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結束，外頭黑茫茫，她提著包從體育館走回宿舍， 就瞧見樓下站了個人。那人除了陸程和， 還能是誰。

    此時此刻， 兩人就相隔十米遠， 一動不動看著對方。

    曾晚手指焦慮摩擦著衣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低頭轉身往回走。

    曾晚走著，身后的人跟著， 走了一段路，四下無人，曾晚二話不說坐在路邊的水泥臺階上，人靠著身后的路燈桿子，頭抬起來，就直勾勾盯著陸程和看。

    陸程和手插在褲袋里，也垂首覷她，仍兩相無言。

    曾晚脾氣上來了，“你非把我變成望夫石?。课也弊右恢边@么抬著，很酸?！?/br>
    因為曾晚這句話，陸程和立刻在她身旁坐下，黑色西服褲，肯定染一層灰，但他也不在乎，說：“這樣可以嗎？”

    陸程和坐在右側，曾晚把頭扭到左側，看也不看他。

    陸程和望著她的后腦勺說：“寧可打電話給不熟的孫玨，也不肯打給我？”

    “就是不想打給你?！?/br>
    “那我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

    “就是不想接?！?/br>
    他氣，她也氣。

    好一會兒，陸程和嘆息，“晚晚……”

    曾晚埋頭，聲音悶悶的，“陸程和，那天我沒吐?！?/br>
    “嗯？”

    曾晚臉枕在手臂上，側過臉露出一只眼睛覷他：“我說我親了你以后沒吐?！?/br>
    陸程和愣了愣，說：“那我現(xiàn)在碰你一下，你什么反應？”

    曾晚嘀咕：“和以前一樣……”

    陸程和一眨不眨瞅著曾晚，認真道：“晚晚，在考慮我的感受之前，先考慮你自己的。我不需要你為了我勉強你自己，做出和那晚同樣的舉動，你明白嗎？”

    曾晚聽著，臉從手臂間完全抬起，手里撿起個石子，在地上畫圈圈：“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連簡單的觸碰都做不到，你會受不了，我也會受不了我自己……”

    夜晚寂靜，連一聲蟬鳴也沒有，只有曾晚手中石子在水泥地上刮動的聲音。

    突然，一只修長明晰的手出現(xiàn)在曾晚面前，曾晚下意識向后躲，結實靠在了身后的電線桿上，手的主人是陸程和。

    陸程和一本正經(jīng)說：“那從簡單的握手做起，今天練習五秒，明天練習十秒，直到你握著我的手不發(fā)抖也不吐為止。”

    曾晚盯著那只手，沒說話。

    “曾晚？”陸程和需要她一個回應。

    曾晚吞咽口水，右手扔掉手中石子，顫顫巍巍向陸程和的手伸去，即將碰到的那一瞬，曾晚站了起來，“對不起……”

    陸程和隨著她起身，曾晚耷拉著腦袋，在他面前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曾晚輕聲說：“我做不到……”

    陸程和彎腰，柔聲說：“晚晚，既然做不到，那就順其自然，等到你覺得你行了你能了的時候，再做嘗試，好嗎？”

    曾晚乖乖點頭。

    陸程和笑笑：“好了，談話結束，回去吧?！?/br>
    陸程和轉身，曾晚抓住他的袖子，碎碎念：“那就假裝牽個手吧……我們算是和好了吧……”

    陸程和揚唇：“你說了算?！?/br>
    曾晚低頭笑，手攥緊陸程和的袖子，一前一后，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拉短。

    “嚴小小的牙……”

    “孫玨說他會看著辦。”

    “哼，孫醫(yī)生居然給你打小報告?！?/br>
    “你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好在他身邊?！?/br>
    “這么巧？！”

    “嗯，就是這么巧。”

    “以后我們不要吵架了……”

    “取決于你。”

    “哼……明明是你先生氣的！”

    “……”

    *

    秋去冬來，除了訓練，曾晚又繼續(xù)參加了其他公開賽，并且賽績顯著。

    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樣，她與陸程和除了是地下戀，還得經(jīng)歷異國戀，有時候因為時差，甚至不能及時聯(lián)系?？杉幢闫D難，兩人仍默默地堅持了下去。

    在陸程和的陪同下，曾晚吹滅了新一年生日蛋糕上的蠟燭，她盯著蛋糕上的數(shù)字，納悶了一陣，奔三的人嘍，奔三的人嘍……

    “陸醫(yī)生?！?/br>
    “嗯？”

    曾晚伸手，笑嘻嘻：“生日禮物呢？”

    陸程和搖頭：“沒有。”

    曾晚扁嘴，“算了，我送我自己一個?！?/br>
    陸程和打量她，想看她搞什么鬼。

    曾晚從地板上站起來，繞到他這邊兒坐下，兩人并排坐在地毯上，陸程和偏過頭看她要做什么，曾晚盯著他笑，陸程和摸不著頭腦，“怎么了？”

    他聚精會神盯著她的時候，手上突然多了溫暖的觸感，陸程和身體一僵，緩緩低頭。

    曾晚的一只手正握著他的左手。

    “晚晚……”

    陸程和趕緊去看曾晚的神情，雖然在顫抖，雖然還是有那么些抗拒，但曾晚在笑，眼里閃耀著星星。

    曾晚嘟了下水潤的嘴唇，說：“想給你個驚喜……就沒讓醫(yī)生告訴你……我好很多了……能牽你的手了……”

    陸程和欣喜地說不出話，他直勾勾看著她，“不……惡心嗎？”

    曾晚抿抿唇：“還好……”

    “怕嗎？”

    “一點點……但也還好……”

    曾晚另一只手摸摸胸口，“心臟跳的厲害，感要到跳出來了，特別緊張?！?/br>
    陸程和：“我也緊張?！?/br>
    “你緊張啥？”

    “怕你是騙我的?！?/br>
    曾晚握緊他的手，“都握這么久了，你還說我是騙你的哦。”

    陸程和笑著搖頭：“生日快樂?！?/br>
    曾晚噘嘴：“哼，到底你生日還我生日啊，都變成我送你禮物了?！?/br>
    曾晚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她想起他倆重逢時接的第一個吻，那天正好也是她生日。

    陸程和淺笑，另只手伸向沙發(fā)靠墊的下頭，他從里頭拿出一個精致的深棕色正方形盒子。

    曾晚盯著盒子看，這個大小……

    陸程和從曾晚手中抽出自己的左手，雙手緩緩打開方盒子，曾晚一刻不落盯著，燈光照耀下，能夠非常清楚看見，黑色絨布間卡著一枚戒指，是曾晚喜歡的那種，低調(diào)而細致。

    曾晚：“陸程和……”

    陸程和重新握著曾晚的手，曾晚下意識一抖，陸程和沒有松開，低沉道：“猶豫了很久，本來不打算送了，怕你有負擔，怕你給自己壓力。”

    曾晚覷著戒指：“我……”

    陸程和摩挲著曾晚的掌心：“但現(xiàn)在想想，它就是為你準備的，是你的生日禮物，不在今天給你，就沒有意義了?！?/br>
    曾晚低頭：“陸程和……對不起……我不能……”

    陸程和看著她內(nèi)疚的模樣，嘆口氣說：“笨蛋啊，我知道，我已經(jīng)猜到了。你把它留著，我等著你戴上它的那一天。”

    曾晚抬頭，立刻精神：“不用現(xiàn)在戴哦？”

    “沒讓你現(xiàn)在戴?！?/br>
    曾晚松口氣，“嚇死我了……”

    “嗯，拿著吧。”

    曾晚拿過戒指，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才將盒子合上。

    陸程和催促：“切蛋糕吧?！?/br>
    曾晚點頭，拿起蛋糕刀切著，她手上做著動作，余光瞥了眼陸程和，陸程和就那么靜靜靠在沙發(fā)上，盯著一處發(fā)呆，眉宇間有些失落。

    曾晚心底嘆氣，是個人都會失落的吧……

    曾晚把切得最好看的那塊蛋糕給了陸程和，“陸醫(yī)生，吃蛋糕吧?！?/br>
    陸程和笑著接過。

    曾晚說：“今天生日，跟隊里說在家過不回去了，你今晚能收留我嗎？”

    陸程和：“好，你是壽星你最大?！?/br>
    曾晚彎眼笑。

    *

    凌晨，曾晚聽見客廳還有聲響，就偷偷從客房跑出來，她躡手躡腳走過去，發(fā)現(xiàn)陸程和已經(jīng)靠在沙發(fā)上熟睡。

    電視里放著她看了無數(shù)遍的電影《阿甘正傳》，曾晚蹲在陸程和身旁，細細觀察著他的睡顏。

    “如果我的情況再好一些……我就答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