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排八字是很講究的,要看男女年齡單雙數(shù),比如男子二十,女子十九不宜嫁。好在向南是今年十一月才滿二十,趙悅?cè)乱褲M十九,若是今年十一月之后,這門親事就只得作罷。 又需看年月日屬相是否有沖突,確保沒有問題,這才下聘禮交付定親憑證,也就是所謂的紅綠書紙。 向劉氏都已經(jīng)掰著手指頭算好了,四月還有七天,明日她就請了里正家的周老大趕著牛車送她去縣城里好好把要買的東西都買了。 花個一天的時間準備好需要的東西,第二天就能辦妥了聘禮,然后就能帶著媒人以及里正上山送聘禮,至此這門親事也就能算是正式訂下了。 訂下之后向劉氏才會請媒婆掐算一個好日子。 按照向劉氏的想法,自然是趕在五月之前成親最好,畢竟過了四月,之后的五月到八月都是不適宜嫁娶的日子,那么就只能推遲到九月了。 可現(xiàn)在自家兒子要努力考秀才,向劉氏自然不可能就因為自己的想法就給兒子拖后腿,這才有了趕在四月結(jié)束之前先定親下聘禮的事兒。 至于到時候找里正,卻是因為趙悅?cè)绻捱M向家,那就是等于以后要成為杏花村的人,且里正也是杏花村里最具權(quán)威的,請了里正作為見證人,也是給定親男女雙方都漲了面子。 里正先前因著向南有望考中秀才這才對向家多有照顧,現(xiàn)在知道向南還得了縣令大人的青睞,對向家自然越發(fā)親近,向劉氏也是因為知道這個才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拜托里正。 總之因著定親的事,家里阿茶跟向劉氏都忙得很,倒是向南暫且顯得比較空閑了,第二日上午向劉氏去縣城里買東西的時候向南甚至還端著木盆叫上阿茶兩人一起去水田里給苗床下了稻種。 今年吳越郡天氣回溫比較穩(wěn)定,下種的時間也能提前個幾天十來天的,有種莊稼的老把式雖然沒有向南這些依靠自身采集數(shù)據(jù)得來的結(jié)論,可也能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驗以及直覺紛紛下了稻種。 有那觀望的人則是等到大家都下了稻種自己才下,覺得這樣穩(wěn)妥些,畢竟這下到苗床上的稻種都都是實實在在的好稻子,顆粒飽滿且收獲的時候足夠成熟,都是農(nóng)戶精挑細選保存下來的,輕易舍不得浪費了。 往年向劉氏也是采取的這樣保守的方式下種,雖然這樣一來秧苗甚至稻谷成熟都會晚別人一步,可看起來至少要更安全。 向劉氏沒想到自己只不過是離開了半天,回來就發(fā)現(xiàn)自家水田里苗床上已經(jīng)撒了稻種,若不是瞧著那平滑漂亮的苗床上稻種撒得也均勻好看,向劉氏都要恨不得下田把那稻種一粒粒的全都給撿回來了。 “娘,別擔(dān)心了,咱們村的老把式周六爺不都已經(jīng)下了種了么?” 向劉氏沒好氣的扭頭白了自家兒子一眼,實在氣得不想跟這越來越調(diào)皮不聽話的臭小子說話。 噢,說得是哦,可那十里八村里現(xiàn)在下了稻種的也就是周六爺跟自己家,剛才她回來的時候還有好些鄰里拉著她問她咋今年這么冒失,是不是想著反正她家兒子七月能考個秀才回來不用交稅,所以種田都能隨意自在些了。 向劉氏面上不顯,也用周六爺下種的事打著哈哈把這事兒給圓了過去,向南再怎么胡鬧那也是自家孩子,可不能叫外頭那群婆娘笑話了去。 雖然生氣,可到了傍晚的時候向劉氏還是叫上阿茶,兩人一起去田里將苗床給蓋上了稻草編的草墊,以此來給稻種保溫。 這有啥辦法呢,灑都灑了總不能真去撿回來吧? 只能盼望著今年周六叔也沒算漏了日子,天氣能一直好下去。 育苗的時候最怕的便是突然又來一陣寒潮,把剛冒頭發(fā)芽的稻種給凍死了。 第二日向南剛在院子里跑完圈子正打了水站在水缸邊石桌旁洗臉,院門口就鬧喳喳的來了好幾個大嫂子,這些人沒料到一來就見著正在拿著濕布巾扯開衣襟擦脖子的向家童生。 這就有點尷尬了,幾個原本還嘰嘰喳喳說著話的大嫂子頓時安靜了下來,臉上帶著點尷尬的做出別開臉,偏偏又有幾個人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總不由自主的用眼角余光去瞄。 剛才就看到一眼,那脖子下面的一小片胸膛可真夠白的,便是里正家的小兒媳怕是都沒這么白。 向南也沒辦法,原主之前的十幾年里基本啥活也沒干過,便是出門也大多時候呆在室內(nèi),以至于向南現(xiàn)在是純正白斬雞一枚。 不過向南相信假以時日,他還是能擁有一身肌rou以及小麥色肌膚的,等他皮膚沒這么白了,跟阿悅站在一起那才是正好登對得很。 也不知趙悅知道了向南這個想要把自己變“丑”的想法之后內(nèi)心會如何復(fù)雜。 向南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反正他也沒什么身為讀書人的自覺,只把自己當做普通村夫,瞧見門外等著的幾個大嫂子都是四五十歲的也沒覺得被看了一點胸口又如何,還抬頭沖幾人禮貌的笑了笑,扭頭就朝廚房吼,“娘,幫忙的趙嬸她們來了!” 喲,讀書人也能這么大吼? 站在半截院門外的幾個婦人互相看了看,隱約覺得好像讀書人跟她們也沒啥區(qū)別嘛。 向劉氏正在廚房整理今天要做的東西哩,聽見向南這般“粗俗”的叫喊聲也只能無奈的朝著房頂翻了個白眼,“你哥哥現(xiàn)在真是越來越不講究了,也不知道是誰以前還嫌棄咱們說話的嗓門太大了不文雅!” 阿茶只是捂著嘴嗤嗤的笑,“不過哥哥這樣卻是跟咱們親近了很多,跟咱們倒是更像一家人。” “你哥哥以前慣會裝模作樣,你不曉得,小時候你哥哥時不時的蹭著我跟你爹沒注意的時候搞些小動作,現(xiàn)在這性子卻是跟搞小動作時十分相似,原本我跟你爹還以為是長大了才沒了那股頑皮勁兒的,倒沒想到是存著在這會兒發(fā)出來哩?!?/br> 向劉氏跟阿茶隨口說了幾句話,將手上的面粉拍了拍,這才朝廚房外走,站在廚房門口瞧見院門外的幾人就露出笑臉來,“哎呀劉大嫂你們咋這么早就過來了?阿南這小子也是,怎的不先叫你們進來再說!” 這也就是一句客套話,劉大嫂她們也不在意,原本她們來也才站了一會兒,又不是她們站了許久向南都不讓她們進來。 且這院門又沒鎖,等見到向劉氏了,圓盤臉性子熱情耿直的劉大嫂就率先推開了院門,哈哈笑著扯著大嗓門道,“這不是咱們在外頭瞧你家阿南瞧傻眼了么?你家阿南可是越長越俊咯!哎呀當年你家阿南才出生那會兒我還過來幫忙燒熱水來著,沒想到一轉(zhuǎn)眼都要娶媳婦兒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br> 這位劉大嫂這么一說,向南下意識的多看了兩眼,把眼前這張臉的圓弧再縮小一點,可不就是他夢里見到的那個站在穩(wěn)婆身旁笑哈哈的說他哭得有勁兒的大嗓門婦人么? 劉大嫂察覺到向南在瞅她,扭頭咧嘴沖著向南就露出個笑來。 向劉氏請的這幾個人在村里都算是兒女雙全高堂尚在且夫妻和睦本人性子也好的婦人,做的油包麻餅都要塞一團紅豆熬出來的紅豆沙,寓意以后小兩口的日子甜蜜在心頭。 向劉氏只準備做三十二只油包三十二只麻餅,取了正常六十四這個數(shù)目的一半,因著向南這里又拿了三兩銀子回來,向劉氏手里挪用的錢也就更充足了。 什么“四洋紅”“六洋紅”的綢緞衣裳還辦不起,可基本的東西向劉氏卻是盡量給辦齊了。 除了這些,要送到趙悅家的還有一壇子酒水,雖然趙悅的父母都沒了,可這樣的大日子還是要給趙悅已逝父母上香告知一聲。 向南昨晚就將自己買的那支簪子以及耳墜手鏈裝在盒子里收好了,就準備明日他跟著向劉氏一起上山提親的時候送給趙悅,另外還剩下的一條串玉珠紅繩手鏈向南就送給了阿茶。 阿茶很高興,這還是第一次收到哥哥送的禮物,因著平時要干活,現(xiàn)在繩子的染色手法還不夠完美,沾上了水很容易就掉色。 阿茶舍不得戴,放在自己專門放置寶貝的小匣子里。 做的東西多,可抵不住幫忙的人也多,向劉氏跟那幾個婦人說說笑笑一上午,也就都做出來了,后面的就只需要向劉氏跟阿茶該蒸的蒸該烤的烤就成了。 向劉氏給她們每人包了兩只麻餅算是謝禮,讓她們帶回家給家里孩子甜甜嘴嘗個鮮。 因為只是憑著往日交情請來的,而且今天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喜慶日子,并不需要給這幾個婦人包紅封。 向南聽著廚房那邊熱熱鬧鬧的,倒也不覺得吵鬧得看不進書,反而因為知道自己即將定親,骨子里懷著一股子激動,越發(fā)覺得自己該好好溫書備考,努力讓阿悅不失望。 想到古代那些官夫人憑夫貴封了誥命,向南甚至生出要給阿悅掙個誥命的想法。 當然,現(xiàn)在這個想法便是向南自己也只是想一想就當做玩笑話略過不再多想,畢竟向南覺得自己在現(xiàn)代等級還不如這邊森嚴的時代也就做了兩年有名無實的村官,穿一回越也不可能把他缺失的雙商給瞬間加滿。 第38章 上門提親 雖然外頭鬧鬧騰騰的一整天,向南卻是在房間里認真的看了一天的書,又提筆試用自己做的滴水計時器掐著時間寫了一篇策論。 向南準備接下來花半個月的時間背完從苗大人那里得來的幾本書,這個工程量有點大,向南是但凡有點時間就在心里默背。 這時候向南倒是慶幸他記憶力不錯這回事了,多讀多看四五遍,也就能背下來了。 之后的五月六月向南就準備按照苗大人給的那些歷年考卷自己給自己出幾十套考卷,把現(xiàn)代的題海戰(zhàn)術(shù)給套用過來。 雖然這樣就成了單純的為了科舉而讀書,急功近利失了讀書人的高雅,若是被傳揚出去定然會被讀書人看不起,可向南自己對研究這么詩詞歌賦歷史典故啥的確實不咋感興趣。 要他說研究這些還不如去研究農(nóng)具改良來得有趣,向南也知道正是因為這一點,注定以后他心眼算計沒人家強。 向南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已是決定了以后能不用心眼最好別用,因為用了也比不過人家啊。 向南一向想得開,也不跟自己的短處較勁。 第二日一大早,向南因著心里有事,背著書在院子里比平時多跑了兩倍的圈數(shù),還時不時伸著脖子往院門外瞅,這是在看桃花村的劉媒婆過來沒有呢。 向劉氏如何不知道自家兒子這點小心思,用幾個借來的籃子裝好了有一會兒要帶走的麻餅等物,還有喜慶的紅布蓋著。 另有一個裝了八色干果的盒子,一會兒叫阿茶這個小姑子捧了,算是給未來嫂子送甜嘴,寓意以后姑嫂能和睦相處。 又檢查了兩遍確定東西沒有紕漏,這才招呼向南回屋換衣裳,“別瞅了,再瞅脖子都要長一大截了,劉媒婆該是快到了,阿南你也別跑了,趕緊打了水擦一擦,回房把衣裳給換了?!?/br> 向南聽向劉氏這么一說,頓時高興了,打了小半盆水端著三兩步跑回了房間,把向劉氏看得好笑,“你瞅瞅你哥那樣兒,我看他是高興得眉毛都要飛到天上去了?!?/br> 阿茶揪著綁在頭發(fā)上的紅頭繩咯咯笑個不停,“哥哥是真的很喜歡趙jiejie啊,希望以后哥哥跟趙jiejie能一直這樣才好。” 向劉氏深以為然的點頭,一雙含著笑意的眼看著笑得跟朵花一樣的阿茶,抬手愛憐的摸了摸阿茶的頭發(fā),“希望咱們阿茶以后也能遇見真心喜歡你的男子?!?/br> 阿茶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阿茶到底還是十七歲的姑娘,這個年齡段正是人體恢復(fù)能力最強的時候,這才過了一個來月不用挑水打柴干粗活的日子,臉上的皮膚都要細膩多了。 自從向南上山遇見趙悅之后,家里也托了趙悅的福,時不時能吃點野味兒葷腥,阿茶枯黃的頭發(fā)蒼白的臉色都有了很大的改變。 加上阿茶原本就安靜溫順的性子加上清秀的長相,這么一笑確實如同一朵潔白茶花。 她家的阿茶,也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啊。 向劉氏生出如何感慨向南可沒那般細心的知曉,歡歡喜喜的換了衣裳還重新束了長發(fā)。 向南這個年紀正是嘴上無毛的時候,倒是不用花時間去修面。 現(xiàn)代人常常誤會古人所謂的“生之發(fā)膚受之父母”就是終生不剃發(fā),實際不然,只是男女都留長發(fā)罷了。 向南的頭發(fā)披散下來也就到半腰處,束起來之后也就到肩膀下不遠的位置。向南將頭發(fā)盤起來包上方巾,這才感覺利索了。 若是沒經(jīng)過第一晚過來的那個夢,讓向南突然從一個連梳子都不用的板寸頭變成及腰長發(fā),估計便是每天早上打理頭發(fā)就能讓向南頭疼死。 就著水盆里的水左右看了看,向南摸著自己的胳膊比劃了一下,只捏到一團軟綿綿的肌rou,郁悶了一下下之后又打起精神,反正這個以后有的是時間鍛煉。 今兒可是去阿悅嫁提親的日子,跟阿悅成親之前還有這么一段時間,想來還是能練出點成果的。 “阿南,你劉嬸子來了,咱們準備出發(fā)了,還沒收拾好嗎?” 向劉氏在門外喊,向南連忙應(yīng)了一聲,邁腳之前又緊張的瞅了一眼水面上映照出來的自己,這才出了房門。 “這孩子,收拾了這般久,還以為能收拾出一朵花兒來?!?/br> “哈哈哈劉妹子家的阿南便是不收拾,那也是一朵兒花哩?!?/br> 劉媒婆年約四十好五六,長著圓盤臉,笑起來牙齒能露一排,言行舉止透著股諧星的逗比氣,便是站著不動眼神往你那方向一瞅,你也忍不住想要露出個笑的那種感覺。 用本地人的話來說,那就是渾身上下從里到外都透著股子叫人高興的喜慶勁兒,這一點氣質(zhì)讓劉媒婆在十里八鄉(xiāng)的媒婆行業(yè)里很是吃得開。 向劉氏能請了劉媒婆來,也是因為向劉氏是桃花村里出來的,另一個說親的對象還是個讀書人,于情于理劉媒婆都很是用心。 向南知道這圓盤臉就是劉媒婆,帶著點靦腆的笑著向劉媒婆拱了拱手行了個晚輩禮,問候了一聲。 被一個童生如此禮貌對待,劉媒婆看著向南簡直就是哪哪兒都好,直拉著向劉氏的手夸贊了好一番向南,那夸贊的話都不帶重復(fù)的,可見劉媒婆這張嘴確實有厲害。 過了一會兒里正也來了,還讓大兒子周先明趕了牛車,“趙姑娘家有些遠,咱們趕了牛車繞一條道再上山能近一些。” 今兒作為見證人,里正也特意穿了一身半新的衣裳,見了向南就笑哈哈的說了一回“小子長大了要娶媳婦兒了”之類的話打趣向南。 趕車的周先明也笑著跟向南提前道了一回喜。 “趙姑娘家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準備得差不多了,咱們現(xiàn)在趕過去路上也需要些時辰?!?/br> 這事兒自然是劉媒婆說了算,一路趕著牛車上下左右顛簸搖晃了約莫半個時辰以后,這就下了牛車準備上山。 至于周先明,則是就留在山下看著牛。 向南拎了兩個重一點的籃子,向劉氏拎一個,阿茶在拎一個干果盒,東西也就這么多了,自然比不得那富貴人家那般聘禮假裝都論臺算的排場。 去阿茶家里還須得走約莫一個半個多時辰,也就是一個多小時,今兒向南高興,一心就盼著走快一點,多邁出一步就距離阿悅家近一步,一手一個拎著大籃子居然也不覺得累,一雙瘦巴巴的長腿邁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