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不能去到外面的世界,只能待在地底世界。好在他們這個聚居地雖然不算大,但與附近的一些聚居地都有地道連接,可以從地下通道來往,也不算太閉塞。 早在高溫夏季時,很多鄰近的大小基地就挖了地道,日常往來不必等到天黑后爬出地面走動,通過地下通道就可以到達(dá)。 而與他們的聚居地打通地道的最大一個基地,就是山城基地。簡林酒館里的酒,就是去到山城基地買來的。 “老板,兩杯血焰?!?/br> 一杯普通的晶核扔到柜臺上,看起來又小又白,應(yīng)該是最低等的喪尸晶核。這樣一枚晶核,倒是夠買兩大杯血焰酒。 簡林拿了兩個大大的杯子,將酒桶里倒出酒,倒上滿滿兩大杯后送到柜臺客人面前。 “老板,這里離山城基地還有多遠(yuǎn)?”先前扔晶核的客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后,滿足地砸吧了一下,然后隨意地問柜臺里面的簡林。 簡林掃了兩名客人一眼,穿著厚厚的衣服,看起來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其中一個兜帽都沒拿下來,上面還有雪化后浸濕的痕跡。 這樣趕了遠(yuǎn)路的模樣,應(yīng)該是從其他基地過來的,不像是附近的幸存者。 “哦,客人們要去山城基地?!焙喠譄崆榈匦α似饋怼?/br> 誰都知道山城基地是幸存者們最理想的聚居地。那里不僅有足夠的暖氣和食物,更重要的是,只要遵守他們的城規(guī)并愿意勞動,誰都可以得到食物,雖然不多,至少,不會餓死。 在如今這個世道,不冷死,不餓死,就已經(jīng)可以稱得上天堂般的存在。 可惜的是,想要成為山城基地的居民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們每個月會開放一些名額,所有人都可以申請加入山城基地,通過申請就可以成為正式居民,享有那里的一切福利。 簡林從三個月前開始就每個月都會打份申請,他難得的出門,也就是每個月去一次山城基地遞交申請書而已??上?,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批下來,也不知道山城基地的考核是怎么樣的。 “山城基地離這里不遠(yuǎn)了,沿著那最寬的那條地道一直走,大概走個五十公里左右就到了?!笨吹娇腿吮涌樟艘话?,簡林拿過酒壺給他再次滿上,笑著問道,“兩位客人也是申請加入山城基地的嗎?” “不是,我們是來辦點事?!笨腿撕軡M意簡林的上道,聽了他的回答更是松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加深了些?!敖K于不用再頂著風(fēng)雪趕路了,山城基地也真是的,為什么就不能將中轉(zhuǎn)站定得更遠(yuǎn)些呢?” 簡林聽了覺得奇怪,不由好奇地問道:“兩位客人是從哪里來?這里不是山城基地的中轉(zhuǎn)站?!?/br> 客人聽到愣住,“這里不是中轉(zhuǎn)站?” “是啊,中轉(zhuǎn)站是在往北二十公里的地方,從那里可以通往許多基地。我們這里,頂多算是半路上的一個休息所而已?!?/br> 簡林的話讓兩位客人愣了好大一會兒,酒都忘了喝。待反應(yīng)過來后,先前問話的客人埋怨地瞪了同伴一眼。 “看你帶的好路,白白讓我們在風(fēng)雪里受了好多天的苦?!?/br> 他的同伴很沉默,聽到簡林的話后臉上現(xiàn)出懊惱之色,被埋怨了也不生氣,“我只去過一次山城基地,能找準(zhǔn)大致的方向就不錯了。只是耽擱幾天而已,不要緊。” “誰知道耽擱這幾天會不會出事?算了,喝完酒歇夠了就繼續(xù)趕路吧,早點把消息送到也好。” 聽到這里,簡林算是明白過來怎么回事。看起來,這兩個人是要到山城基地送什么消息的,因為不認(rèn)得路,錯過中轉(zhuǎn)站,直到現(xiàn)在才找到地下聚居地。 中轉(zhuǎn)站,相當(dāng)于地下世界的交通要道交匯點,將一些主要的基地連接起來,而一些小點的聚居地,則會打通與這些要道的連接點——就像是河流的主干匯入許許多多的支流一樣。 到現(xiàn)在,地下世界通道縱橫,結(jié)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地下交通。相信再這樣繼續(xù)發(fā)展下去,整個世界都可以連成一片。而這樣浩大的工程,土系異能者功不可沒,他們成了真正的挖土工人,當(dāng)然,這也是他們的一種異能訓(xùn)練方式。 山城基地。 儲存區(qū)的倉庫面前,公孫越正在給霍侯報告著基地最近的糧食情況。 “隊長,我們每天生產(chǎn)的糧食正好抵每天的消耗,根本不能有多余的儲存。如果基地人口再增加,我們恐怕就養(yǎng)不起了?!?/br> 霍侯從一間間倉庫面前走過,這些倉庫大多已經(jīng)空了,有一些存放著糧食的倉庫,還是不久前將基地里所有空間異能者空間的存糧給清了出來,轉(zhuǎn)而存放在這些倉庫里。 “森林那邊的情況怎么樣?” 公孫越腳步一頓,神色微變,他看了眼前面霍侯沉穩(wěn)的身形,搖了搖頭回答道:“不容樂觀,三分之一的樹木被砍伐掉。加上天氣的影響,有部分可食植物死亡。”他說到這里頓住,臉上神情變得凝重起來,“隊長,那里是所有幸存者最重要的糧食來源,但以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被徹底破壞掉是早晚的事情。” 霍侯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向公孫越,“變異植物的研究進(jìn)行得怎么樣了?” 公孫越再次搖頭,眉毛已經(jīng)快皺成一團(tuán)了,“沒有什么突破性進(jìn)展?!?/br> 霍侯沉默下來,公孫越也沒再開口,現(xiàn)在雖然不用面對喪尸的威脅——跟人類一樣,所有喪尸都躲了起來,到了外面也很難遇到——但氣候的威脅更加嚴(yán)峻。 “對了,隊長?!惫珜O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開口向霍侯說道,“之前就聽阿碧說北方基地在新型糧食的研究上有突破,不知現(xiàn)在進(jìn)展怎么樣了。如果他們?nèi)〉昧顺晒Γ覀兛梢阅闷渌麞|西跟他們交換?!?/br> 霍侯沉吟片刻,點頭說道:“北方基地在這方面比我們強,或許真成功了也不一定?!?/br> 公孫越點頭道:“說起來,阿碧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來了吧。她在北方基地住了快兩個月,就算風(fēng)雪大不宜趕路,她也該知道要回來報告最新情況吧?!?/br> 不等霍侯回答說話,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李故急匆匆跑過來,神色頗為焦急。 “隊長,不好了,易連碧他們出事了?!?/br> 第141章 低溫 李故急急忙忙地跑到霍侯跟前, 不等站穩(wěn),便連珠炮似地說道: “剛剛有人來報信,說我們基地的人跟吳家起了沖突,殺死了他們的好幾名異能者, 我們的人也死了幾人,剩下的包括易連碧在內(nèi),全部被扣壓下來了?!?/br> “吳家?”公孫越大吃一驚。 李故滿臉嚴(yán)肅地點點頭, “對,吳家的老家主在兩年前已經(jīng)去世,接管吳家的不是老家主的兒子孫子,而是趙輿深。趙輿深身為吳家女婿成為吳家家主,也因此掌握北方基地最重要的話語權(quán)。但是, 吳家的異能戰(zhàn)隊名義還是歸屬吳辰經(jīng)和吳辰雪兩姐弟。易連碧帶領(lǐng)的任務(wù)小組, 不知什么原因惹惱吳辰雪, 對方暴發(fā)沖突交戰(zhàn)?,F(xiàn)在, 易連碧他們被扣留在北方基地,聽說是被關(guān)了起來,等待處決?!?/br> 說到最后,李故的語氣是又氣又急。他們與北方基地屬于盟友,彼此有各種貿(mào)易往來, 易連碧做為與北方基地聯(lián)系的主要代表人, 與那邊的關(guān)系非常好。現(xiàn)在突然發(fā)生這種事情,怎么不叫人意外而又震驚。 相比想李故與公孫越兩人的激動焦急,霍侯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明顯的表情變化, 只是眼神冷凝下來。 “是誰來報信?信息可靠嗎?” “是韓時度曾經(jīng)的手下,他們與吳家的關(guān)系一般,這次,其實是來投奔韓時度的?!崩罟士粗艉睿瑖?yán)肅地回答,“因為天氣的原因,他們走了差不多一個月才到這里?,F(xiàn)在——”李入頓了頓,聲音低下來,“也無法保證剩下的那些人是否還活著?!?/br> “不管是不是還活著,我們必須去北方基地一趟?!惫珜O越聲音低沉地說道,他轉(zhuǎn)頭看向沉吟不語的霍侯,“隊長,不管是救阿碧他們,還是為了森林資源的事情,我們都有必要去一趟北方基地了?!?/br> 霍侯沉默半晌,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對公孫越點了下頭。 霍侯將那那兩個人叫到跟前來細(xì)細(xì)詢問一遍,兩人說的跟李故的差不多,無法從中判斷出北方基地的態(tài)度——或者更準(zhǔn)確點來說,是趙輿深的態(tài)度。 雖然之前山城基地與北方基地一直交好,在開發(fā)森林資源的過程中,也是起沖突最少的兩個基地。這其中,除了兩位領(lǐng)頭人約束有力外,他們手下的異能者相處愉快關(guān)系較好,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可是,這世上沒有永遠(yuǎn)的敵人,也沒有永遠(yuǎn)的朋友。涉及到利益之爭時,再怎么友好的關(guān)系都會變質(zhì)。而北方基地與山城基地的友好,誰又能說得準(zhǔn),那不是表面的友好呢。 于是,基于種種原因,霍侯打算只跟甘棠兩人前往北方基地,不帶其他任何一個人。 “隊長,我不同意只有你們兩個人去,趙輿深這個人向來城府極深,誰知現(xiàn)在跟我們是敵是友。萬一到時候談不攏,或是你們?nèi)サ臅r候阿碧他們已經(jīng)死了,那又要怎么收場?!惫珜O越聽到霍侯的決定后,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其他人也一副不贊同的樣子。 霍侯沒有馬上反駁,他轉(zhuǎn)頭看向甘棠,默然不語。 甘棠抿了抿嘴,用冷然的視線往所有人身上掃過,將嗡嗡的議論聲壓了下去,“如果北方基地要與我們?yōu)閿常銈兏桓?,結(jié)果都一樣?!?/br> 被甘棠冷淡的視線一掃,仿佛掀開了天花板置身在冰天雪地之間,渾身感到冷颼颼的。激憤之情稍稍降了些下來,沒有人開口再說些什么。 其實甘棠不說,他們也都明白,以霍侯與甘棠兩人的實力,無論是去打架還是談判,都不用擔(dān)心吃虧。反倒是跟在他們身邊的人,倒很有可能成為累贅。 散會后,霍侯與甘棠回到家里收拾行禮——霍侯動手收拾,甘棠坐床上看他收拾。只是,甘棠的眼睛雖然在隨著霍侯的移動而轉(zhuǎn)動,她卻并沒有真的在看,而是只是在發(fā)呆,眼神沒有焦距,只是機(jī)械地轉(zhuǎn)動而已。 直到霍侯坐到她身邊,甘棠還都沒有回過神來。 “棠棠,你是在擔(dān)心嗎?”霍侯拉過甘棠的手握住,不放心地看著她問道。 甘棠先是點點頭,然后又搖了下頭,表情看起來依舊呆呆的,似乎還沒回過神來。霍侯在心里嘆口氣,臉上露出無奈而寵溺的表情,他撫上甘棠的臉,將她的臉轉(zhuǎn)向自己。 “棠棠,告訴我,你現(xiàn)在在想什么?” 甘棠的微微垂下眼眸,沉默一會兒,慢慢抬眼看向霍侯,聲音帶點茫然,“我一直不懂,他為什么要讓我死?!?/br> 霍侯瞳孔驟然一縮,眼神在剎那間冷如到極致。 甘棠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霍侯卻在瞬間聽懂了。 上一世,甘棠可說是死在趙輿深的算計中。雖然她最后是與喪尸皇同歸于盡,但如果不是趙輿深率領(lǐng)的援軍遲遲不到,甘棠也不一定會死。 對于上輩子的事情,甘棠說的并不多,哪怕偶爾提起,也只是簡短的幾句話?;艉顝哪切┖喍痰难赞o中,拼湊出大概的事情輪廓。 按照甘棠的說法,上一世她與趙輿深的交集并不多。雖然他們一個是基地最高領(lǐng)導(dǎo),一個是基地最強者,但直接見面的次數(shù)很少,當(dāng)面交談幾乎沒有。 那個時候的甘棠,比起現(xiàn)在來說不知孤僻多少倍,沒有一個朋友,更沒有任何人能夠靠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訓(xùn)練,出任務(wù)。殺喪尸也好,搜集物資也好,她從來是獨來獨往,就算不得不團(tuán)體作戰(zhàn),也只是沉默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幾天都不會開口說一個字。 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她被稱為幸存人類的守護(hù)者,然后在最后一次戰(zhàn)斗中,再也沒能回去。 甘棠對上一輩子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反倒是霍侯,得知甘棠上一世的死跟趙輿深脫不開干系后,心里一直放不下。雖然沒有明顯表現(xiàn)出什么來,卻一直有意保持著甘棠與趙輿深之間的距離,盡量不讓她跟那個人有接觸。 這一世,情況已經(jīng)與上一世不同,趙輿深沒有任何針對甘棠的理由。而他上一世設(shè)計的甘棠的原因,或許,已經(jīng)永遠(yuǎn)也無法知道。 不,這一次去,或許能弄明白也不一定。 霍侯垂下眼,掩去那一閃而逝的厲光。 厚厚的積雪覆蓋大地,到處是白茫茫一片。又厚又軟的積雪讓步行變得非常困難,所以外出的人們都會穿上特制的鞋子,類似于雪橇,可以一步步行走,也可以滑行。 這天難得的停了風(fēng)雪,雖然溫度并不因此而上升半點,至少,視線不會受到阻隔,讓趕路的人多了些方便。 幸存下來的人類已經(jīng)不多,又是這樣的天氣,所以外出的人很難遇到同伴,往往十天半個月都只有自己——除非到達(dá)一些聚居地或臨時營地什么的。 霍侯與甘棠脫離山城基地的勢力范圍后,在地面上已經(jīng)連續(xù)行走三天,除了彼此之外,可說是半個活人都沒見著。 ——其實如果能掃開所有覆蓋的白雪,可以看到厚厚的雪層之下不知躺著多少具尸體。有完全化為白骨的,也有保存的相當(dāng)完好無缺的。 保存完好的尸體,大多是凍死在野外的幸存者。 “棠棠,再走二十公里,我們就可以到達(dá)一個臨時營地了。那里有提供休息的旅館,我們能好好在床上睡一晚,不必再住雪屋里?!?/br> “嗯?!?/br> 淺淺的腳印在雪地上延伸,只要下一場雪到來,很快就能掩去這些痕跡。 霍侯與甘棠加快腳步,打算盡快趕到營地的旅館休息。這兩天他們都是自己搭建雪屋保暖休息,雖然也不是太冷,終究無法跟睡在床上相比。 突然,走在前面的霍侯停下腳步,甘棠緊跟著停下,神情卻有些茫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霍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眼睛望著前面,似乎被什么東西吸引了視線。甘棠眨眨眼,探出半個身子,順著他的視線往前面看去,一看之下,也有點愣住。 前方不遠(yuǎn)處,兩尊人形冰雕坐在地上,半個身子被埋在雪里,頭上也落滿白白的雪花。臉上也沾著雪花,臉色蒼白的像冰塊,但還能看清面上的神情——微笑的神情。 ——很明顯,這是兩個被凍死的人,死去的時間不是太長,所以還沒有完全被雪覆蓋住。 如果湊近些仔細(xì)看,可以看出這兩人臉上的神情是安詳?shù)模^大多數(shù)被低溫殺死的人一樣。它無聲無息,鉆入人體時會讓人發(fā)抖,牙齒打顫,腳手僵直。它能讓人夢見溫暖的東西,比如guntang的酒,燃燒的火,或者是,溫暖的家。 當(dāng)?shù)蜏靥顫M整個身體時,人的感官就會失去作用,沒有力氣再抵抗那種寒冷——或許說是,已經(jīng)感覺不到寒冷。那個時候,會想著坐下來,或是躺下小睡片刻,這樣的想法如此誘人,幾乎令人無法抵抗,并且,完全感受不到痛苦。 所有力氣從身體流失,昏昏欲睡,然后一切漸漸消逝,最后,就像淹沒在熱牛奶里一樣,安詳若斯。 曾有人說,死亡是一件殘酷的事情,但如果是被凍死,那或許,可以當(dāng)作是上天的仁慈。 冰天雪地之中,劃亮一根火柴,那一絲極微弱的暖意,能將人帶到家人身旁,仿佛與愛的人團(tuán)聚,于是可以,含笑睡去。