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向劉氏以往不愛跟村里人來往,一來是覺得沒什么共同話題,二來向家現(xiàn)在是村里條件最差的人家,向劉氏也怕出門在外聽了那些話心情郁悶。 現(xiàn)在這樣卻叫向劉氏開始喜歡往外跑了,一旦有空了就喜歡帶著阿茶拿了針線出門邊聊天邊做活。 為啥要帶上阿茶? 阿茶年歲大了,有甚本事當(dāng)然還是要拿出去讓人家看看,村里這群女人那嘴巴子詆毀起人來厲害,可要論宣傳啥事兒,還是這群婆娘有能耐。 另外向劉氏也要摸一摸十里八村那些個有志青年才俊的情況,以后若有人上門說親,她也不至于做了睜眼瞎,啥情況都只能聽那媒人胡吹海吹的。 向南一心想著趙悅說的第三天里一起上山查看陷阱的事兒,可等了兩天趙悅都沒來,向南面上也忍不住帶出點擔(dān)憂來,怕不是阿悅一個人在山上出了什么事? 或是病了摔了的卻沒人發(fā)現(xiàn),那可如何是好。 向劉氏看出點動靜來,想著難不成兒子突然又腦筋一轉(zhuǎn),又惦記起那位李姑娘來了?向劉氏留心觀察,發(fā)現(xiàn)兒子雖然這幾天里也早就早起在院子里撒歡的跑,看書寫字也認(rèn)認(rèn)真真的,可瞧著卻沒前兩天那樣沒心沒肺的瞎樂呵了。 向劉氏開始猶豫要不要跟兒子認(rèn)真聊一聊那位李姑娘的事了。 還沒等向劉氏猶豫出個結(jié)果,向南卻是自己眨眼間又好了,而且還是心情瞬間高漲的那種好。 第四天早上,向南照舊起來邊在院子里跑圈邊背書,院門口突然傳來一聲響動,向南回頭一看,穿了一身灰青色勁裝背著箭筒挽著黒木大弓的趙悅正俏生生站在院門外看著他,那張英氣中帶著艷麗的臉上還帶著笑。 向南頓時一驚,而后一喜,傻兮兮的也不背書了,小狗似的巴巴跑到院門口跑到趙悅面前一疊聲的問,“阿悅你可算來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病了還是摔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這兩天都想好了,要不然我們?nèi)フ依镎齽澮粔K后山的地,我給你建一棟吊腳小竹樓,花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建好,你還是別一個人住在山上了,這幾天我可擔(dān)心死了,昨晚還做夢夢見有只老虎跑到你家里去了?!?/br> 向家的院子跟村里很多人家的院子差不多,外圍就插了一圈高度只到大腿根部位置處的籬笆,院門口就支了個木質(zhì)門框。 上面用茅草跟竹篾編織了一個能擋雨的三角形屋檐,下面能開關(guān)的門也是寬寬的竹篾編織的,只有人的腰部那般高。 向南此時雙手搭在竹篾門上邊,細(xì)碎的頭發(fā)被汗水打濕了粘在臉上,臉頰因為跑步的緣故帶著運動后的紅暈,再加上雙眼亮晶晶充滿了驚喜的看著她,趙悅覺得手心有點癢。 向劉氏跟阿茶正在廚房里忙活早飯,自從向南那回磨著非要阿茶跟向劉氏陪他一起用朝食,之后向劉氏就做主讓家里多添了一頓早飯,反正熬稀粥也多費不了兩把粗糧。 再加上先前趙悅留下的那一袋子糧食,夠他們吃一段時間的了。 這段時間向南要努力讀書為即將到來的考試做準(zhǔn)備,向劉氏也擔(dān)心兒子身體受不住。向劉氏聽院子里兒子背書的聲音沒了,隱約還傳來說話的聲音。 向劉氏重新蓋好鍋蓋,擦著手出來一看,見是趙悅,頓時笑開了,“是趙姑娘來了?阿南你也真是的,怎的還不趕緊開了遠門讓趙姑娘進來坐會兒?!?/br> 因為向南是背對著向劉氏的,向劉氏這才沒瞧見自家兒子那滿臉春風(fēng)的樣子,要不然鐵定能看出點苗頭。 向南一聽也是,趕緊拉開了遠門,原本是伸手想要去牽趙悅的手,可聽見向劉氏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向南還是收回了手,抿著唇甜滋滋的朝趙悅笑了笑,“阿悅,你這么早就到了,是不是很早就起來了?我們還沒用朝食呢,一起坐下吃一點吧?!?/br> 向劉氏也正有此意,當(dāng)初趙悅這姑娘對他們家可是夠大方的,剛好那點心還有幾塊,另外再趕緊去拌個野菜,再在鍋里下兩把糧食。 因為要節(jié)省柴火,這會兒做飯之前都是頭天晚上就把第二天要吃的糧食都給用水泡上的,泡一晚第二天糧食就都泡軟了,再下鍋煮一會兒就能好了,很是節(jié)省柴火。 “是啊趙姑娘,趕緊進來吧,雖然天氣越來越暖和了,可一大早的露水也重?!?/br> 趙悅進了院子,先把手上提著的東西遞給了向劉氏,“伯母,這是家里自己做的臘rou,天氣熱起來了若是不趕緊吃完怕是要壞,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想來想去現(xiàn)在能走動的也就是阿茶meimei這里,伯母不要嫌棄才好。” 趙悅提來的是一些熏制的野雞野兔,向劉氏一看,哎喲一聲,“這可怎么好意思,趙姑娘上次已經(jīng)留了許多東西給我們了,這回來就來吧,竟然又帶了這許多東西。趙姑娘一個人在家,總歸要攢點銀錢以防急用,這些東西便是吃不完,拿去縣城里賣了也是可以的?!?/br> “手藝粗糙,客棧飯店的也不會收,便是在街上散賣也賣不出幾個錢,還白白浪費了這些個rou,伯母再推辭我可就要覺得伯母是嫌棄了,下回是萬萬不敢再上門叨擾了。” 一番話說得向劉氏是喜笑顏開,完全不記得剛才聽見向南又喊趙悅“阿悅”時心里生出的那點不妙感。 “伯母也別客氣的叫什么趙姑娘了,我也就是村野里的女子,什么姑娘不姑娘的當(dāng)不起,如果伯母不嫌棄,便是跟阿茶meimei他們一般叫我一回阿悅便可。” 于是向劉氏頓時覺得向南叫趙悅喚作“阿悅”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她自己也覺得喊“阿悅”喊得更親切些。 向劉氏收了東西,轉(zhuǎn)身回廚房將rou給掛上了,又急急忙忙讓阿茶在灶膛里添了柴火,自己又從泡糧食的木盆里抓了兩大把糧食,將鍋里原本清湯寡水的粥熬得稠稠的。 等粥熬好了,向劉氏又手腳麻利的洗了鍋燒了水燙了野菜,想了想還奢侈的從一個角落里抱了油罐子出來倒了一點點金黃的油。 這個油還是去年在莊稼邊沿種的芝麻拿去縣城里換的芝麻油,向劉氏輕易舍不得用的,也就先前偶爾給兒子蒸蛋的時候會滴兩滴。 阿茶聽說趙jiejie來了,伸著腦袋想要往外瞅,可惜向劉氏忙得不行,叮囑她又是燒火又是收拾桌子擺放碗筷的,阿茶也只能忍著等忙活完了再去找趙jiejie。 向南這邊終于跟趙悅能說會兒話了,向南回頭瞅了廚房那邊一眼,見向劉氏跟阿茶都沒出來,這才傻兮兮的笑著垂頭拉了趙悅的手,拉著還一晃一晃的,跟撒嬌似的。 “阿悅你還沒說你怎么這么幾天才過來找我呢?!?/br> 趙悅放了弓箭解了腰上的短刀,這才跟向南一起在堂屋里尋了個地方坐好,手也任由向南拉著,其實她也挺想摸一摸向南的,可性子大方是大方,在這方面趙悅還是有那么一丁點身為女子的矜持的。 “前兩日上了深山里追蹤獵物,一不小心就走得太深了,昨晚上都快天黑了才回的家?!?/br> 趙悅想把向南養(yǎng)好,自然需要去尋些值錢的獵物,好在這回陰差陽錯摸了個大家伙,剝了皮剔了骨頭也能賣好些銀錢。 等一段時間向南要去郡城考試,趙悅不放心向南一個人去,到時候自然要備好了錢財跟著一起去。 原本正式的院試并不需要去郡城的,只在自己所在轄地的縣城考就好了,可向南參加的是錄遺補科,全郡院試因故缺席又想要今年就參加的都要在七月里去郡城統(tǒng)一考試。 便是從杏花村去縣城都要坐一個多時辰的牛車,去往郡城更是要在縣城轉(zhuǎn)乘貨船逆水而行輾轉(zhuǎn)兩三天才能到那邊。 現(xiàn)在雖說是天下太平的時候,可吳越郡本就是窮山惡水,山上有那土匪,水道上也少不得有幾撥水匪。 趙悅可還巴望這這呆子考完試回來娶她呢,若是這一出去就被水匪土匪的給一刀咔嚓了,到時候她上哪兒去找這樣一個長得好性子好還真心實意覺得她長得不丑的相公? 向南一聽趙悅說是進了深山,雖然知曉趙悅一身本事幾個壯漢都比不過,可還是忍不住緊張了一回,確定趙悅沒受傷,還是有些后怕的念叨趙悅,“阿悅以后別這么莽撞了,你可還要想想家里還有我等著見你呢?!?/br> 趙悅對于向南的嘮叨很是受用,不過也不想向南繼續(xù)擔(dān)心這事兒,轉(zhuǎn)移話題問起向南夢里夢見老虎那事兒,“阿南連我家哪般模樣都不曉得,怎么可能在夢里夢見我家進了大老虎?” 事實上這回趙悅還真就打了一只黃皮大貓,不過只是說自己進了深山向南就這般緊張的直念叨了,趙悅覺得自己還是不說為妙。 向南也覺得奇怪,“夢里阿悅的家外面確實是青磚的圍墻,約莫能到我頭頂這般高,不過門卻是幾塊木板拼湊的,夢里那老虎一撲就撲碎了?!?/br> “院子里說是有陷進,那老虎忒的精怪,都給繞開躲了過去,我趴在阿悅房間外那支起的窗戶外想要幫阿悅把窗戶放下來關(guān)好,偏偏怎么也使不上勁。” 趙悅覺得這事兒很神奇,向南說的竟然跟她家里一般無二。想來想去想不出個緣由,趙悅越發(fā)覺得自己跟向南天生就是一對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說覺得男女主性別調(diào)換了【托腮 然而向南這陷入熱戀的模樣我是參考了我當(dāng)初那位男票寫的,我是他初戀。 當(dāng)初那黏糊勁兒,哎喲上個廁所都要眼巴巴的在外面等,撒嬌什么的真的簡直了,我都感慨過很多回,我覺得我不是談戀愛了,我這是當(dāng)媽了。 所以大家原諒一下向呆子一朝成功脫單的那種興奮喜悅吧。 第24章 獐子 向南跟趙悅說了一會兒話,向劉氏就在廚房那邊喊兩人過去吃飯。 趙悅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想著以后還要進這個家門,趙悅也在隱晦的刷向劉氏跟阿茶的好感。 “一會兒我們就去陷阱那里看看吧,阿茶也跟著去吧,那邊我記得有一片榛子林,經(jīng)常會長些地黃菇,平時都沒什么人去撿,待會兒撿回來煮湯涼拌都很好吃?!?/br> 所謂的地黃菇只是一種俗稱,學(xué)名向南也不知道,畢竟菌類中各種品種簡直不要太多,有很多甚至長得十分相似。 趙悅說的是一種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榛子樹樹根部位的菌菇,菇頂呈淡黃色,摸上去有點滑膩膩的,總是一叢叢擠擠挨挨的冒出來,有點類似金針菇,不過個頭比金針菇大一些。 說到榛子林,阿茶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了,“沒什么人過去,那去年的榛子還落在地上沒人撿嗎?” 別說,這還真有,因為趙悅說的那一片比較靠近深山里面,普通村民都不敢進去。 聽說有榛子,阿茶連忙回屋換了衣裳包了頭發(fā),還急忙忙翻出一個大竹籃出來。 雖然從去年到今年落在地上肯定大多數(shù)都爛掉了,可是榛子有外殼保護,一片榛子林怎么說也能撿一籃子回來。 向劉氏聽趙悅說是讓阿茶跟著去,當(dāng)然是十分贊同的,畢竟如果阿茶不去的話就只有自家兒子跟趙悅一起上山。 兩個年齡相當(dāng)?shù)哪贻p男女單獨往那深山老林里鉆,若是被別人曉得了還不笑話死,且一旦事兒鬧大了,說不得她家阿南還得迫于流言只能娶了人家姑娘回家。 “你們?nèi)チ艘矂e著急回來,總歸攏田育苗還要等兩日天氣暖和一點才能下種?!?/br> 向劉氏怕向南跟阿茶惦記家里的活兒,好不容易能出門上山松快松快,卻因著惦記家里反而玩得不夠盡興。 “阿悅,我們家阿南跟阿茶可就麻煩你多照看著點。那大山里也別進去得太深了?!?/br> 上回那野豬向劉氏一開始也跟其他村民一樣以為是向南跟趙悅一起捕殺的,可后來沒事的時候細(xì)細(xì)琢磨,這才想起當(dāng)初那頭野豬可是一箭貫穿了脖子的。 想想自家兒子那瘦胳膊瘦腿兒的,向劉氏自然不覺得這是向南干的。 等后來也詢問過向南,向南除了自己被野豬追著險些丟了性命這事兒沒講,其他的都給講了。 自此向劉氏斷定趙悅是個有本事且十分厲害的獵戶,向劉氏可沒向南那明知趙悅本事還要這樣那樣擔(dān)心趙悅的小心思,既然厲害,那現(xiàn)在當(dāng)然就要請求趙悅多多注意保護一下自家兩個崽了。 趙悅自是鄭重其事的應(yīng)了,最后阿茶背了家里的竹簍拎了個竹籃子,向南就帶了砍柴刀以,另外還掛了一攏繩子在身上。 若是有獵物就能拴了掛在腰上,若是沒有獵物,也能順便砍些干柴回家。 入了山林,趙悅明顯放松很多,便是腳下沒有路的地方,有趙悅在前面帶路,向南便是連砍柴刀都沒用上就走得輕輕松松的。 三個人里阿茶因著這幾年在家里基本上費力氣一點的活都是她在干,走一兩個時辰的山路也就是臉紅氣喘了些,趙悅那自更不用多說,輕松自在得宛如森林里傳說中化成人形的精怪。 獨獨只有向南,雖然這幾天向南在有意識的進行鍛煉,可到底時日尚淺,走了一個多小時還不到一個時辰呢,就走得腳底發(fā)麻雙腿跟掛了兩個幾十斤重的鐵球似的。 每每此時趙悅都會看準(zhǔn)時機帶了兩人在平坦開闊一些的地方歇一會兒,她自己就帶著阿茶去附近撿蘑菇野菜之類的。 向南看著兩個女人都忙活,自己也不肯落于人后,況且走得太累了最忌諱的就是突然坐下靜止不動。 向南捶兩下腿,也咬牙跟著在附近撿柴火,等柴火稍微多一點的時候就問了趙悅,然后將柴火堆了放在那里,等會兒回來的時候就一并捆了扛回家。 一路走走停停,越深入,因著山下的人很少過來,林子里的好東西就越多,阿茶撿蘑菇摘野菜忙得不亦樂乎,路上還看到好些青澀的野果。 阿茶眼巴巴的仰著頭看了許久,等趙悅承諾等果子熟了的時候就帶她再來摘野果,阿茶這才高高興興的走了。 等到行走了接近兩個時辰,向南他們這才到了上回布置陷阱的那片地方。 “阿南追蹤獵物的本事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雖說有些不夠準(zhǔn)確,可大體上來說還是很正確的。” 這會兒打獵的獵戶可不是誰都能做的,最基礎(chǔ)的就是每年繳納一定的稅,在衙門那里領(lǐng)得獵戶憑證,另外決定是否能考打獵過活的自然就是一手的狩獵本事。 在涉及吃飯的本事這方面,無論哪個行業(yè)都抱著“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觀念,因此當(dāng)師傅的并不會輕易將自己的本事交給別人。 像趙悅這樣的卻是天生力氣非比尋常,又從小跟著獵戶父親在山林里穿梭,這才有了一手打獵的好本事。 向南自覺在趙悅面前,自己那點都是小兒科,被趙悅這么一夸,還有點不好意思。 “也就是偶爾在書上看見過,一些雜書上卻是有記載山林野物的習(xí)性跟生活環(huán)境,再加上自己琢磨,搞了個三不像,讓阿悅笑話了?!?/br> 正在撥弄即將裝滿籃筐的各種蘑菇的阿茶抬頭看看一臉羞窘的哥哥,再回頭瞅趙jiejie,趙jiejie正眼眸含笑的看著自家哥哥。 滿腦袋野菜蘑菇野果子的阿茶此時此刻終于稍稍緩過了神,突然就覺得自家哥哥跟趙jiejie之間的氣氛很是奇怪。 再一回想,一路上好像趙jiejie還拉過哥哥的手?當(dāng)時阿茶只想著是因為趙悅得了向劉氏的囑托,刻意多照顧她跟哥哥,現(xiàn)在想想怎么就越想越不對味兒呢。 向南本身就粗神經(jīng),趙悅此時一半的注意力放在了警惕周圍動靜,另一半又放到了照顧向南身上,自然也沒能發(fā)現(xiàn)阿茶的打量。 早上向南他們用過早飯就出的門,走了四個多小時,此時估摸著也就上午十一點多。 好在收獲還不錯,向南先前做的那四個陷阱里有一個趙悅刻意扔了谷類誘餌的陷阱里得了兩只受傷的野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