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她沖他揮了揮手,剛出他院子沒多久就遇見檢查發(fā)型衣飾的幾個輔師,她現在的發(fā)型肯定是不合規(guī)矩的,但這是院長梳的,誰敢讓她拆了!于是昂首挺胸地準備走過去。 事實證明就算是院長梳的發(fā)型也沒用,當然他們也不知道是自家院長親手梳的,仍舊逼著她拆了發(fā)髻并且把外貌扣成甲下……而且她才剛剛拆完,衣飾發(fā)型條件放寬的新規(guī)定就傳了出來。 沈晚照:“……”好崩潰! 經過忙忙碌碌地收割,麥子終于被收完,期間有不少被損壞的,書院也掏了錢賠償,接下來就是要往地里撒種,種一些如芥藍茴香之類的菜蔬侍弄。 沈晚照近來也曬黑了不少,再換上粗布麻衣,活脫就是一個小村姑,她這時候身上背著個布袋,彎腰往地下撒種,殷懷蘭跟她搭班,幫著把種子往泥里撒。 這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在田地里急急地說話,她倆八卦系統(tǒng)打開,對視一眼探頭看去,就見一個容貌秀麗的少女攔住,少女手里拎著個籃子,籃子里放了幾個rou餡加了小蔥的卷餅,她正紅著臉,低聲跟殷懷儉說著什么。 這少女雖然容貌不差,但膚色有些糙黑,應當不是書院里的學生,估摸著是莊里的姑娘,她聲音很低,還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怯:“……我們自家做的,不值什么錢,少爺收下吧。” 殷懷儉還以為她跟書院門口的小攤販一樣,也是做小生意的,便問道:“幾文一塊?” “……噗?!鄙蛲碚諊娦Τ雎?。 殷懷蘭:“……” 枉費他哥還老抱怨表妹遲鈍,總是不明白他的心意,現在看來他們倆遲鈍程度真是不成多讓??!從這個角度講兩人還真是天生一對兒啊! 少女微微一愣,臉色更見了幾分紅暈,不過這回卻是尷尬的:“不,不要錢的?!?/br> 殷懷儉道:“那就是以物換物了?” 少女:“……” 第60章 少女臉上已經有些僵硬,仍舊把籃子捧到他跟前,低聲道:“……我并不是想要少爺的東西,只是……” 她咬了咬下唇,有些嬌媚的赧然:“我上回捉魚的時候不小心栽到水里,多虧了少爺把我拉上來,我……秀蘭心里對您很是感激,所以特意做了點吃食給您送過來,還望少爺不要嫌棄?!?/br> 殷懷儉這才記起這事兒,他有一回去河邊打水,剛好有個女的落在水里,他就扔了根草繩下去把人拉上來,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 他這個人真的把不解風情發(fā)揮到極致了,低頭看了眼被煎的香酥脆嫩的卷子:“里面卷的是什么?” 秀蘭一愣:“是,是豬rou和小蔥。” 他眉頭緊皺:“我不吃豬rou。” 秀蘭再說不下去,捂著臉嚶嚶嚶淚奔了。 殷懷蘭對他的情商感到絕望,一下子跳到田壟上,晃著他的肩膀道:“啊啊啊啊你這個傻蛋,怎么就這么不開竅呢!” 殷懷儉先看到了沈晚照,道了聲:“表妹你也來了?!比缓蟛呸D向殷懷蘭:“怎么叫不開竅?” 殷懷蘭深深地嘆息:“我記得這姑娘給你送過兩回吃食了吧?要是人家對你沒意思,何必這么巴巴兒地跑過來,上趕著給你送水送飯?這分明是對你有意啊!” 殷懷儉眉毛都沒動一下,把背簍重新背起來:“那又如何?” 殷懷蘭一愣:“聽著話音……你知道???那你干嘛還……” 殷懷儉淡然道:“我對她無意,也沒有納妾的打算,對她那么好讓她再生出心思來,豈不是我的罪過。再說……” 他嫌惡道:“我真是不愛吃豬rou。” 殷懷蘭:“……” 沈晚照倒是點了點頭:“這話在理,她的身份注定做不成你正妻,既然不喜歡人家,就不必做那些引人誤會的事了?!?/br> 他嘴唇微動,聲音輕輕又柔柔:“我心有所屬,自不會沾惹旁人?!?/br> 要是平時沈晚照早就八卦起來了,這時候本能警覺,呵呵干笑,道了聲:“是嗎?再沒往下問了。 殷懷蘭恨鐵不成鋼地長吁短嘆。 撒種回來農科老師又布置了個人物,讓眾人以這幾天的農作經歷為題,寫一篇文章感悟出來,明天早上可以不用勞作,安心在屋里作文。 沈晚照囧然,用小學生體的文言文版本寫了開頭和結尾‘當日,吾與同學乘馬車至農莊,甚悅?!Y尾是‘收獲頗豐,甚悅?!?/br> 翻譯過來就是‘我們高高興興地地到了農莊?!汀覀兏闪撕芏嗪芏嗟幕睿斋@很大,真是高興極了?!?/br> 沈晚照被自己的腦補笑尿。 溫重光這些日子事兒也不少,她閑下來之后便開始想人了,摸著自己的頭發(fā)嘿嘿傻笑,首輔真是太蘇了! 一邊兒的韓梅梅看得莫名其妙。 第二天下午交文章,農科的老師也是那位徐漢子還順道過來給眾人講課,眾人見他打扮的土里土氣,身上都是泥點子,臉上都帶了瞧笑話的表情,有個別矯情的女學生還掩住鼻子,像是怕感染什么病癥似的。 孔茹皺了皺鼻子,用絹子拼命在鼻子跟前扇了扇:“好臭好臭?!?/br> 沈晚照眉頭皺起,徐漢子離她足有兩丈遠,這便是故意找事了,也太沒禮數了些。她面不改色地道:“有的人矯情過了頭,不但沒顯出矜貴來,反倒更像個市井潑婦了?!?/br> 孔茹狠狠地瞪眼:“你說誰呢?” 沈晚照見維持秩序的過來了,沒搭腔,孔茹來勁追問,反而被逮住了訓斥一頓,有幾個廢話特別多,表情特別惹眼的直接被拎出去罰站了。 孔茹氣得眼眶通紅,直想要生吃了沈晚照,恨沈晚照會裝樣,又恨老師們偏心,每次兩人有個齟齬受罰的總是她,還好意思說什么公正,分明就是一心偏向沈晚照! 她罵完了老師又暗暗咬牙,沈晚照要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她定要狠狠地整治整治她,省得她整日在她眼前耀武揚威! 徐漢子其實也沒講什么,就是講一個田間的趣事兒,開始還有些局促,說話也磕磕巴巴的,倒后來越發(fā)順暢了。 他講的故事,對一種貴族子弟來說是一種全新的,從未體驗過的人生,特別是聽他講完饑荒年間的事兒的時候,全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覷。 余二不信,張嘴便問道:“你們居然還吃老鼠,老鼠能吃嗎?吃了不會中毒吧?” 徐漢子笑著擺了擺手,面上竟帶了幾分回味:“能吃能吃,人餓瘋了什么不能吃,說起來老鼠rou味道還不錯,煮一煮跟山上的野兔味道還挺像的?!?/br> 他說著砸吧砸吧嘴:“說起來我當年運氣好,有一回上山兩只肥兔子自己撞上來了,那時候剝了皮一烤,滋味別提多好了。” 孔茹掩嘴道:“兔兔那么可愛,怎么可以吃兔兔?!” 沈晚照:“……” 余二張了張嘴,費解道:“你們不是為什么不用錢買點好的吃?還有養(yǎng)的雞鴨這些,怎么不能吃了?“ 徐漢子失笑道:“養(yǎng)的畜生都是要拿出去買的,再說那時候是饑荒年間,人都快養(yǎng)不起了,哪里來的口糧給畜生喂???” 他說著說著嘆口氣:“咱們京郊附近皇恩浩蕩,京里撥了糧食又給了銀錢才撐過那年,其他地方的人肯定更慘,賣兒賣女的,不管父母死活的,那日子想想就沒活頭?!?/br> 眾人被灌了一下午的毒雞湯,回來的時候都各有感觸,晚飯的時候就是最愛浪費的都把碗里的飯粒扒拉干凈了,謝師看了之后十分滿意,看來這番教導還是有結果的。 韓梅梅難得沒多吃,在飯桌上問她:“你說真有那么慘的嗎?” 沈晚照開始撒雞湯:“那是自然,聽說饑荒年間還有易子而食的,真是難以想象日子難過到了什么地步,咱們命好,托生了好人家,更得珍惜才是?!?/br> 被灌了雞湯的韓梅梅和殷懷月一個若有所思一個不以為然,沒想到謝師正好從幾人伸手路過,聽了沈晚照這番話心里暗暗點頭,孺子可教也。 首輔和次輔是輪班過來看著的,謝師等眾人吃完飯便來尋次輔:“上回次輔跟我說選生監(jiān)的事兒,約莫什么時候開始推選?” 生監(jiān)類似于學生會長,但權力卻猶有過之,甚至可以直接給學生們打日常分,書院怕一開始就定下人選不知道品行,便等著開學幾個月之后,彼此熟悉了才決定開始推選 次輔泡了壺茶請他坐下,笑道:“本是想著讓他們相互熟悉幾個月,因此等農科完了便開始推選,聽謝師這話音,是有合適的人選了?” 謝師頷首道:“這些日子我悉心觀察,還真瞧出來幾個可堪重任的孩子?!?/br> 次輔笑道:“生監(jiān)的責任不小,學業(yè)好不好倒是其次,品行出眾才是關鍵,不過謝師的眼光自然是可信的?!?/br> 謝師點了點頭,暗自思量起來,到底薦哪個孩子比較好呢? 沈晚照他本來就比較中意,只是見她精于打扮,怕心思不定,所以沒對她做考慮,但今天聽她說了這一番話,心里又有點動搖起來。 且不提生監(jiān)選舉的事兒,本來被抬出去養(yǎng)傷的殷懷周第二日就來了學校,不過卻是拄著拐一瘸一拐過來的,簡直是色狼界身殘志堅的代表人物,沈晚照看了之后如實評價。 謝師對他印象并不好,見他回來只是淡淡道:“不是已經讓你去莊子外養(yǎng)傷了嗎,如今傷沒見好,怎么這就回來了?“ 殷懷周一手拄著拐杖,不以為然地笑笑道:“學生已經有好些日子沒來書院了,心里十分惦念,所以不顧家里仆從勸阻,執(zhí)意過來看看?!?/br> 說完又一勾唇:“我剛來書院就因為傷勢不得不搬出去,我心里很愧疚啊?!?/br> 謝師訝異他態(tài)度轉變之大,但他理由給的冠冕堂皇,也沒再說什么,任由他被人攙扶著四處閑逛。 他等謝師走遠,周遭沒人才放下拐杖,轉頭對底下人吩咐道:“去幫我打聽打聽,有誰都跟沈家娘子住得近些,打聽的隨意些,不要漏了風聲?!?/br> 底下人領命而去,殷懷周翹著唇角坐在院里,腦子里已經浮現出自己抱得美人歸的畫面。 沒過一會兒底下人就打聽回來了,報了幾個人的名字出來,殷懷周想道:“這個韓梅梅和殷懷月我有印象,常伴在她身邊的,一時半會兒沒辦法說通,爺我時間緊急,沒功夫浪費在這上面了,這些人里有沒有跟她有齟齬的?” 他這人雖然好色暴戾,但著實不是個笨人,手下也得力。 底下人低聲道:“孔侍郎之女聽說跟沈娘子很是不對付,上回這位這位侍郎之女還因她被罰站了兩個時辰?!?/br> 殷懷周將扇子在指尖轉了轉,問道:“她是因為什么才被送進書院來的?” 底下人打聽全面,垂頭道:“聽說是因為差點毀了自家妹子的臉?!?/br> 殷懷周將扇子在掌心一敲;“就她了,蠢笨又狠毒,這等事兒不讓她做誰做?” 他閉起眼先敲著椅子扶手:“先給她不露痕跡地買幾個好,想法子送些東西過去,不過動作得快些,讓她早點偷些貼身東西出來,遲了可就沒戲了。” 他說完喝了口茶,又嫌惡地把茶盞子放到一邊:“要不是那起子錦衣衛(wèi)在,我又何至于親自趕來籌謀,派個下人就能把事兒辦的妥帖。” 他這時心里已經有了主意,光送一個繡鞋過去沈晚照的父母怕是不大相信,不但不相信,還得想法子瞞著,但若是找個離沈晚照住得近的,將她的一些貼身物事偷出來,送封信過去,他再親自登門,怕是由不得沈家二爺兩口子不信兩人私相授受。 到時候他們八成會就勢應了這門親事,他是王府世子,宗室子弟,再說有豫王和豫王妃的例子在先,沈家完全沒有不應的理由,就算不應他也不用擔心,反正這幾樣信物一出,一樣還能說是故意誣賴,信物多了想辯駁也無從下口,他更有法子讓滿京城都知道沈晚照和他的事兒,到時候她不想嫁都不行。 農科加上推選生監(jiān),以及書院零零碎碎的事兒,她有兩個多月都不得歸家,等到時候一下山,就只用參加二人的定親宴。 殷懷周難得安靜,帶著笑閉眼靠在椅背上,喜意幾乎要從眉梢眼角漫了出來。 沈晚照正在吃晚飯,這時候當然不知道她被人苦心孤詣地惦記著,她正有氣無力地巴著碗里的飯粒,殷懷月給她夾了筷子扣rou:“怎么了你?這兩天干什么都耷拉著臉,家里辦喪事了?” 她說話素來不中聽,沈晚照也懶得搭理她,白了她一眼之后兀自憂愁著,首輔都好幾天沒過來了??! 這種事兒吧,一天兩天不見還好說,但三天四天不見難免心里惦念著,原來還不覺得,現在她陡然發(fā)現她多看兩眼溫重光,竟然能多吃一碗飯和兩塊rou,這幾日沒見飯量都小了不少,等下回見了他得讓他賠! 不過下回是什么時候呢? 沈晚照念及此處,又蔫了。 她悻悻回到院子,沒想到剛進屋就見孔茹在門口探頭探腦,眼底似乎有幾分猶豫和緊張,咬著下唇在床前駐足片刻。 殷懷月最看她不過,冷哼道:“你的屋兒在隔壁,往哪里瞧呢?” 要是平時孔茹肯定是要反駁的,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憤恨地看了她一眼,咬著下唇轉身走了。 殷懷月一愣:“她怎么了這是?” 沈晚照聳肩:“誰知道呢?不跟你吵你還不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