要他動不動的,為了一點子零碎東西往城里跑了。東家要線,西家要油的,也很繁瑣的好不。再說了,好歹鋪子多了,往來的人也越發(fā)的多了,不說對面,就是自己這邊西面山里的山民村落也常來常往的。如此一來,就他那個雜貨鋪,如今光是那些鐵器,那些工具建材,也足夠掙錢了,再有零星的什么鍋碗瓢盆,種子調料,筆墨紙硯等等,每個月生意依然很紅火,一個月掙上五兩那是穩(wěn)穩(wěn)的。那他還貪心啥? 老肖不缺錢,五百多畝田地的出息,加上每年的辣椒,玉米,還有蚊香等東西的收入,再加上偶爾打獵的收獲,比一般的小地主都滋潤,和城里尋常商戶人家的的家底都不差了。只是沒那么招搖,看著不顯罷了。既然這樣,將一些小的,散碎的事兒放出去,那才是最合適,最劃算的,人總不能什么掙錢的都抓在手里,懂得取舍,懂得抓大放小,也是一種智慧。 “如今這河邊地方都沒了,連著那蘆葦蕩里頭野鴨子都跑了,若不是咱們機靈,前兩年就將那通往泥潭地的那片石頭給開出條路來,那一片孩子們連個下魚簍的地方都快擠占了。老肖,看樣子,這渡口想在拓展拓展,咱們就得往這通往村子的山夾道里琢磨了?!?/br> 感慨渡口變化的人不止是往來的山民旅人,村子里的什長們也在發(fā)愁,這不是又一次聚集在老肖這里,開始商討上了,老肖能說啥?他又不是村長?可不知怎么,這些人還就是認準他了,或許是因為他在大營里頭那個告身的緣故?或許是他讓大家伙兒幾家湊著分子在河邊建鋪子,退讓利益讓大家都得益的緣故?不管是那個緣故吧,反正如今老肖這威信是杠杠的,就是陸大郎這幾個,也將老肖看成了原本的山民和這些老兵鏈接的橋梁,有點什么事兒商量都愛拖著他。 “鋪子多總是好的,咱們如今這往來的人是越發(fā)的多了,周邊的山民山村什么的也愿意過來,我尋思著,等著咱們這村子里的孩子們長大,這人丁再多些,這里以后說不得就是個大集市,就是成個鎮(zhèn)子也未必不能,看看其他那些有渡口的地方是個啥樣就知道了。” “這話在理,凡事有渡口的地方都熱鬧著呢,就是那漁村,如今不也熱鬧的很?那里說渡口,都沒咱們建的早,沒咱們這兒像樣呢?!?/br> “若是真有成為鎮(zhèn)子的那一天,那咱們這一輩子人可夠可以的,都能寫進縣志去了。光宗耀祖啊?!?/br> “那就建吧,別的不說,多幾個鋪子,那村子里的人也能多幾家有產業(yè)的,免得都瞧著眼紅了,像是石家,他們家的豆腐一向做的最好,若是開個豆腐鋪也是好的。洪家的米酒燒的不錯,做個燒酒鋪子也能有不少生意,比在家賣像樣……” “還有金家,那木匠本事,開個木匠作坊也成啊?!?/br> “對對對,咱們村子里本事人還是不少的,窩家里能有幾個知道的?開了鋪子就不一樣了,說不得外頭人都能知道呢,那生意能不好?” 別說,這些什長其實挺有心的,將自己管轄下的那些老兵的本事那是一個個摸得十分清楚,連著幫他們怎么置辦產業(yè)都想到了,可見到底是同袍,這情分就是不一樣,別的村子哪有這樣相互提攜的?不你爭我奪就不錯了。從這個角度看,這村子真的很不錯,很團結,很有情誼。 石山渡啊,這是渡口的名字,石山村,是他們的村子,那是不是有一天這里也能成為石山鎮(zhèn)?真是期待的很呢。 老肖微微的瞇眼,他覺得似乎自己也多了幾分干勁,難道說這就是理想的作用?有個目標,這日子過的都多了幾分滋味。 第136章 方小苗的幸福生活 鄭全幾個上了岸,第一件事兒就是將自家的東西趕緊的賣出去,好換來銀錢,選購自家急需的東西,步履十分的匆忙。住在客棧的好些小商販眼見著他們匆匆的往各個鋪子去,眼睛都有些發(fā)亮,好幾個忍不住跟著,想看看,是不是能有什么新鮮的好貨色。 鄭全幾個對著后頭那些商販那是看都不看一眼,不是他們心眼不靈活,不知道少過一到手就能多幾個錢,而是他們在和商販的交易中,永遠都是屬于吃虧的那一個。因為數(shù)量少,種類品質的差異,被壓價壓的想直起身子討個公道都沒理,甚至還有被騙的。時間長了,他們再傻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還是老老實實的賣給熟悉的店家更太平穩(wěn)妥。 更何況,他們是真沒那么多功夫和人扯價錢,談分量,想要趕在天黑前回到家,這速度可不能慢了。要知道住客棧,吃飯館都是要花錢的!這些不必要的開支,山里人可舍不得花。有這功夫,還不如回家多干點活呢! 至于逛街?就這么一條街,幾個鋪子,還都是常來常往的熟悉地方,有啥好多看的?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的地方,要用逛? “老方,來,看看我這皮子,這可是這一個月里我獵的最好的?!?/br> 用碎皮子掛門口,權當招牌的茅草鋪子里,鄭全將兒子木桿子上的皮子小心的取了下來,往臺子上擺,微微挑起的眉眼,怎么看都顯出幾分得瑟,看來他對自己這一次的皮子十分的有信心。 而這小小的鋪子里坐鎮(zhèn)的人,就是那個左手殘疾的方小苗,別看他因為殘疾,連著做農活都比旁人艱難些,可人家腦子好啊,人夠機靈啊,看看,這都已經混到了鋪子里當掌柜了,可見人本事不小。雖說這所謂的鋪子十分的簡陋,看著就是個草臺子,可鋪子就是鋪子。好歹也有十來平米,好歹遮風擋雨,好歹比打獵更適合他這樣的人。 竹木搭建的半人高的木臺子上,皮子被展開,因為這本身就在門臉處,充當著半截外墻的關系,光線倒是足的很,方小苗細細的查看了一下毛色,揉了一把內皮,臉上也展開了滿意的笑,對著鄭全說道: “你這鞣制皮子的手藝倒是越來越好了,比城里那些老皮匠也不差了,就憑著這一手,你的日子就不會差?!?/br> 有人夸贊自己的手藝,鄭全自然是歡喜的,只是當著兒子的面,他到底還知道什么叫矜持,只是咧著嘴不說話,搓著手坐等方小苗算錢。而后頭的麥冬,忍不住將這小小的鋪子又張望了一遍,明明這和以前一樣的鋪子,這一次他怎么感覺好像大了一點呢?難道她看錯了? “麥冬,你看啥呢?” “方叔,這鋪子……我怎么感覺不對啊?” “什么方叔,是方伯,我比你爹大一個時辰呢。” “吵吵啥?嘴巴上說大有啥用?看看,我孫子都有了,你呢?那便宜兒子,鐵蛋才6歲,你那獨苗苗平安才兩歲,這么一比,你說你比我大,真有臉!” “干啥,這是欺負我兒子小是吧,怎么的,你這是準備讓你兒子以大欺???你有臉沒?” “你個混球,咋的,想打架啊?!?/br> “哎呦,趕緊來看啊,老方和全子又要抄家伙了……” 說來也是巧了,方小苗和鄭全那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這事兒閑聊的時候無意中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當時那真是震驚了周邊不下三個村子,絕對是當年最大的八卦,甚至有些愛說笑的還忍不住瞅著這兩人的臉,要幫著他們看看,有沒有啥血緣。而方小苗這小子更夸張,明明早就不記得出生的時辰,連著當初成親時候的八字都是隨便寫的,為了能比鄭全大,居然死活給自己又提了一個時辰,這事兒弄的,兩人為了個誰大的問題,每次說不上三句,就能打起來。惹出了不少的笑話。 或許也因為吵吵的多了,這二人如今的關系,你還別說啊,比一般人還真是更親近幾分,處的和自己親戚也差不離了,也因為這樣,麥冬對著方小苗那個隨意啊,看著不對,就敢直接上去,將兩個人扯開,半點不在意自己是小輩。充當和事佬的事兒做的那個熟練啊,都能評選一下最佳拐彎獎了。 “那個……方叔……伯,這鋪子怎么收拾了一下?您給說說唄,讓我也長長見識?我怎么好像整體寬敞了不下三分之一?。∵@怎么整的?” “看看,你兒子比你有眼力見,一進來就發(fā)現(xiàn)了,小子哎,眼神不錯,確實多了不少,看看,看著后墻,看出什么不?” “這,這是石頭?不對,這是,石山?這是直接貼上山壁了?” 方小苗拉著麥冬,從后墻架子的縫隙里伸出手,往墻上摸了一把,頓時就解開了這地方擴大的秘密。說來也簡單,不過是將這茅草棚子后頭,靠著墻的地方,按照需要,將山壁給錘平整了唄。等著將兩面的土胚墻在這么往石壁上一糊,這店鋪自然而然的就往里延伸出了一截。至于屋頂?本就是茅草頂,要修整,容易的很,扯上張油布,山壁上鑿幾個孔,用木頭訂上,再茅草下抹上一層薄薄的水泥,什么問題都解決了。 “原本放了后墻架子,我這進柜臺只能側著身子,如今好了,寬松的,看看,怎么轉身都碰不到,還有你坐著這地方,全子,你就沒發(fā)現(xiàn)?那墻角多了個箱子?” “好家伙,你們這可真是會想法子,這么一點子地方,居然也能弄出這么些花樣來,這鋪子這么看,倒是越發(fā)的像樣了。我說老方,如今你這也能算是店鋪掌柜,半個東家了吧,這美的,說出去都體面?!?/br> 說起如今的日子,方小苗確實感覺美的很。當初剛退役的時候,他都發(fā)愁,不知道這日子該怎么過下去,若非這幾十年的兵營生涯,讓他下意識的習慣了跟著大部隊走,習慣了集體似的生活,或許在一開始,就絕望的活不下去了。 如今呢?媳婦有了,孩子有了,家有了,地有了,連著鋪子也有了,雖然是和旁人一同合伙兒的,不屬于他一個,可想想這每年的出息,想想一日比一日舒坦的日子,想想自己如今這做皮貨的手藝,他就覺得未來每一天都充滿了希望。 “什么體面不體面的,這么個小地方,也就是混口飯吃唄?!?/br> “看看,不實誠了吧,明明高興的很,臉上都顯出來了,我說,你又不是文人,干嘛學那些虛不拉幾的。對了,你家鐵蛋你真準備送去讀書了?那可不少錢,你真舍得?” 對于方小苗對那繼子的好,鄭全每次聽到都忍不住為這個不是兄弟的兄弟點贊。恩,或者說,這些老兵都是好樣的,在好不容易有了媳婦之后,即使有了親生的孩子,對著這些大半都已經懂事,知道身世的不是親生的孩子,依然十分的照顧。送去讀書上學的也不在少數(shù)。 可那都是其他人,方小苗可是個殘疾,本就日子比其他人難些,更不用說還幫著養(yǎng)那媳婦的前婆婆呢,當時為了在邊上給這祖孫兩個建個獨立的小院子,欠了多少人情?多花了多少銀錢?日常又多了多少開銷?如今這要是還送孩子讀書,那負擔該多重?鄭全都忍不住為他擔憂起來。 “好歹喊了我?guī)啄甑牡?,家里平安生下來之后,不管是平安娘坐月子,還是后來帶孩子,顧嬸子都沒讓我cao半點的心。如今我日日在這邊看鋪子,平安娘要顧著田地里的活,家里的事兒,洗衣做飯帶孩子的,說起來也得虧有了她,不然還不知道會亂成什么樣呢。要我說,我娘就是還在,也就是這樣了,我能不見情?再說了,鐵蛋也懂事,知道帶著弟弟,閑著還知道挖野菜貼補家里,這樣的孩子,我若是不多替他想幾分,自己都覺得過分?!?/br> 話說到這份上,鄭全也忍不住跟著點頭,確實是這么個理,那顧嬸子雖然年紀不小,看著負擔是多了些,可人家也不是白吃飯的,一心幫著過日子,還承擔了不少的家里瑣碎活計,啥都替你想,圖的是啥?還不就是想你對著人孫子好些? 看看那孩子,眼見著就要大了,哪怕不是親生的,這么些日子一起過下來,再生分也變親近了,既然當了一家人,那總也該替孩子想想未來的出路。 村子里因為當初那集體婚禮一般的折騰,這樣的拖油瓶孩子幾乎每家都有,這絕對是個不容忽視的問題。若是沒自己的孩子,將繼子權當防老養(yǎng)著的也就罷了,就當親生了,可其他的呢? 老兵們如今幾乎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如此一來,問題來了。這些孩子作為別姓血脈,再怎么養(yǎng)著,親著,在有親生的情況下,那是沒有繼承權的,所以家里的房子地都沒有他們的份,那么將來他們該怎么求生?總不能丟出去不管吧,就像是方小苗說的,好歹喊了這么些年的爹了,總要為孩子負責。 舍不得虧了親生的,那自然只能往寬里想法子,送出去給什么鋪子當個學徒,真說起來還是不錯的,多少人家靠著這法子,一二代人就一家子翻身呢,可若是有個萬一也很容易給人落下話柄。繼子難當,繼父難道就好當了?那是每一個決定都要尋思好幾遍才成啊。 好在如今這村子里有學堂,讓他們有了體面的選擇。讓孩子學了字,學算賬,以后出門去城里當伙計賬房,尋個體面點的差事,這或許是對這些寄人籬下的孩子最好的安排。 鄭全腦子本就活絡,聽著方小苗的話,設身處地的那么多想了想,那是什么都清楚了,有心勸說點什么,卻也一時不知道該尋什么樣的話頭,最終不過是摸著腦袋感慨的說道: “不管怎么說,好歹如今你再不是孤魂一般的一個人了,這老的老小的小雖然看著養(yǎng)活不容易,可家里多熱鬧??!就是你家平安,那也算有兄弟,將來也不至于沒個臂助。就是你也一樣得益,說不好聽的,有個頭疼腦熱的,好歹也有人端茶遞水不是?!?/br> 你別說,這么一勸還真是說到了方小苗的心坎里,咧著嘴高興的點頭說道: “可不是,也不用等我頭疼腦熱了,就是如今,我這看著鋪子有生意來不及回家吃飯的時候,那送飯的活計都是鐵蛋做的,這樣一想,我如今這日子過得,不是一般的好,早年刀里來火里去搏命的時候,哪里能想到還能有這樣的福氣呢?!?/br> 這話說的,連著后頭的麥冬都忍不住跟著笑了,要這樣算,自家爹那福氣豈不是好的都能上天了?在家就差每當老太爺了。還有自家那吃奶的兒子,哭一聲一屋子人哄,這福氣更大,哦,也對,誰讓自家如今四代同堂呢,可不是大福氣嘛。 當然了這些也就心里想想,麥冬當著自家老爹的面,那是權當自己沒帶嘴的,只豎著耳朵聽,正想再聽上點什么八卦,門口就傳來了好些的娃娃聲,探頭往聲音來處一看,好幾個拎著籃子的孩子正從村子里出來的山夾道,往這一溜鋪子的方向走。若是再細看過去,走在中間的那個,可不就是剛才說到的鐵蛋嘛,看看那小子一身干凈的,只帶著小補丁的衣裳,梳理的整齊的頭發(fā),紅潤帶著點rourou的臉蛋,還有拎籃子的松快模樣,就知道身子壯實的很。還有那和人說話時爽朗的憨笑,走路時挺直的脊背,可見這日子過得著實不錯。 “爹,吃飯了?!?/br> 隔壁山貨鋪子里正在點數(shù)的男人一聽喊聲,顯然被打斷了進程,轉頭看著那不過七八歲,滿臉無辜,一個勁的往上遞籃子的孩子,連個責備都說不出口,只是嘆了口氣,接過了籃子,摸著孩子的腦袋往里走。 看著這一幕,不知怎么的,麥冬突然感覺心中十分的酸軟,明明不是親生的,可看著真的很親很暖。 “爹,我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