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來的隱秘，要是給唐僧的掛開太大了，難免又引起極樂世界和天庭的扯皮，不過是七七八八提了幾個重點國家和重點妖怪，囑咐一下正確的處理方式而已。

    是以唐僧一開始確實是把沙悟凈當(dāng)妖怪來著，只是例行打架之前爆一下“取經(jīng)人”的身份，悟凈這直接都不打了，丟下武器就跪到了唐僧面前。

    然后，抱著唐僧的大腿嗚嗚嗚的哭。

    都不待唐僧問，呱唧呱唧就把自己從卷簾大將變成流沙河妖的歷史抖了個干凈。

    然后哭唧唧地表示這些年過的真是慘不拉幾的啊嚶嚶嚶。

    就是那破孫猴子，鬧天宮那陣仗著實是大，嚇的我失手打碎了玻璃盞，然后玉帝一個生氣，就把我打了八百，貶下界來。

    又是，鬧天宮？

    唐僧陰測測看向悟空，幽幽傳音過去：“你當(dāng)年大鬧天宮的時候，到底干過多少事兒，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還要給你擦幾輪屁股？”

    悟空尷尬地撓了撓頭。

    想了想?yún)s覺得別的鍋背了就背了，這個鍋甩到自己背上卻并不合理，索性給唐僧傳音：“師父，問題不應(yīng)該是這事兒到底是不是我做的，問題應(yīng)該是這位……卷簾大將到底算是哪個臺面上的人，居然會為了一個杯子被罰？”

    這確實是個好問題。

    天庭的編制唐僧不懂，所以只能按照人間的理解模式來——

    卷簾，這是個伺候人的活計。

    大將，這是個聽起來就很厲害的官職。

    然后合在一起，就應(yīng)該是專門給陛下卷簾子的大將……

    不好意思人間好像并沒有這個設(shè)定。

    額……好吧，人間雖然沒有用大將卷簾子過，但是有給天子守門的——

    自家的那個李二皇兄被涇河龍王嚇唬的不行的時候，叫了尉遲敬德和秦瓊叔寶去守門來著，后來果然睡了兩天安穩(wěn)覺。從這事兒上看，國公們在陛下需要的時候也可以披甲上陣親自守門，那同樣的道理，如果陛下需要，似乎他們也不是不能去卷簾子。

    然而話說回來，從面前這個紅發(fā)河妖哭訴的內(nèi)容看，似乎這貨和秦叔寶尉遲恭在陛下特殊需要的時候讓他們?nèi)ナ亻T還不一樣，他在天庭的官職……那就應(yīng)該僅僅只是卷簾子，日常卷簾子。

    同樣類比人間，李世民再是一個強大的說一不二的帝王，臣子對他再愛戴再心服口服，讓自家最得用的兩個將軍去守門這種事情也只能偶爾為之，絕對不能讓人家真的天天晚上全幅披掛去給你守門的。

    到那時候就不是“我信任你所以我把我的大門都能給你看著”的信任，而是“你在我眼里面就和一個守門的門房沒個什么區(qū)別”的羞辱了。

    “那……”唐僧似乎也覺得這么說來，面前這一位卷簾大將的官職就應(yīng)當(dāng)不會太高，于是就猶豫著開口，“身份暫且不說，說不好這位其實并不是因為摔了杯子被罰，而是在你大鬧天宮的時候反應(yīng)太大，殿前失儀又戳了陛下心了呢？”

    悟空搖頭，傳音：“不可能?！?/br>
    “為何？”

    “師父，講真的，我打上天庭那會兒，就在凌霄殿上……”悟空回憶著，也不知道是抱著對天庭其實是一個相當(dāng)沒意思的空架子的戲謔還是對這樣一個玩意兒居然統(tǒng)治了天下的不屑：

    “那時候我才打到凌霄殿門口呢，宮女侍從之輩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了，玉帝那時候就在凌霄殿里面，難道他還能記得那時候的凌霄殿上那么多侍奉的宮娥童子，誰砸了一個琉璃盞，誰滑了一個趔趄？”

    全員殿前失儀。

    確實，也沒法罰……

    要是罰了，畫風(fēng)就變成了——

    這個童子污了自己案幾上的一份文書，合該貶下凡間每天被鋼刀戳八百遍。

    這個宮女那時候花容失色哭的臉上鼻涕眼淚都一塊兒下來了丟臉的不行，派去人間多經(jīng)歷個七八世的宅斗宮斗生活磨礪一下心智，記得安排一下前往要是不得善終那種。

    這個侍從因為手上抖了一抖沒能握住自己身后的華蓋，這是大不敬，迅速拉去斬妖臺上來一刀。

    等你小肚雞腸算完一圈，身邊的仙娥童子都被拉走了，一時之間替補不上來那么多伺候人的仙女仙童，你難道要親自擼袖子卷簾子換燈油？

    那這事兒就徹底沒法解釋了——若卷簾大將真的是一個位置比較重要的神仙，那絕對不會因為砸了一個琉璃盞被罰，但是話說回來，侮辱一點說，若面前這一位是一個和宮娥童子一個級別的存在……正如悟空所說，那時候他們有個“法不責(zé)眾”擋著，玉帝再喜怒無常也不會真的把所有伺候的全都原地打死或者罰去輪回。

    高貴如他哪能沒人使喚呢。

    唐僧猶豫著，抬手揉了揉沙僧那蓬松且紅艷艷的亂發(fā)，開口：“或許，那是玉帝最心愛的琉璃盞，他氣不過呢？”

    許是唐僧思考的太過認真，這句話都忘了傳音。

    于是沙僧聽到了。

    哭high了的沙僧都沒管面前這個是自己師父，不能太沒禮貌，直接就哭嚎了出來，鼻涕擦了唐僧一身：“什么啊，我碎的那個琉璃盞就是個點燈的，我拿下來就只是為了加個燈油，玉帝御座身邊，光是那個鳳凰燈架上就有上百個琉璃盞，備用的也有個幾十，個個長的別無二致，玉帝這也太博愛了不是？”

    “好吧，即便真的是一個好看的不行的琉璃盞，我砸了之后合該被罰灰飛煙滅，但怎么也得給人一個痛快吧，打了八百這個我認，但七日一次將飛劍來穿我個百余次的，這都已經(jīng)五百年了啊師父，您自己算算都我都被戳了多少刀了師父！”

    “天規(guī)再繁瑣寫明了的刑罰種類再多，可也沒有這被連著戳五百年的說法吧，大鬧天宮搞的全天庭都不安生的齊天大圣在五指山下最多也就是不得動彈而已啊，哪里會每七天就被戳個幾百劍連修煉入定都沒個可能的？”

    這番話說的……悟空默默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好了多寶大師兄我承認你對我是真溫柔了。

    好歹我從五指山下出來還能白白得個你那揭帖之上聚靈陣收集了五百年的力量，看看面前這個……

    都被戳成篩子了吧。

    沙僧仿佛戳到了痛點一樣，抹一把眼淚接著哭訴：“再說了，上古妖族天庭的帝俊和太一兩位陛下，人家和妖族大圣們飲宴那會兒，別說琉璃盞了，砸了凌霄寶殿的次數(shù)還少了？兩位陛下也就樂呵樂呵，一個法術(shù)糊過去就補了，還會招呼大家說沒事兒該吃吃該喝喝。誰為這破事兒得了責(zé)罰了？偏就他規(guī)矩大！”

    簡直越哭越傷心，抱著唐僧的大腿更是不肯撒手。

    聽了這話的悟空卻挑了挑眉。

    原來“大圣”這個詞兒，有出處？

    趕緊給唐僧傳音確認。

    唐僧對此的回應(yīng)是：“在截教大興之前還有一個年代是巫族和妖族為主，那時候妖族的兩只三足金烏創(chuàng)建了天庭，麾下有十大妖圣都是一時俊杰。說起來……我還以為你這齊天大圣的稱號是從那時候的十大妖圣的名字想來的呢，原來不是？”

    悟空茫然地搖頭。

    不是。

    至少在悟空這里不是。

    只是自己那另外六個兄長，都是比自己年長的妖怪，或許他們?nèi)∶笫ビ羞@方面的考慮，但是在悟空這里，就完全只是跟著哥哥們叫了。

    那也就是說，那幾個妖怪，至少有那么一些，還真是從特別特別遠古的時候活下來的？

    但是顯然這個問題問唐僧也得不到解答，悟空還是暫時按捺住了對自家哥哥們的猜想，只覺得今后有機會再問，現(xiàn)在的悟空關(guān)注點還是主要在：

    “那按著他的說法，凌霄寶殿那時候歸妖族……既然都是妖族的財產(chǎn)了，為什么妖族要去砸凌霄寶殿？”

    唐僧輕咳一聲，一本正經(jīng)地給悟空傳音：“他們……喝高了?！?/br>
    悟空：……師……師父你認真的？！

    第30章 禁止抱大腿

    看著悟空那個驚詫到黑人問號臉的表情，唐僧還是微微側(cè)開頭，并不想直面這個兇殘的事實。

    他只沉痛的點頭。

    并且聲音相當(dāng)沉重地，一副歷史老師給小孩子上課的模樣，給悟空傳音——其實，面前這個卷簾大將抖出來的內(nèi)容，還不夠驚悚。

    遠古天庭也好，那時候的跟腳好壞的一般觀念也好，在現(xiàn)在看都是相當(dāng)畫風(fēng)清奇。

    比如，悟空這個天生地養(yǎng)的跟腳，在現(xiàn)在會被玉帝強行打成妖猴，但是真的說起來，這樣的跟腳，在幾百萬年前的洪荒，反而才是真正有前途的存在，而那些有爹生娘養(yǎng)的反而是第二梯隊，爹生娘養(yǎng)且爹娘沒有個厲害背景并且出生的時候不自帶天地異象，要是還很不巧地屬于個哺乳動物從羊水之中生下來，或者是從蛋殼之中冒出來的禽類，那就毫無疑問是元始天尊這類老派神仙口中的“不堪教化的披鱗戴角，濕生卵化之輩”。

    兩個字概括，渣渣！

    （至于最后這樣出身的截教弟子在戰(zhàn)力上完虐玉虛十二仙什么的就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了嗯。）

    而通用的出身，還真就是悟空這種天生地養(yǎng)，得了日月精華靈氣而生的存在，比如玉帝自己就是鴻鈞道祖身邊的靈石、三清來自盤古一口清氣、紅云老祖是天下間的第一朵紅云、太陽星上化形出來了兩只三足金烏、羲和與常羲是在太陰星之中有了靈智、橫行人間的十二祖巫其實是盤古的血液。

    甚至于他們自己家的師兄師姐們，三霄娘娘是白云化形，趙公明師兄是清風(fēng)化形，于是在仙道上才能一路順暢，修煉速度比誰都快簡直就是修仙界的羨煞旁人。

    而即便是在各種天生地養(yǎng)的存在都大放異彩的洪荒，從太陽星之中帶著混沌鐘和河圖洛書出場的帝俊與太一，在大能之中，也是翹楚。

    人家建立了天庭，讓妖族徹底的發(fā)揚光大遍布洪荒，而如今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天庭之主昊天上帝，其實接的是人家遠古天庭的盤。

    然后，其實世界上所有的大能都有一些臭毛病。

    老子酷愛煉丹，元始嫌棄跟腳這樣的偏好，在遠古天庭的帝俊太一兩位陛下身上，就體現(xiàn)為……到底是屬于靈禽類的三足金烏，有一切鳥應(yīng)該有的臭毛病，比如……比美。

    所以，東皇太一與妖皇帝俊二位陛下，在幾百萬年前的凌霄殿上，要是喝高了就會下場子晃個身變回三足金烏原形，炫耀自己的羽毛有多華麗有多金閃閃。

    然后博得下面的一圈看熱鬧不嫌事大實際上也喝高了的妖族大圣的轟然叫好。

    孔雀開屏滿世界嘚瑟的時候蹦噠蹦噠的姿勢，要是換在了同為靈禽類的三足金烏身上……

    那蹦一下就是燒焦了的屋子不用多解釋的。

    boss尚且如此，妖族大圣們瘋起來，擼袖子下場打架，妖皇自己開盤口賭誰能打贏，然后大圣們一個沒控制住用的法力然后凌霄殿就塌了，再就是用法術(shù)修補回去裝作沒有發(fā)生什么的，絕對是凌霄殿飲宴日常。

    講真的，這一幕放到了如今比較重繁文縟節(jié)的玉帝眼中，大圣們都是要被貶下凡間一天被刀戳個八九百遍的節(jié)奏。

    遠古天庭的自在生活，妖族生活的瀟灑無拘，都是唐僧沒有能夠享受過的。

    享受過的是通天。

    還沒有和自己兩個哥哥鬧翻的通天也還是一個熊孩子，熊孩子時期的教主，日常也喜歡上天和帝俊太一打成一片，也因此，對他們各種場景之下的丟人模樣簡直如數(shù)家珍。

    于是，故人灰飛煙滅連輪回都沒了之后，通天就愛上了給自己弟子們掰扯當(dāng)年妖皇的那（hei）些（li）事（shi）這一有益身心的818活動。

    通天給孩子們講故事的時候，直接砸了無比憧憬崇拜當(dāng)年的妖族領(lǐng)袖的多寶道人與金靈圣母連帶旁聽的諸多年輕一茬的妖族小年輕們一個懵逼。

    好幾天都睡不著覺。

    即便睡著了夢里也還是搔首弄姿的三足金烏，下一秒三足金烏就變成了他們憧憬無比的兩位帶著河圖洛書和東皇鐘的陛下，那畫風(fēng)崩的簡直男默女淚。

    多少人從此不敢直視巫妖歷史。

    不過仔細想想也沒毛病……

    鳥兒那么自戀，你能指望他們有點什么，特別有出息的舉動么？

    不管怎么說，人家自戀歸自戀，但那時候的妖族天庭，帝王和臣子之間依舊是相當(dāng)?shù)娜谇ⅲ劭√徊]有端一個“老子是天帝你們都得跪舔”的架子，作為臣子的妖族們，也沒有按天點卯好好上班，但是天下也并沒有因為天庭沒規(guī)矩所以就停止了運轉(zhuǎn)。

    甚至人家其實運轉(zhuǎn)的還挺好，很好很和諧。

    至于因為帝王平易近人所以人人可欺的糟糕事情，也根本沒有發(fā)生，帝俊太一在妖族之中依舊相當(dāng)有威信。

    ——講真的，威嚴從來不是通過欺負身邊人，動輒懲罰，非要搞一個“沒有人知道本寶寶……知道朕在想什么”的高深莫測的模樣然后就能實現(xiàn)的。

    遠古東皇妖皇靠的是自己的超強戰(zhàn)力。

    好吧，即便“超強戰(zhàn)力”這個并不是所有帝王都能達到，但……至少看看人間吧——

    現(xiàn)在的大唐天子戰(zhàn)力和秦叔寶程咬金一類也沒法比，但人家有自己的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