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第24章 中秋 作者有話要說: 那日之后,婁琛全神戒備時刻不敢放松的盯了大皇子好些天,可對方卻連著好些天都沒再找高郁的麻煩,下了學(xué)更是話不多說趕緊回殿,身后像是有豺狼虎豹跟著似得。 婁琛見之有異,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行事時更為警惕。 婁琛倒不是怕大皇子那些小心思,而是擔(dān)憂他身邊那個“執(zhí)筆”——寧書恒。 寧家書恒名滿京城,婁琛也曾贊其才華橫溢,不負(fù)虛名。只是兩人立場對立,雖是欣賞卻終究只能做敵人。 然寧書恒終究是個謀臣,不屑于用陰謀詭計,但他若真費心思做些什么,卻也足夠讓人頭疼。 就這么嚴(yán)陣以待得過了幾天,婁琛迎來了重生以來的第一個中秋節(jié)。 中秋節(jié)前兩天,靖王終于從西北回了京,圣上大喜之余特地命宮里特意準(zhǔn)備一場晚宴,為靖王接風(fēng)洗塵。 德妃前些日子受了罰正愁沒機(jī)會在皇帝面前表現(xiàn)一二,于是主動攬下了籌備宴席的活兒,甚至還主動提議辦得隆重些。 靖王常年駐兵西北鮮少回京,皇室血脈稀薄,少有能聚到一起的時候,這次機(jī)會難得,皇帝思索片刻后也就應(yīng)了下來。 因此中秋宮宴,除了三代以內(nèi)在京的皇室子嗣以外,各位皇子的“奉筆”、“執(zhí)劍”也可以參加。 靖王先行進(jìn)宮似有要事相商,婁琛只得跟著高顯一齊進(jìn)宮。高顯性子皮在府里磨蹭了許久,等他們到麟德殿的時候,除卻皇帝與靖王外,人差不多都到齊了。 高顯見到高郁就立刻蹦跶了過去,一邊“皇兄”“皇兄”的叫著,一邊朝他擠眼睛。 高郁看著擠眉弄眼朝著他做鬼臉的高顯,無可奈何的撇了撇嘴,還是把身邊的位置讓了出來。 靖王乃親王,地位尊崇宮宴之上位置僅次于當(dāng)今陛下,就連幾位皇子也要退而讓之。高顯年紀(jì)尚幼本就坐不住,再者這會兒宮宴尚未正式開始,所以從次席下來挨著旁邊的二皇子坐,雖有不妥但無傷大雅,因此貴妃與德妃都并未阻止。 德妃甚至還笑稱這兩堂兄弟感情甚篤,若放到民間就是青梅竹馬,高顯要再是個閨女這般親近,就可以定娃娃親了。 這話說的巧,且不說高顯并非女子,只說高顯與高郁堂兄弟的關(guān)系,便是絕不可能定親。南梁律令,三服以內(nèi)直系血親皆不可結(jié)親,德妃這話明顯是話中有話,直指二皇子親王之子太過親密,應(yīng)該避嫌。 婁琛聽的出,貴妃也聽得懂,但高郁心思單純不知其要義。 只聽進(jìn)了最后一句話的他,頓時癟了嘴巴朝著德妃不樂意道:“郁兒才不要這種媳婦!” 高郁話雖說的小聲,但哪兒逃得過高顯的耳朵,聞言立刻轉(zhuǎn)頭眼巴巴的看著高郁,一臉無辜的模樣:“二皇兄果然還是不喜歡顯兒么?顯兒……” 高郁頓時一陣頭疼,每次一有什么不順著高顯的地方,世子殿下都愛用來這套,撒嬌不成就開始賣慘,偏偏他還全無辦法。 郁卒不已的高郁只得扯起一張笑臉,安慰道:“沒有的事兒,皇兄怎么會不喜歡王弟,我最喜歡的就是顯兒了……” 最后一個“喜歡”高郁特意還提高了音調(diào),婁琛怎么聽怎么有種“咬牙切齒”感覺。 可高顯卻全然不在乎,得了句喜歡就美滋滋的奉上一個笑臉,又蹭到了高郁身邊。 謝德妃看著兄友弟恭的兩人,暗自勾起了嘴角。這兩人越是親密無間越是得她心意,未封王的皇子與親王之子交往過甚,即使她不作為,朝堂之上某些世家也不會放任自流。 她只要在后宮之中“扼”住淑貴妃的咽喉,沒有世家作為靠山的貴妃自然就再無與她爭奪后位的可能。 高顯午后鬧的久了,這會兒閑下來精神頭過去了,沒能午睡的他便開始犯困。左右看了看,見宴席一時半會兒并不會開始,就跟婁琛打了聲招呼,而后趴在桌面上開始呼呼大睡起來。 高郁無比拜服的看著上一刻還在與他交談,下一刻就睡的不省人事的高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可誰知高顯平日里精神的很,睡著了卻不是一般的熟,恁是是風(fēng)吹不醒,雷打不動。待婁琛與高郁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將他叫醒的時候,晚宴已經(jīng)快開始了。 然這時皇帝與兩位夫人已經(jīng)就了位,正端坐高位笑呵呵的注視著下席。而高顯的父王靖王大人則正站在高顯的身后,表情冷然的看著他。 那股視線太過銳利,高顯頓時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但對敵經(jīng)驗豐富的他,清楚的知道這時候若是起身告罪,回府后必會被收拾的更慘。所以即使心都已經(jīng)跳到喉嚨口了,高顯卻還不慌不忙,甚至還裝模作樣得伸了個懶腰,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揉著眼睛嘟囔道:“阿琛,什么時候了?” 婁琛眼皮跳了跳,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靖王見對方并無反應(yīng)后順著高顯的話答道:“回殿下的話,酉時剛過?!?/br> “啊,都那么晚了……”高顯一拍桌子,驚恐萬分道,“昨日夫子布置的任務(wù)我還沒做完呢,這可這么辦,完不成任務(wù)夫子定會責(zé)罰我了……阿琛,你應(yīng)該早點叫醒我的!” 說罷他慌慌張張的就要起身,卻不想剛動了動身子,背后就伸出一雙骨節(jié)修長的手,稍稍一用力就將要蹦跶起來的高顯給壓了下去。 “你給本王坐好!” 靖王聲音清冷如寒泉,指尖力道更是如泰山壓頂,高顯登時就老實了,癟著嘴巴轉(zhuǎn)過頭,委屈巴巴的道:“父王……” “還知道我是你父王……”靖王挑眉問道,“今早本王說的那些話你還記得?” 高顯忙不迭的點頭,生怕少點了一個就會被訓(xùn)斥一句:“記得記得,孩兒一直銘記在心?!?/br> “既然記得如何還會明知故犯?” 靖王聲音不大卻自帶一股凌冽的氣勢,那是久居高位統(tǒng)轄萬軍上位者的威嚴(yán),不怒自威,威懾力十足。 高顯見狀什么小機(jī)靈都不敢再耍,只眨巴著一雙杏仁兒眼,委屈巴拉的看著靖王,小爪子伸了伸扯著衣角像是小奶貓一樣,小聲的叫著:“父王孩兒知錯了……父王……” 那嫻熟的撒嬌技巧逗得眾人忍俊不禁,看了一會兒好戲的皇帝也終于忍不住出了聲,看著臉蛋睡的紅撲撲的小孩兒心情甚好道:“好了好了,不過是趁著宴席尚未開始小憩了一會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顯兒現(xiàn)在清醒,知道自己在何處了?” 見終于有了靠山,高顯立刻順桿爬道:“稟皇伯父,顯兒知道了?!?/br> “知道了就好。”皇帝樂呵呵的看著這個小侄子,親切問道:“今日怎得這般困倦,可是夫子布置的任務(wù)過于繁重?” “沒有沒有,夫子寬厚,中秋并未布置多少任務(wù),是顯兒愚笨,前些日子夫子所教內(nèi)容還未參透,所以才……”說著高顯還偷偷看了高郁一眼想求個幫手。 哪知二皇子卻正襟危坐看也不看他,高顯吃癟,只能繼續(xù)賣慘,只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高座上之人。 皇帝見狀登時笑不可遏:“愛讀書是好事,只是顯兒年紀(jì)尚幼,也得勞逸結(jié)合才是。今日還好是家宴,要是在課堂上睡著了,可真要挨夫子的板子了?!?/br> 能上崇文館學(xué)習(xí)的哪個不是身子金貴的天潢貴胄,夫子豈敢讓這些皇子皇孫們挨板子?;实圻@么一說只不過給高顯個坡,讓他自己往下走。 索性高顯人不大卻機(jī)靈的很,立刻聽懂了其中意思,順著皇帝的話答道:“顯兒知道了,以后一定‘勞逸結(jié)合’?!?/br> 言罷高顯又委屈巴拉的看了看自家父王,求個寬恕。 靖王雖知這是高顯推脫之詞,雖沒拆穿他,但也沒順高顯的意,只朝著高位之上應(yīng)答道:“是臣弟教導(dǎo)無方。” “哈哈,不妨事。”皇帝看著眉目極為相似的兩父子,頗為感慨道,“小孩子嘛,總有頑皮的時候,皇弟小時候不也是這樣鬼機(jī)靈的很。這么想來,顯兒這一點倒是跟你很像。” 高顯聞言登時瞪大一雙好奇的大眼看向靖王,看來父王小時候也是個有故事的孩子啊…… 有了這個插曲,中秋宮宴氣氛霎時就活躍許多,本就是家宴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不一會兒便熱鬧了起來。 靖王難得出現(xiàn)在宮宴中,一堆久聞其名的小輩得了機(jī)會自然不肯放過。不一會兒靖王桌席邊便圍了一群小輩,一個個仰著頭滿眼孺慕之情的看著這個傳奇一般的親王,新奇的問題一個接一個。 但這都與高顯無關(guān),自家父王被纏住之后,他終于得空逃了出來。 小身子一扭,高顯就準(zhǔn)確無誤得坐到了高郁身邊,而后一邊手撐下巴一邊側(cè)著腦袋略帶埋怨得看著身后緊隨之人:“阿琛,你剛才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高顯委屈的很,要是婁琛早一刻叫醒他,便不會被父王逮個正著?,F(xiàn)在他被當(dāng)眾看了個笑話,真是羞死人了。 高郁位置離的近,聽到高顯質(zhì)問婁琛之后立刻替他打抱不平道:“哪兒是婁執(zhí)劍沒叫你,明明是你睡的太熟,怎么也叫不醒。王弟你午后到底做什么去了,怎睡的這般死,阿琛都快湊你耳邊了,你仍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高顯聽罷有些心虛,今早他家父王可是擰著耳朵提醒他宮宴要早些到,到了后也不準(zhǔn)玩鬧,必須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位置上恭候圣駕。 可是高顯是個記性好忘性大的主兒,靖王前腳剛出門后腳他就玩瘋了,婁琛到的時候他還在樹上掏鳥窩,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就被拎著到了宮里。 “也沒什么……”高顯左右看了看,見無人注意他們之后湊到了高郁耳邊,小聲道:“就是忽然發(fā)現(xiàn)王府后院有棵樹上有窩鳥兒生了鳥蛋,爬上去瞧了瞧而已。” 高郁本還有些漫不經(jīng)心,這一聽立刻來了興致:“王弟你還會爬樹?” 高顯聞言自豪的一拍胸脯:“當(dāng)然了!” 接著兩兄弟就攀爬高樹的技巧進(jìn)行了一番熱烈的探討…… 這邊三人聊的正不亦樂乎,那邊高位之上也絲毫不冷清。 當(dāng)今圣上并沒有立后,四夫人中也只有“德”、“貴”兩位平妃,所以宴席上座兩邊各有一個位置,端坐兩位夫人。 德妃宴席上視線一直有意無意往高郁那一桌瞧,這時見兩小孩兒湊到一起嘰嘰咕咕的不知道說著什么,便覺時機(jī)已到。 隨即起了話頭,將話題引到了皇子們身上。 德妃【戳臉高郁】:把高顯指給你做媳婦兒怎么樣~? 高郁:我!不!要!讓這個小魔頭有多遠(yuǎn)能滾多遠(yuǎn)!?。?/br> 高顯【淚眼泡泡】:皇兄果然不喜歡顯兒么? 高郁:從來就沒喜歡過! 高顯:哎?皇兄怎么不哄顯兒了,劇情不是這么走的啊…… 高郁:蠢,因為這是小劇場 o( ̄ヘ ̄o#) 高顯:Σ( ° △ °|||)︴ 皇兄你你你你………… 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德妃要放大招了。 第25章 宮闈 德妃身著一身金絲粉蝶宮裙, 云鬢高挽, 斜插珠翠,雖稱不上傾國傾城,卻也不失高貴氣質(zhì)。 “陛下?!彼τ目粗路綗狒[的人群,感嘆道:“今兒個一家人難得聚的那么齊,真讓臣妾不禁想起了當(dāng)年。咱們大婚的時候, 也如這般熱鬧?!?/br> 德妃嫁與當(dāng)今圣上之時雖為側(cè)妃但因著母族地位尊崇,乃是成祖時期一直延續(xù)至今的江南大氏族, 所以皇帝以八抬大轎迎娶,以示尊敬。 “一家人”這個詞算是取悅了皇帝,德妃說著悄悄看了一眼皇帝,見他目光悠遠(yuǎn)看著遠(yuǎn)方似有所想?yún)s無阻止的意思后, 才又繼續(xù)道。 “陛下可還記得歸德將軍?”德妃說著拿起繡帕捂住嘴角, 似羞似嗔,“那時候歸德將軍還未告老還鄉(xiāng), 陛下送了帖子他也就自然參加了宴席。卻不知怎的,晚宴上竟被一群尚未成年的世家子架著喝了一大壇的酒。臣妾第二日領(lǐng)著丫鬟上花園摘花兒, 路過偏廳小花園的時候, 突然從草叢里頭滾出來一人。臣妾那時候膽子可小了,還以為是哪兒來的刺客, 受傷后在花園躲了起來,一時嚇的手足無措,驚慌大亂。等侍衛(wèi)到了一看,發(fā)現(xiàn)那人并不是什么刺客, 竟是醉的不省人事的歸德將軍之后,方才冷靜下來敢問個究竟?!?/br> 德妃說到最后抿嘴笑道:“可憐老將軍一世英名,就這么被幾位世子毀了?!?/br> 雖說“毀了”,但德妃臉上卻無半點惋惜之意,甚至還帶著笑。 后來在提起歸德將軍的時候,大家想到的都不是將軍駐守一方何等威風(fēng),而是醉酒不醒,夜宿王府偏廳花園。 “當(dāng)年也就是哲端頑皮。”麟德殿中燈火通明,酒酣耳熱之際皇帝也似是想起了當(dāng)年,想起了親朋眷屬都在的時候:“他也不知道從哪兒聽來傳聞,說歸德將軍酒量過人,平日就喜歡拿酒就著飯吃,大戰(zhàn)之前更是必一人獨飲一攤子烈酒,而后上陣殺敵便能無往不利,戰(zhàn)無不勝?!?/br> “然后咱們靖王殿下便一時興起,拉著一群世家子挨個兒的給歸德將軍敬酒??蓺w德將軍實際是出了名的懼內(nèi),夫人管得嚴(yán),平日里小酌一杯也得偷偷來,所以幾杯之后就醉的昏天暗地,只知道喝不知道推拒了?!钡洛齑捷p抿,嘴角微微揚起:“陛下果然還記得,當(dāng)年若不是陛下縱容,靖王殿下哪兒有那個膽子?!?/br> 皇帝聞之一笑:“哪兒是朕縱容,哲端從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連先皇珍藏的前朝珍本都敢偷,更遑論這小小的把戲。” “所以當(dāng)年靖王殿下不顧先帝阻攔,主動將封地定位西北,還說要去從軍的時候,臣妾也是嚇了一跳?!钡洛垌钌?,思意深遠(yuǎn):“哪兒想得到呢,當(dāng)初那個在皇城里各家王孫貴族‘聞之喪膽’的少年,如今倒是成了護(hù)衛(wèi)南梁安寧的親王。臣妾也是今日見著靖王如此風(fēng)采才忽覺,這一晃已經(jīng)十多年過去了?!?/br> “是啊,孩子們也都長大了,咱們也老了……”小時候頑皮難訓(xùn),差點掀翻皇宮屋頂?shù)纳倌暌呀?jīng)是南梁肱骨之臣,駐守一方保南梁安寧,而一心做個閑散王爺只愿游戲人間的自己,卻榮登九五,撐起了南梁脊骨。 小時候的豪言壯語仍在,只是現(xiàn)實已經(jīng)變了番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