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你知道他姓甚明誰?” 她搖首道:“我只知,他的胸口有朵鷺蘭的胎記?!?/br> —————————— 行為上的罪,尚有法可依; 人心里的罪,唯有巫師可治。 人們常說的因果報應(yīng),只不過是被巫師牽住了手罷了。 (再次含淚求收藏~~~愛你們) 第45章 白日忽變天 任熱汗從額前滴至衣襟, 染出一朵黯色的花,執(zhí)嬰無心擦拭,“嗶”地揮著鞭子, 駕駛著馬車,車內(nèi)沒有任何動靜, 他心里不住地忐忑。 景窗素來敏感,也察覺的出楊珥的心情不佳, 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老老實實地歪在馬車的角落里。 楊珥的面色雖無常,內(nèi)心卻早已思慮萬千,上一次回歸元寺,還是月余前,看著戴氏走的時候。因為當(dāng)時沒能找到穩(wěn)當(dāng)?shù)鸟R車,所以行得極慢, 大致花了一整天的時間, 才到磨山山腳。 這次因為她下了死命令, 估摸著也得一個半時辰才能到,莫要被后面的杜光慈追了上來才是。 她心事重重地撩開車簾, 只見明月高照, 應(yīng)該已到戌時, 尋常人家早已享用完晚食,圍桌坐成一圈其樂融融。 想她出林府時,正值黃昏,本半個鐘頭就可以解決的買酒小事, 到現(xiàn)在兩個時辰已經(jīng)過去,仍沒能回去,不知道林無意等人會擔(dān)心成個什么樣子。 一開始她是存了讓他憂心的心思才去的江城,千算千萬跳完舞再回三陽縣,時間也是剛剛好的,只是萬般沒有想到會碰到杜光慈。 現(xiàn)在她懊悔不已,但木已成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三陽縣的事暫且先緩緩,如何堵住杜光慈的嘴,才是她現(xiàn)在最頭疼的事。 執(zhí)嬰心知事態(tài)的嚴重,再也馬虎不得,加大了揮鞭的力度。 度日如歲,馬車剛剛停穩(wěn),執(zhí)嬰便半跪在車邊,將手伸在半空中。楊珥目不斜視地錯開他的手,自己跳下了馬車,快步往山上行去。 執(zhí)嬰苦笑,正欲收回僵硬的手,一只溫?zé)岬娜彳韪苍诹松厦?,他忙收回心思,攙扶著景窗下車。心里默想著,長公主吩咐照顧好景姑娘的事,可不能再辦砸了。 經(jīng)過上次被鳥屎砸中事件,楊珥心雖焦急,卻走得極為小心,生怕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沖出一只鵝黃的身影。 執(zhí)嬰見她快走近后山的樹林,忙閃身至她的身前,對暗處吹了一溜口哨,五六名黑衣人掠了下來,垂首恭敬齊聲道: “長公主?!?/br> 楊珥瞥了一眼執(zhí)嬰,見他緊抿著嘴唇。她面無表情地對眾人輕應(yīng)了一聲,往林間的小木屋走去。 景窗膽戰(zhàn)心驚地望著周遭的黑衣人,白日里的飛來橫禍已對她的心里造成了陰影,忙提著裙子跟在楊珥身后,卻被無情地冷劍給擋住。 執(zhí)嬰生怕同門誤傷了她,上前好一番解釋。 這頭的楊珥還未靠近木屋,便聞到了一股佐料的香味,熟悉的垂涎感油然而生,不會是…… 她加快了步伐,循著味道繞過了小木屋,瞧見火堆旁的賣力地烤著山雞的身影,不由得一愣,驚訝出聲:“二七?” 忽覺他身旁還有兩個人,再望過去,愈發(fā)糊涂,“祁公公?” 眾人皆是一怔,顯然沒有想到楊珥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吃得滿嘴流油的暮云顧不得手中烤得焦黃的雞翅,忙給了楊珥一個熊抱,“長公主,您怎么半夜突然回來了?是因為想暮云了嗎?” 楊珥嫌棄道:“快離我遠些,別把油擦到我身上了。我這衣服可金貴著呢,是別人給我買的,別弄臟了?!弊祀m硬,卻抬手自然地擦了擦她的嘴角,眼里有著止不住的愛護之情。 暮云的嘴撅得老高了,“我瞧就是個粗布衣裳嘛,怎么個金貴法了?長公主的眼光啥時候變成這樣了?” 楊珥輕咳了一下嗓子,不知該怎么接下去。這衣服確實如她所說不值一錢,但貴就貴在在送衣服的人身上,是林無意每日揉著面團賺來的錢買的,能不金貴嗎? 祁公公看著主仆二人斗嘴的樣子,嘴角噙著放松的微笑,心里從京城帶來的陰翳似乎消散了不少。他與二七差不多大的年紀,卻在極小時就被人送入了皇宮,在當(dāng)今圣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跟著他了。在宮闈里摸爬滾打數(shù)年,直到坐上了現(xiàn)在宦官們的頭把交椅。 與二七的尊敬之情不同,他是隨著皇帝看著楊珥一點點長大的,敬重之余還多了不少長輩的愛戴之心。 他起身對楊珥深深一揖,“長公主,別來無恙啊?!?/br> 楊珥連忙上前扶住了他,不敢望著他的眼睛,對暮云使著眼色道:“暮云你也真是的,祁公公來了也不派人到方丈禪房通知我一聲!我聽方丈講佛經(jīng)聽得入了迷,一時竟忘了時間,讓祁公公一陣好等?!?/br> 暮云抽了抽嘴角,二七都尷尬地拍了拍楊珥的肩,“長公主,演過了??!祁公公早就知道了?!?/br> 楊珥心下一驚,果見祁昱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只能悻悻地軟語道:“原來公公都知道了啊……” “不僅是奴婢知道了,皇上他也知道了。”祁昱滿含責(zé)怪地覷了她一眼。 她咽了咽口水,牽了牽嘴角,卻強笑不起來,隱隱能夠預(yù)見皇兄得知此事時的怒火。 祁昱顯然對楊珥執(zhí)拗的性格頗為了解,深知說什么都是多費口舌,無奈道:“你放心吧,皇上他并沒有多說什么?!彼抗庖换遥盎蛟S是對彭太尉的愧對吧,還感嘆了你對戴氏的處理做得極好?!?/br> 楊珥心下一松,對他撒嬌道:“祁公公你實在是太壞了,準是想讓我心里不好過,才一直板著臉的。” 祁昱骨架偏瘦,寬大的衣衫罩在身上空蕩蕩的。許是在宦者身邊浸染多年,腔調(diào)都變得有些陰測測,卻不像其他閹人一樣酷愛涂脂粉。俊朗的眉眼,寡淡的薄唇,眼里滿含世故暗示著他入骨的城府。 但楊珥卻知道,這些陰謀算計,他卻從來未在她身上用過。她很珍惜,這些為數(shù)不多的,還陪在她與皇兄身邊的舊人。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二七疑惑道: “對了,不是派你去蘇州找沈大人嗎?怎么會在這里?還有,就算回來了,你不是應(yīng)該先去三陽縣給我匯報嗎?” 暮云奇怪地瞅了一眼祁昱,不知是她眼花了還是怎么的,剛才似乎發(fā)現(xiàn)祁公公身子莫名抖了一下? 二七無意的看了祁昱一眼,恭聲對楊珥道:“屬下在蘇州逗留半月有余,雖找到他老人家三年前所住的私邸,但卻已空置許久。只從看守的下人處打聽得知,沈大人竟就在這江城郡的首城江城之中,具體在何處,他就并不知情了,也無法聯(lián)系到沈大人?!?/br> 楊珥聞言驚聲道:“什么?就在江城中?”隨即面上有些憤慨,“這沈大人莫不是開了天眼可以看到我們的動靜?讓我們總是撲空不說,竟還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了身邊!” 二七面露嚴肅,楊珥不自禁地看了眼祁昱,見他臉色也不太好,這次只怕又要讓皇兄失望了。 氣氛凝重之際,二七突然跪了下來,正色道:“屬下本應(yīng)直接到林府與長公主復(fù)命,但想到歸時路過歸元寺,便順道過來看看暮云等人的情況,若是無虞便想將寺廟中的情況一同告知給長公主,不巧正遇到祁公公到訪。屬下妄自下決斷,望長公主恕罪?!?/br> 楊珥沉吟了片刻,搖首道:“你本是好意,我又怎么會降罪于你,起身吧?!闭f完她便去扶他,“這一路上辛苦你了?!?/br> 二七苦笑,也在為這次空跑一趟煩心。暮云雖不太明白這其中的曲折,但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默默地在一旁啃著雞翅。楊珥從未瞞她,也從未對她多言這些事,或許是想讓她做自己身邊唯一一個還算清明的人吧。 “長公主。”祁昱的一聲叫喚,拉去的楊珥的注意力。他朝她的手中塞了一個東西,叮囑道: “皇上他雖然氣憤您的亂來,嚷嚷著說不再管您了。但我們都知道,這只是氣話。圣上現(xiàn)在沒對您禁足,是對您最大的寬容,也是對您出寺的默許。奴婢知道,死士僅可保您的安全,這世間卻有許多事都是需要叫做‘人情’的這個東西的。這個您收好,慎用。” 楊珥借著火光才瞧清手中為何物,一時間,心里暖意融融,她知道手握著這枚令牌意味著什么,天下人還沒有不想與皇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搭上關(guān)系的。 皇兄雖疼愛她,但顧及很多,定不會下令讓祁昱做這種可能會暴露她身份事,但祁昱管不了這么多,生怕她在宮外被人欺負,既然皇上不能出面相助,那他也就賤命一條,自是要拼死護住長公主的。 皇帝身邊不能缺了伺候的人,是以祁昱所剩的時間并不充裕,幸虧碰到楊珥回寺廟,有些話不必再通過旁人來轉(zhuǎn)達,他也放心些。 “我這次出宮就是奉皇帝的命令來看看你,你瞧他雖然嘴硬,但并不會真的不管你?!逼铌趴嗫谄判牡卣f道。 楊珥點了點頭,就算他不說,她也是懂的。 最后,祁昱神色猶豫,眉頭微蹙,“這沈大人的事,還要麻煩長公主多多費心了。” 她知道這一直都是最為迫在眉睫的事,卻從祁公公的舉止中嗅出別樣的意味,她試探出聲,“可是宮中出了什么事?” 祁昱先是一怔,沒料到她會心細到如此地步,凝眸沉思片刻,終道: “魏昭儀小產(chǎn)了?!?/br> 周遭頓時陷入了一陣沉默,眾人似是有些難以接受這一重創(chuàng),早先皇帝普天同慶的消息似乎還走街串巷著,而楊珥也是今天剛受到這個喜訊,還未高興太久,這噩耗便如當(dāng)頭一棒砸向她。 她有些恍惚,咬牙道:“又是謝燾那狗雜碎干的嗎?” 祁昱懼聲阻止她,“長公主!不可在外直言丞相的名諱!” “在我的地盤,我還不可以罵他嗎?”楊珥聲音顫抖,這可是皇兄的第一個孩兒,是她的第一個血親的后輩??! 他再欲說些什么,卻被二七制止。二七明白,長公主不過是一時憤恨,孰輕孰重她自會拿捏得當(dāng)。 一開始,楊珥還在為在江城被杜光慈撞見的事而彷徨,此刻她卻徹底冷靜了下來,眼里閃爍著莫名的情緒,“丞相不似這樣冒進的人,定是有所圖?!?/br> 祁昱頷首,聲線陰冷,“兩日前,他曾上奏為圣上充盈后宮一事,被圣上一口回絕了。百官誰不知道,丞相就是想讓自己的長女做皇后而已。” “他妄想!”楊珥大叱,隨即冷笑連連,“所以,他就給了皇家一個下馬威?皇家的性命豈容他這般輕賤!” “皇上本不欲奴婢告訴您,可是這事遲早會傳遍鄉(xiāng)野的,還不弱奴婢提早知會您一聲,所以,長公主,您身上的重任,望您時刻謹記于心?!逼铌烹m不忍她給她壓力,卻還是提醒道。 楊珥正欲作答,卻聽得有人小跑了過來,只見執(zhí)嬰眉頭微皺,擔(dān)憂道: “稟長公主,杜宗正已到了樹林外,說想要與您見上一面?!?/br> 祁昱錯愕,全然不敢置信,“他怎么會來這里?” 楊珥笑得譏誚,粉拳不由緊握起來。 第46章 恢復(fù)正常更新 祁昱見楊珥面露不豫, 心中浮上不少憂慮,但以他的立場,并不適合與杜光慈相見, 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找了條小路徑自離去。 她眼神示意暮云送祁公公離去, 暮云連忙跟上。二七看了眼他們二人離去的背影,眸中閃爍了一下, 身形卻堅定不移地守在楊珥的身邊。 “讓他進來?!彼龑?zhí)嬰的吩咐聲剛落下, 遠處那玄青衣衫的杜光慈已不請自來。他面帶薄怒,責(zé)怪之語幾乎脫口而出,終是顧忌地瞥了眼守在一旁的二七與執(zhí)嬰。 楊珥也沒時間與他耗下去,支開二人后,佯裝慵懶地坐到石凳上,垂首以掩飾眼中的慌亂。 杜光慈只要憶起她剛才在眾人面前的獨舞, 腹中就燃氣了一股無名火, 看著她現(xiàn)在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樣子, 內(nèi)心又無奈萬分。想到剛才在追她來的路上發(fā)生的那件事,心里的底氣又虛上不少。 他凝眸注視她片刻, 終是化成了一聲嘆息, “你跳舞的樣子還是這么美?!?/br> 她揚起嘲弄的嘴角, 不接話。見她還是這副淡漠的樣子,他身上閑逸的氣息頓時急轉(zhuǎn)直下,話音一厲,“你為什么要去燕歸坊獻舞?” 他的語氣極不耐煩, “今日到場的,可都是京城中的勛貴人家,我實在是想不到你有什么獻舞的理由,如果非要找一個的話,你的目的,不會是那謝慶岱吧?” 楊珥聞言一噎,無語地看向他,隨即輕搖頭,“你想太多了,我欠景窗姑娘一個人情,她今日身子不便,我替她跳一支舞罷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京城里的人會來,我若是知道,我怎么敢當(dāng)著你的面跳舞?” 杜光慈覺得她確實沒道理冒著被他發(fā)現(xiàn)的可能以身犯險,只是心中仍不免有些疑慮,“什么人情?” 她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熟知他謹慎的心性,看來定要刨根問底了,蛾眉一揚,指了指她剛到時便放在桌上的雄黃酒,“景窗姑娘送了我一瓶雄黃酒?!?/br> 他聞言一愣,隨即嗤笑出聲,不信道:“就為了這瓶酒?” 他言語中的不屑,徹底激怒了楊珥心中的不快,想起還在家里等她的林無意,她就覺得胸悶不已,當(dāng)即瞪向他,“你不該說這樣的話,你對不起這酒的主人!” 他感受到她的仇視,心中猛然一痛,以為她口中所說的酒的主人,是她自己,他們杜家,確實對不起皇家。眼睛有些發(fā)澀,瞇了瞇,放柔了調(diào)子,“玥兒,我們?yōu)槭裁磿兂涩F(xiàn)在這個樣子……” “你難道不是應(yīng)該最清楚嗎?”楊珥驀地打斷他的話,自從出宮以后,便再也沒有人喚她的真名了,那是個她日夜都想要逃離的身份,明舒長公主,辛玥。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要不是你的父親,御史大夫杜大人,將太尉家的那件事告訴了丞相狗賊,沆瀣一氣,太尉一家又怎么會因為被人抓住了致命把柄?彭太尉又怎么會被逼無奈與我上演了一場愛恨離仇,弒殺郎中令的戲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