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拿開，她就一只手一只手慢吞吞搭上他剛碰過的扶手，手心覆蓋手背。

    明明有空調(diào)在吹，空氣中卻慢慢騰起了熱。

    白陸不動聲色，身體盡量往左邊靠。

    南檸腦袋湊過來，說話時兩個小酒窩時隱時現(xiàn)，“五十塊錢，你還記得我嗎？”

    五十塊錢？

    白陸愣了下。

    南檸用手點了下自己露在外面的膝蓋，那上面結(jié)的疤已經(jīng)褪了，暗光下也看不出什么。

    “那天晚上你拎著個蛋糕，撞到我了，給了我五十塊錢?！蹦蠙巸赏冉化B翹著，側(cè)身靠在椅子里，偏頭看著他，“還記得嗎？”

    近距離地看他，他皮膚依然很好，不是病態(tài)的白，而是那種偏向通透干凈的白。

    他睫毛長而不卷，重重蓋在眼瞼上，像蝴蝶的兩扇小翅膀，眨眼時微顫幾下。

    抬頭看過來時，南檸挺了挺腰，拉高胸前的領(lǐng)口。

    白陸嘴唇動了動，“還錢。”

    眼下的她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連塊創(chuàng)口貼都沒貼，白白浪費五十塊錢。

    南檸嘴一咧，半邊臉靠在椅背的紅布上搖頭，“不還，你還差我精神損失費。”

    “那天不只是我的責任，你也有?！卑钻懻J真說。

    “那么你現(xiàn)在是想說，”她也一臉認真，“要我對你負責？”

    白陸下意識離她遠一點，“不用了。”

    南檸坐正，彎腰轉(zhuǎn)到他面前，這兒燈光太暗，根本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她戳戳他手背上的rou，換了個話題，“那天你生日?。俊?/br>
    白陸抽回手，舉著學生手冊擋住她湊過來的臉。

    隔著一本小小的書，南檸手指還在摸索著往他胸上戳，嘴里不停問：“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呀？”

    手指被小冊子打了一下。

    “不是，”他語氣不耐煩，“就算是，也跟你沒關(guān)系?！?/br>
    南檸捂著被他打的那根手指，“哦……”

    反應(yīng)了幾秒又問：“那你的意思是，不是的話就跟我有關(guān)系了？”

    越理她，她就越來勁。

    白陸索性閉上眼，把左耳上的助聽器取下來，周圍的聲音變得含糊。

    沒意思，這么不愛搭理人。

    南檸從口袋里掏出五十塊錢，準備塞他褲兜里，手剛要碰到他口袋又突然收回來。

    敲敲另一邊男同學的扶手，“有筆嗎？”

    那男生說：“大姐，我又不是來簽名的，帶筆干什么?！?/br>
    南檸環(huán)視了下周圍這群人，前面是四班的，幾個男生都低頭在看書。

    旁邊男生起身幫她借，拉前面那人衣領(lǐng)，“兄弟，借支筆用用?！?/br>
    筆借了回來，南檸將冊子放腿上，紙幣壓在冊子上。

    剛下筆，又頓住了。她問旁邊男生，“草莓怎么寫來著？”

    男生笑：“南姐你干嘛呢，草莓小學生都會寫吧？故意調(diào)侃我？”

    “我說的是英文。”她說。

    男生笑容僵在臉上，默了默，“我再幫你問問吧。”

    又去拉前面的同學，四班同學寫在一張紙上遞過來給他們。

    男生看著她把草莓的英文謄寫在五十塊錢紙幣上，覺得新鮮，“這是干嘛呢？”

    “還人家錢。”

    寫完，將紙幣對折又對折，再對折疊成小方塊。

    掏出口紅，南檸在嘴上抹了一層，殷紅的嘴對著小方塊輕輕一抿，落下一個粉色唇印。

    趁白陸沒睜眼，將小方塊悄悄塞進他褲兜里。

    ‘還款者：

    your little strawberry’

    你的小草莓。

    ☆、第 7 章  第七章

    開學典禮，無非就是介紹學校歷史，再強調(diào)一下學校的規(guī)章制度。等到新生代表發(fā)言的時候，坐得不耐煩的同學們這才有了精神頭。

    以五班為首，那位新生代表的名字剛被念出來，就有人捧場地邊鼓掌邊大聲嚷嚷她的名字——

    杭佳雯。

    同學們對杭佳雯的態(tài)度，比對之前講話的校長主任們還要熱情。

    前面幾個嚴格遵守老師規(guī)則的班級同學，紛紛扭頭往后看。

    五班男生們在底下把手都快舉過頭頂了，啪啪啪鼓著掌，有些吹著輕佻的口哨，還有些去喊宋成彥。

    “宋哥，你媳婦誒！”

    宋成彥原本都快睡著了，被這動靜吵醒，他望望身邊的倪晗晗，倪晗晗低頭拿著英語詞典在看。

    另一側(cè)趙婧的聲音突然傳入他耳朵，“煩死了！”

    宋成彥一驚，縮起腿往倪晗晗那邊靠，“我靠，你坐這邊干什么？”

    趙婧白他一眼，“我樂意?！?/br>
    他一靠過來不僅壓到倪晗晗的手，還擋了她眼前微弱的光。倪晗晗小勁推他，“你干嘛啊，讓開?！?/br>
    宋成彥忙轉(zhuǎn)頭安撫她，嬉笑地擠眼，“燒rou燒rou啊?！?/br>
    “是sorry，不是燒rou！”倪晗晗微瞪他，糾正。

    “一樣嘛，”宋成彥說，“反正你懂我的意思。”

    主席座上，有人輕拍兩下話筒試音，試音后，杭佳雯輕柔的嗓音傳了過來。

    班里坐在左右兩側(cè)的男生在叫宋成彥，“宋哥，嫂子這么清純啊?！?/br>
    宋成彥兩眼發(fā)亮，看著臺上的杭佳雯，不忘大聲跟男生們扯皮，“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媳婦?！?/br>
    他這邊還沒追上杭佳雯呢，就擅自把人歸為自己的私有物。倪晗晗抬頭看了眼，低頭繼續(xù)看書，“不害臊?！?/br>
    趙婧百無聊賴地玩手機，她給宋成彥發(fā)了條短信，宋成彥也不知道帶沒帶手機，不見他掏出來。

    他光顧著瞅杭佳雯，趙婧掐了他好幾下都沒回頭。

    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她也坐直看了眼。5班離主席臺并不遠，但趙婧有點近視，看不太清楚杭佳雯的樣子，好像是短發(fā)，個頭不高，聲音柔柔弱弱的，講話的時候還帶點兒抖音。

    這個杭佳雯給人的感覺挺熟悉的，趙婧又朝坐在宋成彥另一邊的倪晗晗看。對方正低頭看書，宋成彥一手搭上她椅背輕輕敲著。

    散了會，高一新生們又按照班級順序依次離開。

    不比進來時整齊，可能因為一會就要離校的興奮心情，隊伍亂了起來，同學們擁擠著往四個門口走，每個出口都站著老師維持秩序。

    五班已經(jīng)動身了，南檸還悠閑地坐著不動，兩條腿交叉著微微往前伸，攔住前面的路。

    她不走，坐在里面的白陸也不能走。

    眼見五班這一排的人都快走光了，白陸突然起身，撐住前面座位的椅背，伸腿迅速翻過去。

    南檸趕緊追上隊伍，排他后面。

    維持秩序的老師大著嗓門在喊：“不要擠不要擠！男生紳士一點，護著點女生！”

    南檸站在白陸身后，眼睛正對著他肩膀部位。前面隊伍停了，她稍稍踮腳，下巴快要觸碰到他的肩膀。

    “老師讓你紳士點，護著我?！彼p聲說。

    暖暖氣息吐在耳邊，白陸偏開頭，讓身。正巧這會南檸后面有人推攘了下，她往前一沖，就要撞到前面人的背。

    胳膊突然被白陸拉住，南檸順著他的力道后退，后背貼胸膛站在他身前。

    白陸眼睛盯著前面擁擠的地方，說：“你站好?！?/br>
    南檸挑頭，他的耳朵和臉頰都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染上淡粉，剛才在光線昏暗的禮堂里面還沒發(fā)現(xiàn)，原來他這么容易臉紅。

    “你是不是害羞了？”南檸語氣篤定。

    白陸沒有回答她，把手里的小冊子遮她眼睛上。南檸盯著根本看不清的字，笑了下。

    夏季炎熱，南檸穿著短袖短褲，人群擁擠，難免會跟人有肢體接觸。

    白陸低著頭，眼前是一雙白皙的腿，它們輕輕移動著，帶動視線。視線慢慢上抬，是她背在身后的兩根勾在一起的手指，發(fā)白的手心正落進他眼里。

    南檸一邊看著前面，邊焦急地動來動去，“好慢啊?！?/br>
    轉(zhuǎn)身剛要跟白陸說話，就發(fā)現(xiàn)身后換了個人。她踮腳四處張望，看到白陸退回禮堂，往最西邊的那個出口方向走。

    南檸沒追，也擠不出去。

    回了班，黑板上被各個任課老師留了假期作業(yè)內(nèi)容，大家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抱怨。

    塞了幾本書進書包，南檸嘴里叼著棒棒糖，坐在書桌上等倪晗晗和宋成彥。

    桌上的手機震了兩下，有信息進來。

    南檸打開，是她媽發(fā)來的：“檸檸，爸爸和mama還在公司恐怕不能去接你，你能自己回家嗎？”

    她笑了下，口中轉(zhuǎn)著棒棒糖，沒回。

    對方又發(fā)來一條：“晚上想吃什么，一會讓阿姨給你去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