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羅無聲的笑了。

    “陸堯沒有你看上去的那么強(qiáng)大，生而為人，就必定會有軟肋。”

    第24章 不能做的事情

    ‘沒有那么強(qiáng)大’的陸堯單手扛著老大爺，溜溜達(dá)達(dá)到了鐵門外邊。

    老頭吃了人參精的一根頭發(fā)，多少清醒了一點(diǎn)，抓著陸堯的手臂，沙啞道：“小伙子，多謝了?！?/br>
    陸堯蹲下來，問：“您還記得家里電話么？”

    老頭子搖搖頭，說：“有幾個不孝順的兒女，看我快不行了，整天在那里勾心斗角的搶家產(chǎn)，沒人顧得上我，生了跟沒生一個樣，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天?！?/br>
    陸堯隨口說：“還有個兩三年吧?！?/br>
    千年人參精的功效可不是說笑的，一根頭發(fā)少說也能續(xù)上幾年的命，要是這老頭福緣再深一點(diǎn)，八九年也能挺下來。但是再長就不行了，人的壽命都是有記錄的，遮天蔽日隱藏短時間可以，長了的話容易被發(fā)現(xiàn)，到時候因果全都匯聚在小任身上，他得難受好一陣子。

    老頭沉默了一下，視線從陸堯年輕的臉上掃了一圈，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剛才那個藥，還有么？”

    人到了臨死前才最惜命，老頭的手心出了一點(diǎn)汗，這么大年紀(jì)的人了，臉上帶著一點(diǎn)急切的懇求，卻不怎么自在，估計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鮮少有求人的機(jī)會。

    陸堯撥開他的手，垂著眼睛說：“沒了?！?/br>
    老頭看著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半晌露出個慘淡的笑容，說：“是我想多了，人活到這歲數(shù)了，也沒什么好貪戀的了……要是能多活幾年就好了，家里的資產(chǎn)也不至于讓一群兒女給敗干凈。”

    陸堯似笑非笑：“老爺子，您還是給我個電話吧，現(xiàn)在讓人把你送到醫(yī)院去，總比在我這里賣慘來得好。”

    老頭掙扎著站了起來，咳嗽了兩聲，說：“今天真是太謝謝你們了?！比缓笤诳诖锓藘上?，掏出塊手機(jī)來，說：“小伙子，留個手機(jī)號碼吧，趁我還活著，有空來找你們嘮嘮嗑，我看你們小區(qū)里老人不少，湊在一起也熱鬧?！?/br>
    陸堯捏著那一把干瘦的骨頭，硬生生把手給他按了回去，說：“別了，我們小區(qū)里一群刁鉆古怪的老頭老太太，特別排外，像您這么懂禮貌的不多見，別過來受欺負(fù)了。”

    他這話明擺著就是不歡迎人家，老頭也聽出來了，手腳不怎么利索的打了個電話，沒過多久路上開來一輛賓利，駕駛座上下來個穿著黑西裝的小伙子，恭敬的一低頭：“老爺子?！?/br>
    老頭揮揮手，還想跟陸堯多聊幾句，陸堯卻有些不耐煩，最后只能被攙扶著上了車。

    車門臨關(guān)上之前，老頭忽然愣了一下，直勾勾的看向了陸堯身后。

    “你是……？”

    陸堯身后多了個滿身污泥的少年，靜悄悄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兩只手被寬大的衣袖遮住了一大半，陰氣森森的。

    “怎么了？”陸堯頓了一下，一扭頭發(fā)現(xiàn)晏輕悄無聲息的站在他身后，頓時扶住了額頭，搶先一步把老頭的車門關(guān)上了，然后敲敲玻璃，比了個手勢，讓他們趕緊走。

    車子很快就開走了。

    陸堯問：“巫齡呢？”

    “我就說吧，肯定先問我?！蔽g蹲在鐵門角落里，小卷毛上全都是黑土，臉上臟了吧唧的，嘴里還在嚼東西，“剛才那個老頭子快要死了?！?/br>
    陸堯挑了挑眉，伸手把他拉了起來，說：“要不是碰巧倒在小區(qū)門口，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彼焓挚圩∥g的下巴，逼著他張開嘴，問：“你嘴里吃的什么東西？”

    巫齡紅著臉把嘴閉上，然后可憐巴巴的給他看寶貝——手心里緊攥的一把枯葉子。

    陸堯問：“你們兩個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巫齡喊冤：“我沒有！你不能總是偏心！我什么都沒有干！”

    陸堯笑瞇瞇的問：“那你們是去哪里玩了呀？”

    巫齡猶豫了一下，往自己嘴里填了一片葉子，細(xì)嚼慢咽，隱約覺得有什么不對，說：“我不知道，但是他想要?dú)⑽摇?/br>
    “嗯？”陸堯問：“那為什么你還活著？”

    巫齡更加遲疑了：“我也不知道……”

    陸堯一巴掌給他扇在了腦殼上，扭頭對晏輕說：“你有三分鐘的陳述時間?！?/br>
    “你看到了，是他先動的手。他說我很危險，讓我趕緊離開這里?！标梯p有點(diǎn)委屈，說：“沒別的了。”

    “……”巫齡一臉‘你怎么能這樣’的表情，說：“你撒謊！”

    陸堯踹了巫齡一腳：“就你最皮！”

    他對巫齡非打即罵不是沒有理由的，兔兔說話做事兒都比他成熟，這兩個人加起來少說也快四十歲了，現(xiàn)在都跟剛從泥地里滾出來似的，巫齡還沒有換洗衣服——又得穿他的。

    陸堯腦袋都大了，把這兩個人提溜回家，然后讓晏輕上樓洗澡，再把巫齡往自己浴室里一推。巫齡不是很適應(yīng)熱水器跟蓮蓬頭，陸堯就靠在浴室門框上抽煙，跟他說怎么用，沒過一會兒巫齡探出頭來，手上舉著沐浴露跟洗發(fā)露，問：“這兩個是做什么的？”

    “左邊洗頭右邊洗身上。”陸堯掃了一眼，“別弄到眼睛里去?！?/br>
    巫齡應(yīng)了一聲，沒多久又閉著眼睛把頭伸了出來，說：“我試了一下，好像真的不能弄到眼睛里去……疼?！?/br>
    陸堯兩三下把袖子挽了起來，一腳踹開門，抓著巫齡的頭發(fā)把他按進(jìn)了浴缸中，然后接了一小盆熱水，加冷水調(diào)溫，罵道：“怎么不蠢死你？……這個水溫燙不燙？”

    巫齡抱著膝蓋，說：“不燙?！?/br>
    陸堯‘嗯’了一聲，說：“仰頭?！?/br>
    巫齡就乖乖的抬起頭，把后腦勺靠在浴缸邊緣，讓陸堯慢慢的給他洗眼睛，半晌后總算是能睜開了，仰著頭跟陸堯說：“你看著我的眼睛?！?/br>
    陸堯：“……”

    巫齡一本正經(jīng)的說：“你別讓晏輕來找你了。”

    陸堯坐在自己小馬扎上，往他頭發(fā)上抹洗發(fā)露，跟哄孩子似的，問：“因?yàn)樗芪ｋU？”

    “我不喜歡他?！蔽g抽抽鼻子，“他是蛇蠱，而且是還沒有完成的蛇蠱，苗疆那邊衍生出來的體系太多，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本系旁系，一旦出現(xiàn)其他未完成的蠱蟲，他們就一定會相互殘殺，直到一方死亡……”

    “所以呢？”陸堯嗤笑一聲，“我又不是傻子，人家都把本體紋在身上了，我還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東西？”

    第25章 趁其不備

    巫齡：“……”

    巫齡忽然一甩頭，躲開了陸堯的手，然后靠著浴缸往下一滑，連人帶頭進(jìn)了水里，咕嚕咕嚕吐出幾個泡泡，黑色的卷毛漂浮在水面上，像是海藻一樣柔軟，摸上去滑膩膩的。

    陸堯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臉，說：“出來，鬧什么小脾氣?！?/br>
    巫齡：“咕嚕?！?/br>
    陸堯啞然失笑，半晌后給他順了順毛，說：“出來吧，留在這里的時間本來就不長，冷戰(zhàn)也冷不了多久。晏輕身家是不怎么清白，但是我能怎么辦？小區(qū)里沒幾個善茬，我要是想把所有危險分子都扼殺在搖籃里，那怕是要屠了大半個小區(qū)——就門口請你喝豆?jié){的金嫂，年輕時候也是叱咤一方的大妖呢，后來嫁給金叔生了個小崽子，每天不也樂樂呵呵的給人送笑臉？”

    巫齡把頭伸出來，說：“那不一樣?！?/br>
    陸堯難得好脾氣，問：“怎么不一樣？”

    浴室的燈光昏暗，他眉眼中帶著點(diǎn)笑意，濃密的睫毛忽閃，臉上帶著幾滴水珠。巫齡眼睛忽然一濕，又把頭埋進(jìn)了水里，陸堯說：“行了，頭發(fā)給你洗干凈了，自己泡一會兒趕緊出來吧。”

    巫齡咕嚕吐了一個泡泡。

    陸堯把浴室門關(guān)牢，然后趿拉著拖鞋去了廚房。

    他孤家寡人的過日子，早就習(xí)慣了，廚房里收拾的還算干凈，鍋碗瓢盆柴米醬醋油鹽，該有的都有，雖然做不出來什么美味佳肴，但是炒點(diǎn)家常菜還是可以的。陸堯蹲在柜子前找了一會兒，只翻出來一箱方便面，還是寡淡無味的三鮮味，好像是前不久買圍裙抽獎抽中的。煮這東西不需要技術(shù)含量，陸堯隨手扔了五包進(jìn)去，然后把電視打開了。

    地方臺的新聞，陸堯舉著鍋勺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那把戰(zhàn)國時候的刀到現(xiàn)在都沒找到——就是他跟巫齡在報紙上看到的那把。

    巫齡穿著備用拖鞋走了出來，身上是陸堯的舊衣服，卷毛上全都是水，流了一地板，陸堯瞪他一眼：“頭發(fā)擦干凈?！?/br>
    巫齡取了毛巾，一邊擦頭一邊別別扭扭的走到陸堯身邊，看著他煮面。陸堯以為是他饞了，說：“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巫齡的表情有些微妙，正想要說什么，就聽見有人敲了敲門，他去開了門，發(fā)現(xiàn)外邊站的是楚子羿。青年尷尬的笑了笑，問：“陸哥呢？”

    “在廚房。”

    “咳。”楚子羿咳嗽了一聲，局促道：“我找他有事兒?！?/br>
    巫齡沒動。

    楚子羿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真有事兒?！?/br>
    巫齡是典型的穿衣顯瘦，平時長袖長褲把人一裹，胳膊什么的一點(diǎn)都看不到，然而此時楚子羿把手搭上去，卻感覺自己指頭一疼，竟然像是被緊繃的肌rou咬了一口。

    他心中駭然，低頭看看巫齡，面相卻和善，還有點(diǎn)小孩似的怏怏，臊眉耷眼的不開心。兩個人對峙一會兒，楚子羿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揚(yáng)聲道：“陸哥！”

    “哎，在這兒?！?/br>
    陸堯頭都沒回，應(yīng)了一聲。小區(qū)的房子格局都是統(tǒng)一的，廚房半開放，從門口這兒能看見個大概，楚子羿說：“我認(rèn)識那個老爺子?！?/br>
    陸堯不急不慢的把煮好的泡面盛在了碗里，順手往鍋底的湯料中打了兩個荷包蛋，稍微一滾就舀了出來，半透的蛋白光滑鮮嫩，里邊的黃兒顫顫巍巍的，還沒有完全凝固。

    楚子羿說：“原來沒怎么有印象，看見車想起來了。我爸帶著我去見過幾個老爺子，他就是其中一個，姓齊?！彼种噶酥干线?，“都是上邊罩著的人，白手起家，這幾年才慢慢的把產(chǎn)業(yè)洗干凈了。不過聽說前幾年肺部長了瘤子，一直拖著沒動手術(shù)?！?/br>
    陸堯把碗放在飯桌上，說：“進(jìn)來說?！?/br>
    巫齡齜牙咧嘴的把楚子羿放了進(jìn)來。

    “這是怎么了？之前不還是只……善良的小白兔么？”楚子羿壓低了聲音。

    陸堯說：“你繼續(xù)?！?/br>
    楚子羿：“其實(shí)也沒別的事兒了。煮這么多能吃完么？”

    陸堯：“…………留下來吃一點(diǎn)？”

    楚子羿已經(jīng)抽出椅子坐好了，巫齡手一松，白毛巾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他沖陸堯看了一眼，后者忙著端碗，沒注意。巫齡覺得自己要委屈壞了——他眼巴巴的坐在楚子羿面前，露出雪白整齊的牙，咔嚓咔嚓吃了一只瓷碗，想告訴楚子羿他有多餓，識相的話最好別來跟他搶吃的。

    但是楚子羿很明顯會錯意了，后背嚇得出了冷汗，黏糊糊的一片。

    他驚嚇過度后適應(yīng)能力強(qiáng)了不少，這會兒表情雖然僵硬的像是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嘴里含著一只美國大蠊，但是好歹笑出來了，半晌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胃、胃口不錯。”然后忙不迭的站了起來，說：“陸哥！我我我先走了！有事兒記得喊我！”

    陸堯聽見了，但是沒想到他走得這么快，從廚房出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不見了，略微有些詫異：“一口都沒吃么？”

    “沒有。”巫齡蔫蔫的爬在桌子上，陸堯見他臉色不太對，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蔫了吧唧的，是不是難受？”

    “我能出去買條內(nèi)褲么？”巫齡小聲問：“小了。”

    陸堯：“……”

    十分鐘后晏輕把自己收拾好，剛剛走下樓就見到了蹲在陸堯門前的巫齡，跟只被扔出來的金毛一樣瘋狂撓門，“陸堯！我錯了！陸堯！放我進(jìn)去吧陸堯！”

    晏輕：“……”

    晏輕衡量了一下，轉(zhuǎn)身下了樓，然后繞到了背陰面，向后倒退幾步，再快步往前沖，借助沖力、身手矯健的爬上了陸堯的窗口，施施然落了地，輕描淡寫的問：“可以吃飯了么？”

    第26章 蛇性本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