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太子本來還沒想好怎么罰,聽見他主動請罪,忍不住皺了皺眉,他這般一說自己倒不好再罰了,不然顯得肚量太小。 他沉吟不語,接過身后侍從遞來的絹子,慢條斯理地擦著臉上的雪沫子,正要開口,就聽一道隱隱含著不悅的聲音傳了過來:“殿下這是何意?” 太子一愣,就見溫重光輕輕蹙眉走了過來,抬步走到沈家兄妹身側:“究竟這二人是犯了什么大錯,讓殿下在臣的家里,責罰臣的客人?” 太子還是十分注意自己在首輔眼里的形象的,不想留下仗勢欺人的惡名,聞言忙道:“孤并沒有……" 溫重光面色淡漠,眼里含了不悅,作勢要跪下:“既然殿下不滿,那臣既然身為東道,自然也有責任,也跟著沈家的兩位一道跪下吧?!?/br> 皇上都是基本免了首輔的跪,他哪里敢讓溫重光跪下,不給老子跪給兒子跪,傳出去成何體統(tǒng),太子:“……”他招誰惹誰了他! 他急忙一把扶住他,急忙道:“首輔莫要如此,小事而已,孤本身也沒有打算讓他們繼續(xù)跪的?!闭f著就讓沈家兄妹倆起來。 溫重光沉吟道:“我聽說圣上少年時去民間微服私訪,也曾無意中被得罪過,當時還是太子的圣上不過一笑置之,太子如今可是……”他后半集沒說,不過眼神表達了一切。 太子:“……qaq” 他雖然中二,但并不是心胸狹隘之人,再說沈朝已經把話說在前頭,他要是再罰就太過斤斤計較了。就算首輔沒來,他也正打算把人叫起來的,平白被砸了一下不說,還倒霉催地挨了一頓訓,看來教周易的講師說的沒錯,他今天果然印堂發(fā)黑,出行不利……哎。 當初溫重光在東宮當侍讀的時候,他就十分敬仰他的才華,后來他在朝政上頗有建樹,又升任首輔,太子心里更是崇敬,視他為標桿榜樣,大抵就是沈晚照對次輔的感覺啦~ 太子不想在榜樣心里留下道德污點,連忙想要上前解釋,卻見溫重光已經帶著沈家兄妹走遠了,他在原地捂著心口,半天沒回過神來。 等到了宴客的水榭,他們才發(fā)現(xiàn)溫重光著實請了不少人,這時候太子終于做完了心理建設轉過頭來找愛豆,能跟溫重光結交的自然都是京中一等一的貴人,有好些人都認識太子,忙不迭地上前行禮。 身為太子,裝樣可是必修課,他忙換上溫雅笑意示意眾愛卿平身,大家吃好喝好不要多禮哈,多禮可就見外了,萬一再讓首輔覺得他仗勢欺人可就不好了! 沈晚照坐在不遠處喝著梅花泡的茶,原本太子和溫重光單拿出來瞧還沒有什么,但兩人站的近卻她卻漸漸品出些味道來了,怎么兩人的表情越看越神似捏? 太子雖然長相跟溫重光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是那溫雅笑容卻是如出一轍,本來單看也挺好,擱在一起就能瞧出原版和山寨版的區(qū)別來了。她被自己逗得一樂,怕又被罰跪一次,忙不迭地用茶盞擋住半張臉。 溫重光面上神色如常地跟人應酬,但余光一直時不時關注著她,見她突然失笑,偏頭望了過來,她沖他促狹地眨了眨眼。 其實除了沈家一家都被下了帖子之外,其他人都是只給單人下的帖,不過大多數(shù)還是拖家?guī)Э诘膩砹?,當然不是為了多吃溫府一口飯,這幫人也沒這么low,只是將家中適齡的如花似玉的菇涼們帶了過來,溫府就首輔一個正經主子,這般作為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為了什么。 沈晚照本來經過下跪的插曲之后心里就不大痛快,見著一屋子鶯鶯燕燕臉上更是不高興,當中有一位工部尚書的笑聲格外響亮,一雙妙目更是時不時往溫重光身上招呼,她面上神色不變,眼里卻已經沉了下來。 同樣一臉不爽的還有太子,他瞇了瞇眼,表情也跟溫重光不高興時相當一致。 左邊那個笑聲那么大,目光竟然還時不時往首輔身上瞥,懂不懂半點禮數(shù)?知道不知道禮義廉恥?!差評! 右邊那個嘴巴那么大,偏還涂了艷紅的胭脂,一進來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邊說還一邊瞧著首輔,姑娘家家竟這般碎嘴!差評! 還有中間那個直接上來搭訕的,知不知道羞恥二字怎么寫?!實在是太差了太差了。 太子環(huán)顧一圈,竟沒有找到半個能跟首輔稍稍相配的,不由得搖頭嘆息,難怪首輔到現(xiàn)在一直未娶,當真是……哎。 太子最后終于得出結論,首輔,是要寂寞如雪的! 不等沈晚照開口,太子已經蹙眉瞧著那位高聲談笑,頗是吵鬧的尚書之女,淡淡道:“雖說朝里風氣開放,不拘那些俗禮,但身為客人大聲嬉笑玩鬧,未免太不把主家放在眼里了。” 他這話一出,旁人面面相覷,哪里敢發(fā)出半點聲音,忙不迭地閉了嘴,就連走路都怕自己聲音太大。 沈晚照雖說瞧這太子不大順眼,但這時候也忍不住暗暗吐氣,叫了聲好。 雖然不知道太子為何突然開口,但也算遂了他的意,溫重光微微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男女分席吧?!?/br> 他說完訓練有素的家人便引著人分兩邊去了,等兩邊人走遠了,沈晚照被家人不動聲色地帶著,往他住的正院走,溫重光隨意跟太子說了幾句,讓他先去了別處,自己也回了正院。 可憐沈朝和幾個同齡的少年說笑正開心,渾然不知自家妹子已經被人拐帶走了。 沈晚照先到一步,見到他面上滿是似笑非笑,先一步問道:“你跟太子是什么關系???他做什么老學你說話?” 溫重光也忍不住笑了:“我曾在東宮當過侍讀,也算教導過殿下幾日。” 其實皇上性子跳脫,余皇后卻穩(wěn)重大氣,太子每回受到兩邊截然相反的教育都一臉懵逼,左右不知道該學哪個,。就在即將精分之時,年少高才卻成熟內斂的溫重光出現(xiàn)了,宛如太子的指路明燈,讓他立刻有了學習的榜樣。 沈晚照長長地誒了聲,又搖頭郁悶道:“我只瞧他看我不順眼,難道是因為我打了他表兄那事兒?” 溫重光伸手捏了捏她凍得通紅的耳朵:“并沒有?!彼皇强茨銈兩蚣胰硕疾豁樠?。 沈晚照滿臉不信,溫重光倒不是很在意:“你只放心便是,最多年后,殿下就會改過來了?!?/br> 沈晚照狐疑,他忽然抱起她,在原地輕松轉了個圈:“幾日不見你倒是胖了些?” 沈晚照被這言情套路給囧了一波,又憤怒地反駁道:“我沒有,是你力道太小了!” 他一本正經地道:“或許是,或許不是?!?/br> 沈晚照悻悻然片刻,又忍不住問道:“我真的胖了嗎?”又甩鍋道:“我娘說冬天要滋補,在家里見天兒地燉羊rou鍋子給我吃。” 他親了親她額頭:“人也長高了。” 沈晚照裝模作樣地擺擺手:“算你有眼光,就不追究你說錯話了。” 他才發(fā)現(xiàn)她雙手凍得通紅,伸手輕輕捂住,蹙眉道:“怎么也不多穿幾件?你的大氅呢?” 沈晚照不好意思說自己要風度不要溫度,只得道:“不小心破了個洞,正讓丫鬟們補著呢?!闭f著被寒風吹的打了個噴嚏。 他敞開大氅把她摟進懷里:“幸好我的大氅無事,咱們還能湊合著用一件?!?/br> 第89章 沈晚照故意把兩只凍的冰涼的手放在他溫熱的脖頸處,見他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忍不住咋舌道:“你不怕冷???” 他把她纖細柔軟的雙手放在自己胸前,不以為意道:“冷是一回事,表現(xiàn)出來是另一回事。” 沈晚照訥訥道:“你好定力啊。” 不過想想他要是不這樣,也沒法在官場上混這么久了。 沈晚照等捂了一會兒把身子捂熱,人又開始不安分起來,眼睛滴溜溜四下亂瞄,故意拖長了腔調道:“你院子里的雪可真好啊,不像我家,我娘怕家里人摔著,早就命人掃到一邊去了……” 他挑了挑眉,伸手攬住她的細腰:“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沈晚照從他懷里退開,興致勃勃地搓了搓手:“咱們來堆雪人吧!” 堆雪人說麻煩也麻煩,說簡單也簡單,沈晚照抽出兩塊織錦的手帕裹住手,把凈雪堆攏起來,慢慢地滾成一個又大又圓的雪球,然后再滾了一個稍小的雪球,安在大雪球上面,頭和身子就算是成型了。 溫重光站在她身后笑吟吟地看著,時不時伸手彎腰幫她滾幾圈,若是放在原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做這么無聊的事,莫說是現(xiàn)在了,就是他七八歲的時候也沒這么專心致志地玩樂過。 沈晚照比較任性,拿了兩根樹杈就算是胳膊和手,在問他接了粗長的毛筆,給雪人畫了眼睛和鼻子,畫到嘴巴的時候猶豫片刻,畫了兩邊彎彎的,好似新月的嘴角。 其實她本來想做一個猥瑣流的比基尼雪人,猶豫片刻,為了自己的小仙女形象還是算了。 她完工之后左右欣賞了會兒,又轉頭問溫重光道:“你覺著像誰?” “你?!?/br> 沈晚照不滿意了:“我有那么丑嗎?”好像不對:“我堆雪人的技術有這么差嗎?” 他沉吟道:“猜對了可有獎勵?” 沈晚照森森地鄙視:“有啊,猜對了雪人就歸你了?!?/br> 他挑了挑眉:“就算猜不對,難不成你能把這雪人搬回去?” 沈晚照:“……”你就不能偶爾裝個傻嗎!有沒有一點情趣了! 她用眼神掃射了會兒,才公布答案:“這個雪人是你?。◇@不驚喜,意不意外?!” 他默然片刻;“挺意外的?!?/br> 沈晚照感覺自己的智商在他的沉默中受到了鄙視…… 他見她才熱乎些的手又凍得通紅,伸手把她拉到燒著地龍的里屋,沈晚照又想出去打雪仗,他只得呷了口茶,拿出對付所有學生的終極武器來:“你作業(yè)寫完了嗎?” 沈晚照:“……” 雖然她跟太子的喜好性格都相去甚遠,但這時候絕望的心情是一樣的。 他瞧見她表情就知道她一個字沒動,又不急不慢地幫她倒了碗紅棗茶,慢條斯理地扔出第二枚重磅炸彈:“年初十書院就要報名,十二開課,到時候作業(yè)交不上,你可怎么辦?” 沈晚照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度:“什么?!” 她臉色發(fā)綠:“怎么開學這么早?謝師也太過分了吧,連元宵節(jié)都不讓我們在家里過了!” 其實初十二開學是他提出來的,不過這口锃明瓦亮的黑鍋……謝師就背了吧。 他及時給了枚甜棗:“不過下學期的課程安排不多,且加了許多室外課,好些都十分得趣,想來你應該是喜歡的,再加上下學期就可以開始實習,你就更不必煩擾了?!?/br> 他頓了下,又道:“聽皇上說,明年七八月份或者后年三四月份國師要來京,皇上打算請他去書院講授易學?!?/br> 沈晚來了興致,好奇問道:“聽說國師相貌極好,是朝里數(shù)得上的美男子,這是真的假的?” 他悠悠瞥了她一眼:“神清骨秀,花樹堆雪。”他又顯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來:“不過與你何干?” 沈晚照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忙不迭地道:“自然和我無關,我只關心你就夠了?!?/br> 他又垂眼笑道:“你當初屢次主動找我,是因為我生的好看?” 沈晚照給自己捏了把冷汗,一連用了三個感嘆號,義正言辭地道:“當然不是!我豈是那等膚淺之人!主要是你出眾的才華修養(yǎng)讓人心生敬仰!” 男朋友是個醋壇子真是傷不起╮(╯_╰)╭ 他微微一笑,沈晚照把心一橫,十分豪邁地主動跨坐到他腿上,毫無美感地親著他,就算兩人都顏值爆表,也不能挽救這粗暴的畫面。 溫重光雙唇被蹂躪的紅腫,膚色玉白,反而顯出一種暴雨打山茶的美態(tài)來,沈晚照瞧得微微怔了怔,他猝不及防地伸手,兩人姿勢瞬間調轉。 她被他壓在帽椅里,細而密,如雨點一般的吻就從她眉心一路盤桓往下,在尖俏的下顎處頓了片刻,又沿著脖頸蜿蜒而下,她被輕的筋骨酥軟,脖頸發(fā)癢,感覺到他細白手指在立領的玉扣處打轉,忙伸手攔住他。 “你,你冷靜!” 他輕輕喘了幾聲,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斜睨了她一眼:“我要是不冷靜,你還能好好兒的到現(xiàn)在?” 沈晚照一開始沒明白,明白過來就囧了,首輔你污了! 她瞧了瞧屋里的更漏,急忙道:“呀,我得出去了,不知不覺呆了將近一個時辰了?!?/br> 他伸手拉她起來,無奈道:“要不是你……罷了?!彼蟀刖湓捊K究沒說出來,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他的寢院。 剛走到后面的鏡湖,太子正被一眾達官貴人纏扯的,不斷提醒自己,為了風度,為了儀態(tài),然后強行擠出一個微笑來和人周旋,瞧見溫重光來了雙眼放光,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他隨意笑了笑,三言兩語就把周遭的人打發(fā)走了,低頭看向太子,彷如關切:“殿下瞧著臉色不大好,要不要先回去歇著?” 作為一個骨灰級迷弟,別說是現(xiàn)在沒事了,就是有事兒,見到愛豆也能把頭疼腦熱拋到腦后,笑吟吟地道:“多謝首輔關心,孤不累?!?/br> 溫重光淺笑,面上顯出幾分慵懶的倦?。骸暗故浅加行├哿恕!?/br> 太子的笑容被硬生生砍成兩截,委委屈屈地道:“那……首輔就先休息吧?!?/br> 他沉吟片刻:“不過陪殿下四下走走的力氣倒還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