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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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音才落, 兩人的面色便一齊微變。墨止望了一眼小哥哥,忙將那裝著蠱蟲的小木匣掏了出來, 打開匣子遞了過去:“舅舅,是這一只么?” 住持的視線在那匣中頓了一刻, 眼中便驀地帶了些愕然, 一把拉住了墨止的手腕:“這哪里是能拿來把玩的——你們帶著這蠱蟲走了一路, 竟連什么事都沒出過嗎?” 墨止茫然地搖了搖頭,隨手從袖子里摸出片葉子來, 拂了兩下匣中睡得正沉的蠱蟲。那只相貌兇惡的蠱蟲卻儼然一副早已放棄了掙扎的架勢,懶洋洋地翻了個身, 居然就那么抱著葉子繼續(xù)呼呼大睡, 連反應(yīng)也欠奉哪怕半個。 沒想到這傳說中至兇至惡的蠱蟲居然這樣不爭氣, 墨止連忙又晃了晃葉子, 打算先把它弄醒再說。那蠱蟲被晃得掉了下來, 暈頭轉(zhuǎn)向地打了兩個滾, 便無助地骨碌到了匣子的角落。 見著已然是徹底睡不成了, 被擾了清夢的蠱蟲終于激動地翻了個身一躍而起。揮動著觸角和前肢不斷地指著窗外的月亮, 沖著幾人不住鳴叫著, 看情形顯然是在激烈地譴責著這一群大晚上不睡覺的家伙實在欺蟲太甚。幾個屏息凝神地等著看的人卻也沒料到居然會是這幅場景,不由面面相覷,愕然了半晌,終于忍不住一齊啞然失笑。 “是了——你畢竟也是草藥化形,天生便是克制這些蠱毒之物的?!?/br> 住持無奈苦笑,極輕地嘆了口氣, 搖了搖頭緩聲道:“我至今也不知是誰給我下的蠱,更不曾親眼見過我被下的那條蠱是什么模樣,所以也無法回答你——可也真是造化弄人。心竹若是有你這一份天賦,也不必為了救我搭上一身的妖力,化成原形睡上這二十年……” “妖怪還可以用妖力救人的性命嗎?” 小花妖神色不由微動,忽然向前湊了湊,輕聲追問了一句。住持略略頷首,頓了片刻才又道:“這是你們草木系的妖怪天生便有的本事。因為你們本就是承天地靈氣所生的精靈,你們的妖力也是不帶有血氣和煞氣的。只要那人——” “舅舅,這種事就不必細說了。” 穆羨魚忽然淡聲打斷了他的話,單手攬過了正要細聽的小家伙,語氣罕有的微沉,便仿佛隱隱透出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住持神色微動,靜靜凝視了他片刻,才終于輕笑著搖了搖頭,淡淡笑了一句:“到底也不愧是真龍之子,無論你怎么酷似你母親,眉眼間也依然還有皇上的影子……” “舅舅……” 穆羨魚沉聲喚了一句,攏著墨止的手臂不著痕跡地緊了緊,眼底慣有的溫潤平和終于一寸寸冷淡了下來,化作一片難以辨清的沉靜深邃。 “那時我身中蠱毒,藥石罔顧,眼見著便已性命垂危。他耗盡本源妖力救我脫險,自己卻就此沉睡,只剩下了一片竹葉。我將那片竹葉帶到此處種下,一年之后,那里便長出了一顆竹筍?!?/br> 住持不著痕跡地將話頭轉(zhuǎn)了回去,側(cè)身望向了窗外,恍若未覺地淺笑著緩聲道:“我知這竹筍便是他,卻無力助他重修人形,只能日復一日地陪著他。之所以留下小青,也不過是因為——那條小青蛇的顏色,實在與他太過相似……” “我想去看看那一顆筍?!?/br> 墨止忽然低聲開口,將裝有蠱蟲的匣子合上了隨手往袖子里一揣,便快步跑出了門,朝著竹林里尋了過去。 穆羨魚心中莫名升起些不安,沒來由地后悔起帶著墨止來聽了這個故事,卻也匆匆告罪追了出去,找了一路才總算在林子的深處尋到了那個白色的身影:“墨止——” “等一下,他們倆好像在說話?!?/br> 小青忽然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單手攔住了他,示意他先不要過去打擾。穆羨魚蹙緊了眉望著那個蹲在竹筍邊上的少年,只覺心中愈發(fā)難以安定下來,幾乎忍不住要過去把小家伙直接抱走時,墨止才終于起了身,匆匆拉著他走到了一旁,神色竟是罕有的嚴肅沉重:“小哥哥——他已經(jīng)醒了,可他什么都記不得了……” “什么?” 穆羨魚的胸口莫名一緊,蹙了眉低聲道:“也就是說——他已將同舅舅在一起的那些過往……都盡數(shù)忘記了嗎?” 小花妖的臉色仿佛也隱隱帶了些蒼白,輕輕點了點頭,抿緊了唇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又低聲道:“我們化形之前就都知道,草木系的妖怪是唯一可以不死不滅的。只要還剩下一片葉子,一朵花瓣,就還能繼續(xù)活下去——可我頭一次知道,原來睡著了,就會把以前的事都給忘了……” “沒事的,只要你一直平平安安的,就什么都不會忘記了?!?/br> 穆羨魚半蹲在墨止身前,將他輕輕攬進了懷里,安撫地順了順少年繃緊的脊背。從墨止開口問妖怪該怎么救人的命,他心里便莫名的生出了些許不安——雖然到現(xiàn)在也鬧不懂究竟是為了什么,可他比誰都更清楚,盯著自己這條命的人只會比自己知道的更多。說不準哪一日,自己便會不小心栽到什么人的手里。 從一出生就在生死間打了不知多少個來回,他早已不再畏懼著是否哪一日便會丟掉性命,卻不希望小家伙當真為了他做出什么無法挽回的事情來。 墨止沒有開口,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安靜地伏進了那個熟悉的懷抱里。穆羨魚索性直接攬著他坐在了地上,耐心地拍撫著小家伙的背,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了那一株悄無聲息的竹筍上,眼中便閃過了些許極復雜的黯然嘆息。 旁聽了一陣這兩人的對話,小青抱著胳膊轉(zhuǎn)過身,便迎上了住持平靜淡然的目光,忍不住微微皺了眉道:“師父,你也聽見了——你打算怎么辦?” “明日一早,你便跟著他們下山去罷。” 住持淡淡笑了笑,仿佛并不意外這個答案,神色間也不帶半點的遺憾惋惜:“等他重新化形,我要教他的事大概還有很多,怕也沒什么余力再照顧你——你不是要找媳婦么?跟著他們出去走走,多去見識見識,興許就能找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你也轟我走?” 小青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望著面前居然說轟人就轟人的老和尚,抬手指向那兩個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的家伙,氣得連指尖都在隱隱發(fā)抖:“師姐和他們家書生嫌我礙事,把我轟到了你這里來。你和你們家筍嫌我礙事,又把我轟去跟著他們兩個——等哪天那顆小花妖也長大了,他們倆難道不是又要轟我走么?” “可真是個蠢徒弟……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你就不能自己也盡快去找一個?” 住持不由失笑出聲,抬手在他額頂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還是在寺里面待久了,真叫你以為自己也是和尚了——這世間無非就是殊途同歸這樣簡單的事。人家墨止這么小就知道給自己找盆了,你不趕緊去找個以心相許的,趁早下個蛋傳宗接代,莫非還要一輩子都要孤獨終老不成?” “我給你下個蛋!我還不是擔心等我走了,萬一再有人亂闖這寶塔山,都沒人替你cao云布雨的裝神弄鬼嚇唬人!” 小青抬手捂了額頂,氣得幾乎跳了起來,冷聲回了一句便大步往竹林外走去。住持望著他的背影靜立片刻,才終于苦笑著搖了搖頭,極輕地嘆了一聲:“世間緣分萬千,總有你自己的一份緣法……若是找得不對,繼續(xù)去找也就是了,何必偏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他的聲音不大,小青的步子卻還是頓了頓,拂了袖子冷聲道:“我都連著吊了兩棵樹了,反正就是再找一棵樹吊上去——誰叫我是蛇呢,走就走,有什么大不了的?” 住持搖了搖頭啞然輕笑,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之外,才轉(zhuǎn)過身望向那兩個不知何時已湊了過來的晚輩,輕輕撫了撫墨止的額頂:“墨止,多謝你……我和小青都無法與他交流,若不是有你在,等他化形那日,我怕是難免要手足無措一番了?!?/br> “舅舅……” 墨止抿了抿唇,猶豫了片刻才又道:“他什么都不記得了,舅舅不會覺得難過嗎?” “如果你們也經(jīng)歷過同樣的事,大概就能體會得到我的感受了?!?/br> 住持淺笑著微微搖頭,目光落在那一株安靜沉睡著的竹筍上,仿佛有極溫存的暖意在他眼底化開:“只要他還能醒過來,哪里還敢挑剔什么記得記不得?就算他只是個像你這樣的半大少年,我大不了便如小魚寵著你一樣,再陪著他長大一次也就是了——” “不——可能比我還要小一點……” 墨止眼中忽然帶了些心虛的光芒,遲疑著搖了搖頭,又回頭看了看,在自己腰部的位置比劃了兩下:“大概……就這么高,可能還不會走路——但是他是會說話的!只不過可能——可能有時候,說話還不是很清楚……” 氣氛詭異地凝滯了片刻,穆羨魚止不住地輕咳出聲,忙向一側(cè)別過了身子。住持的面色卻也不由微僵,默然半晌才終于無奈失笑,抬手輕輕敲了敲額角:“多謝提醒,看來我打算得還是有些偏差——這樣說來,我原本替他安排的住處怕是還是要再改一改……小魚,你娘留給你那個撥浪鼓你還有用沒有?” “舅舅,我知道您現(xiàn)在的心情一定很復雜??赡退阈那樵購碗s,也總不能淪落到搶外甥東西的地步吧?” 沒料到自家舅舅居然就這么心安理得地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穆羨魚愕然半晌才不由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應(yīng)了一句。順手把尚有些茫然的小花妖拉到了身后,免得住持一時興起,再把小家伙留下陪他家那顆還不會走路的小筍妖:“那些都是母親留給我的遺物,舅舅還是不要打主意了——明日一早我們就下山,我會叫既明去買些必要的東西送回來的?!?/br> “也好,那就有勞你了?!?/br> 住持倒也不同他客氣,含笑應(yīng)了一句,輕輕拍了拍這個外甥的肩,目光便又落回了那一株依然無聲無息沉睡著的竹筍上。緩步走了過去,蹲了身子輕輕撫上碧玉般的筍身:“你們兩個下山之后,萬事都要多加小心。切記凡事都要商量著來,一定不要沖動,沒什么事比好好地活下去更要緊了……記住了嗎?” 墨止的眸光不由微動,抿著唇抱緊了小哥哥的手臂,極輕地點了點頭。感受到臂間忽然多出來的分量,穆羨魚的眼中便浸潤過些許柔和溫然,輕輕揉了揉小家伙的腦袋,有意淺笑著將話題岔開:“說起好好活下去,外甥倒是還真有件事要請舅舅指教——舅舅先前可是說好了有法子的。要是墨止再開花,我究竟得怎么才能不打噴嚏?” “這還不容易?只要憋住了別喘氣就行了。” 住持正耐心地替那株竹筍拂去其上的塵土,聞言便微挑了眉,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一句。穆羨魚的神色不由微滯,愕然地眨了眨眼睛,終于還是苦笑著搖了搖頭:“舅舅……” “好了好了,這個給你——吃一顆能管一個月,若是將這一筒吃完了墨止都還沒進階,就叫小青再來找我要。” 住持儼然已經(jīng)沒什么耐心再同他打機鋒,隨意擺了擺手,便從袖子里掏出個精致的竹筒拋了過去。穆羨魚探手將竹筒接了過來,好奇地打開一望,便嗅見了一片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舅舅怎么連這種東西都有……莫非不止我一個有這毛病么?” “他自己也聞不了花香,你們沒見這寺里半朵花都沒有嗎?” 林子外頭忽然傳來了小青不帶半點好氣的聲音。幾人循聲望去,便見著先前的小沙彌早已換了個打扮,不知何時長出來的頭發(fā)亂糟糟束成了個馬尾,背后還背了個鼓鼓囊囊的包裹,滿臉的不高興,怎么看都是個打算要離家出走的架勢。 穆羨魚不由無奈輕笑,輕輕拍了拍小家伙的背,沖著那只明明一臉淚痕還要賭氣的小蛇妖使了個眼色。墨止心領(lǐng)神會地點了點頭,跑過去牽住小青的衣袖輕輕晃了晃,微仰了頭認真道:“小青哥哥,不要生氣了——你就和我們一起走,我可以把盆借給你睡的!” 妖怪化形樣貌本就出眾,花妖更是其中翹楚。迎上那雙清亮誠摯的眸子,小青原本一肚子的火氣卻也半點都發(fā)不出來,抿了抿嘴別過頭去,半晌才低哼了一聲:“我才不睡盆呢——我們蛇妖是僅次于四圣獸的大妖怪,你當都像你們這些隨隨便便成精的花妖草妖一樣?” 墨止的脾氣好,被這樣冒犯了一句卻也不生氣,只是堅持著他只是還不知睡盆的好處,不由分說地拉著小青去屋子里看前幾日赤風新買回來的上好紫砂盆。小青雖不情愿,卻畢竟掙脫不開墨止的妖力壓制,也只得被他扯著一路小跑,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兩人下榻的屋子里去了。 望著這兩個半大少年快步跑遠,穆羨魚忍不住搖頭失笑,無奈緩聲道:“舅舅究竟怎么招惹人家了,怎么就把小青鬧得一副遇了負心漢的樣子?” “他還小,尚且不通七情六欲,不過是同哪個走得親近,心里便尤其依賴些罷了——先前是認定了他那條白蛇師姐,后來那白娘子同許仙一見癡情真心相愛,就把他送到了寺里來,卻又認準了我不放。我同他講了心竹的故事,他便天天幫我在這里守著,恨不得比我還要上心幾分?!?/br> 住持輕笑著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應(yīng)了一句,頓了片刻才又不緊不慢道:“我見你把墨止教得不錯,不如再多帶他一個,盡快給他找個好人家,也免得他見一個便抓一個……” “原來是人家青蛇有意,卻碰上了舅舅無情?!?/br> 穆羨魚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才事不關(guān)己地感嘆了一句,卻忽然想起自己居然就這么把小家伙推了出去陪著小青。面色便不由微變,告了句罪就匆匆追了過去:“墨止,小青——別亂跑,小心迷路了!” 或許是因著幼時經(jīng)歷的緣故,這個外甥總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淡然模樣,仿佛萬事都可不縈于懷。見著那孩子總算顯出些火急火燎的背影,住持的眼中便不由多出了幾分笑意,望向已漸亮的天色,終于極輕地舒了口氣,耐心地撫了撫那顆依然無聲無息的竹筍:“心竹,天已亮了,該醒便醒來罷……什么都不記得也沒有關(guān)系,就算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我也還在這里守著你,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雖然不擔心小家伙當真被人家稀里糊涂拐走,可畢竟也是連舅舅都奈何不了的人物,穆羨魚心里難免還是覺著有些沒底。一路招呼著尋了過去,才到了兩人下榻的屋子外頭,就被小花妖一頭扎進了懷里:“先生,小青哥哥很喜歡我的盆,答應(yīng)和我們一起走了!” “好——我們墨止真厲害,什么都做得成?!?/br> 穆羨魚淺笑著揉了揉墨止的腦袋,按著往日的慣例溫聲夸了一句。望著小家伙亮晶晶的眸子,忽然不由生出些莫名的憂慮來,忍不住往屋里頭望了一眼,暗自下定了決心說什么也得讓既明來照顧小青——總歸自家小廝也是慣了cao心的,想來照顧這么個總是鬧別扭的小蛇妖也該不在話下才是。 莫名其妙地折騰了一宿,等天大亮穆羨魚等人告辭下山時,眾人卻是都有些打不起精神來。不光是墨止直接鉆進了小哥哥的懷里不管不顧地睡了過去,連穆羨魚都有些止不住地犯困,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才總算勉強驅(qū)散了睡意。 唯一的一個安安生生睡了一整晚的既管家還不知道花盆里盤著條睡得正熟的青蛇,任勞任怨地把行李搬上了馬車,自己也跟著坐進了車廂:“少爺,您跟小墨止昨天大半夜干什么了?墨止年紀還小呢,您可別隨隨便便就教他什么不正經(jīng)的東西,有什么事也得等他長大了再說……” “少胡說,也就是你整日腦袋里裝的都是那些念頭?!?/br> 穆羨魚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又怕把正熟睡著的小家伙給吵醒,壓低聲音回了一句。既明被他訓得縮了縮脖子,卻仍有些不服氣,撇了嘴低聲道:“怎么就是我不對了——那大半夜還能干什么,居然一個兩個的都困成這副模樣……” 赤風常年經(jīng)商,向來極有眼色,自然也早看出了兩人仿佛都有些精神不佳。跟在車邊走了一陣,便靠近了車窗試探著道:“大人,小的在揚州城里有一處私宅,若是幾位大人不嫌棄,便先在那里安頓下來——左右章家也跑不了,咱們養(yǎng)好了精神再去,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穆羨魚是熬慣了夜的,倒尚不覺有什么。只是見著墨止實在睡得沉,便也點了點頭,將熟睡著的小家伙又往懷里攬了攬,好叫他枕得更舒服些:“先去下榻的地方吧——你可知這里有沒有什么賣孩童玩具的所在?” “北街就有兩三家,只不過賣的都是些撥浪鼓、風鈴、木馬之類的玩意兒,小少爺這個年紀怕是已沒什么興趣了……” 赤風不由微怔,猶豫著答了一句,又忍不住瞄了一眼睡的正香的墨止。穆羨魚不由無奈失笑,正要解釋不是買給墨止的,話到嘴邊卻忽然卡了殼——畢竟舅舅對外還是金水寺的住持,怎么也算是位聲名遠播的得道高僧,寺里忽然就多出了個要玩撥浪鼓的半大孩童,卻也實在不好同外人解釋得清楚。 斟酌了半晌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望著懷中睡得正熟的墨止,穆羨魚終于還是決定叫小家伙背一次鍋:“無妨,他自幼長在藥谷里,不曾見過外面的東西。好容易出來一次,叫他多玩玩看看,也不算是什么壞事?!?/br> “是理是理,都是小的不懂事——大人放心歇著,小的把幾位送到地方,馬上就帶人去采買去,準保把最新奇有趣的都給小少爺買回來?!?/br> 這話確實有理有據(jù),赤風聽得不迭點頭,拍著胸口大包大攬地應(yīng)承了下來,便快步走到后頭,交代下頭人先去探看,打算著回頭便親自去置辦齊全了再回來。 既明在一旁聽著自家少爺這古怪的吩咐,已攢了滿滿一肚子的疑惑不解。好容易等到赤風離開,便忍不住壓低了聲音道:“少爺,您買玩具要做什么——莫非是打算做這一門生意嗎?” “這東西能有什么商機——舅舅家的竹筍要孵出來了,我們總得送些見面禮才行?!?/br> 穆羨魚不由失笑,輕輕搖了搖頭,神色淡然地應(yīng)了一句。既明聽得不由肅然起敬,愕然半晌才輕輕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低聲道:“不愧是少爺?shù)木司?,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馬車一路到了赤風口中的私宅,剛一在門口停下,便立刻有下人上來幫手,轉(zhuǎn)眼便已將行李盡數(shù)搬下去安置妥當,倒叫cao心了這一路的既管家倍覺無聊。揣著手在院子里繞了兩圈,見著實在沒什么能幫上忙的,便瞅了個空湊到了自家殿下的身旁:“少爺,等他們把東西買回來,我要一個人給住持送過去嗎?” 雖然知道那位是自家殿下的舅舅,可一進山門就被拋下的既管家卻畢竟連住持的面都不曾見過,稀里糊涂睡了一宿就被帶下了山。一想到要去見一位據(jù)說法力通天的得道高僧,心里便不自覺地有些發(fā)虛:“不是我犯懶——我可連住持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呢,萬一送錯了,豈不是要叫誤了大事……” “無妨,有人陪你去?!?/br> 穆羨魚剛把墨止領(lǐng)到屋里哄著繼續(xù)睡下,聞言眼中便多了些笑意,沖著門外指了指:“方才在路上沒來得及和你說,咱們還帶了個新同伴一起上路,叫小青,就在花盆里睡著呢。他的年紀也不大,往后就找給你照顧了,記住了嗎?” “誒喲——您看,連我都有小妖怪養(yǎng)了,咱們這一家還真是……” 先是白芷后是竹筍,再一聽居然還有個盆留給自己,既明的目光便不由亮了起來,期待地搓著手笑道:“不瞞您說,我也覺得給我照顧最合適。您看,您都已經(jīng)有小墨止了,也不適合再在外頭沾花惹草的——我這兒倒是還孤零零一個,成天看著您二位恩恩愛愛,這回總算也有了個跟我作伴的,我們倆一塊兒看您跟墨止恩恩愛愛……” “數(shù)你話多,還不快去跟人家促進促進感情,少在這兒跟我耍寶賣乖?!?/br> 穆羨魚不由失笑,抬扇不輕不重地打在他的額頭,沖著門外使了個眼色。既明還沉浸在自己也有一只小妖怪了的喜悅里,捂著腦袋不迭點了點頭,便快步朝院中擱花盆的地方走了過去。 那花盆放得高,一時也看不著里頭究竟是什么花草。既明踮著腳小心翼翼地給夠了下來,本能地覺著按這分量盆里頭仿佛沒裝多少土,心中便不由生出了些疑慮。順手朝里頭一摸,居然摸到了個冰涼濕滑的東西,只覺一瞬間毛骨悚然,嚇得一把將花盆扔了出去:“媽呀蛇啊——” 中氣十足的慘叫聲還沒落下,那花盆里頭便忽然閃過了一道青光。再定睛看時,面前站著的居然是個一身青衣的少年,懷里正抱著那個被他扔出去的盆,眼中還帶了些被人忽然吵醒的不耐惱火:“怎么胡亂扔東西,盆碎了怎么辦?” 小青原本是不打算跟著這幾個人走的,只想著大不了就自己出去闖天下,也免得再受一回無緣無故就被轟走的閑氣??伤Σ患澳梗荒穷w小花妖一路扯到了屋子里,扣著手腕一抖便不由自主地化回了原形,緊接著就被身不由己地塞進了那個傳說中睡起來可舒服的紫砂盆里頭。 攢了一肚子幾乎爆發(fā)的火氣在碰到紫砂的下一刻便消弭無蹤——那樣溫潤柔和的觸感是他極為陌生的。妖類無分草木鳥獸,都最喜天地靈氣,而這紫砂盆竟仿佛天然便可匯聚這天地間的精粹靈力,偏偏自身又帶著難得的厚土陳蘊。怪不得那小花妖一提起紫砂盆便一副驕傲自豪的模樣,就連他這個蛇妖才在里頭待了這一會兒,竟都已生出了些不愿離開的心思。 原本還堵著氣的小蛇妖就這么被一個紫砂盆給收買了下來,在里頭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路,沒想到平白便被人忽然摸了一把,居然還連他帶盆一塊兒給扔了出去。若不是老和尚囑咐了在山下不能隨便動用妖力,幾乎就要當場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家伙才甘心。 “我,我不知道——我聽少爺說是在花盆里,還以為也是花妖呢,沒想到居然是條蛇……” 既明被嚇得連說話都帶了幾分不利索,磕磕巴巴地應(yīng)了一句,驚魂未定地打量著面前的小蛇妖,壯著膽子往前走了一步:“那個……少爺說以后就由我來照顧你了,我叫既明,你叫什么?” “你來照顧我?” 小青挑了眉看著這個連個盆都拿不好的人類,嫌棄地撇了撇嘴,卻還是沒再說出什么刻薄的話來。只是一手抱著盆,撣了撣衣服便往屋里頭走去:“我還沒有正經(jīng)的名字呢,因為我是條青蛇,所以他們一般就直接叫我小青——你害怕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