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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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熾突然地想到:老子也許還有點(diǎn)昏君的潛質(zhì)。 第86章 朱明熾漸漸收起了笑容,他淡淡道:“你叫了我?!?/br> 二人由此陷入了一陣沉寂。 朱明熾的神色平靜, 接著又說:“朕若不給你擋了, 你這身子骨, 卻也是受不起的?!?/br> 趙長寧沒有說話,并非她不知道該說什么, 而是還想著朱明熾突然護(hù)她的情景。 她抬起頭的那一瞬間, 話都沖到了嘴邊,但是她不知道該怎么說。 她半跪下來, 衣擺垂落在地磚上,擰了熱帕為他擦拭手臂。朱明熾自上而下地看她的時候, 看到她的睫毛疏朗濃密,眼眸像是初冬的清晨, 寒潭上起了淡淡的白霧, 冷淡而朦朧。 熱氣氤氳而起,朱明熾受傷的手突然反手抓住她,不要她動。趙長寧也沒試圖抽動,她只是緩緩地嘆氣:“我欠陛下的越來越多,怕是還不清的。” 朱明熾嘴唇一勾:“這么簡單,一句話便了事了嗎?” 長寧聽到這里一笑,然后直起身:“陛下想要什么?” 這倒是把朱明熾問住了,他要什么?趙長寧這樣冷淡而捉摸不定的人, 如此兩人在一起,多半就是他在強(qiáng)迫她。他想要她依賴自己,想她心甘情愿地在自己懷里, 但這樣的想法幾乎是奢望。趙長寧會依賴他?那還是殺了她比較直接。至于她的愛更是奢望。 他沉默而忽然一笑:“想來朕坐擁天下,什么都有。卻只有一樣還沒有的。” 長寧仍然聽著。他的確什么都有,此話不錯。 朱明熾繼續(xù)說:“……朕還少個孩子,日后這江山,總不能拱手給他人。” 趙長寧心下一震,只是面上未露分毫。 繼承他大統(tǒng)的孩子,自然是皇后所生嫡子。他想說什么? “許是陛下后宮去得不多,自然還無子嗣?!壁w長寧接了一句。 但她卻不知道,朱明熾凝視她的目光正變得銳利而深沉,似乎根本沒聽到她說什么。 兩個人的孩子,這是多么奇妙的東西,血脈相連的產(chǎn)物,比任何一種方式都來得親密。也許是他想要更多維系兩人關(guān)系的東西。 或者更貪婪更深沉的想法,想要她完全地屬于自己。永遠(yuǎn)不會背叛。讓一個女人屬于自己,他可以娶他,從此后他就是她的天。但是他不能娶趙長寧。那么他想要兩個人的孩子。 帝王抓住自己的手往上一拉,靠在他身上,長寧罕見地未有任何反抗。然后帝王伸手貼住了她的小腹,他的大手幾乎可以擋住她的腰了,緩緩地摩挲著?!啊@怎么倒是沒有動靜,朕也疼愛你不少。” 帝王低沉的語氣似乎是很遺憾的,罕見的溫柔。 長寧身體緊繃,自然不可能有動靜,她每次都會服湯。 宮中的規(guī)矩,嬪妃若是侍寢,未賜湯藥,便是要嬪妃有孕。私下服湯藥是欺君之罪。 她從不敢對朱明熾提起此事。 朱明熾如此的期待,難以想象如果他有天知道了,會不會暴怒。 倘若她現(xiàn)在還不懂朱明熾的意思,當(dāng)真也是白長了這么些年。她明白卻不點(diǎn)穿,這是聰明人的做法,朱明熾也不會明說……他不是那種喜歡說什么的人。他只會理所當(dāng)然的表明自己的立場和占有。 “……也許是疼愛得還少了?!敝烀鳠氲穆曇粲行┰S笑意。趙長寧頓時僵硬,伸手便推開了他。 誰想?yún)s是一下推到了他的手,他本來還是笑著的,因?yàn)檫@個動作臉色突然變白了。 高大的身體,因?yàn)樘弁炊行榭s。 趙長寧方是失神了,反應(yīng)過來見他疼得厲害,于是拉住他的手:“是不是很疼?我方才沒有注意到?!?/br> 他緊閉眼睛久久不說話。 長寧于是又問:“……你好不好?” 朱明熾緩過勁兒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仿佛在安慰她:“朕無事?!庇旨恿司?,“朕雖然久征沙場,但畢竟也不是鐵打的,受傷的時候,你動作適當(dāng)輕些比較好?!?/br> 長寧就笑了,也覺得是自己反應(yīng)過頭傷著了他,她輕輕說:“好?!?/br> 她抬頭,看到朱明熾靜靜凝視她的笑。兩個人都靜了很久,他才說:“若我真的有事呢?” 這句話是如此的直接而犀利,長寧就怔住了,半晌她說:“微臣恐怕難逃一死?!?/br> 朱明熾聽這話也笑了,他淡淡地說:“只要有朕在一天,你就不會死,沒有人敢讓你死。趙長寧,你肯定是明白的?!?/br> 夜色如水,趙長寧從屋內(nèi)出來。 空曠的天空,下弦月發(fā)出淡淡的光,陳昭看到趙長寧出來了,目光復(fù)雜。自上次朱明熾突然半夜帶人進(jìn)都察院,還讓他罰跪養(yǎng)心殿,他就覺得不對。 難怪他能如此年輕便得了大理寺丞之位。 他從頭到尾打量趙長寧,等趙長寧走過來的時候,淡淡說:“大人可知道,宮中多少嬪妃有寵?” 長寧看著他問:“陳大人想說什么?” 陳昭語氣冷淡:“大人比我明白,明明是臣子,為何要以色侍君主。大人是讀書人,莫要污了圣賢的名聲。卑職只想勸大人一句,切莫惑亂朝綱,歷來這樣的人,都沒有好下場?!?/br> 這些話都很刺耳,但趙長寧置若罔聞,只是整理自己的衣袖:“我做什么事,與大人何干?” 陳昭卻不想他是個恬不知恥的人! 難不成張開腿取悅帝王,就是為了今天的位置?帝王也當(dāng)真順應(yīng)地被他蠱惑了。 陳昭看趙長寧那張臉,當(dāng)然他確定,就是在朱明熾的后宮里,也找不出這么漂亮的一張臉。趙長寧并非那種脂粉氣的美,相反玉一般漂亮而皎潔,眼神清澈,膚色勝雪。氣質(zhì)其實(shí)相當(dāng)?shù)那謇?,叫人一看就覺得應(yīng)該是個相當(dāng)正派、淡泊名利的人。忍不住產(chǎn)生親近的好感,又不會想褻瀆。 自然,現(xiàn)在這張臉在他眼里突然有了妖氣。 人不可貌相,此人竟然是惑亂君主的佞臣! 其實(shí)那瞬間陳昭握緊了自己的刀柄。他對朱明熾極為忠心,皇上屢次為他犯戒,多加縱容,這樣的妖物就應(yīng)該被殺了! “趙大人,別怪我今天沒有提醒你。”陳昭壓低聲音,“倘若讓我發(fā)現(xiàn)你半點(diǎn)擾亂圣上的意思,我便叫你做刀下鬼!” 趙長寧知道在陳昭心里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形象,估計(jì)就是漢哀帝的寵臣董賢之流。 她并不是很在意。 難道告訴他自己是被帝王脅迫的?何必呢,誤會就誤會吧,陳昭有本事殺了她好了。 “我勸大人還是先別計(jì)較我的事,”趙長寧說,“方才逮到的那名刺客在什么地方?” 陳昭沒有回答她的話。 長寧笑了:“陳大人,審案犯還是我的專長,這時候可不是置氣的時候,帶我去吧?!?/br> 其實(shí)趙長寧一直在懷疑,刺客何必如此千辛萬苦地潛入這樣一處戒備森嚴(yán)的宅子殺她。想殺她什么時候不能殺,馬路牙子上,大理寺里,還有跟篩子一樣到處是漏洞的趙府。 她這樣一個小官,觸犯誰的利益了?非要?dú)⒘怂豢桑?/br> 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陳昭沒有堅(jiān)持多久,趙長寧說得很對,審案犯人家是專長。他們剛才也審問過他為什么要刺殺趙長寧,誰派來的,但那人到現(xiàn)在還沒吐一個字。 他帶趙長寧到了后罩房,后罩房重兵把守,那人被縛了手臂,扔在一堆廢棄的桌椅上,奄奄一息。 只有一把椅子,趙長寧先坐了下來,看到陳昭面容一僵,立刻笑道:“下官失職,陳大人想坐?” “不必,你快審吧。”陳昭懶得計(jì)較,站在她旁邊。 趙長寧不過是跟他客套,既然他說不用就算了。她叫人把那人提起來,只見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臉色煞白,但是目光銳利,兇狠地盯著二人。 她見旁邊有茶,倒了杯來喝,問陳昭:“你們動刑了?” 審訊怎么能不動刑,陳昭沒回答。 趙長寧也不在意,繼續(xù)說:“既然膽敢在錦衣衛(wèi)的護(hù)衛(wèi)下行刺,想必是受盡折磨也不會招的。”她對犯人笑了笑,“別怕,我是讀書人,不動刑。我只問你問題。” 陳昭并不覺得趙長寧能問出什么,酷刑拷打還不肯招,她有什么辦法? 對方明顯并不在意趙長寧說了什么,被人按著頭,只是閉上了眼睛。 趙長寧見他不聽,笑了說:“想必混進(jìn)這里,你少不得要費(fèi)功夫。其實(shí)想殺我大可不必,我家的書童下人都挺不聰明的,你就算在我飯菜里下毒藥,他們也未必發(fā)現(xiàn)得了。說來是不是很奇怪,這里戒備森嚴(yán),你冒死進(jìn)來殺一個小官,實(shí)在是得不償失……” “其實(shí),你想殺的根本不是我?!壁w長寧突然道。 而那人霍地睜開了眼睛。 “你想殺的另有其人,只是此人有大批的親兵守衛(wèi),吃食也絕不會假別人之手,你找不到下手的機(jī)會?!壁w長寧繼續(xù)說,“到了這里,才能借著傳菜有機(jī)會接近……但是沒有料到我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而那個人借口避開了。于是,你將我錯認(rèn)以為是孟之州了。”她傾身,聲音柔和地問,“你想殺的是不是孟之州?” 那人卻仍然冷笑道:“我什么都不知道?!?/br> 趙長寧卻笑了說:“我方才說孟之州,你神情有異,這可做不得假。其實(shí)你何必倔強(qiáng),天下的酷刑千千萬,不知道你承受得住幾種。我既然已經(jīng)猜到了,你何不從實(shí)招來?” 那人瞳孔微微一縮,冷笑:“原來聞名京城的趙大人也不過如此,方才說了不動刑,現(xiàn)在卻出爾反爾!” 趙長寧道:“這可是閣下誤會了,我的確是不動刑的,只是讓別人動而已……更何況,即便是我出爾反爾,閣下又能怎么樣呢?” 陳昭在旁聽著,卻見趙長寧起身走了出來,陳昭跟著她出來。隨后長寧轉(zhuǎn)過身:“刑罰便如同藥,要對癥下藥,對這樣的人,陳大人不如讓下人這般刑訊?!彼p輕說了個法子,“……如此一來,不怕他不認(rèn)?!?/br> 陳昭聽了后沉默,一言不發(fā)地又回去了。 長寧在外面坐了片刻,只聽哀嚎聲減弱,陳昭走出來了,到長寧面前頓了頓說:“……的確是來殺孟之州的?!?/br> 他又說:“想不到趙大人也是心性狠毒之人。” 顯然,趙長寧此人不僅的確有才華,該狠心的時候他也狠心,這樣的人物,究竟是怎么躺在君王身下的……看著趙長寧淡然的側(cè)臉,陳昭無法想象,這樣的膚色染上艷色是什么情景。 其實(shí)長寧并不是不擅用刑,她只是不想看到這些罷了。 “既然問出實(shí)情,勞煩陳大人讓此人畫押,我有用處?!壁w長寧并未接陳昭的話。 陳昭招手,叫了個戴著方巾的男子過來,低聲囑咐他去準(zhǔn)備,等證詞送到了長寧手上,他在背后淡淡說:“趙長寧,倘若你將這些心思用在陛下身上,我饒不得你……我饒不得你,想必你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的?!?/br> 趙長寧腳步微頓,什么都沒說。 證詞她很快就叫人送到了孟之州那里,沒有親自過去,而是先回去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長寧神清氣爽地到了大理寺,只見她號房的隔扇大打開,孟大人正拿著證詞,大馬金刀地坐在她的椅子上,他的人將門口團(tuán)團(tuán)圍住,場面震撼,非常有蓬蓽生輝的感覺。 徐恭給她使眼神,一邊走過來道:“孟大人等您許久了?!?/br> “哦?大人有事?”長寧笑著問。 孟之州抬起頭:“趙大人還算有幾分本事。我今天,是來跟你說劉春霖的案子的?!?/br> 這就是趙長寧的目的,孟之州不愿意說,那現(xiàn)在有人要?dú)⑺?!她倒是想看看孟之州還愿不愿意說! 趙長寧先沒回他,而是對外面招手:“叫人開堂,”她才回頭對孟之州說,“孟大人,咱們開堂審理如何?” 他這是借著桿子往上爬,真把他當(dāng)犯人了! 孟之州身邊有人不干,孟之州眼神示意不準(zhǔn)妄動,答應(yīng)了趙長寧:“……不許圍觀,速戰(zhàn)速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