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記清了記清了,您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在這山底下等著您!” 赤風不迭點了頭,吩咐車夫一路行至寶塔山底下,又親自將三人送到了山門口處。才踏上了石階半步,就有守山的沙彌立時上前攔住了幾人,雙掌合十略略俯身道:“幾位施主,金水寺不見外人,寶塔山不接遠客,還是請回罷。” “我知貴寺規(guī)矩,只是我此來確有要事?!?/br> 穆羨魚倒是絲毫不顯意外,只是淺笑著應了一句,又沖著一旁的小家伙低聲道:“墨止,先把扇子借先生一用,等到了寺里就還你,好不好?” 三人在來的路上便與赤風說了要改換身份,這一路已被這幾人混亂的稱呼繞的頭昏腦漲,赤風也早已不再有心思多做追究。眼看著穆公子從那小少爺手里接過了一柄墨色折扇遞給那沙彌,原本還奇怪這和尚要扇子又有什么用,卻不料那小沙彌一見那扇子神色便不由微變。接過來仔細看了一番,交給了另一個沙彌送了上去,又沖著穆羨魚恭敬合掌道:“原來是穆公子來了,快請上山——住持昨日便與我等交代了,卻不知公子竟來的這么快。方才多有冒犯,還請公子恕罪。” 眼睜睜看著這幾人居然當真憑了把扇子就能進山入寺,赤風看得目瞪口呆,更是對幾人的身份再無懷疑,不迭張羅著回去準備明日之事。三人隨著引路的沙彌一路上山,墨止倒還好些,既明只覺心癢難耐,憋了一路終于忍不住低聲道:“少爺——那扇子怎么會這么好使,莫非您還與這里的住持有什么交情?” “交情自然是有些。當年我年紀尚幼,有個路過的高僧見我根骨清奇——” 望著兩人一臉好奇崇敬的神色,穆羨魚的眼里卻也多了些笑意,輕咳了一聲正準備編故事,走在前頭的小沙彌便忽然站定回身:“甥少爺,住持就在前面竹林中禪房等您——住持吩咐過了,您只能帶著一個人進去,剩下的人我們會幫您照料好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打臉來得太快!(* ̄︶ ̄) 第22章 相認了. “罷了罷了,不逗你們兩個了——這兒的住持是我舅舅,我這次下江南就是過來找他的。” 故事還沒編出來就被拆了底,穆羨魚不由無奈失笑,搖搖頭坦白了一句,又拍了拍下意識就要哄墨止先跟著小和尚哥哥去玩兒的既明:“你先去和他們歇一歇,我?guī)惯M去給舅舅見一面,要不了多久就能出來?!?/br> “少爺——說真的,我覺著自打小墨止來了之后,我的地位就好像越來越低了……” 沒料到那個被拋下的居然是自己,既管家欲哭無淚地輕嘆了口氣,卻也只好磨磨蹭蹭地轉了身,跟著那兩個沙彌一步一回頭地去了偏廂歇下。穆羨魚輕笑著搖了搖頭,俯身望著今天仿佛尤其安靜的小家伙,耐心地揉了揉他的腦袋:“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嗎?” “小哥哥——” 墨止欲言又止地眨著眼睛,本能地拉著他的袖子不放手。抿了抿唇望著面前的小沙彌,忽然就拉著穆羨魚躲進了竹林里,踮著腳湊到了他耳旁:“那兩個人,他們都是小蛇變的——我聽說蛇會咬人,要離他們遠一點才行!” “怪不得……” 穆羨魚卻不見如何驚訝,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輕笑一聲,單手攏住了小家伙,安撫地按了按他的肩:“不用擔心,等我們進去了,里面的妖怪可能會更多——我先前還一直不信,只當我舅舅是說來唬我的。如今看來,我小時候聽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山野詭談,怕是有不少其實都是真的才是。” “小花妖,我們還不曾怕你開花,你倒怕起我們咬人來了?!?/br> 雖然兩人刻意壓低了聲音,可那小沙彌的妖力卻也不弱,搖搖頭一本正經地開口,儼然已盡數聽清了他們兩個的話:“無論是妖是人,果然都對我們蛇妖有偏見——咬人的那都是毒蛇,像我們這種菜青蛇,連毒液都沒有,哪有化了形還會無聊到跑去咬人的?” “小青,不要嚇唬他們了,快叫他們進來罷。” 眾人聞聲看去,竹林中便轉出來了個中年僧人,眉眼溫潤含笑精光內斂,看面相果然與穆羨魚頗有幾分相似。 被喚作“小青”的沙彌俯首應了聲是,雙掌合十向后退開,又從衣服下擺偷偷探出了個尾巴尖來,挑釁地沖著墨止晃了兩晃。小花妖卻也不甘示弱,從袖子里抽出了根白芷的枝條,不由分說地往竹林里頭一插,才得意地朝著小青揮了揮手,快步跟著小哥哥跑進了禪房。 “沒想到小青居然是條雄蛇……舅舅,您不會真把白娘子給壓在了寶塔山底下吧?” 直到這時候,穆羨魚才真正想通了十九先生為什么會說那一場《白蛇傳》是特意講給自己聽的。望著這個只在幼時見過幾面便不知所蹤的舅舅,便不由生出了些好奇來,忍不住試探著問了一句。 前面的住持聞言不由啞然失笑,無奈地擺了擺手,示意兩人在蒲團上坐下:“我若是真有那份閑情逸致,就該先把那個老妖怪壓在山下。整日里四處游蕩著敗壞我的名聲——要不是那一家三口過得其樂融融,至于把小青扔在我這里,陪著我青燈古佛的念經燒香么?” “實在想不到這些竟都是真的。我小時候聽舅舅講起這些事,還當只是神話怪談,從不曾當真過。” 穆羨魚不由搖頭淺笑,望向一旁仍難掩緊張的小花妖,便含笑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溫聲安撫道:“不用害怕,這是舅舅,舅舅是不會傷害我們的?!?/br> 小花妖眨了眨眼睛,抬了頭仔細思索了半晌,才終于恍然了小哥哥這是要帶著自己見家長,目光便倏的亮了起來,臉上也不由泛起了些淡淡血色。手足無措的起了身,回憶著方才那只蛇妖的動作,雙掌合十規(guī)規(guī)矩矩地沖著面前的住持拜了下去:“舅舅好——我叫墨止,是,是先生的學生……” “其實我的法號是云水……罷了,你就隨著小魚叫我舅舅倒也無妨?!?/br> 住持一望這兩個后輩的神情,便已隱約猜出了端倪。卻也不戳穿他口中欲蓋彌彰的稱呼。只是淡淡笑著應了聲,又饒有興致地望著這個小小年紀就成了精的小花妖,打趣地輕笑道:“你叫他先生,那你們家先生又該怎么辦?” “舅舅認識我家先生嗎?我一直想找到他!” 墨止的目光忽然一亮,他一直想要找到原先谷里把他們種下去的那一位先生,問清楚接下去的修煉方法究竟是什么,可無論到了哪里都找不到。聽到面前這位看上去就很厲害的舅舅忽然提起,便覺又生出了些微弱的希望來,期待地仰頭望著他,希望能從他口中聽到些什么消息。 迎上小家伙晶亮的目光,住持卻只是淡淡一笑,點點頭不急不緩道:“我自然認識他,卻不知道他現在又到了哪里去——他是不會在江南過冬的,說這里冬日太冷,了無意趣。依照慣例,他此時還在京城的可能性倒是居多,你們來時不曾見過他么?” “我不知道先生究竟長的是什么樣子,等我修煉成人,先生就已經不見了……” 小花妖局促地抿了抿嘴,失落地低了頭,就被穆羨魚抬手拉到了身旁,耐心地輕輕撫了兩下脊背:“舅舅,您怎么會知道墨止家的先生是誰,莫非您連墨止都曾經見過么?” “我倒是不曾見過他這個樣子——上次我見到他的時候,他還只是朵小白芷花,我們還為他化形之后究竟是男是女爭了三天三夜。我押的是男孩子,他家先生非說會是個小姑娘,不然不會命中同你有緣,我說他看書看得太少,他還偏偏不信。” 住持淺笑著應了一句,打量著面前清秀的少年,便滿意地輕輕點了點頭:“不錯,不愧是整個谷里資質最好的一個。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大概已到了化形期的巔峰了罷?” 他這話兩人卻是誰也沒能聽懂,茫然地對望了片刻,墨止便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先生沒有教過我修煉的功法,我是按照我本身的根脈傳承來修煉的,可是我的葉子和花跟尋常的白芷長得不一樣,所以后面的修煉就沒有辦法繼續(xù)下去了……” “每次遇到你們這些植物化身的精怪,我都不大能適應你們的措辭?!?/br> 住持不由失笑,望著小家伙緊張到隱隱發(fā)白的面色,卻也不忍再逗他,輕咳了一聲沉吟道:“既然他沒有告訴你,怕是一時也不想你知道。修行的事最講究的是隨緣,你還是順其自然,或可水到渠成也未可知,何必要太過心急呢?” 原本還期待不已的小花妖聽了這幾乎千篇一律的答話,目光便瞬間黯淡了下來,卻也不敢反駁,只是失落地低了頭不吭聲。穆羨魚輕輕揉了揉小家伙的腦袋,抬了頭正色道:“舅舅,我這一次帶著墨止過來,其實就是想請教舅舅這件事——墨止說他若是不能進階,便難以控制妖力,到了花期時難免會開花……” “對了,他們花妖還得開花——這可比獸妖還叫人頭痛得多?!?/br> 住持卻是才想起來這么一回事,恍然撫掌應了一句,再望向自家這個據說連半縷花香都受不住的外甥,眼中便帶了些意味深長的笑意:“我大概明白了……只是這件事確實急不得,仙妖進階皆有機緣,不像是修煉只需水到渠成那般簡單。你們的機緣未到,他開花我是沒什么辦法了,不過叫你不打噴嚏的法子,我倒是有一兩個,不知你意下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發(fā)現化形之后是男孩子,所以先生難過地跑掉了!(つДt) 第23章 想過了. 一聽見住持提起打噴嚏的事,小花妖的臉上就驟然羞得通紅,本能地往穆羨魚的背后挪了挪,顯然還在為自己的功力不足而愧疚不已。穆羨魚熟練地把小家伙從背后提溜進懷里攬住,安撫地拍了拍,含笑點了點頭道:“那也不錯——若是舅舅真能叫我不打噴嚏,其實也和從墨止這邊想辦法差不多,總歸是把我們最大的一個困境給解決了……” “這算什么困境。你們兩個真正要遇到的難關,其實還在后頭呢。” 住持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淡淡笑了一句。墨止忽然想起了先生曾經講過的故事,神色便不由微變,緊張地一把扯住了小哥哥的衣袖:“舅舅,真的會有老和尚來把妖怪都抓走嗎?先生說妖怪和人是不能夠在一起的,只要被發(fā)現,就會被好多特別厲害的高僧和道人打回原形……” “這倒也不至于。那家伙最喜歡講那些道聽途說的故事來嚇唬初涉人世的小妖怪,其實哪來的那么多有閑工夫的和尚道士,滿天下不要錢地幫著人除妖呢?” 住持淺笑著擺了擺手,望著面前依然不改天真純稚的小花妖,眼中便帶了些極淡的感慨之色:“妖怪一旦化成人形,后天的引導就極為重要。小家伙到現在還這么單純——小魚,看來你一直把他照顧得很好??梢膊灰幪幎甲o得太過了,總要叫他自己去見一見這個世界的另一面,不然若是將來有一天你們兩個分開了,他是難免要受人欺負的?!?/br> “我不和小哥哥分開!” 墨止原本聽得還懵懵懂懂,一聽了最后一句,眼眶便倏的泛了紅,一把抱住了穆羨魚的手臂,用力地搖了搖頭。聽著小家伙的聲音幾乎已帶了哭腔,穆羨魚心中卻也止不住地軟成了一片,忙把人攏在懷里安撫地揉了揉,放緩了聲音哄道:“好了好了,沒事的,沒事——不分開,一直都不分開。我們先聽舅舅把話說完,好不好?” “人妖畢竟殊途。小墨止,你可知道你家小哥哥至多就只有百歲之壽,過了百年之后,便要過忘川渡輪回,喝了孟婆湯轉世投胎的?” 一個是自己親眼看著長大的外甥,一個是自己親眼看著化形的小妖怪,住持的心中卻也不由生出些慨嘆來。望著眼中已漾起水色的小花妖,還是輕緩地將這一句話說完了,才終于放下了手中的念珠,靜靜等著他的回應。 墨止眼中雖帶淚意,卻仿佛并不顯得如何無措慌亂,抿緊了唇抬起頭,儼然是早已有過了自己的思索:“我可以跟到忘川河去——我去求孟婆婆把我熬進湯里,這樣小哥哥轉世之后就還會記得我。等那個時候,我再去找他,再和他要一個盆……” 雖然都早已經盡數想好了法子,可一想到小哥哥終究還是有一陣子會離開自己,小花妖的眼淚就止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扯著小哥哥的袖子抽噎個不停。 穆羨魚從來都不知道小家伙自己居然已經想到了這么遠,聽得既覺心酸,卻又莫名止不住地勾起了唇角。連忙把人攏進懷里耐心地拭干了淚,含了笑緩聲道:“我還真不知道,孟婆湯里居然還能加白芷……要是真有來世,小哥哥就去開一家陶坊,專門給你燒盆睡。想要什么樣的就做什么樣的,要多少就做多少,好不好?” “是了,我怎么又忘了你是個花妖,還偏偏是個作料成精的……” 住持扶了額啞然失笑,忍不住搖了搖頭,又望向面前這兩個尚且茫然的后輩,略一沉吟才又緩聲道:“既然你們自有法子,那便不說這個了——你們兩個的緣法,是在墨止化形之前便已定下的。而你們兩個命中注定要遭的一劫,也是從定下緣法的那一日,便已注定了要承受的。天機不可泄,我只能提醒你們兩個,墨止是木,你是魚,你們都是依托著水而生,所以只要有水在,便是你們的生門。而一旦近了可引火之物,便注定要有一場劫難??捎浨辶嗣??” 兩人對視一眼,卻是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一片林子里的事。墨止的臉色不由微白,穆羨魚攏著他的手也略略緊了兩分,定了定心神才緩聲道:“不瞞舅舅——其實我們兩個已遇過了一次引火的東西了。我們這一路是被人追殺過來的,在從城北的莊子出來之后,我們便遇到了虎豹騎的攻城弩。攻城弩上面,浸得盡是桐油……” “虎豹騎?” 住持神色微動,始終平靜慈悲的雙目中驀地閃過一道利芒,卻又歸于一片更深刻的悲憫與慨嘆,抬手輕輕按上了穆羨魚的額頂:“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父親到底還是沒能走出這一場魔障……小魚,這些年來你過得也很不容易罷?” “倒也還好,無非是出門的時候被個石頭銅獸砸上一兩次,每次過一次生日就要大病一場,走走路就不小心掉到了湖里之類的……” 穆羨魚淺笑著搖了搖頭,神色依然是一片淡然,聲音卻已帶了幾分極罕有的輕顫。 感覺到小哥哥的心緒波動仿佛前所未有的激烈,墨止卻也不由緊張了起來,跪直了身子用力抱住他,學著他的樣子輕輕撫了撫小哥哥的背。穆羨魚低了頭望向那一雙干凈透亮得叫人心動的眸子,眼里便又浸潤過些許溫然和緩的笑意,輕輕撫了撫小家伙的額頂,含笑搖了搖頭:“沒事的,不過是想起了些往事,早都已經過去了?!?/br> “是高家對不住你。你沒有做錯過任何事,卻始終都要遭受著這樣的無妄之災,這件事原本就不該這樣輕輕揭過——高家早晚會給你一個交代,如果父親不給你,便由我來替他給。” 住持緩緩搖了搖頭,語氣驀地沉了下來,仿佛有某種極決然的氣息一顯即逝,卻只一轉眼便叫人無處尋覓,再定睛看時,已又是那一位慈悲而超脫的得道高僧:“只不過——如此看來,墨止的力量比我預料得還要更強些,居然已經足以替你們擋災……若是我不曾料錯的話,這一次若不是墨止忽然做出了什么破格的舉動,你們兩人只怕都有性命之危,是與不是?” “如果不是墨止那時不惜暴露身份出手相救,我如今怕是已見不到舅舅了?!?/br> 穆羨魚輕輕點了點頭,神色鄭重地緩聲應了一句。住持沉吟片刻,仿佛忽然悟通了什么,忽然將目光轉向了墨止,眼中頭一次帶了些訝異之色:“墨止……你莫非已與他締結了契約么?小魚聞不得花香,你是怎么叫他收下你的花的?” 小花妖本就靦腆,被他這么一問,更是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紅著臉埋下頭不肯吭聲。穆羨魚還不知道小家伙那時給自己的一朵花竟有什么別的深刻含義,下意識安撫地揉了兩下小家伙的腦袋,遲疑著接話道:“那日在街上墨止就已經救過我一次,還為此不小心打破了他原本抱著的盆。我心中歉疚,便哄著他與我回家,賠一個新的盆給他,墨止便給了我一朵花——那朵花很精巧,也沒什么香氣,我想著這樣一朵小花總不會有什么干礙,便收下了,始終帶在身邊?!?/br> “先生說,盆是要用花來換的,誰給了我新的盆,我就要還給他一朵花來答謝……” 墨止終于鼓足了勇氣,接過了小哥哥的話頭,把自己的緣由也給補了上去。住持訝異地望著這兩個稀里糊涂便結成了契約的晚輩,怔忡了片刻才不由啞然失笑,扶了額無奈搖頭道:“你家先生也實在太過胡鬧——居然真就敢這么教你。若是你初至人世便遇上了個賣花盆的,這一段緣分豈不是根本寫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論佐料成精的優(yōu)勢!(* ̄︶ ̄) 第24章 生氣了. 本以為這兩個孩子的路好歹也要比白蛇和怕蛇的書生那一對更波折些,卻不曾想兩個人居然就這么絲毫不講道理地湊到了一起,饒是做了多年媒人的住持也覺有些難以置信。忍不住暗自感慨了一陣,失笑著搖搖頭道:“罷了,你們兩個確實也不怎么講道理……只是往后仍需多留神些。擋災之事有一有二,卻未必還能有三有四,若是哪一次連墨止的力量都承受不住,你們兩個怕是要吃大虧的。” “多謝舅舅提醒,我們記住了?!?/br> 穆羨魚正色應了一句,將此事暗暗記下。兩人的劫難多半是來源于他一路惹來的追殺,若是能有辦法解開這一次的困局,想必兩人也能安全不少:“對了——舅舅,我們三個為求自保,這一路都是扮作藥谷弟子來的。我知舅舅向來交友廣泛,不知可否給我們找個名分,免得叫藥谷當真過來和我們算這冒名頂替的賬?” “你還要什么名頭,墨止就是藥谷出身吶?!?/br> 住持仿佛早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笑吟吟搖了搖頭,望向一旁仍神色茫然的小花妖:“他們藥谷之所以名聲在外,就是因為里面其實一個人都沒有,能出來的都是化形以后的妖怪,不厲害才怪——墨止,莫非你自己都不知道么?” “我知道,我以為小哥哥也一直都知道……” 墨止搖了搖頭,又自豪地轉向了穆羨魚,用力拍了兩下胸口:“小哥哥放心,藥谷是絕不會找上門來的——他們要是敢來的話,我就叫他們幫我們的忙!” “好好——我們墨止真是太厲害了。” 穆羨魚這才想明白為什么一向好奇心重的小花妖這一回居然什么都沒問過,不由失笑出聲,攬過墨止輕輕拍了拍,一本正經地表揚了小家伙一句。 住持原本還有心囑咐他兩句不要太寵著墨止,可一見眼前仿佛尤其和諧的景象,卻也再說不出什么勸阻的話來,只得搖搖頭無奈笑道:“罷了,隨你們兩個去罷。畢竟草木化形與獸妖本就多有不同,興許當真能叫你們橫沖直撞地闖出一條生路來?!?/br> “借舅舅吉言。” 穆羨魚溫聲應了一句,望著身旁少年清澈懵懂的眸光,眼中便浸潤過些許溫然柔和的光芒:“我知道墨止早晚都會長大的……但他畢竟才來這個世上不久,只要還有可能,我還是想叫他多過些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畢竟要懂事容易,但要再回到這樣單純的時候,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br> “我明白你的心思,只要你們兩個能不懼一路波折始終相伴,這樣或許也未必是件壞事?!?/br> 住持淡淡一笑,輕輕點了點頭,眼中卻也仿佛閃過些極懷念的溫然光華:“若是你母親還在世,對你的期望怕也該是這樣的——今夜便不要下山了,我在寺中替你們布置了屋子。你母親那些當初被我?guī)ё叩倪z物也都放在里面,等你走的時候,就一并都帶走罷?!?/br> 穆羨魚的呼吸不由微滯,眼中隱約閃過些水色,忽然深深拜倒在地:“多謝舅舅……” 住持沒有答話,只是在這兩個孩子的肩上輕輕按了按,低聲頌了一句佛號,便淺笑著微微頷首道:“好了,去罷——你記著,這間金水寺內永遠都有你二人的一間屋子。若是什么時候覺得累了,便回來住上兩日,舅舅一直都在?!?/br> 穆羨魚本已平復了情緒,被他這一話說得又覺眼眶發(fā)酸,輕咳了一聲無奈笑道:“舅舅……您若是再說這些叫人難過的話,我怕是當場就能給您哭上一段了?!?/br> “快走快走,當年一見我就扯著我衣服哭,不知毀了我?guī)咨砩郏€當我沒受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