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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公主嫁到在線閱讀 - 第196節(jié)

第196節(jié)

    紅月的身軀猛地一震。

    “是啊?!敝x國公心不在焉地看著紅月回答。

    他就看見面前端莊美麗的純王妃,突然看著他流下了淚水。

    一滴滴晶瑩的眼淚,就砸在了謝國公面前的地上。

    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紅月的頭。

    “別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他急忙又收回手。

    “您姓謝?”紅月聲音哽咽,只覺得心頭一片的蒼白,竟什么都在此刻說不出口。

    這個人出現(xiàn)得太突兀,叫她猝不及防。

    謝展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我母親也姓謝,她早年也嫁給了楚三。她曾經(jīng)說過,當(dāng)年在邊城尚未嫁人,誰疼愛她的就是兄長。從前兒扛著她在外頭玩耍,喜歡摸她的頭,她哭一哭,就什么都肯答應(yīng)她?!毕氲侥切┠昱c母親顛沛流離頓時歲月,還有母親含著眼淚回憶當(dāng)年的那一點點溫情與幸福,紅月只覺得心中疼痛,可是卻又有一種突如其來的幸福。

    那個時候她躲在母親的懷里,曾經(jīng)那么憧憬。

    若舅舅還活著,他一定也會像珍惜母親一樣珍惜她。

    他會保護她們,不會叫她們有一點的傷害。

    “你,你母親……”

    “她遇人不淑,嫁給了狠心的人,半生不幸?!奔t月淚眼朦朧地看著怔怔的謝國公,慢慢地軟了身子,叫身后的純王急忙扶住她,努力了很久方才提起一口氣繼續(xù)說道,“她也曾說過,若不是舅舅下落不明,就算借給畜生八個膽子,他也不敢害了我們?!?/br>
    “你真的是?”

    “舅舅?。 币宦暺鄥柕目蘼?,突然在敬德王府里響起。

    長樂從未見過紅月這樣哭過。

    她曾經(jīng)也在自己面前因當(dāng)年的困苦落淚,可是那卻與此刻是不一樣的。

    那種仿佛找到了可靠的人,仿佛可以將一切委屈都哭訴出來求他給做主的樣子,是長樂從未見過的。哪怕這其中還有很多需要分辨,需要整理的事,可是謝展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接住了撲進自己懷里的女子。

    她就抱著他大哭,仿佛要將此生的坎坷與母親的悲苦都哭出來一般。

    “你真的是meimei的女兒?”謝展問了紅月,又求助地看向長平郡主。

    他被叫過來的時候沒有一點兒的提醒,這個時候,哪怕是天神都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了。

    “真的是,真的是的呀?!遍L樂見紅月只知道嚎啕大哭,話都說不出來了,急忙在一旁說道,“紅月的母親就是嫁給了楚三,當(dāng)年您失蹤,紅月的外祖戰(zhàn)死,她母家沒人兒了,母女倆的性命就都落在了楚三的手上?!?/br>
    她又努力想了想,想到紅月曾經(jīng)與自己說起過的她生母的小習(xí)慣,急忙說了兩句。

    頓了頓,她又有些害臊地說道,“我知道得不多,只是這些蛛絲馬跡,您都能想想,是不是您的meimei?!?/br>
    那些習(xí)慣還有特點,都叫謝展輕輕點頭,下意識地護住了懷里的紅月。

    純王在一旁欲言又止。

    那個什么……抱一抱還是給放開吧?

    “你說的畜生是怎么說?莫非當(dāng)年楚三拋棄她們母女了?”謝展這一句就問得殺氣騰騰了,當(dāng)初他查訪到了楚家,發(fā)現(xiàn)楚家三太太另有其人,心里就生出了很嚴重的懷疑與危機,當(dāng)時就覺得,只怕楚三是做了什么壞事。

    如今見紅月哭成這樣,再想想她口中meimei不在人世,還有那些年的輾轉(zhuǎn),他就忍不住露出怒容。

    “何止是拋棄呢?簡直就是駭人聽聞了。”見謝展果然是紅月的舅舅,那長樂就真的很放心了,她哄著紅月從謝展的懷里退出來,見她執(zhí)著地抓著謝展的衣擺,仿佛一松手,這唯一的血親都要消失不見,那倉皇畏懼的樣子,叫長樂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舅舅哪兒都不去,你別怕?!?/br>
    見了紅月這樣,謝展也覺得心酸。

    明明她已經(jīng)是尊貴的郡王妃,可是仿佛心底,還是當(dāng)年那個失去了母親,從此孤苦的小姑娘。

    “舅舅?!奔t月?lián)u了搖頭,依舊抓著謝展的衣擺不放。

    她是真的怕了。

    如今有了親人,可是她又為唯恐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轉(zhuǎn)眼就會成空。

    若此刻謝國公說,他不是她的親人,那得到又失去,她還怎么活呢?

    “你還有我呢?!奔兺醴鲋?,輕聲說道。

    他堅實的手臂環(huán)住她,護住她,仿佛能為她遮風(fēng)擋雨。

    謝展有些復(fù)雜,又有些欣慰地看著純王這樣心疼紅月。

    他回京之后,因從前并不是什么權(quán)貴,唯恐在朝中立足不穩(wěn),因此一直在留意這朝中的動向,也知道皇家?guī)讉€皇子的情況。太子連生兩子,與宣平候府嫡女出身的太子妃伉儷情深,如今地位穩(wěn)固。三皇子因被帝王厭棄,如今重病于府中這也不必說了,至于純王……

    別人議論最多的,就是純王是太子的臂膀,卻只娶了當(dāng)年長樂公主身邊宮女為王妃。

    那時他就覺得,純王真是不走尋常路啊。

    人家皇子都很擔(dān)心自家王妃身份不夠高貴,不能給自己帶來榮光,可這純王還真是什么都不在乎。

    宮女,那是服侍人的,純王母子竟然也愿意。

    特別是他還聽說純王對自己的王妃十分愛重,這大婚一年有余,王妃卻沒有有孕的動靜,然而純王卻并沒有說什么,外頭怎么想給他送個側(cè)妃,純王就是不答應(yīng)。當(dāng)時他還當(dāng)個西洋鏡兒看著,如今想來,一時心里滋味五味陳雜。

    他要感激純王,對紅月這樣好。

    他也歡喜紅月嫁對了人,這艱難的一生,總算還有一點的幸福。

    哪怕是在西蠻當(dāng)了十幾年的野蠻人,可是謝展此刻的眼眶也忍不住濕潤了。他只覺得心酸得要命,看著純王懷抱著紅月毫無保留的疼愛,許久之后,臉上露出了一個殺氣騰騰的笑容,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直響。

    “當(dāng)年國公一消失,楚三當(dāng)場就是一碗毒酒啊?!遍L樂見謝展魁梧的身體晃動了一下,就抹著眼淚哽咽地說道,“若不是她們母女福大命大,逃過那一劫,只怕如今國公你就真的連個外甥女兒都沒有了。最惡心得是,楚三對當(dāng)年在邊城娶親,一直隱瞞當(dāng)做從未發(fā)生過。”

    楚三隱瞞婚事,謝展隱約是知道的。

    雖心中懷疑將軍府知情,可他那日見到魏大的表情就有些遲疑,因此另說了些刻薄的話,叫將軍府對楚三不滿。

    可是他真是沒有想到,楚三竟然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當(dāng)年他被俘虜,被鎖鏈拖拽著拖進了西北的荒涼之地,只剩下一口氣兒的時候,甚至還在慶幸,慶幸自己的meimei嫁給了一個可靠的男人,哪怕他們都死了,可是meimei依舊可以過得很好。

    他只覺得心痛難忍。

    所嫁非人,于是,他的meimei因此而死。

    “當(dāng)年我與母親曾經(jīng)來找過他,可那時他已經(jīng)娶了將軍府的小姐?!奔t月靠在純王的肩膀上,美麗的臉上都是淚痕,虛弱地說道,“母親看了一眼就崩潰了。舅舅你不知道,她,她……”或許那個時候,她的母親就已經(jīng)沒了活下去的勇氣了。

    為了女兒支撐著自己最后一口氣,可是還是沒能熬得下去。

    “若不是皇后娘娘救了我,庇護在宮中,我早就死了?!?/br>
    謝展閉眼,眼角流淌下兩道晶瑩的水痕。

    長平郡主聽得都驚呆了。

    許久,她嘆息了一聲,握住了謝展不知何時緊緊握起的大手。

    “別的我都不想說,只想說……報仇?!彼ρ鲱^,看著高大的男人雙目赤紅,從未見過一向笑嘻嘻的謝展竟然有這樣悲痛的時候,她心痛難忍,抬手摸了摸謝展的臉,輕輕地說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當(dāng)年流過的血淚,咱們這一次,要叫他們一一償還。”

    “有國公在,真的就有人給咱們做主了?!遍L樂抽抽搭搭地說道。

    “只是當(dāng)年舊事,并沒有什么證據(jù)。”林如初雖也同情紅月遭遇,不過他一向冷情,感慨有限,此刻就對謝展輕聲說道,“也是因并無證據(jù),楚三反口只說是誣告,我等也無可奈何,因此這些年一直都不能控訴他?!?/br>
    “證據(jù)?”謝展咬著牙齒問道。

    在場幾個都老老實實地點頭。

    “在西蠻,拳頭大就是道理,還要什么證據(jù)?!敝x展在蠻人的地方混了那么多年,就知道一件事兒,拳頭大就是王法。只要拳頭大,就能說了算,說出來的就得叫人服從。哪里有林如初等人的細致謹慎呢?

    “我如今嫁給純王,依附太子,若無憑無據(jù)控訴楚三,只會叫人非議,說我是以此為名,為皇后娘娘打擊楚家。舅舅你或許不知道,宮中當(dāng)年曾出了一位楚賢妃,乃是楚三的meimei,與皇后娘娘之間仇深似海。”

    紅月就是顧慮這個,因此方才忍耐著。

    且以子控父,若被人當(dāng)成誣告,她身上就要背上莫名其妙的不孝罪名。

    她自己也就算了,可是純王該怎么辦呢?

    他娶了她,這么久對她沒有一點兒的不好,她怎么能拖累他?

    “那就叫這畜生逍遙法外了?”謝展大聲問道。

    林如初就微微笑了笑。

    謝展的目光就落在了林如初的身上。

    這兩位是在西北打過交道的,謝展自然知道林如初心機過人,且一肚子壞水兒,還曾經(jīng)很欣賞過這位俊秀的能干青年,如今見林如初笑得跟朵花兒似的,謝展的心中一動,就默默地看住了他。

    “我聽說,國公去了楚家門上,叫楚家立原配的牌位?”

    “是啊。”那時候謝國公不過是覺得meimei可憐,想給meimei找個場子。

    早知道楚三是那么個混賬,他不弄死他不算完。

    “夫妻生隙,這法子很好?!绷秩绯蹙蜏芈曅Φ溃澳遣蝗绨幢粍?,先叫楚家與將軍府因此事鬧上一鬧。楚大人為此事撒謊,將軍府與如今的三太太只怕對他心中懷疑,來日……毒殺原配這種事,也不必控訴得天下皆知,只叫三太太知道些就好了。”

    “那不是一樣兒沒有證據(jù)么?!敝x展就皺眉道。

    “存了懷疑的婚姻,還要證據(jù)做什么?再三被欺騙,三太太只怕早就不相信楚大人的任何話。咱們不需要證據(jù),只需要三太太信了就好?!背珪幌嘈懦心懽佣練⒃涿矗坎?,她一定會相信的。

    只要楚三太太相信了,那她必然會與楚三反目。

    這不是欺騙的問題,而是人命的問題。

    楚三太太自己也保證不了,一不小心哪天叫楚三給毒死一把是不是?

    就算是為了自己,她也一定會與楚三斷絕。

    這種事是瞞不過與楚三太太休戚相關(guān)的將軍府的,瞞不過楚三太太的一雙兒女。只要這些人知道了,那楚三與眾叛親離有什么分別?就算他在外頭道貌岸然,可是內(nèi)里卻什么都沒有了。林如初要的就是楚三一無所有。

    至于楚家與將軍府反目,只要有一點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那什么八卦流言的,也不怎么需要證據(jù)是不是?

    想當(dāng)年傳言長樂公主跋扈霸道種種的流言,以長樂盛寵的公主之尊,都沒法要證據(jù)表示她其實并不是那樣的人,而是捏著鼻子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流言與非議滿天飛。楚三還不及長樂有皇家庇護,也只能干受著。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只要有流言蜚語,說楚三當(dāng)年毒殺發(fā)妻,楚三又能如何辯駁?

    流言而已,當(dāng)不得真。

    或者說是,愿意將他當(dāng)真的,就能當(dāng)真。當(dāng)他是流言的,也不過是流言。

    雖然這么干小人了一些,不過對一個畜生還需要什么光明正大的,林如初一點兒害人的心理壓力都沒有,見謝展垂頭思索,就微笑,溫聲說道,“到時候,他才是百口莫辯,咱們只需要冷眼旁觀,就可以看著他自己去死。”

    謝展動了動嘴角。

    這與他大開大合的辦法不同,可見這讀書人的心……真毒啊。

    他想了想,若自己身上背了這么大的流言,只怕也只有一死以證清白這一條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